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泽哄那个男孩进屋，转身来到江璐思面前。
“跟我过来吧。”
他领着她，来到附近的一个山头。
继续抽烟。
很久都没有说话。
江璐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跟她原先预想的，和父亲重逢的场景不一样。
她情绪有些复杂。
不知该如何接受……
杳无音信多年的父亲，居然已经结婚生子？
重逢的喜悦，不自觉地就被一股愤怒所取代。
他丢下一屁股的债，留给她母亲跟她。
自己却躲进山里，重新娶妻生子？
“你都看到了，我在这里叫林陌，娶了当地的女村民，现在育有一个七周岁的儿子。”江润泽突然哑声开口道。
江璐思冷冷地瞪着他：“所以呢？你打算以后一辈子做林陌？躲在这个山村里，再也不回去了？”
“我已经回不去了！”江润泽皱紧眉头道：“你就当我这个爹已经死了吧。”
江璐思长睫颤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死了？可是你明明就活得好好的？你知道我跟我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跟我妈四处躲债，我妈到处求人……”
江璐思回忆起回去，眼泪不自觉地流淌了出来。
江润泽老脸凝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可是我当年实在是没有选择，我不跑路，那些债主会逼死我的……”
江璐思冷笑：“你是跑了，可是你想过我跟我妈没有？难道他们就不会逼死我妈吗？”
“……”江润泽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又吸了几口烟。
终于问道：“你妈现在……”
“死了！”江璐思眨了眨涩然的眼睛。
江润泽震惊。
心口一紧。
半晌都没说话。
气氛沉默地窒息。
直到江璐思出声问：“你还回去吗？”
尽管料到了答案，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这世上再无江润泽，只有林陌！”江润泽深深一叹。
江璐思攥了攥拳头，并无意外。
咬咬牙，不再多说什么。
她黯然复杂的视线，从父亲身上离开。
转身离去。
尽管拼命隐忍，但泪水终究是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
从今以后，她便再无父亲了吧。
以前她还能安慰自己说，父亲或许是被困在某处地方。
不是不想要她，只是迫于无奈。
自此之后，连她都无法再给父亲找理由了。
江璐思从父亲家村口那条路，往回走的时候。
恰好接到了战时耀给她打的电话。
“喂，你在哪？怎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说不在服务区？”战时耀焦急地嗓音传来。
“我在余嘉县的一个山里面，一会就回去了！你给我打电话了吗？我没接到啊。”江璐思一边下山，一边回答。
战时耀眉头紧蹙：“你去山里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逛逛。”江璐思淡淡地回道。
她父亲既然已经改名换姓，躲进了山里，显然是不想再和任何人有瓜葛。
她也不便再把父亲的行踪说出来，只能继续瞒下去。
战时耀也没再追问缘由，而是问：“什么时候回来？”
江璐思：“我已经联系了一辆车过来接我，今晚之前就回去了。”
战时耀忍不住叮嘱：“你一个女人要谨慎些，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山里信号不太好。
江璐思跟战时耀匆匆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她赶到之前跟司机小胡约定等车的路口，还很早。
估计小胡还要几个小时才会过来载她。
江璐思干脆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来。
从背包里翻出带来的面包来吃。
原本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在这里找到父亲。
更没想到，自己找到父亲，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
甚至连一顿饭都没吃上。
江璐思苦涩一笑。
心里一片阴郁。
仿佛是配合她的心情，天空中竟然下起了雨来。
雨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
江璐思撑着一把小伞，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她没想到山里一下雨，竟然会这么冷。
她还是穿着单衣。
此刻雨水已经将她身上的衣裙打湿了。
寒风一吹。
她蓦地打了个寒颤。
但她目光始终凝望着村里的那个路口。
期盼着她的父亲能够出现在那里。
送一送她，或者给她送把伞来都行。
可是没有……
她一直没有见到她父亲的身影。
仿佛她来找他，现在是生是死，他都不想过问。
江璐思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小胡的那辆面包车从山路上拐下来，开到她的面前。
江璐思愣了一下，立即收了伞上去。
“下雨了，山路都被雨水冲没了，来晚了一些。”小胡下意识地解释。
江璐思连忙摆手：“没关系，能回去就好！”
她在这里无人收留。
若不是他及时过来载她，她今晚怕是要露宿村头。
车子开始下山。
雨势却越来越强。
风也越刮越大。
面包车感觉随时都会被刮到悬崖下。
一车人仿佛知道当前他们面临怎样糟糕的路况。
全都屏住呼吸，谨慎应对。
江璐思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的疾风骤雨。
心里却是空茫一片。
她想了十多年的父亲。
盼了十多年的父亲。
今天突然见到了，竟然发现也就那样。
还不如不来不见，当他死了算了。
正当她后悔之际，突然听见窗外“嘭——”地一声，小胡立即一个急刹车。
江璐思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冲了一下。
她整个人惊醒过来。
听到前方传来一串巨大的落石声。
“不好，塌方了！”
小胡急喊一声。
战时耀下了班，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
回家的路上就一直打江璐思的手机。
可她的手机却始终不在服务区。
他心里的不安在加大。
连续打了江璐思十几个电话。
差一点都要派人去d城寻人了。
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只是江璐思那边传来一堆杂乱不堪的声音。
“喂？江璐思？”
战时耀对着手机喊道。
江璐思这边也在对着手机喊：“战时耀？听得到吗？我现在在山里，路上遇到塌方了，又下了暴雨，这边信号很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