萧媛其实知道,她的人生乱糟糟的。
就好像是在出生的时候,上天在她身上上了一道锁。
一道无法挣脱的锁。
烂醉家暴的父亲,整日活得跟鬼一样的母亲。
周围的人,没人瞧得上她。
她都知道。
但她其实不在意。
不是说,出淤泥而不染吗?
她喜欢那篇文章,自从学过那篇课文,被打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默背。
背啊背,背啊背,就好像她就是那朵莲花,总有一天能在淤泥里开出花来。
可那好像只是她自己心中的自己。
在别人眼中,她永远是那对父母的孩子。
死了也是那对父母的遗孤。
永远带着罪孽和肮脏,浑身都洗不干净,不男不女的烂货。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忍耐。
但,姜烛不该被牵连的。
“还有她那奶奶,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没教好孩子,让孩子作孽太多,这不,现在遭报应了,还在医院躺着呢。”
萧媛手脚发凉。
“小妹妹,我知道这烂货赚钱。”
“皮肉生意可不就赚钱?”
“但这种生意犯法的嘞,也干不长远,你还是找点正经工作干,别跟这烂货混在一起。”
可下一秒,就听那小姑娘脆生生地说道;
“阿姨,我跟萧媛认识四年了。”
“嗯?”
姜烛的声音很认真:“她不是烂货,她叫萧媛。”
萧媛,就只是萧媛。
门内的萧媛一怔。
大妈愣了愣,没想到姜烛居然有脸反驳。
这周围谁不说萧媛是个烂货。
谁不说她每天早出晚归,还能拿钱给她奶奶做手术,就是出去做皮肉生意了。
他们都不让家里孩子跟她多接触一下,生怕被带坏。
孩子们也经常编排,说萧媛坏话。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萧媛说好话。
“萧媛不是烂货?摊上她家那对父母,还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是烂货是什么?”
姜烛看向大妈:“她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七八年前吧。”
“怎么死的?”
“听说是喝酒,摔进河里淹死的。”
下一秒,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嘴角上扬,眼底没有一丝暖色:
“那他可就太幸运了。”
“怎么就能死得那么轻松呢?”
大妈错愕地看了一眼姜烛。
面前的小姑娘,穿着校服,脸蛋精致乖巧,怎么看都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没想到说起话来,倒还挺恶毒。
“还有,阿姨。”她声音软乎乎的,却透着不容置疑,“她父母是她父母,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选择他们的父母。”
“不管他们怎么样,萧媛都是这世上最好的萧媛。”
“萧婆婆也不是因为遭报应了,她只是病了。”
大妈定定地看了姜烛半晌。
最后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
果然能跟萧媛这种烂货在一起的烂货,脑子都有病!
她登时失去了闲聊的心思,摆了摆手,上班去了。
姜烛则跟在她身后,默默下楼。
刚到楼下,司机就到了:
“小姐,现在去学校吗?”
姜烛喝着豆浆摇头:“还早,我回去换身衣裳。”
“好的小姐。”
她上车的一幕,刚好被那位大妈看见了。
大妈嘴张得大极了:“我去,这么快就被有钱人包养了?难怪说话那么豪横呢。”
她可不觉得,跟萧媛在一起的人,能是啥正经人有钱人。
一看姜烛就是被包养的。
也是,就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被包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随着大妈的八卦,不到一天,所有人都知道萧媛拉皮条,给年轻姑娘找金主。
绘声绘色的。
萧媛并不知道这些,彼时,她正在屋里吃油条。
垂着眼帘,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
姜烛回到齐家,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啃着煎饼去了学校。
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今天一早虽然也碰到秦天了,秦天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进了教学楼。
“哟,他们闹掰了!”
“我就说,脚踏两条船,总归是要翻车的!”
“看来,用金钱捆绑的关系,也不是很牢靠嘛!”
同学们很高兴。
就着‘钱不是万能的’这个话题,聊得津津有味,并都表达了自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美好品质。
想到现如今社会满是钱臭味,他们痛心自怜,觉得自己是这世上,唯一干净的光。
纷纷表示,他们不愧是祖国的花骨朵!
精神抖擞得,上课都多问了老师几个问题。
老师很满意。
他们也很满意。
“姜烛……”
姜烛嚼着煎饼回头,是阮软。
阮软背着书包,戴着黑框大眼镜,走路却不算慢。
她慢跑到姜烛跟前,感觉着周围依旧奇怪的视线,压低声音: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都那样看着你了。”
姜烛:“?”
该不会是……
“昨晚,我去求了镜子仙。”
阮软实诚得不行。
姜烛咽下嘴里的煎饼,还不等她问什么,阮软就接着说道:
“我在镜子里,看到你了。”
姜烛:“?”
啊这啊这,这是能说的吗?
她以为,跟镜子仙做交易之后,镜子仙会要求契约人保密她的长相。
至少是警告。
否则,学校和医院的人,都不会缄口不言。
可阮软这直接当着她面就说了。
若姜烛真的是镜子仙,阮软今晚怕是就得去跟阎王唠嗑。
对上姜烛颇有几分震惊和赞叹她勇气的眼神,阮软做出很中肯的评价:
“镜子仙,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镜子仙似乎不想让你知道,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姜烛:“怎么说?”
阮软推了推眼睛:“她警告我了,说如果在现实中碰到和她长得一样的人,那那个人就是她,一定要表示尊重,而且不能在她面前揭穿她镜子仙的身份。”
“否则,她会杀了我。”
“这明显不是在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是不想让跟她长得相似的人,知道她的长相。”
“所以,镜子仙在隐瞒的人,应该就是你。”
姜烛竖起大拇指:“没错没错,那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阮软:“什么?”
姜烛:“如果我真的是镜子仙呢?”
阮软果断摇头:“你不是。”
“为啥?”
阮软:“她看上去,比你聪明。”
姜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