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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林舒又成功勸解了幾對老夫妻別買太多玉器, 剛想去找許詩嘉,卻發現導游朝自己迎了上來。
這是來興師問罪自己勸人理智購物了?
林舒內心剛盤算着怎麽脫身,就見導游效益盎然地開了口:“妹妹啊!你的眼光可真是好!”
“你找的男人, 還是高啊!就說你這麽漂亮,怎麽可能看走眼呢!是姐姐我有眼無珠!你那男人可真是找對了!他可喜歡你的不行!那玉镯子你就多看了兩眼, 他二話不說給你買啊!”
“怪我之前錯怪他了!他那不是窮和摳, 也不是不願給你花錢,而是覺得之前那些玉器都和庸脂俗粉似的,配不上你!所以人家一挑就挑了個最貴的!雖然他現在只能用消費貸, 但男人你要看的是未來的潛力, 沒錢的時候都肯為你背貸款, 以後有錢了,還不是什麽都捧到你面前?”
林舒有點懵,好在導游滔滔不絕, 剛才她罵許詩嘉罵的多激情四射,如今誇他就誇的多行雲流水,片刻後林舒終于勾勒出了事情的真相。
許詩嘉為了她,買了那只因為價格離譜她多看了兩眼的玉镯子!
“他呀,嘴上不說, 行為上倒是很誠實, 男人就要找這樣的,虛頭巴腦的話沒有, 用行動來愛你!”
“你是沒瞧見,剛才原本那個中年老大哥想買來給你, 你這男人一聽, 立刻坐不住了,哎呀, 那占有欲讓我這一把年紀的看了都砰砰直跳!”
導游擠眉弄眼道:“妹妹,這樣的男人,得嫁啊!”
這人真是一張嘴就能翻雲覆雨。
林舒面無表情地看向導游:“你剛不是說他這樣沒錢的,未來沒法保養老的快很快就不能看了嗎?”
“嗨!實話說妹妹,男的老了都那樣,但你這男人有一點不同啊,他現在這麽帥這麽高的,這基因多值錢啊!以後雖然都是醜老男人,可你有漂亮的孩子啊!”
林舒:“……”
正話反話都讓你說完了。
不管怎樣,許詩嘉以一己之力,把這個團的購物額度給打了上來,導游重新喜笑顏開。
導游笑着走了,但林舒卻笑不出來,她的心情卻有些不平靜,心跳變得異常的而大聲。
許詩嘉現在不比以前,可不是能大手大腳花錢的時機了。
可他為了她,就因為她多看了兩眼,竟然消費貸去買了……
她想起許詩嘉喝醉後的那個夜晚,想起他望向她時那種熱切的勢在必得又眼裏只有她的專注眼神。
明明剛才才喝了很多水,可林舒覺得又有些口渴了。
她努力不去想許詩嘉,但許詩嘉的影子似乎到處都在。
林舒想起許詩嘉看向自己偶爾晦澀的眼神,那些轉開的不自然視線,還有微妙的陰陽怪氣的态度……
林舒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忐忑的緊張和複雜的期待感。
也是這時,始作俑者拎着包裝好的玉镯朝林舒走了過來。
林舒努力抑制住自己像是快要發燒的臉,故作自然道:“我多看了兩眼,你就買了?”
許詩嘉垂着眼,哪裏都看,就不看林舒,他的模樣看着很淡然:“哦,是的。”
只是還沒等林舒接着開口,許詩嘉先一步出了聲——
“不是給你買的。”
他咳了咳,視線又到處亂瞟,避開林舒的目光,望向遠處的虛空,狀若随性道:“我給我初戀買的。”
……
像是怕林舒詢問為什麽買她多看兩眼的一樣,許詩嘉自顧自解釋道:“我一個男的又不懂玉镯子,既然你多看了兩眼,那想來這玉镯子你們女的都會喜歡吧。”
一點問題沒有。
也确實挺合理的,畢竟許詩嘉愛他那個初戀愛的發狂,不僅喝醉酒了去表白牆上社死,甚至還等于為了這個初戀才改了名,如今還在這段失敗的初戀上畢業不了,心心念念這個初戀,很長情,很癡情,很讓人佩服。
作為一個條件挺好不缺異性交友渠道的男人而言,許詩嘉值得一句贊美。
可惜林舒發現自己一點都不開心。
她說不清自己的感受,只覺得剛才還燦爛的陽光一下子變得毒辣起來,她剛才還有些雀躍緊張的心情飛速冷卻下來,像是從高空墜落。
“誰管你,十萬的镯子說買就買,額度這麽大的貸款,你可別搞的裸貸,到時候萬一還不上錢,你的裸貸照片被群發,最後發到我手機上。”
林舒扔下這句話,抿唇走了。
**
購物點打卡完畢,導游大約是滿載而歸,喜笑顏開地終于開始今日的景點行程,大巴車把一行人帶去了榮市有名的國家公園。
這裏風景宜人,是知名的影視取景地,最出名的還屬公園裏的黏黏潭,由一些表面有些粘手的石灰岩聚落構成,輔以從上游潺潺而下的流水,成了人們嬉戲攀爬探索的好去處。
“徒步行走有三條路線,A線最短,B線适中,C線的話要途徑黏黏潭,腿腳不便的建議走A線,三條路線各自分開,選定一條後,就沒法改了,所以大家量力而行,別選太勞累不适合自己的!我會走C線,有選這條線的可以跟着我!”
作為背靠原始森林的天然氧吧,這裏綠植覆蓋空氣宜人,導游關照了幾句路線的事,很快讓大家解散活動。
林舒想也沒想,就選了C。
雖然在榮市長大,但林舒貧瘠的青春期要錢沒錢,要空閑時間沒空閑時間,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來黏黏潭。
許詩嘉沒說什麽,但在C線的隊伍裏,林舒也看到了他。
自剛才交談不歡而散後,兩個人誰也沒理誰。
此刻循着目光,林舒才發現許詩嘉也正在偷偷看她。
看什麽看?
剛才自己多看兩眼那個價格離譜的镯子,許詩嘉就要買來送給初戀。
難道現在林舒多看兩眼什麽植物花卉的,許詩嘉發現了,也要破壞綠化拔起來給他那個初戀送去?
林舒一想起這,就不爽,徑自扭頭走了。
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心情問題,林舒雖然也是第一次去黏黏潭,但多少有些意興闌珊。
倒是黏黏潭的風景名不虛傳,不少選這條路線的徑自下了水,在石灰岩上或攀爬或擺造型拍照。
好不容易跋涉來一次,林舒也不想浪費,索性也跳上了黏黏潭的石灰岩,一開始心情有些低落,然而大自然總是治愈人心,林舒拍了幾張風景照,心情也逐漸明朗起來,只是大概太過專注鏡頭裏的風景,卻沒留意腳下,黏黏潭的石灰岩上帶了水,林舒一個不慎,腳下不穩,當即摔倒在了淺淺的潭水裏。
離林舒最近的是個老大爺,他動作挺慢,但也試圖伸手把林舒拉起。
只是在林舒握住他手之前,另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了林舒的手。
繼而響起的,是許詩嘉低沉的聲音——
“起得來嗎?”
明明剛剛還和林舒分頭在自由活動,但林舒一摔倒,許詩嘉已經快步沖到了她的面前。
石頭有些滑,林舒即便拉着許詩嘉的手,也仍有些難以找到起身的重心,許詩嘉沒再說話,他的另一只手從林舒身後攬過,然後抱住林舒的腰,半抱半扶着她起來。
雖然身上有一些濕,但好在穿的是深色衣物,外加此刻太陽當頭,不用隔多久就會幹,唯一的問題是林舒的腳經由這麽一摔,不巧腳踝處有些扭傷,倒也不至于多嚴重,可短期內要再跋涉走長長的山路,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可她選的C號路線又偏偏是最遠的。
導游聞訊趕了過來,見林舒扭傷,也是長籲短嘆,很是遺憾:“C線的精髓都在後面,妹妹你這也太不巧了!”
別說是導游,林舒心裏也不好受,她确實也對後面的風景挺有期待,但如此一來,可能只能在原地等候休息片刻,然後先行原路返回折返門口了。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許詩嘉倒是一言不發地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林舒一眼:“上來吧。”
林舒有些愣神。
“我背你走。”
“這不行的。”導游上前勸說,“後面的路程還挺長的,你背着她太累,體力透支的話,兩個人都沒法走到終點,不如你陪她在這裏休息。”
林舒也是這個态度,然而許詩嘉很堅持,他看向導游,聲音淡淡的,但态度很堅決:“你也說了後面風景更好,她想看,所以我背她看。”
許詩嘉沒有說什麽浮誇的話,甚至正相反,他表現的非常日常和自然。
然而也不知道為什麽,林舒反而因為這樣而心悸起來,此前那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又來了。
等她拗不過許詩嘉,最終趴在許詩嘉肩上被他背着走的時候,心裏更是微妙而複雜。
随着行進,沿途的風景确實越來越好,然而林舒卻完全沒有心思看了。
她偷偷地掃了眼許詩嘉的側臉。
即便背着林舒,許詩嘉仍舊走得很穩,毫不費力的模樣,只是如此耗費體力讓他的側臉有些微微的泛紅,睫毛纖長,在因樹蔭遮蔽而若隐若現的陽光下投下暧昧的光影。
許詩嘉長得确實很好看,比起沿途風景來毫不遜色。
他以前高中時也長這樣嗎?
林舒一想起高中,忍不住有些懊喪,她忙于生計和奔波,又因為很重的近視和常年不匹配的眼鏡度數,導致如今回想起高中同學來,每一個都是面目模糊。
她不記得許詩嘉到底具體長什麽樣。
高中到現在,人的外貌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直到如今,林舒終于恍然之間意識到了許詩嘉在高中裏為什麽那麽受歡迎。
頂着這樣一張臉,大概想低調都難。
所以當年如果自己沒有那麽嚴重的近視,沒有那麽不在意周遭人的長相,能看清楚當年許詩嘉的臉,自己還能那麽鐵面無私地一次次抓許詩嘉的遲到嗎?還會那麽那麽讨厭許詩嘉到默默針對他嗎?
林舒不得而知。
她原本以為自己足夠剛正不阿,但現在偷偷看着許詩嘉的臉,內心真切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不過轉念一想,她就沒心情發散思維了。
自己在這邊七想八想,許詩嘉內心或許偷偷在心裏罵林舒重或者事多也沒準。
畢竟他的心裏只有那個初戀,對林舒,或許只是作為下屬盡一份力而已。
林舒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
想起許詩嘉竟然發瘋一樣消費貸花那麽多錢去買個根本不值的玉镯子,林舒心裏更氣了。
他欠她的錢什麽時候還!
可惜許詩嘉不知道什麽叫做見好就收,他顯然主打一個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消費貸花十萬給我初戀買镯子,你不高興了?”
林舒簡直無言以對。
怎麽,她應該高興嗎?
“許詩嘉,你可能以前沒接觸過消費貸,但這東西就是個無底洞,普通人是真的不能碰的,算是一種套路貸,其實就是披着皮的高利貸。”
林舒說到這裏,許詩嘉竟然還挺老神在在:“哦,導游介紹讓我去APP貸款的時候,說了不是高利貸,利息的話,月利率0.1%,一年內還清就行,我感覺還算公道。”
林舒簡直氣笑了:“口頭允諾給你的利率你也信?你電子合同條款裏看了嗎?多半是在不注意的地方有一行小字,你把APP打開,去看那個條款,這些消費貸的套路就是這樣,讓你貸款前都好話說盡,條款優渥,可實際書面的電子條款,那可是坑人不商量。”
“嗯。”許詩嘉聲音竟然還很輕松,他一只手托舉着背後的林舒,一只手随性地拿出手機看了看,“還真是,電子合同這裏有行小字,原來是‘第一個月月利率為0.1%,第二個月起月利率為2%’。一般眼神不好或者不仔細的,真是看不到。”
那不就是了!
月利率2%,妥妥的算是高利率,但也尚在銀行允許的借貸利率範圍內,即便去法院起訴,對方也是能得到支持的。
許詩嘉歪了歪腦袋:“可是導游說的,可是月利率一直0.1%。”
林舒簡直恨鐵不成鋼:“導游的話你也能信?你是個律師,一切以書面為準這概念你是沒有嗎?等你分期還不出款,就會開始催收,到時候給你通訊錄打電話,騷擾,你不還款,就讓你社會性死亡。”
林舒話說到這裏,許詩嘉也點了點頭:“沒錯,登錄注冊APP時,強行要我授權我的通訊錄信息訪問權給它,原來是這種操作手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許詩嘉這是妥妥的中招了,結果這男的還一派懶散,仿佛置身事外。
“所以你怎麽還?”林舒感覺自己有點火氣上湧,“你又要問我借錢了嗎?你對你的初戀一往情深之前能不能理智一點?你現在哪有錢?所以最後是打算讓我給你的初戀買單?”
要買個物有所值的也就算了,買個價格虛高的,還要自己為他的愛情買單,林舒覺得自己真是要氣死了。
可惜許詩嘉像個聽不懂人話的,被林舒這麽科普批評完,這男的不僅臉色沒嚴峻認真起來,甚至還有些喜笑顏開。
他篤定道:“林舒,你生氣了。”
這男的頓了頓,然後才聲音不自然道:“如果是給你買的,是不是你就不生氣了?”
當然一樣生氣啊!這是買給誰的問題嗎?
不過如果許詩嘉是買給自己的,林舒可能生氣的會少一點,畢竟……
畢竟他有這份想到上司的心意,怎麽說自己也得從這點上肯定一下。
當然,超過預算和承受能力去消費貸,不論如何都是錯的。
林舒在這樣的心虛下,失了先機。
不等她反駁,許詩嘉就寸進尺上了:“林舒,我發現你好關心我啊。”
“我消費貸還不出,你不借給我就是了,反正被催收的人是我,社會性死亡的人也是我,買到不值錢手镯的也是我,對不在乎自己的初戀還上趕着的人也是我,林舒,你急什麽啊?你這麽關心我幹什麽啊?”
林舒幾乎是下意識氣急敗壞想否認,然而在她開口之前,許詩嘉先一步開了口——
“雖然你這麽關心我,我沒不高興,還挺開心的,不過你偶爾能不能也相信我一次。”
許詩嘉的聲音帶了股淡淡的哀怨:“在你心裏我有這麽傻嗎?”
“導游虛假誘導承諾低月利率,我都全程錄音了,APP電子合同我也仔細看了,那樣小字早就發現也截圖了,有這些證據,足以證明是錯誤性誘導消費和貸款,足以投訴舉報了。”
“這導游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操作,我不受騙,以後有的是老頭老太受騙,還不如讓我鬧一次大的,給她一窩端了省的繼續害人呢。”
“這款APP我也打算以侵犯用戶隐私把它們投訴下架賠錢,《個人信息保護法》裏明确寫了,‘基于個人同意處理個人信息的,該同意應當由個人在充分知情的前提下自願、明确作出’,這款APP的《隐私政策》只能默認勾選‘同意’,妥妥的違法。”
許詩嘉的聲音很平靜,敘述有條理而娓娓道來,顯然這些想法他早有構思。
林舒的心跳的有一些快。
她知道許詩嘉說的是對的,他也比自己想的更成熟理智,只是情急之下,林舒誤判了形勢,是她自己逾越了,超過了一個老板應有的關心。
明明她對劉旭輝,對王鐵牛,都能給予極大的信任,都能很順其自然地放手讓他們去幹,可不知道為什麽對着許詩嘉,反而總有種放不開手的感覺。
“至于那個玉镯子,是,我承認我自己是沖動了,我就想買,人争一口氣。”許詩嘉說到這裏,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林舒一眼,“但我想給我喜歡的人買東西,難道不對嗎?要不是我現在沒錢,否則別說十萬,一百萬我也買,我喜歡的人喜歡,那就值,管其他那麽多幹什麽?”
行行行,搞半天你這個腦子還有一半是戀愛腦。
林舒又不高興了:“那你怎麽能算理智呢?”
“我買歸買,我也想好處理辦法了。”許詩嘉冷哼了一聲,“我剛才在那瞎晃悠的時候,無聊時留意了下那兒的營業執照,營業範圍裏,有展覽業務,但沒有珠寶玉器銷售業務,問了問,才知道那個購物點,原本就只是個玉雕玉石展覽館,收個門票費,兼或對旅游賣一些水、飲料和零食,後面估計發現賣那些不掙錢,為了掙票大的,才開拓了玉器銷售,可營業執照上卻沒有增改。”
話說到這裏,林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旦超過經營範圍從事經營活動,就是違法的,除了可能被警告、沒收非法所得、罰款外,如果情況嚴重的,甚至會被責令停業整頓,吊銷營業執照。
許詩嘉想的顯然也是這個路線:“這家店,我問了導游,她一個勁吹是十年老店,賣玉器都整整十年了,你猜猜這個違法所得和嚴重程度,是不是足以停業整頓和吊銷執照了?”
許詩嘉說到這裏,挺委屈:“我都全程錄音了。”他可憐巴巴道,“結果你劈頭蓋臉就把我一頓罵,連個好臉色也沒給我。”
林舒抿了抿唇,這次确實是她反應過激了,她有些不自然道:“不分青紅皂白批評你确實是我不對。”
不過她想了想,又覺得許詩嘉這人怪怪的:“但你完全不用自己買,就可以用超營業執照營業去舉報,你花錢買個十萬的镯子,再去退,不嫌麻煩嗎?消費貸,你也完全不需要以身試險就能投訴吧?”
結果自己不說還好,一說,許詩嘉就有些尴尬和扭捏起來:“我不買,她就罵我,我買了,她還會誇我,那我折騰點自己,讓她誇誇怎麽了?”
“導游誇你對你有什麽好處啊?”
“我就喜歡聽人誇我,不行嗎?”許詩嘉竟然還理直氣壯上了,“你又不誇我,你不誇,我找別人誇還不行?”
行行行。
“誇你你能當飯吃?”
許詩嘉梗着脖子:“我就吃這一套,不行嗎?”
“那你下次別找別人了。”林舒虎着臉,她的臉有一些發燙,難得有些不那麽從容,“下次我誇你就是了。”
“許詩嘉,這次是我錯怪你了,你表現确實挺好的,也很有社會責任感,比我想的更理智和優秀。”
林舒越說聲音越小越不自然:“我誇你,這樣行了吧。”
“才這幾句?哪像誇,感覺和我要飯讨來的一樣,一點誠意都沒有。”
只是嘴上這麽說,聲音雖然還保持着冷靜,但林舒看到,許詩嘉的嘴已經咧着收不住笑意了。
林舒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情緒也變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些緊張,又有些踩空般的不确定感。
只是她剛想心平靜氣地放空一下,導游不知什麽時候就竄到了她的身邊,又開始不消停地對林舒擠眉弄眼——
“妹妹,你真是好福氣哦!”
林舒給了導游一個面無表情的目光。
可惜她的冷淡并沒有擊退導游的熱情,她一臉感慨道:“我可真是看走眼了!你這男人,不僅人長得出挑,這還不是繡花枕頭呢!瞧他這輕松背着你走山路的體力!”
“姐是過來人,男人吶,其實說白了,長成什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體力,體力好,你才能幸福!你看看你家男人,這體力多好啊!年輕就是不一樣!看看這隔着衣服都能看出來的腹肌輪廓,這小腿肌肉線條,哎!這衣服一脫,肯定還有人魚線馬甲線呢!”
“姐收回之前的話,你這男人底子這麽好,以後能幹着呢!不會得那些什麽男科疾病的!他行的很!別人都不行了,你男人也行着呢!”
“……”
誇是誇了,但誇的這方向是不是有點不合适了?
林舒礙于腿腳不便,還被許詩嘉背着,沒法轉身就走,但這麽尴尬的話題,許詩嘉想必也會快步走離甩拖這導游。
然而出乎林舒的意料,許詩嘉的步伐不僅沒加快,甚至像是配合導游的短腿一樣變慢了些,以至于一路走來,導游都亦步亦趨跟着,嘴裏胡吹着許詩嘉這裏行那裏行的浮誇低俗言論,總之三句不離床上體力好這個議題,不僅毫無界限感,也毫無羞恥之心,實在不曉得她是哪裏人,民風如此彪悍。
林舒受不了了,她趴到許詩嘉耳邊,湊近輕語道:“你不能走快點甩開她嗎?”
“不行。”許詩嘉有些不自在,但最終還是飛快道,“走不快。”他含糊道,“走快了萬一摔了,不安全。”
不過也是,背着林舒走了這麽久,雖然表面看起來雲淡風輕,但或許是很疲勞的,只不過裝成毫不費勁罷了。
而許詩嘉的反應也很快加深了林舒的猜測——林舒剛湊過去和他說完,他的耳朵就開始變紅,原本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的臉上也帶了點逐漸蔓延而上的可疑紅暈,氣息也變得有些粗起來。
也是,體力再好,這麽背着個人走山路,也會累的。
所以沒法走快甩開導游,也可以理解。
為此,林舒不得不又聽導游胡吹了許詩嘉半小時多有男人味多讓女人想依靠林舒多有福找到這樣的男人。
好在半小時後,到C路線上的一個休息站點,林舒從許詩嘉背上下來喝水休息,導游終于放過林舒,跑去關照另外幾組年紀較大的團員了。
導游一走,林舒就有些忍不住了:“之前她态度那麽差狂罵你的視頻,我都轉給你,你馬上就去投訴她,最好這個團中間直接就換個有職業道德的導游來。”
結果沒成想原本和林舒一致準備舉報導游的許詩嘉,此刻卻是态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算了。”許詩嘉扭扭捏捏的,“反正現在團裏其他的老頭老太在我們的勸說下也沒買什麽特別花錢的東西,還是等我回去再投訴她吧,也不急于一時中間就換導游。”
那可不是嗎?
老頭老太是沒花錢,最花錢的都被你給買了呀!
她坑最大的就是你!
林舒簡直納悶了:“她之前罵你那麽狠!”
“她更正了啊。”許詩嘉理直氣壯道,“我打算再觀察一下,雖然肯定得投訴,但我打算給她一次機會,看她之後的表現,再決定我投訴到什麽程度。你看,她還是有良知的,意識到錯了,立刻更正了,你沒聽到她剛才誇我嗎?”
許詩嘉的臉有一點不自然:“就說我厲害什麽的。”
林舒:“……”
男的,是不是只要被誇,就會找不着北……
尤其還是誇床上那點能力……
林舒本來不想說話,但是實在忍不住。
鬼使神差的,她看了許詩嘉一眼:“衆所周知,這種事,別人吹沒用,要真實經歷過的人給好評才是好。人家難道都給你好評了嗎?”
不過這話并沒有讓許詩嘉收斂,他只是變得有些古怪,然後看了林舒好幾眼,繼而垂下了視線:“你怎麽知道人家沒給我好評?人家可能心裏給我好評呢。”
“而且,你用‘都’是什麽意思?默認我是随便的男人,能評價我的人很多嗎?你可別污蔑我,我許詩嘉這輩子也就只有一個女的能有資格評價我行不行。”
那就是許詩嘉那個初戀了。
這是個有些逾越安全距離的話題,可如今兩個人身處密林一般的國家公園裏,其餘團員已經陸續重新上路徒步,如今林舒和許詩嘉的周遭除了鳥鳴鮮有人跡,安靜得仿佛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島,島上只有幸存者林舒和許詩嘉兩人。
這裏與鋼筋水泥的辦公室寫字樓氣氛截然不同,林舒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她看着許詩嘉漂亮的眼睛,難以自控地有些賭氣。
“你初戀給你好評的話,也不會這麽多年沒聯系過你吧。”
其實林舒說完就後悔了,許詩嘉的初夜和失敗的初戀确實相當慘烈引人同情,尤其他時至今日還對對方相當癡心,除了和對方的體驗外,甚至一直守身如玉至今,自己這麽說實在有些刻薄了。
“對不起。”林舒幾乎立刻道了歉,“我不是有意提這個話題。”
只是這一次,許詩嘉倒顯得沒太大在意,他移開了視線,語氣有些不自然:“這有什麽?第一次沒經驗很正常,有幾個第一次就厲害的人嗎?”
他說到這裏,終于重新擡起頭,看向林舒的眼睛:“難道你體驗過?”
林舒有點不高興了:“你怎麽就認定我一定有體驗?”
這是默認她不是處女了。
雖然林舒确實不是,但被許詩嘉這麽默認,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不太開心。
許詩嘉顯然很快意識到了這點,他補充道:“現代社會,哪裏那麽多處男處女?又不是小學生,挺正常的。”
他飛快看了林舒一眼:“何況你長這樣,肯定不缺人追,雖然現在你是單身,但說不準之前都有幾個前男友了,成年人談戀愛,又不是只牽手柏拉圖,有經驗很正常,女的也沒必要有這個非處羞恥,這沒什麽,我找對象也不會介意這點。”
話題講到這個地方,林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她聽到自己鬼使神差般繼續了這個話題——
“沒有談過男朋友。”她瞪着地面,“不過确實不是沒經驗。”
這麽說起來,其實她和許詩嘉的經歷還挺像,沒有初戀過,但初夜倒是不在了,并且人生裏所有關于這方面的經歷,有且只有一次。
當然,雖然只有一次,但林舒覺得分量可以抵得上別人的幾次。
此時此刻,她被迫回憶起那一夜的混亂無道,覺得簡直可以用荒淫無度來形容自己的初夜。
那一晚,她受到了林詩瑤巨大的羞辱,又得知陶磊轉身和林詩瑤在一起的消息,他們光鮮亮麗如同一對璧人,而林舒像陰暗爬行的老鼠,在林詩瑤的生日會上像是被扶貧的異鄉人,格格不入,她穿着破舊的衣服,戴着厚重且已經磨損度數不準的眼鏡,眯着眼睛,覺得人生和她眼中的世界一樣模糊而扭曲。
林詩瑤甚至故意為了羞辱林舒,把她拉到了臺上,讓所有人欣賞她的窘迫,然後“一不小心”打掉并摔壞了林舒的眼鏡。
林舒當時失去眼鏡簡直和半個瞎子沒有差別,她甚至看不清楚下樓的臺階,必須十分小心得像個小老太太一樣扶着欄杆走路,林詩瑤生日會上的刺目眩暈燈光、不懷好意看好戲的目光,四面八方湧來的嘲笑,無法看清的前路,都讓林舒覺得惶恐而不安,悲憤而掙紮。
但沒錢的是沒底氣的。
她之所以來林詩瑤的生日會,不過是為了逮着她的爸爸要撫養費。
“誰看得上她啊?陶磊哥哥怎麽可能和她在一起?就她那長相,哪個男的胃口好能下得去嘴啊?陶磊哥之前就是看她可憐……”
林詩瑤的話簡直像一柄利刃來回撕裂着林舒自卑的傷口。
各種情緒的交雜下,林舒第一次放任自己,在林詩瑤的生日宴上喝了酒,酒精能消除一切煩惱,讓人獲得短暫的快樂,但唯一林舒沒算到的是,遞給她的那杯酒似乎加了別的東西。
她的身體像是着了火,頭暈腦脹,覺察到不對勁的林舒摸索着試圖離開,然而因為失去了眼鏡,她走的踉踉跄跄,然後便有一個男人扶住了她,酒精、近視和身體的灼熱煩躁讓她無法聚焦看清對方的臉,但對方似乎并不高大,身上的氣息也讓林舒生厭。林舒記得自己想掙脫對方,但對方仿佛是個牛皮膏藥一樣。
林詩瑤的生日宴是在五星級酒店裏辦的,但林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推搡着去的酒店客房部。
奇怪的是,等到了房間門口,林舒再試圖去看對方的臉,卻發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産生的錯覺,對方明明十分高大,身上的味道也好聞,是讓林舒喜歡的氣息。
再接着發生的事,便徹底失去了控制。
大概是為了證明她對異性也有魅力,林舒主動湊近吻了對方。
她以為會被對方推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熱烈地回吻了林舒,他摟着林舒的腰,微微用力到林舒覺得自己仿佛一棵被旺盛生命力的野生藤蔓纏上的樹。
然後兩個人一起進了房間。
接着的一切林舒便不願再去回想。
林舒只依稀記得,朝着自己身上壓來的男人,應該非常高大,年輕,力氣很大。
她醒來時對方正躺在她身邊,虛掩的被單下是對方輪廓分明的肩胛骨,下身雜亂地蓋着被子,一條腿仿佛是怕熱,正肆無忌憚又放縱地伸出被子,顯出修長矯健的比例。對方臉朝着外側,身上披着毯子,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遮光窗簾隔絕了一切光線,但從身材輪廓中可以看出,對方的身材比林舒昨夜混亂記憶裏的還好。
她甚至不敢開燈湊近看對方的長相,身上猶如下過雨被過度踩踏的小路,泥濘而髒亂。
林舒起身,踉跄着走過垃圾桶,順手掃了一眼,結果就被垃圾桶裏的東西和數量驚得臉色有些發白,也不知道是太心急還是怎樣,明明應該好好扔進垃圾桶的東西,卻有一個被沒有耐心的主人扔在了離垃圾桶一步之遙的地毯上,像一顆理應放進儲藏箱的雞蛋,因為摔砸在地毯上而造成了破裂,失去蛋殼的庇護,蛋清順着破口流出來,在地毯上暈出一灘,但暈開的量并不多,因為更多的部分留在了別的地方。
顯然,它的主人太沒有耐心了,也或許動作太用力了,所以在更早的時候,這顆可憐的雞蛋就不敵狂風暴雨,已然碎裂。
林舒白着臉,顧不上清洗,也分不清是什麽想法,在惶恐和緊張忐忑裏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錢都留在了床頭用于抵房費,她心裏亂成一團,只飛速穿上衣服跑了。
事後林舒服用了緊急用藥,又做了體檢,好在确認身體健康,總算虛驚一場。
然而她人生裏最離經叛道的那一夜,林舒完全不想回想,這是她人生裏最大的唯一的錯誤,找了一個連臉都沒看清的男人上了床破了處。
如果不是許詩嘉此刻提起,她甚至想給自己洗腦假裝這一切沒發生過,一切只是自己一個無聊低俗的春夢。
但如果硬要回憶,硬要給那一夜一個評價。
林舒也無法撒謊說是很差的初夜經歷。
事實是不僅不差,對方可以用遠超正常水平以及服務意識強來評價,除了體力過好和有些不慎留下些後遺症外,可以堪稱滿分,畢竟那些後遺症,也尚且是能夠處理,用藥物掐滅一切後續風險的。
林舒其實不太想談論這些,雖然現代社會早就沒有了初夜羞恥,大方地談論也沒什麽不行,但林舒內心還是有些抗拒,她在私人感情上并不是多勇敢主動的人,但許詩嘉看着她的表情像是料定了她玩不起不敢分享沒有魄力。
明明林舒不是那種容易受激将的性格,但是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像是賭氣一樣。
她會玩不起?
不至于。
“我的經歷雖然就一次,但還可以。”林舒移開視線,努力保持平靜地闡述,“但對方肯定不是第一次。”
她同時想起自己剛才對許詩嘉過分刻薄的評價,下意識安撫道:“所以你說的也沒錯,大部分人第一次肯定缺乏經驗,我只是恰好遇到那種經驗豐富的而已。”
林舒是好心給許詩嘉下臺階,結果許詩嘉聽完,不僅沒買林舒的賬,竟然情緒反而突然竄了起來,他當即嚴正地反駁道:“你怎麽知道人家經驗豐富?!人家說不定也是第一次!你這污蔑人呢!人家一個男的,說不準也是潔身自好得很守了二十幾年的貞操可能就毀在你手上!”
那模樣,像是受了奇恥大辱一樣。
林舒簡直無語壞了。
人家是第一次對許詩嘉有什麽好處?不是更對比出他的不行嗎?導致一夜過後初戀跑了,再也沒聯系他。
自己這是特意顧慮他的男性自尊所以給許詩嘉找理由呢,他倒好。
林舒有點生氣了。
“行,你說人家是第一次,那人家就是第一次。同樣是第一次,人和人的差別很大,我的體驗很好,非常好,人家的經濟條件我不清楚,但硬件條件很好,至少符合兩個180标準,我覺得挺難忘的,以後都不一定能找到這樣合拍的。”
雖然存了氣死許詩嘉的意圖,但兩個180标準也不完全是林舒胡說,對方身高肯定是超過180公分的,至于那個地方也顯然是過了180毫米的标準……
畢竟當時剛看到的時候,即便高度近視眼,林舒第一反應都是這麽個東西,自己會不會死,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逃。
自然,逃是沒逃過的,林舒喝的暈乎乎的,被對方輕輕一拉腳踝,就拽了回去,此後,她都沒能再逃跑,被迫和對方宛若在飄搖的海上沉沉浮浮般度過了一整個夜晚。
果然,180的标準這話讓許詩嘉愣了愣。
男人這方面非常敏感,只是就在林舒以為許詩嘉要自卑或者惱羞成怒之際,他卻突然神經質地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然後表情複雜地看了眼林舒。
林舒是真的有點看不懂許詩嘉了,這明明白白的拉踩攻擊,結果許詩嘉讀盯着林舒看了片刻後,耳朵便開始發紅,他不僅沒生氣,甚至眼睛還變得亮晶晶的,像是突然一掃陰霾一樣,擡頭看向林舒的表情裏也帶了點古怪的笑意——
“哦——”他拖長了調子,“有這麽滿意嗎?”
這表情看的林舒莫名不爽。
關他什麽事?林舒在諷刺他呢!諷刺他和他的初戀性生活不和諧沒有未來!
神經。
許詩嘉這表情欠欠的。
怎麽?林舒滿意別人,和他有關系?怎麽仿佛是誇他似的還挺得意呢,也不看看自己初戀跑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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