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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 蟾宫折桂
    易思龄握着勺子,镇定地和他对视。明明他目光温和平稳,但易思龄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多了迫人的意味。

    沉默中,她心跳一点点加速。

    插科打诨肯定是拖不下去,这事还是需要一个结果。这两天她其实盘算过,的确,嫁给谢浔之并不坏,甚至在各个方面都很好,是上上之选。

    他的家世地位不必说,又是家里的长子,年纪轻轻就掌管大权,比起港岛那一圈还要和兄弟姐妹争权夺利的公子哥强太多。郑启珺上头不就有个哥哥?上到他父亲的两个情人,下到一堆同父异母的弟妹。何止郑家,港岛哪个豪门的家庭关系不是错综复杂到每天上演宫斗?

    何况有谢家的助力,对爹地,对乐龄以后当家都有好处,开拓内地市场也是事半功倍。

    何况谢浔之样貌也好,气质,谈吐,修养.......古板了些,无趣了些,老成持重了些,但无伤大雅。只要他愿意答应她的条件,她也愿意联姻。下一个联姻对象,不见得有谢浔之这样优质。

    事情一条条罗列出来,不是很难抉择。

    易坤山说她是一条糊涂咸鱼,在这种大事上,她可是很精明。

    “稍等。”易思龄放下勺子。

    谢浔之看着她起身往卧室里走,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耐心等,二十分钟后,她折返。

    易思龄身上的墨绿睡裙换成一套精致大方的卡其色套装,耳环戒指项链无一不全,妆容明丽,让她看上去有种天然的高贵,若是不笑不说话,男人理所当然认为这种女人不好进犯。

    她手中拿着一支笔一张纸,还假模假样客气地为谢浔之倒了一杯水。

    谢浔之看着她,不说话。

    易思龄把水放在他面前,“谈谈。”她特意换了正装,总不能穿着吊带睡裙跟人谈判,失了气场。

    谢浔之眉尾微抬:“想谈什么。”

    易思龄交握双手,压在那张纸上,手指上那枚dyChao的粉缎带蝴蝶结戒指,发着亮。

    “结婚可以,但我有一些小小的条件,当然,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争取让双方都满意呢。”

    她认真起来,连音色都认真了,虽然还是带着娇气。谢浔之明白她这是要签婚前协议,早想到的事,他颔首:“好。你先说。”

    易思龄把笔帽脱掉,盖在笔尾,“你知道,我们结婚对我来说就是远嫁,我会很想家。所以婚后每年我要在港岛住三个月,你抽不出三个月不要紧,但每个月必须抽出五天来港岛陪我,不然你我三个月都不见面,外头会说闲话。其他时间我想回家,你也不能阻拦我。”

    其实易思龄是想说结婚后她住港岛他住京城,但一想,不妥。被港岛那群看不惯她的人知道了一定会八卦他们婚后不合,说谢浔之其实根本不喜欢她,娶她就是应付家里,还会说她连个男人都搞不定,那她的面子往哪搁。

    最重要的是被易坤山知道,她还不得烦死。

    “这是应

    该的。”谢浔之点头,目光温和。

    她没有直接说婚后异地,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结婚后,我们两家肯定会在生意上有往来,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希望你能全力支持。”

    “这也是应该的。”

    “不论婚前婚后,我的财产仍旧是我的,我有多少财产也不会对你交代。你的也可以是你的。”

    但你想给我,我也会要,不要是傻子。易思龄在心里说。

    谢浔之不知为何,笑了笑,“我不会要你的东西。”

    易思龄满意地笑了,忽然又变脸色,冷冷看着他:“你不能乱搞女人,尤其是明星,这种高危职业,一旦发酵会很严重,影响我们的婚姻不说,影响我们两家的股价就麻烦大了。到时候我家损失多少,你得双倍赔我!”

    双倍赔,这是霸王条款。对赌协议都没这么狠。

    谢浔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两秒,方才缓缓说:“易小姐,忠诚是婚姻的基础。若违背,我可以净身出户。”

    “?”

    易思龄睁大眼睛,和他对视几秒,想确定他没在说大话。

    他知不知道净身出户代表什么?代表他名下几百亿的个人资产全部都给她。

    一辈子这么长,他能保证他永远忠诚?

    上帝都做不到。

    不过她巴不得。

    “行啊,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加上去。”易思龄冲他甜甜地笑了。

    谢浔之握着水杯,看她美美地写下净身出户四个大字。

    字倒是不丑,圆润的簪花小楷,看上去软绵绵。

    易思龄写完后继续说:“婚后你不能在外人面前对我发脾气,不能驳我面子,也不能让我有任何的不体面。若是你家人和我闹矛盾,你不能帮他们欺负我。你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宠我的人设,要让着我。我对面子这事很在意。”

    说到宠她的时候,她带了几分理所应当的娇气。

    谢浔之淡笑,黑眸宛如流漆,

    想到她的开场白,要提一点小小的要求,这可不是一点点。

    “不会让你没面子。我家人都很和善,也不会和你闹不愉快。”

    他想了想,又说:“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宠是什么标准。”

    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忽然一停,易思龄抬头,睨了他一眼,撒气:“宠女人你都不懂啊。”

    “没宠过,不太懂。”

    他那双深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若是你不介意,婚后要麻烦你教我。”

    易思龄皱眉。

    难怪如此无趣,这种事还要教,那岂不是一切惊喜都变成了标准答案?

    又想到了她找狗仔挖他黑历史,都快挖哭了也挖不出来,所以没有前任也许是真的。

    “那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很好,说话也软了好多:“你可别看我要求多,姐妹们都说我脾气好,性格好,好相处,你有什么意见,私底下都可以跟我商量

    。我心情好肯定会答应你。”

    脾气好。

    性格好。

    好相处。

    阿谀奉承之人真是什么鬼话都说的出口。

    谢浔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若实在对我很不满,你可以私底下和我吵架。但不能动手,不能摔东西。”

    “到不了和你吵架那地步,更不可能动手。”

    易思龄“噢”了声,觉得他又在讲大话。

    婚后哪有不吵架的,她爹地妈咪那么恩爱,还不是经常拌嘴吵架。爹地和妈咪吵架没有砸过东西,但工作上生起气来会砸东西,她有一次经过书房听到过。

    她不喜欢。男人一旦暴躁就让人喜欢不起来,她爹她能忍,其他人不可能忍。

    “你要尊重我,不能做奇怪的事。”

    “什么是奇怪的事。”

    “很多,比如一大早喊我起床。跟我爹地一样,说我是咸鱼。”

    “........”

    谢浔之蹙了蹙眉,明明在和她谈正事谈严肃的事,怎地越谈越荒唐了。

    “最后一点。”易思龄伸出食指,晃了晃,“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谢浔之到这里已经百毒不侵了。不论她提出再奇葩的要求,他都能云淡风轻,然后答应她。

    她抿了抿唇,眼中有微芒闪烁,声音朗朗清清:“谢浔之,我要一场盛大的婚礼,特别盛大,我要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嫁人,要让所有人都羡慕我。婚礼的一切都不能从简。”

    结婚嘛,都是奔着一辈子只结一次的目标去的,怎么能一切从简呢?她不要。她要风风光光。

    她还要邀请港岛那一群天天在背后说她坏话的千金来参加,气死她们。

    谢浔之沉默了几秒。

    “可以吗?”易思龄不懂他沉默什么,这很难答应?难不成他打着领个证家里人吃个饭就算结婚的坏主意?

    谢浔之抬眸看向她,嗓音沉沉,像是在许她这个承诺:“可以。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易思龄心尖一跳,看了他一眼。

    谢浔之接住她的目光,淡淡地笑了下。

    有些不在言中的东西在这几秒的对视里生发。

    关于她提出的要求一条条写好。易思龄把钢笔在指尖快乐地转了一个圈,“fine,就这些了。”

    她把纸调转方向,推过去,笔也拿过去,“你看看,有什么修改补充的。”

    谢浔之看也不看,把那张草稿纸对折,收进西装内侧口袋,“我会让律师按照你的要求把协议理出来。就这两天。”

    易思龄疑惑:“你没有要求?”

    这么好的机会保护婚前财产,他不提?若是不提,那他的财产就有一半是她的,出不出轨都是她的,而她的还是她的。

    谢浔之了然她在想什么,只说:“不用。”

    易思龄想说你再看看,谢浔之已经起身,目光温沉地落

    下来,像一场和风细雨,细究才会发现早已淋湿。

    “易小姐,我只想申明一点,我们结婚后会是真夫妻,希望你明白。()”

    什么是真夫妻??()_[(()”易思龄没太明白。

    谢浔之看着她,缓慢说:“同床共枕,百年好合。”

    “……”

    易思龄咬住唇,脸颊泛出一层浅浅的红晕。

    .

    晚上八点,谢浔之送易思龄去机场。

    易坤山的私人飞机已经停在机场,是一架达索猎鹰7X,性能好,流淌着战斗血统,能抵抗强气流。

    迈巴赫直接开进停机坪,后面跟着两台奔驰越野。车停稳后,梅叔和保镖将易思龄的行李拿下来。

    整整五箱衣服首饰,再加上她带给家人朋友们的京城特产,还有杨姝桦为易思龄家人准备的礼物。

    谢浔之主动说找个时候去易家提亲,杨姝桦别提有多高兴,前一天还觉

    得这人不懂事,第二天就大反转,这不就是祖宗保佑?当时,杨姝桦就去祠堂拜了列祖列宗,还要在第二天清早去南因寺敬香,保佑这场婚事顺顺利利。

    今晚月色并不明亮,但星星一颗一颗,忽明忽暗闪着。

    机场里灯火通明,把夜色都照亮,时不时有飞机从头顶飞过。

    停机坪宽阔,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易思龄穿了一件厚实的羊绒大衣,阳光下是梅子粉色,此时灯火昏黄浓郁,色调也浓稠几分。

    谢浔之见她把手抄在大衣袋子里,“现在还不是京城最冷的时候,等冬天,你还是要多穿一点。”

    “嗯.....”

    易思龄看他一眼,心想他穿的也不多呀。

    但没有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怪怪的,虽然答应了和他结婚,但那种又陌生又不该陌生的感觉令她迷茫。

    谈条件时她侃侃而谈,现在和他相处,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虽然她讨厌闷闷的。

    梅叔和保镖把行李送到飞机上,有空姐接应。

    “那我回去了。”易思龄回头看了眼飞机。

    谢浔之忽然问:“你那台车是租的还是买的。”

    “法拉利?”

    他点头。

    “买的。”

    京城的第一天,她去名车行逛了一圈,正好有一台新的限定版法拉利,两百公里都没开到,急着要转手套现,她就买了。反正在京城也要用车,她不开,可以给老三开。

    “停在哪里?”

    “酒店啊,酒店前台说可以免费停两个月。”

    “上牌没?”

    “.......我不是京城户口,上不了这里的牌。”这种事是她无法解决的事,遂有几分气恼。

    这几天用的都是临时车牌,还被交警拦下来查过一次。

    谢浔之伸出手,“钥匙给我,我帮你上牌。下次你来就能开。喜欢什么数字和字母?”

    易思龄从

    ()包里摸出钥匙递过去,“......我喜欢1和0。买车的资料都在副驾驶的储物格。”

    谢浔之想了想,笑了声,“因为易思龄吗?”

    他字正腔圆的语调,带点京腔,乍一下念出她的名字,她不知为何,脸有些发烫。

    “你在港岛也开这种车?”谢浔之觉得法拉利不适合久开,偶而玩玩还行,跑城市不舒适,开久了吵得头晕。

    “我在港岛不怎么开车,都是司机接送,他一般开我那台飞驰。”

    谢浔之颌首,“我也给你配个司机。下次你来,让他开飞驰接你。你在港岛是什么标准,在这里也一样。”

    不存在嫁给他还要受委屈。

    易思龄哼哼,瞥他,“我在港岛有好多台车呢,也不止飞驰。”

    听出她又在下意识撒娇,谢浔之已经渐入佳境,开始习惯,语气保持沉稳:“无妨,你在港岛有多少,这里就有多少。你拍张照片发给我,我让人尽快去办。”

    易思龄垂下眸,脚尖动了动,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宠她,但这种宠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不自在?”谢浔之看出来她的不自然。

    易思龄被他看出来,这才委屈说:“是有些怪嘛。毕竟我们才认识几天,就要结婚了。我和你都不熟。”

    谢浔之明白。两个人还不熟,就要结婚了,对他来说,也怪。

    但总要熟悉起来的。

    慢慢来吧。

    “慢慢来。”

    他声音放温柔,上前一步靠近她。

    易思龄感受到一股冬雪般冷冽又温柔的味道将她包裹,她不可控地心跳失拍。他们靠得很近,她脚上的裸色长靴对着他黑色的锃亮的牛津皮鞋。

    易思龄吸了一口有他身上味道的冷风,身高差让她正对着他的喉结:“那我回去了。”

    正要走,又被他叫住。

    谢浔之:“我加了你的好友,你抽时间通过一下。下周我和父母来港岛提亲。你们那边有什么习俗,或者需要特别注意的,你可以告诉我。”

    “噢。”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其他的。

    “我回头把栗姨的联系方式推给你,她比较懂这些。”

    谢浔之颌首,眸色深邃:“一路平安。”

    易思龄不再停留,上了飞机。到飞机上,她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他的好友申请。

    点了通过。

    一分钟后,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你选一下喜欢的地方。】

    【?】

    【拍婚纱照。】

    易思龄下意识握紧手机,机舱门关闭,她往舷窗外望去。

    男人朝着迈巴赫走去,夜色下,黑色的背影冷峻而孤拔。

    易思龄眼眸怔怔,好像真的要准备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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