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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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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許詩嘉氣的一晚上沒睡好, 但氣歸氣,班還是得上。

    他的豪車雖在,但他已經承擔不起豪車過大的油耗和加油費, 也付不起律所地下車庫的停車費。

    一大早,許詩嘉吃了過敏藥, 黑着臉熟練地坐上了早班擁擠的地鐵。

    沒錢, 真的是沒有任何底氣。

    貧窮,也讓他學會了很多原本不必要的知識。

    如今的他,早已熟知榮市地鐵各路線的換乘和班次, 也熟知在哪裏可以買到最便宜的早餐, 甚至連哪裏開了新的平價餐廳都一清二楚。

    他以前不理解為什麽王亦舟生在羅馬還要這麽辛苦工作, 但現在他懂了。

    普通人不努力沒事,因為他們習慣并熟知普通的生活,但生在富有家庭沒吃過一天苦的人不行, 普通的生活可能會讓他們心态直接崩了,所以必須比普通人更努力才能讓自己不至于階級滑落。

    許詩嘉在自我麻痹和安慰中到了律所,在一樓的電梯上遇到了從地下車庫直接上來的林舒。

    果然做老板的,就是臉皮厚。

    林舒沒事人似的,不僅沒解釋兩句安撫下許詩嘉, 甚至像是完全忘了昨晚的插曲, 她自然地和許詩嘉打了招呼問了早,然後看了眼手機, 像是自言自語道:“律協分配了個法律援助的案件來,所裏安排我們團隊來處理了。”

    法律援助?

    那不等于沒錢?

    準确來說, 這種案子會有一個司法局給的補貼, 但基本是不掙錢的,尤其能得到法律援助的當事人通常不僅在經濟地位上是弱勢, 文化層次也多半受限于經濟條件,所以辦起案溝通起來往往比那些标的額大的商業案件吃力得多。

    許詩嘉不會根據錢財的多少歧視人。

    但他現在窮得很,只想接錢多的案子。

    何況,他怕麻煩,而法律援助遠超一般案子的麻煩。

    所以,林舒此刻在他面前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無緣無故的話題,這女的這是打算把這法律援助給自己做?

    許詩嘉沉下了臉。

    昨晚的氣又從心底浮了上來。

    憑什麽?

    她給劉旭輝鋪路,對鐵牛誇贊,怎麽唯獨這種錢少事多吃力不讨好的法律援助,就只想到自己了?

    人争一口氣,自己要的就是一份公平!

    許詩嘉下了決心,這破法律援助,他絕對不去!

    果然,許詩嘉想的也沒錯,林舒并非随口一提,她接着自己剛才的話,繼續道:“這個法律援助案子是個家暴離婚案,我想交給……”

    呵呵。

    交給自己是嗎?

    沒門!

    然而許詩嘉回絕的臺詞都想好了,林舒的下一句卻出乎他的意料。

    “我想交給鐵牛來辦。”

    林舒對他微笑道:“我想來想去,法律援助案,适合交給內心善良為人溫和,有耐心有責任有擔當的人來辦,尤其這種案子也不掙錢,所以更要找一個對金錢沒有強烈追求,并且特別樂于助人的人選。”

    林舒什麽意思?王鐵牛就內心善良為人溫和又耐心有責任有擔當樂于助人,自己就不是?

    許詩嘉不能接受,他板着臉,剛要發難,就聽林舒聲音溫柔地繼續了起來——

    “許詩嘉,要是之前,符合這些要求的不二人選肯定是你,但現在……”她為難道,“你現在的經濟情況,我不忍心浪費你的時間辦這種案子,所以這個案子打算交給鐵牛做。”

    “你也知道,我表妹唐笑是信合的員工,她是個直率的性格,藏不住話,當初我以為鐵牛是你,所以她問起我信合二公子怎麽樣,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初衷,就誇了鐵牛。”

    林舒濕潤的黑眼睛真誠地盯着許詩嘉:“但事實是,當初和鐵牛接觸不多,也很難誇的言之有物,所以誇的時候,其實內心想的是你,用你身上一些特質遷移到他身上了。”

    “這點是我不對,仔細想想,這種行為和偷竊沒有差別,把你身上的優秀品質偷來給鐵牛用,雖然是為了應付我表妹,但确實是不對的。”

    林舒總是有這種本事,語氣永遠真誠,永遠熱淚盈眶,永遠讓人信服。

    即便許詩嘉知道這多半又是假的,但每一次他還是會上當。

    他的理智告訴他住手,但他的嘴已經開始擅自行動——

    “既然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選,那你還是交給我吧。”

    許詩嘉聽到自己聲音冷靜道:“雖然是不掙錢,但你也說了,我是個助人為樂的人,我要不是自己不會手語,我甚至想幫輝哥一起做聾啞人案子,需要申請法律援助的都是社會弱勢群體,這不正是最需要我的地方嗎?”

    “而且你也知道,當事人本身遭遇了家暴想離婚,鐵牛哥那長相我怕給人家心理壓力,不是說鐵牛哥不好的意思,主要鐵牛哥長得有點兇悍,雖然他很兇但他很溫柔,可當事人第一時間又感受不到,所以文質彬彬性格溫和的我肯定更适合。”

    其實許詩嘉一說完就意識到不對勁,開始後悔了,可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男人愚蠢的嫉妒心和攀比心,他跳進了林舒早就挖好的坑裏。

    林舒連僞裝也沒僞裝,甚至沒有思考一秒鐘,仿佛就在等許詩嘉這番話一樣,許詩嘉的話音剛落,她的聲音便後腳響起——

    “你說的太有道理了,既然你不介意錢的問題,那這個案子就交給你來辦了,後續資料我會發你郵箱,你看完後簡單給我做個彙總說明,下午約當事人來所裏見個面溝通,盡量速戰速決。”

    ……

    一分鐘後,許詩嘉的手機就收到了新郵件提醒。林舒已經把法律援助案子的資料都發了過來。

    這根本就是林舒有預謀的“犯罪”。

    其實但凡冷靜下來,林舒的話就經不住推敲。

    鐵牛見不了客戶的毛病壓根沒根除,他甚至沒法面對面和當事人溝通,怎麽可能辦理這種需要大量與人溝通協調的婚姻糾紛?

    最不争氣的就是自己,許詩嘉非常懊惱,人家吃一塹長一智,自己是光吃塹不長智。

    **

    好的老板都擅長拿捏人心,更熟練掌握對症下藥,對付許詩嘉,林舒早已駕輕就熟。

    只是看着許詩嘉領了任務有苦說不出的吃癟樣子,林舒還是覺得有點好笑。

    男人真的至死都是少年,總在奇怪的地方喜歡比較和拉踩,這不踩着踩着,就把自己踩坑裏去了。

    但好在,這個法律援助案子并不複雜。

    “當事人叫魏雪,二十四歲,結婚兩年,雖然她嫁的是榮市本地的拆遷戶,男方挺有錢,但是她本人是外地人,家境不好,父親早亡,除了母親外,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娘家是給不了什麽幫襯,結婚後就辭了工作做全職太太,沒有經濟來源,因為備孕不順,丈夫近期對她頻繁家暴,她才憤而提出離婚,結果男方變本加厲,停了她的經濟支撐,她這才不得已才申請了法律援助。”

    許詩嘉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些同道中人的同仇敵忾:“竟然斷自己家人的經濟來源!這種男人太差勁了,我肯定幫她把離婚能分割的財産都要過來!”

    林舒也覺得過分,對妻子都能動手的男人,确實是必須離婚了。

    許詩嘉自然也是義憤填膺,他挺仔細地做了功課,等魏雪到場,他便和她溝通起來取證事宜來——

    “之前家暴你有報警記錄嗎?有目擊人嗎?或者是不是有醫院就診記錄?家裏有裝過監控,有拍下家暴情況的視頻嗎?”

    可惜面對許詩嘉的建議,魏雪始終只有搖頭。

    她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孩,雖然已婚兩年,臉上的表情尚且稚嫩。

    魏雪的眼眶有些紅,自從進會議室後,就開始哽咽,林舒試圖安撫了幾次,然而她都很難平靜下來,對許詩嘉的問題,也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就是沒報警記錄,沒視頻,沒目擊人,沒就診病歷。

    林舒和許詩嘉相視一眼,都知道以這樣的證據很難證明出現過家暴。

    “你先冷靜下來,和我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大約是林舒的聲音溫和可靠,魏雪逐漸停止了哭泣,抹了把眼淚,講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和我老公張簡易是經人介紹認識的,介紹人說他人挺實在的,加上人比我大十二歲,比我懂的多,也會照顧人,我媽說他是個踏實過日子的,讓我跟了他。”

    “兩家見面後就談了彩禮,要了三十萬,他們也都一口答應了,挺爽快的,态度也好,領證結婚之前給了十八萬,剩下的十二萬說等算好日子正式辦了酒席以後,用收到的禮金給。”

    魏雪紅着眼眶:“一開始,他對我也還不錯,但辦酒的事卻說不急,他們家老人剛走,要先辦喪事,接着就辦酒怕不吉利,索性讓我先備孕,等生了孩子,正好過了喪期再辦,還是個雙喜臨門。”

    “我想着也行,可沒想到一直懷不上,我去醫院看了好幾次,也在吃中藥調理備孕,可他就突然像是轉了性,罵我是不下蛋的母雞,不僅一分錢不肯給我,還動不動就對我罵罵咧咧,什麽事都找茬,我媽勸我忍忍,男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我也就忍了。”

    一段關系中,忍讓通常除了委屈,不能帶來其他任何,不僅無法換來對方的反省和改正,通常只會縱容對方變本加厲。

    果然,魏雪也不例外。

    她低下頭,啜泣道:“可他一點沒收斂,還越來越過分,上次我想買備孕的葉酸沒錢了,打電話問他要,結果他不僅沒給,當晚滿身酒氣回了家,就給了我一個耳光,狠狠推了我。”

    “這之後,更是動不動一言不合就打罵我。”

    對妻子動手,簡直是毫無人性的行為,然而魏雪更憤怒的,顯然是另一件事——

    “之前說好過喪期要辦的酒席,他們家絕口不提了,還成天陰陽怪氣罵我賠錢貨。”

    “連我包了塊地,種點生态菜,想着家裏自己吃吃更健康,都被他們罵是有病,太矯情講究,不愧是賠錢貨。”

    魏雪說到這裏,又忍不住開始流淚:“這些事讓我在娘家面前也擡不起頭來,我媽原本都和村裏說開了,現在這麽一搞,我媽我弟都不理我了……”

    ……

    故事不新鮮,但很典型。

    林舒又按照慣例耐心地問起了共同財産之類的信息,并讓魏雪針對這些,填了一張更全面的表。

    魏雪一邊填,一邊語氣急切:“林律師,許律師,我什麽時候可以簽那個代理合同?簽了你們就是我的律師,就能把我老公叫來談離婚了吧?”

    許詩嘉起身:“我可以現在去打印合同……”

    林舒喊住了許詩嘉:“打印機壞了。”她看向魏雪,“回頭過兩天打印好了我們寄給你,你看可以嗎?”

    許詩嘉有些不好意思,他補充道:“如果寄到家裏不方便,你可以提供代收的豐巢櫃地址。”

    “能寄家裏?那太好了!”然而出乎許詩嘉的意料,魏雪一聽能寄家裏,竟然十分激動,“就寄家裏吧!”

    “她那老公都家暴她了,離婚律師委托代理合同還寄家裏?萬一被那個男的拆開看到,她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嗎?”

    雖說已經指點了魏雪一旦遇到家暴如何求助躲避,如何保留證據,但她一走,許詩嘉便納悶和擔憂上了。

    等他去了一趟打印室,便重新風風火火進了林舒辦公室,滿臉不解:“打印機沒壞啊?你騙她?”

    許詩嘉盯着林舒:“是不想接她這個案子嗎?”

    “不是。”林舒早料到許詩嘉的反應,她指了指椅子,示意許詩嘉坐下。

    “許詩嘉,你先告訴我,你對這個案子的感受。”

    許詩嘉雖然是男的,但在兩性上立場非常公正,他的語氣是難得的嚴肅:“婚禮是女生一生非常重要的時刻之一,魏雪的老公張簡易不僅出爾反爾取消婚禮辦酒,還酒後推搡妻子,這個男人很糟糕,外加他們結婚也很倉促,婚前沒有經過必要的磨合相處,這段婚姻對魏雪确實不算是良配。我肯定是支持當事人離婚的決定的,也會全力以赴配合她。”

    “你想你心裏也知道,這個案子,是我特意選給你辦的。”

    許詩嘉看了眼林舒,像是有些意外她的開門見山,他抿了抿唇:“嗯。”

    “輝哥去開拓聾啞人法律市場了,鐵牛哥又不能見客戶,能幹活的只剩下我了。”

    “這個法律援助案子被分配給我們所,但我真不想接,完全是可以推給其他團隊的,我把這個案子接下來給你,是因為我覺得你需要做一個這樣的案子。”

    許詩嘉果然狐疑地皺起了眉:“你不用說這些,我願意做這個案子,沒錢我也願意,畢竟魏雪這個情況,盡早離婚讓她有個安全的環境比較重要。”

    許詩嘉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但很多時候,辦案光有正義感是不夠的。

    “我謊稱打印機壞了,是因為我知道,魏雪不會真的簽這個委托協議。”

    林舒用簽字筆敲了敲桌面:“她不想離婚。”

    “可那男的都那麽對她了!”

    “你此前沒辦過離婚案件,所以沒有經驗,這類案件裏,往往一方喊要離婚喊得很響,但真的到法庭上,卻和對方和好如初追憶往昔抱頭痛哭的大有人在。”

    “魏雪身上我觀察過了,沒有明顯的傷痕,她號稱的家暴是否存在,首先存疑;但最重要的事,魏雪最在意的,不是張簡易的打罵和态度差,而是那場酒席。”

    許詩嘉顯然還沒有聽懂林舒的言外之意:“誰都會重視自己婚禮的,她在乎也很正常。”

    “但魏雪重視的真是婚禮嗎?她重視的是婚禮後對方約定要給的剩餘的十二萬彩禮。”

    林舒看向許詩嘉,提示道:“她有一句話說的很微妙,得知沒法辦酒,‘我媽我弟都不理我了’。”

    “正常人的邏輯裏,女兒被夫家欺負了,怎麽的都是同情自己孩子,怎麽還能對自己孩子生氣?”

    “魏雪丈夫的家境遠超魏雪,但是比魏雪大了十二歲又願意相親,但直到現在才結婚,這種除了挑剔,大概率就是先天有些不足。如果是挑剔的,那麽最終選定的妻子,一定是學歷、家境各方面都比較優秀的,顯然魏雪不是這種情況,所以我傾向她的丈夫張簡易可能有一些先天不足。”

    許詩嘉不服:“這都是你瞎猜的,有什麽證據?”

    “我剛簡單翻了下魏雪的朋友圈。”林舒說着,把手機推給了許詩嘉,“你看這是她幾個月前發的一段家宴視頻。”

    這段視頻裏,能清楚地看到,張簡易長得矮小,個頭和魏雪差不多,頭發稀疏,看着遠比實際年齡還顯老很多,最重要的是,他走路時,有一只腳顯然是跛的。

    “做律師,不僅要傾聽當事人說了什麽,更要去自己調研,補全信息上的死角,這是我要和你說的第一點。”

    “第二點,從這些自己調研收集的信息裏,拼湊出事實和當事人的真實意圖。”

    她說着,給許詩嘉看了魏雪另外一條狀态:“魏雪弟弟和女朋友最近也談婚論嫁了。”

    這條朋友圈裏,是一對小情侶,魏雪配文——

    “弟弟弟妹馬上也要修成正果啦!”

    林舒喝了口咖啡:“不管如何,魏雪年輕,真要找起來,肯定能找到比張簡易好的。但她能見面後,很快決定和張簡易結婚,她的媽媽還大為贊同,你覺得真的是因為張簡易人好?還是因為他家爽快地願意給三十萬彩禮的作用?”

    “聯系到魏雪的弟弟有個談婚論嫁的女友,魏雪家原生家境很差,所以我更傾向,魏雪媽媽是想趕緊拿了女兒的三十萬彩禮,去給自己兒子娶老婆。”

    這麽一分析,許詩嘉終于有些反應過來:“所以她辦不了酒,她的媽媽和弟弟都不理她了,因為張簡易家原本就說剩下的十二萬彩禮等辦酒後用收到的禮金給,不辦酒,沒禮金,拿來的彩禮。”

    “沒錯。所以她聽到律師委托協議可以寄到家後,反而非常高興。”林舒解釋道,“如果真的遭到嚴重家暴,怎麽會冒着被丈夫發現激怒丈夫的風險寄到家裏?我只是試探确認下,她的反應證明了我的推測。”

    “所以我覺得她并不真的想離婚。”林舒看了許詩嘉一眼,“她多半更想利用鬧離婚,趕緊辦酒,拿回說好給的另外十二萬彩禮,讓律師把委托協議寄回家,她多半會故意讓張簡易看到,這樣才能暗示對方,如果不滿足她的要求,她可要來真的了。”

    “但家暴到底存在與否,嚴重程度如何,這是我們可以幫忙的,你先把律師協議寄過去,然後等兩天再和她聊一次。如果确實不存在家暴,只是彩禮方面的糾紛,那你就幫忙針對彩禮兩邊協調溝通下,這個案子就可以結了。”

    “你要知道,婚姻案裏,當事人在律師面前喊的,未必是真實的內心,很可能是準備利用律師威懾對方,從而在婚姻裏逼迫對方讓步或者達成自己的目的。”

    林舒看向許詩嘉:“如果當事人壓根是沒有離婚意願的,律師卻誤信了對方,甚至因為樸素的正義感沖在前面幫忙溝通交涉,最終一旦你的當事人達成自己目的後,往往不僅不會離婚,還會和另一半重歸于好,而這時候,律師就成了背鍋俠,你的當事人大概率會指責你挑撥了夫妻關系,然後他倆親親熱熱,你當壞人背罵名還可能惹上一身腥,更別提律師費了。”

    “有些當事人可能非常老實,但也有不少當事人就有些狡猾了,會把自己營造成受害者形象,引發律師的同情,從而拿捏律師為自己更賣力幹活,或者引導律師給自己當槍使。”

    許詩嘉的問題在于他太少接觸這樣煙火人間的雞毛蒜皮了。

    “我相信你能很好的和商界精英、高學歷高層次的客戶溝通,但一個律師不能只片面地擅長一類客戶。”

    對林舒的話,許詩嘉顯然不服:“為什麽不能只擅長一類呢?你鼓勵輝哥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覺得他只要壟斷聾啞人法律市場,就創收無憂了,我為什麽不行?”

    “劉旭輝是從無數民事糾紛小案子裏摸爬打滾過來的,他在和不同階層客戶溝通上沒有短板。”林舒盯着許詩嘉,“能專注做好一類客戶就有飯吃也沒錯,但你想過沒有,你服務的那一類客戶,可能産生糾紛的對象是三教九流,你為客戶處理這些糾紛,就必須和三教九流各種人打交道。如果你不擅長和他們打交道,你怎麽能真正的服務好你的目标客戶呢?”

    至少需要人情練達和各式各樣的人都能很好溝通,才有資格說自己專注做其中一類客戶。

    “許詩嘉,你很聰明,我相信這個案子我點到為止到這一步,後續你可以舉一反三自己跟進。”林舒的眼睛盯着許詩嘉,“我可以放心把案子交給你對嗎?”

    “嗯。”

    事實上,許詩嘉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心裏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旭輝年紀大經歷多,比自己擅長和人溝通很正常,但鐵牛遠比自己還差,怎麽不見林舒批評鐵牛去呢?

    只是許詩嘉的諸多不滿,在被林舒用亮晶晶的眼睛認真盯着時,開始動搖了。

    她在許詩嘉轉身離開之前鄭重地又叫住了他——

    “許詩嘉,就像你說的,旭輝要忙于拓展新市場,鐵牛目前只能做後臺工作,前端能沖鋒陷陣的,我只能指望你,何況你在他們三個人裏,學習能力是最強的。所以你要快點成長起來,當我的左臂右膀,可以嗎?”

    信賴的語氣,真誠的表情,美麗的容貌。

    許詩嘉盯着林舒的臉,不滿徹底煙消雲散。

    她雖然是自己上司,可要是沒了自己,她也沒有可用之兵了,那還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說到底,其實是林舒更需要自己。

    是她離不開自己。

    這麽一想,許詩嘉又舒坦了。

    他轉身剛要走,林舒辦公室的門就被所裏的行政女員工敲響了,對方推門進來,一臉緊張——

    “林律師,宋玉成來了,他說是您約的他,現在人在大廳的會客區沙發上……”

    宋玉成?

    林舒怎麽會和宋玉成扯上關系?

    但凡只要是榮市上網的人,都不會對宋玉成這個名字陌生,他最早是在榮市電視臺就職的新聞記者,專業能力雖然不錯,但做新聞采訪時過分追求熱度,常常無視當事人的情緒,也不太講新聞道德,擅長炒作,接連被無數個采訪對象投訴後,仍舊屢教不改,因此最終被電視臺開除。

    為此,因禍得福,宋玉成成了最早一批開始試水自媒體的新聞人。

    當初自媒體仍舊是藍海市場,宋玉成本就是專業出身,又擅長攫取吸睛的選題,如今沒了電視臺的約束,他取材起來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總能挖掘到比傳統電視臺更深入的素材,外加他發布文章時只講究熱度和讨論度,不在乎自己的新聞是否會造成不良影響,和有些人不在乎一切追究新聞真相的狂熱不謀而合,外加宋玉成人挺年輕,長得還挺帥,因此被瘋狂吹捧,反而因特立獨行吸引了一大批粉絲,飛快成了自媒體龍頭。

    可雖然他的粉絲狂熱地追随他,但普通人光是見到“宋玉成”這三個字就避之不及了。

    宋玉成的取材可不在乎是否侵犯你的隐私權肖像權,也不在乎是否經過了你的同意,很可能你只是和他一起在咖啡廳裏喝了杯咖啡,随口和朋友聊了幾句,就莫名其妙成為了他公衆號下篇文章裏口誅筆伐的對象,然後經過他公衆號爆炸級的傳播,一下子成了全民讨論甚至唾罵的“名人”。

    許詩嘉對宋玉成這麽了解,單純是因為早幾年信合曾經遭遇過對方的“伏擊”,信合一家已經中斷合作的供應商行為不端,宋玉成愣是能放大渲染問題并且以信合産品失格作為噱頭來進行炒作宣傳,害的信合當年出動了所有能動用的律師團,花了大量的公關費用澄清,這才讓鬧劇終止。

    至于天浩的行政人員為什麽對宋玉成也如此如臨大敵,單純因為那次天浩便是作為信合律師團之一傾巢出動的。

    宋玉成這人原本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在乎惹上糾紛,如今公衆號做成了自媒體矩陣,拉到了投資,開了公司簽了別的自媒體,做大做強了,這才開始注意規避風險,不僅請了法律顧問,人也學聰明了,在爆料時常常用隐晦的指代詞來代替真實人名,寫文章也收斂很多。

    只是雖然他礙于資本變現這兩年老實很多,但口碑還是不好,正常人是不會想和他扯上關系的。

    許詩嘉不明白林舒為什麽會約他。

    “你約他幹什麽?”

    可惜對于許詩嘉的問題,林舒只瞥了他一眼:“當然是工作。”

    工作?

    許詩嘉不信。

    天浩沒什麽工作是會和宋玉成扯上關系的。

    理智上,許詩嘉明白,林舒才是上司,林舒的決定不需要許詩嘉操心,但感情上,許詩嘉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仔細一想,他認為自己擔心林舒的行為也完全合理,畢竟現在自己都沒錢了,林舒要是作為團隊老板被宋玉成騙了,這不就極大的影響了他們團隊的創收嗎?

    “宋玉成的投資方有固定委派的律師團隊,他是不可能撇去投資方更換法律顧問的,如果他號稱會考慮天浩作為顧問單位,那肯定是在诓你。你別看宋玉成長得人模狗樣的,其實人品很差,為了錢為了流量為了紅沒有底線,而且人極度狂妄,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你要是和他去談合作,不是被他坑,就是被他甩臉子氣死,總之沒有好下場,回頭說不準還在他那公衆號上寫個文章陰陽你……”

    “而且這男的廢話特多,他最擅長不斷和你聊天,聊到你頭暈目眩,然後面對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說錯話,他就會抓住你話裏的漏洞大做文章……”

    ……

    宋玉成是什麽底細林舒心裏明白,許詩嘉對他的反感她也懂,畢竟信合在宋玉成身上吃過大虧,只是平時許詩嘉倒沒看出多在意信合,如今看起來對宋玉成的仇恨倒像是中華民族和侵略者之間的矛盾一樣不可調和。

    他倒挺有家族榮譽感。

    即便現在被家族“背刺”斷供了。

    信合太子的外號看來不是白叫的。

    林舒看了許詩嘉一眼:“他的私生活和我沒關系,只是談合作而已,就像我們也沒法強制要求我們的客戶都沒有道德和法律瑕疵一樣,你得區分好自己個人立場和律師的職業立場。”

    “我不是因為我們家的事對他有意見。”許詩嘉憋了半天,像是最終沒忍住,“宋玉成仗着自己長得還行,現在也算創業拉到了投資有了點小錢,到處追求長得漂亮的女的,沒追到手之前,他什麽事都願意為對方做,可一旦到手,每個只談三個月,和有保質期似的,一到期就找個理由甩了,對外還會把前女友們拿出來炫耀,當集郵似的展示自己過往戰績……”

    ?所以呢?

    大概是感受到她疑惑的眼神,許詩嘉不甘示弱地瞪向她:“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麽?”

    “你自己不照鏡子嗎?”許詩嘉的态度變得有點不自在,“就非得逼我說?”

    這又是怎麽了?!

    許詩嘉瞪着林舒,不說話。

    半響,他才忍無可忍般不情願道:“你長得挺漂亮的。”

    這話題就這麽跳躍?

    哪出和哪出?

    林舒有點不解,這是在律所,許詩嘉是自己的下屬,被下屬突然這麽誇,她理應該嚴厲地告誡對方,表現出絕對的冷靜,但無法控制的,被許詩嘉那麽盯着,被他誇漂亮,林舒的心跳還是忍不住加速起來。

    她竟然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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