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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對于劉旭輝致辭的最後一部分, 林舒确實完全沒有預料到。
人與人之間都是真心換真心,她真心實意地想幫劉旭輝,劉旭輝感念在心, 除了認真工作外,也在盡一切可能投桃報李。
這次榮大校慶非常隆重, 因為劉旭輝的一席話, 林舒一下子成了衆人焦點,不少榮大知名校友和法學院學弟學妹都争着搶着來和林舒建交,就算一人一句, 林舒也都要說到口幹舌燥。
劉旭輝的時機抓的很好, 這樣一來, 不僅為天浩做了宣傳,也算是為林舒在榮大校友圈裏打開了大門。
只是事情多數是好壞相依,帶來人脈可能性的同時, 自然也會有些後遺症。
林舒上周工作強度不小,這周末又因為參加這個校慶也沒能好好休息,如今被裏外三層圍着,又要時刻保持得體微笑進行社交,心裏也已經有些疲憊。
尤其如今面前幾個男士, 結交的初衷已經明顯不是為了工作, 心思已經不純,林舒只想快速結束這一切, 然而禮貌地回應婉拒了幾次,對方像是聽不見一樣糾纏不休。
“不好意思各位讓一下, 我老板還有公務要忙, 你們有需要的可以加我的聯系方式,我算是她半個助理, 回頭有什麽信息我都會及時傳達。”
就在林舒開始微微皺眉想開口拒絕之際,一個低沉的男聲橫插進了這場無休止的對話裏,許詩嘉撥開人群,擋在了林舒身前。
也是第一次,林舒對許詩嘉的身高有這樣直觀的感受——他往林舒面前一站,林舒甚至看不到前面那幾個男人的臉了,陽光也被許詩嘉挺拔的背脊全然遮住,他的肩膀寬闊,林舒隐在黑暗裏,終于不用再維持那些禮節性的微笑,她的笑臉垮下來,不再費力苦苦支撐,暗中松了口氣。
平日裏許詩嘉懶懶散散沒個正形,可關鍵時刻有眼色起來倒每一次都十分靠譜。
如他的同學金逸所說,他如今體格強健,全然看不出以前竟然因為身體脆弱病休過五年。
林舒看着眼前許詩嘉留給自己的寬厚背影,人仍舊有些恍惚。
所以眼前這個挺拔的男人,真的是當年那個讨厭的學弟王衍之?
林舒高中時學習和打工已經讓她疲于奔命,鮮少會和同學們一起聊八卦,但也确實有聽說過王衍之年紀比同屆大的傳聞。
此時再回想初見時許詩嘉看自己的眼神,林舒終于後知後覺品味出久別重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氣氛來……
或許許詩嘉一開始就知道。
所以才在聽到自己也是榮市三中畢業時毫不意外的那麽冷靜。
他到底想幹什麽?
怎麽只字不提?
但要說報複,許詩嘉似乎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在這種雜亂的心緒裏,林舒被許詩嘉帶出了人群,結束了被人圍堵的困境。
等她重新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再次回到了剛才人煙稀少靜谧的梧桐樹大道上。
許詩嘉雙手插着口袋,走在林舒旁邊,表情淡然,沒什麽邀功的意圖。
他的行為看起來還是維護林舒的。
林舒覺得他應當對自己沒有敵意。
于是她看了眼許詩嘉,試探道:“沒想到我們是一個高中畢業的,我還是你正經學姐。”
許詩嘉看起來情緒平和,林舒畢竟只和他同在一個校園僅僅一年的時間,或許早就忘記了自己這個學姐的小插曲……
“其實要不是你朋友提,我根本沒記起來。”林舒抿唇笑了下,委婉暗示道,“我高三的時候壓力比較大,又還要負責學校裏的遲到紀律問題,當初人也不太變通,抓過不少人,可能也抓過你。”
許詩嘉風雨欲來般挑起了眉,聲音忍不住擡高了,臉色發黑道:“你那是可能抓過?”
看來沒忘……
林舒硬着頭皮,就當沒聽見,徑自道:“不過這些事都過去了,年輕時候人就是比較熱血和墨守成規的,現在還挺有緣,沒想到我們既是高中校友,還是同一個律所團隊的,既然你是我嫡親學弟,那我以後可更要好好關照提攜你了,以前是我太年輕,作為學姐,在高中時對你的關照還不夠……”
林舒早想好了說辭,許詩嘉看着像是沒那麽在意了,她就主打一個當初年少輕狂不懂事,作為老板,都能委婉地這麽給他道歉了,也算足夠給他面子了,許詩嘉也是個成年人了,肯定是懂順臺階而下的。
果然,林舒話音剛落,許詩嘉就轉過來看向了他,他的瞳孔很黑很大,安靜看人的時候有一股專注靜谧的意味,有點神秘,也有點勾人。
片刻後,許詩嘉燦然一笑:“那我就提前先謝謝了。”
林舒松了一口氣,許詩嘉是個拎得清的。
只是她剛想繼續以學姐和老板的雙重身份鼓勵許詩嘉兩句,就聽許詩嘉繼續道——
“不過你以前高中時候,就挺關照我的,方方面面都已經關照透了。”
林舒:“……”
許詩嘉聲音涼飕飕的:“除去寒暑假和周末,一年上學也就200天左右,你抓我遲到也就抓了100來次吧。”
“抓遲到也就算了,每次放學,我剛想和同學出去玩,你就把我的行蹤賣給我爸請的保镖。”
“走學校正門被抓我也認了,我翻牆出去也被抓,每次被抓現場,我總能找到你面帶微笑地看着我,像是犯罪分子重回案發地回味犯案的快感一樣,實話說,挺變态的。”
怎麽都記着呢……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記這些事幹什麽……說實話,自己這個“犯罪分子”都快忘了……
“……”被許詩嘉死死盯着,林舒難得尴尬地移開了視線,她試圖轉移話題,“當初我也是年輕不懂事……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說實話很多事我都忘了……”
結果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許詩嘉更陰陽怪氣上了:“你年輕忘性大,不過你忘了嗎?我可是休學了五年。可能是比你老五歲的緣故吧,已經不年輕很懂事了,人年紀一大吧,很多記憶反而記得更清楚,所以我對高一的事記得至今都一清二楚。”
林舒急中生智:“人的記憶力有限,應該把記憶容量給到更珍貴的事情上,你高中不是還有個初戀嗎?就你朋友說的什麽表白牆上你還去表白了的,你應該多回憶回憶這種,青蔥時光不再來,就算再談一百次戀愛,當初第一份感情的懵懂和單純是沒法複制的……”
“戀愛?”可惜許詩嘉提起戀愛,臉色更陰沉了,“我戀到什麽愛了?”
“人家高中三年,至少能談個青春懵懂的戀愛,我呢?我連課後活動時間都沒有,都被你賣了,一下課就被抓回家,馄饨都恨不得不給我時間吃,我用什麽時間和人談戀愛?”
林舒瘋狂暗示道:“你不是有個初戀嗎?”
“初戀?就那個戀都沒戀上的,也能叫初戀?”許詩嘉表情古怪,語氣嘲諷,“我但凡高中三年能談個正常的戀愛,我至于栽那女的手裏被那女的騙嗎?”
哦對,是那個騙了他初夜但沒給他初戀的女人……
林舒對這段故事尚有印象。
許詩嘉沒把話說全,但眼神裏譴責的意味已經傳遞出了他想表達的一切——這還不是拜你林舒所賜?!
“現在是休息日,我就不叫你老板了。”許詩嘉露齒一笑,在林舒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他颀長的身形走近林舒,彎下腰,惡作劇一樣湊在林舒的耳邊,低聲一字一頓道,“硬要說起來,我是不是應該找你索賠呀,學——姐——”
那種溫熱的氣息肆無忌憚地噴在林舒的耳畔,許詩嘉把“學姐”兩個字故意拖長了音調,尾音裏帶了種意味複雜的缱绻,顯得不懷好意,林舒毫無防備之下幾乎下意識想逃跑。
許詩嘉離她太近了,完全超過了安全距離。
林舒的腦海裏不合時宜地回想起那晚醉酒後許詩嘉的那個吻,她幾乎是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臉色潮紅而戒備地拉開和許詩嘉的物理距離。
林舒承認自己高三時是對許詩嘉有一點針對,但他高中三年沒戀愛成功,這也要賴給她?
“許詩嘉,平心而論,我和你才同校一年,就算你高一時一直被我賣行蹤,我高三畢業後,你剩下兩年都沒我什麽事,你不能去戀愛嗎?”
“就算索賠,我也最多對你高一沒談到戀愛負責,你高二高三沒談到,難道還要讓我賠?你這不是無理取鬧擴大損失嗎?你也是學法律的,不知道當事人對自己擴大的損失是要自行負擔的?”
林舒點到為止,但話裏的潛臺詞也很明确——
你後面兩年沒談成戀愛,那就是你自己的能力問題了!
“我擴大損失?!”許詩嘉果然不承認,他咬牙切齒地瞪着林舒,一字一頓道,“你盯我盯的我都PTSD了,還不是你的錯?我明确告訴你林舒,我高中三年沒法戀愛,甚至到大學裏都沒法戀愛,這确确實實都是你的錯。”
他如此言之鑿鑿,林舒倒有些心虛了。
榮市三中因為是重點中學,學習壓力大,每年都有不少學生因為無法承受壓力而轉學,許詩嘉這麽說,難道他喜歡的那個初戀高二開始就轉學了?以至于許詩嘉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高一一年?
如果是那樣……
就難怪他都怪到林舒頭上了……
想想許詩嘉曾說過,他的初戀沒戀上,但初夜卻沒了,如今再結合他此刻的控訴……
不過,怎麽連大學沒能戀愛都要怪到林舒頭上?
他自己跨不過初戀初夜的心理陰影這和林舒有什麽關系呢?
但提起這事,林舒也好奇起來:“你表白牆事件到底是什麽事?”
“沒什麽事。現在說這些也沒意思了。”這次換許詩嘉移開視線了,他清了清嗓子,終于不再糾纏讓林舒賠償的話題,徑自主動轉移了話題——
“輝哥今天真是大出風頭,看他如今這麽意氣風發,真是替他高興。”
林舒和許詩嘉之間的孽緣可不是什麽大型認親現場。
許詩嘉都無心戀戰,林舒就更巴不得趕緊換話題了。
“我也很為旭輝高興。”說起劉旭輝,林舒倒也真心實意,“我在等的一直是這一刻。”
“雖然別人可能不信,但比起我自己站在燈光下,我更希望看到我團隊的成員們能站到那個位置,能得到這樣的認同和贊美。”
林舒這番話果然讓許詩嘉投來了“真的假的”略帶懷疑的眼神。
林舒也沒氣惱,她淡淡道:“我知道聽起來是有點天真,畢竟這不像是一個合夥人應該說的話。”
林舒抿唇笑了下:“但我以前因為沒錢,困頓過,貧乏過,不得不放棄了很多東西,失去了很多東西,所以我不想看到有人再和我一樣了。”
林舒看了一眼許詩嘉:“當然,我不是做慈善,我希望團隊裏每個人都優秀,這樣我們才能創更多的收,我也能有希望成為高級合夥人,賺更多的錢。”
“但除去很現實的掙錢因素外,我想成為高級合夥人,也是一種情結。”林舒的眼神望向榮大仿佛無盡延伸的梧桐大道,像是在回憶遙遠的過去,“既然你是我學弟,和我同校過一年,那我也沒什麽可隐瞞的。”
“我初高中時候很醜,戴很厚的眼鏡,穿破舊的衣服,頭發沒錢都是自己剪的,常常發型亂糟糟的,吃不起飯,參加不起學校的春秋游活動,光是學費生活費已經讓我捉襟見肘,整個人和自己的人生一樣灰撲撲的。”
“這些話都沒騙你,你既然對我有印象,該知道我說的全是真話。”
林舒如今回憶起來,心裏仍舊有些酸澀惆悵:“每個人的青春期都很珍貴,都有美好的回憶,但我的青春期不是這樣。”
“坦白來說,剛進天浩,讓我帶你們這個團隊,我心裏沒想法是不可能的,你、王鐵牛、劉旭輝,各有各的問題,每個人都不被看好,不被所裏別的合夥人接納,沒人想接收被挑三揀四剩下的團隊。”
“但我也是不被天浩其餘合夥人看好的人啊。”林舒擡頭看向天空,微微笑了下,“好馬配好鞍,因為天浩其餘合夥人,同樣也不看好我,才會讓我和你們這支團隊相遇,所以比起彼此嫌棄,不如彼此攜手成就。”
“我是當時世俗眼光裏無論如何不會被看好的醜小鴨,但是我一次次證明了自己,如今是我站在這裏,成為了天浩最年輕的女合夥人,而不是別人。”
“你、王鐵牛還有劉旭輝,都是璞玉,我會好好雕琢,讓你們一個個都變成白璧無瑕的美玉。”
林舒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并沒有那種誓師宣言或給人打氣的鼓舞和煽動性,像是只在闡述一個事實。
她講這些,只是突然的有感而發,并不指望許詩嘉全盤相信,畢竟比起說什麽,做什麽更重要。
不過這麽一番話,許詩嘉想必也不是完全沒有觸動,因為此時此刻他難得有些沉默,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很多時候,最重要的就是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
林舒趁勢道:“當然雕琢過程,總是有些陣痛的,但玉不雕不成器,也希望你們理解,我讓大家加倍努力工作的初衷都是好的,過程中萬一我們溝通出問題,也希望你們能包容我,大家彼此磨合,最重要的還是互相信任對不對?”
只可惜林舒說了一堆,許詩嘉卻還像是沉浸在什麽問題的思考中一樣,顯然并沒有在意林舒在說什麽。
林舒有點納悶了:“許詩嘉,你是有什麽問題嗎?”
許詩嘉看了林舒一眼,臉色不太好看:“嗯。”
“是什麽問題?你盡管問。”
林舒費盡口舌鋪墊了這麽一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她說的确實是真心話,就差掏心掏肺了,也不知道許詩嘉表情怎麽突然又這麽臭。
難道這男人還是覺得自己對劉旭輝遠遠好于對他,又心裏不平衡了?
林舒循循善誘地看着許詩嘉:“你問吧,人和人之間溝通,本身确實容易出現誤會,你有疑問也是正常的。”
片刻的沉默後,許詩嘉終于開了口,他黑亮的眼珠盯着林舒,像是一定要找一個答案:“你的青春期一點好的回憶都沒有?”
啊?
“我不信,怎麽可能一點都沒有。”明明問話的時候态度有些咄咄逼人,但問完,許詩嘉就移開了視線,他看起來像是有些不經意和雲淡風輕,“青春期那麽長一段時間,肯定還是有些好回憶的吧,不可能一點讓你覺得好的回憶或者人都沒有吧……”
林舒愣了愣,馬上也反應過來,畢竟自己和許詩嘉是高中校友,如今又站在許詩嘉的大學校園裏,他突然回憶過去,也沒什麽不正常。
和自己能聊點青春期回憶的話題,倒是拉近距離的表現。
本來林舒也沒多想,但許詩嘉這麽一問,仔細想來,也确實不是全然沒有。
林舒笑了笑:“當初對陶磊也有過朦胧的感情,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當初那種青春期小女孩的心境大概是唯一挺單純美好的回憶了。”
可惜許詩嘉聽完,原本難看的臉色更難看了:“陶磊?那個男的這麽沒品怎麽還是美好的回憶了?你的青春美好回憶就他?沒別的了嗎?不能回憶想想別的?”
“我現在當然知道陶磊不是什麽十全十美的人,但在當初的境地裏,連陶磊那樣的都像我人生裏的一束光。”林舒看了許詩嘉一眼,“其實我們還挺相似的,不僅是高中校友,還同樣有一段失敗的沒戀起來的初戀。”
“我這個初戀對象陶磊,你也看到了,并不是回憶裏那麽完美無瑕的人,其實你的初戀或許也一樣……”
林舒是試圖用這個話題進一步拉近和許詩嘉距離的,可惜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許詩嘉就沉着臉打斷了林舒——
“我的初戀和陶磊不一樣。她人還可以,陶磊是人不行。”
林舒的腦袋上緩緩升起一個問號:“你不是還說過你初戀是壞女人?”
許詩嘉沒好氣道:“她對別人都不錯,只是對我壞而已,陶磊是對誰都不怎樣,沽名釣譽的虛僞男人。你用陶磊來類比我那個初戀,有點貶低她了。”
許詩嘉說完,看了林舒一眼,竟然抿着唇板着臉轉身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
明明對這初戀在意的要命,但就是不肯多談。
可許詩嘉越是對自己的初戀諱莫如深,林舒就越是好奇。
所以當時的表白牆事件到底是什麽事?
林舒拿起手機,開始以“王衍之表白牆”為關鍵詞搜索,雖然時間隔了有好幾年,但互聯網上多少會留些痕跡,林舒做好了靠自己的信息檢索能力拼湊出事情真相的準備,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這關鍵詞下,竟然什麽都沒有,明顯是被清理過了。
林舒搜索了半天,只在榮市三中的貼吧裏,發現幾個模棱兩可的跟帖——
“你以為你是王衍之啊,還痛失初夜?你長人家那樣嗎?你沒了初夜你應該感恩對方不嫌棄你長得那麽寒碜還肯下嘴,還痛失呢?人家才痛啊!你長得都快算得上卡牙了!”
“我見過最深情的帥哥就是王衍之學長了,長得那麽帥還那麽純情,對初戀用情至深的樣子,我什麽時候也能遇到這種男的啊?”
……
林舒本身搜索信息也是心血來潮,要是零星能搜出來點什麽,她恐怕也不好奇了,可越是像現在這樣給人一種諱莫如深感,林舒就越是在意。
以前她同班的一個男同學,似乎正是榮市三中表白牆和論壇的管理員,林舒翻了翻高中同學群,很快找到了對方的聯系方式。
“王衍之?你怎麽突然好奇起這個來。”幸而聯系這位同學很順利,林舒一提許詩嘉以前的曾用名,對方就哈哈笑起來,“他這事可讓我至今記憶尤深,當初他表白牆上發的東西我都還存着有備份,他哥當初找了我,簽了個保密協議,不過你怎麽會需要這個?”
林舒含糊道:“我現在做律師,就是有一些涉及盡職調查的東西,簽了保密協議的話,是不方便給吧?”
“方便!當初王衍之本來說要買斷一輩子,因為覺得丢人,讓他哥來談的,我報了個高價,他哥不接受,嫌貴,覺得自己弟弟這點破事不值這個錢,最後讨價還價只買斷了五年,這五年裏我可是守口如瓶,不過現在早期滿了,他哥又沒找我續約,你是我老同學,工作需要,我有什麽不方便給的?”
“何況這點陳年舊事,王衍之一個男的,過去多少年了,不至于還想不開面皮薄的。”
進社會後,高中同學這份情誼多少讓人好辦事,林舒的這個同學二話沒說,就給林舒發來了當初許詩嘉表白牆的備份內容。
林舒原本不清楚為什麽許詩嘉對此諱莫如深,但等點開內容一看,饒是她,也忍不住沉默了。
表白牆上的投稿是許詩嘉以王衍之的名字實名發布的——
“昨晚上睡我的女人,你是不是人?我哪裏做的不好,你連句話也不說直接走了?我一個單純的男高,從來遵紀守法,本分有道德,保護着我的處男之身這麽多年,本來是要獻給我的未來老婆的,結果就這麽被你騙色了,你當我是什麽?廉價鴨子嗎?你連開房的錢都不結!我一晚上沒睡,結果第二天睡醒起來還要結房費?!”
“你是不是故意的,上學的時候故意這麽對我,然後趁我喝了點酒自控力下降,把我搞上手然後甩了。”
林舒同學這個表白牆帖子保存得十分完整,不僅許詩嘉喝酒後上去發瘋的發言全數保留,甚至還有下面的回應——
“王衍之?高三今年畢業那個?你竟然還是處男啊?你這麽受歡迎追你的女生這麽多,還以為你早就不是處男了……令人驚奇啊!”
“以前對你印象挺好的,但你和別人睡了,這怎麽能怪女的使手段呢?不應該怪你自己沒有定力酒後亂性嗎?濾鏡碎了,虧我以前還覺得你光風霁月的。人家第二天把你踹了,沒準是你自己技術太差了,什麽技術不用我說了吧?”
“男人最好的嫁妝是貞操,王衍之,你自毀前程啊!”
“哎~看來長得再帥,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的,看你都被踹了,我心裏好受多了。”
“原來帥哥被甩也會破防啊,王衍之平時看着好冷豔高貴,原來其實內心戲這麽多。”
……
這種帖子,歷來是看熱鬧看好看的居多,真心實意同情的自然是沒有。
可惜許詩嘉似乎也不在意別人說什麽,看得出來他發帖時的精神狀态恐怕并不多好,因為明明之前還發表白牆在控訴女的,下面又開始表白上了——
“我一直好喜歡她,她在我眼裏好美,好有魅力,我真的特別喜歡她來罵我的樣子。”
“重新能見到她,像做夢一樣,她還第一次對我笑了,她笑起來好漂亮,臉也紅紅的,穿的裙子不合身,有點小,但她身材真好,以後我要給她買好多漂亮合身的裙子。”
“她一開始和別人在一塊,但我把人趕走了,她就朝我走過來,突然摔倒到我胸口,眼睛水亮水亮的,只擡頭看我一眼,我就感覺自己要心髒病了。本來我是想把她送進她房間就走的,可她一直抱着我,還親我,說喜歡我,把我往房間裏推……我以為她是真的喜歡我,然後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
……
林舒看完表白牆內容,才終于理解為什麽許詩嘉要換一個名字。
這社會性死亡的嚴重程度,确實到了要得改頭換面的地步。
離許詩嘉的高三時代,如今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林舒讀着,仍舊有種回到高中歲月的恍惚感。
原來許詩嘉曾經有過這麽強烈的愛意。
這麽嚣張臭屁又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也是卑微到甘願匍匐在對方身前的。
林舒很确信當年的許詩嘉一定郁悶得喝了很多酒,才能如此放縱而不加自我控制地亂發了這麽多帖子,自以為自己匿名了,所以才肆無忌憚地表達着內心真實的感受。
他這是有多喜歡那個女生?
那是個多耀眼的女生?才能讓許詩嘉心馳神往那麽多年?
林舒想到自己晦暗晦澀的高中歲月,難以抑制地覺得酸澀而難忍,明明之前只要不去回想,就能和這段時光和解,就能心情平靜的,然而在許詩嘉洶湧的愛意裏,林舒被迫又一次回到過去。
她畢業的比許詩嘉早,不知道許詩嘉心裏的女生到底是哪個學妹,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也無從得知對方的長相,然而潛意識裏,她卻在腦海裏勾勒出了對方的輪廓——那必然是甜美的純真的光芒萬丈又自信的女孩子,是站在光裏的女孩子,而林舒?林舒是那個只能站在對方陰影裏的人,無名的灰暗的陰沉的。
細細說起來,林舒的初夜,其實和許詩嘉的半斤八兩,甚至仔細推算起來,連時間都差不多。
她因為醉酒和高度近視以及事後的慌亂害怕而故意暗示自己忘掉那個夜晚,甚至不知道對方的長相,更是連提都不想多提,也幸而那些酒精讓記憶混亂,林舒失去了很多細節。
但不管怎樣,林舒知道自己沒法和許詩嘉的那個初戀比。
畢竟她沒有許詩嘉初戀那樣的魅力和能耐,好讓許詩嘉這樣當年的風雲人物念念不忘。
或許相似只是因為本身所有初夜都是類似的。
讓初夜有區別的只在于初夜的對象。
唯一讓林舒覺得自己沒那麽差的,是她至少比許詩嘉那個初戀上路子,她好歹給對方留了房費,只是緊張慌亂下林舒根本沒數過是多少錢,總之她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現金,一股腦全部留下給了對方。
應該是有不少錢吧?畢竟可是當時自己全部的身家了。
不過,就算對方不付房費又怎樣?許詩嘉那麽愛對方……
林舒突然理解了許詩嘉明明心裏對對方頗有意見,但又不允許林舒評價對方的心情,這就和某種奇怪的護短一樣,我愛的人,我可以罵,但別人都不行。
難怪許詩嘉現在不喝酒了。
林舒的心情非常複雜,像是下了一場太陽雨,一半潮濕一半烈日。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許詩嘉那次喝酒後的行為。
這原本是林舒刻意規避的記憶,也因許詩嘉的不提及而默契地當成一切沒發生過,但如今看了這個表白牆再想,林舒心情就有一些微妙的不爽了。
怎麽?
許詩嘉是喝酒後行為就這麽不自控嗎?
高三時喝醉後不僅失去了初夜還上表白牆搞了這麽一出,多年後也沒長進,不過不再只危害他自己了,而是禍害林舒了。
林舒想到那次被許詩嘉抵在牆上強勢地親吻,整個人又升騰起局促和些微的羞赧。
那并不是個點到為止的親吻,而是……
林舒像是回到了那個夜晚,許詩嘉的唇舌在自己的舌尖輕輕攪動……
打住!
林舒用力晃了晃腦袋,不能再往下想了。
如今劉旭輝重振旗鼓勢頭大好,就應該把時間用在琢磨工作和創收上。
都怪該死的許詩嘉,害的自己分心。
明明都有那麽喜歡的人了,喝醉了酒也還是不認人,如果那晚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林舒,他是不是也照樣會這樣親吻別人?
換做知道他身份有小心思的人,那豈不是許詩嘉那晚又随随便便和人睡了說不準還被人勒令要負責?
這麽一想,林舒絲毫不同情許詩嘉了,她有點生氣,覺得他被初戀甩,真是活該。
也不知道他如此這麽喝醉過多少次了,是不是還有像林舒一樣別的受害人。
難怪許詩嘉第二天上班什麽事沒有淡定的很,看來處理這種事早就駕輕就熟經驗豐富。
難怪自己高三時就看許詩嘉這個學弟不順眼,這都是基因裏注定的。
林舒甚至有點後悔,當初“關照”許詩嘉“關照”的還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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