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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劉旭輝不傻, 林舒略一點撥,他立刻明白了——
“我可以趁機開拓聾啞人的法律市場!”
林舒點了點頭:“沒錯。”
“你之前說,我沒有孩子, 永遠無法對父母的身份感同身受,這話不假, 但我至少能對一個被迫放棄夢想和事業追求的人感同身受。”
“你是榮大法學院的榮譽畢業生, 你也年輕過,曾經也有大幹一場的抱負和理想,我不相信你真的對甘于平庸沒有過遺憾沒有過痛苦。”
“白峰這個案子來故意找你, 是存心惡心你, 毫不遮掩他過分的優越感和對你的輕視, 因為以己度人,所以認定你在屈辱和憤恨下絕對不會接白帆的案子,只會在極度的恥辱下和我鬧翻, 因此壓根不怕白帆會有機會和你好好溝通說出真相,但你接了,你給了白帆機會,也給了自己一個機會——讓你自己的職業生涯也不再只有遺憾的機會。”
林舒看着劉旭輝的眼睛:“旭輝,你有能力, 有抱負, 善良,也有責任心, 你明明可以做更多事,難道就真的甘願一輩子和現在這樣得過且過嗎?”
林舒說的話未免太戳劉旭輝心窩子, 許詩嘉已經在拼命給她使眼色, 生怕她看不到似的,他還用腿在桌下偷偷地踢她。
說勵志的話語喊口號誰都會, 但一旦戳破美好的泡沫,直面現實,便只剩下殘酷。
林舒這番話,果然讓剛才還躊躇滿志的劉旭輝又再次消沉起來。
夢想永遠是宏大的,然而現實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制約,讓人不得不低頭。
“任何人當然都想實現自己的價值,可我……我女兒的情況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劉旭輝聲音嗡嗡的,他自嘲地笑了笑:“這麽一想,我開拓聾啞人法律市場的雄心壯志也不過是空想了,我确實想盡可能多地幫助聾啞人,但比起律師來說,我更是個自私的父親,我的女兒是我人生裏第一位的。刨除陪我女兒的時間,我已經不剩下多少時間去接大量的業務了……”
這看起來是林舒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許詩嘉的表情也顯然是這樣認為的。
但林舒是故意的——
“我并不覺得開拓聾啞人市場和陪伴好你女兒不能同時實現。”
“你和我說,你的孩子因為被無良保姆傷害過,所以非常抗拒社交,也不願去學校,對不對?”
林舒笑了笑:“但你的孩子不會抗拒同樣是聾啞人的同齡人,所有人都需要社交,尤其需要和自己同一個圈層能彼此理解的朋友。”
“你不放心你的孩子一個人在家,那為什麽不帶着她一起去拜訪你未來的聾啞客戶呢?”
劉旭輝的困境林舒清楚,她早就想好了完全的計劃——
“你的孩子是少有的聾啞孩子裏受教育程度高的,她比你更能感同身受同樣處境的人,在和同齡人溝通裏會比你更擅長,而讓她接觸那些需要法律援助的聾啞孩子,未嘗不能激發她重新回去學習的心。”
“去認識更多需要她幫助的聾啞小夥伴,或許反而能激起她主動學習的心,針灸課程她不願意去,或許并不僅僅是抗拒接觸外界,很可能單純是她沒興趣,那麽繼承父親的衣缽,也學法律呢?是不是可以讓她嘗試下?或許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如果她也有相應的法律知識,又精通手語,未來有她幫助你,不是如虎添翼可以幫助更多的聾啞人嗎?”
“你完全沒有必要覺得陪伴孩子和拓展聾啞人法律市場是相互排斥的兩件事。”
林舒的這番話顯然給了劉旭輝新的思路,他剛才暗淡的眼睛又重新變得精神起來,然而他仍舊有猶豫的點——
“可律師工作會接觸的人非常雜,你也知道的,不論是什麽群體的人,都有好人壞人。聾啞人也不例外,我會遇到需要幫助的善良的聾啞客戶,自然也會遇到那些心術不正的,如果我女兒接觸到這些……”
“你的女兒總要長大,總要獨立,人都會生老病死,沒有人能一輩子護着自己的孩子。如果在父母老去之前,沒有辦法鍛煉出孩子獨立生存的能力,那麽一旦父母不在了,孩子會過什麽樣的生活?”
林舒的語氣很認真:“社會即便對健全人也非常殘酷,聾啞孩子融入社會會面臨更大的風雨和競争,但這是必經的道路。”
“很多時候,社會對一些弱勢群體所謂的保護,實際上是一種拒絕。因為你溝通不便,所以我好心地替你來;因為你腿腳不便,所以我好心地替你去做;因為你身體殘疾很多事情做的不如正常人好,所以我好心地替你做了……”
“明面上看,這是好心的幫忙,但深層次想想,這難道不是反而讓殘疾人更難參與社會生活嗎?他們的殘疾是客觀存在的,與其過度保護,不如正視他們的殘缺和不完美,發自內心地真正相信他們即便殘缺,也仍然能和我們一樣正常生活。”
林舒看着劉旭輝的眼睛,聲音平靜但堅定:“你大可以實現你自己的價值,你的女兒也應該實現她的價值,即便過程有受傷有挫折,她也有屬于她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成長課題。父母和子女之間不應該互相犧牲,而應該彼此成就。”
林舒說的時候,劉旭輝沒有插話,他沉默着,但林舒知道他在認真聽,他在慢慢咀嚼消化着林舒的每一個字,因為他的眼眶漸漸變紅了。
“林律師,我沒想過,你願意和我掏心掏肺說這些,更沒想過,你會為我考慮到這個地步。”
劉旭輝這些是真心話:“說實在的,我這樣混日子的中年律師,沒人會真的在意我。”
“怎麽會呢?”林舒溫和道,“其實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有很多人關心着你,比如你和白峰這個事,在我不知情想要争取白峰作為客戶的時候,是許詩嘉告訴了我前因後果。”
林舒說到這裏,看向了許詩嘉:“他雖然和你原本交集不多,但是個非常有正義感的人,為你的經歷不服,盡自己的力不希望你被白峰羞辱,甚至在你從派出所出來之前,他還誤以為我做了白峰的幫兇,所以非常憤怒地質問了我。”
提及這事,許詩嘉臉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林舒的表揚又讓他有點嘴角忍不住上彎,他咳了咳,努力壓下嘴角,鎮定道:“哦,這沒什麽,輝哥和我是同事,又和我是一個學校畢業的,算得上正宗學長,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人,怎麽可以看外人欺負自己人?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的。”
劉旭輝顯然不知道這一茬,如今看向許詩嘉的眼神裏,也是多有感激和動容:“謝謝你,詩嘉!以後你工作上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總不能讓你這聲學長白喊了!”
劉旭輝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一個中年男人,眼裏是淚意,他重新看向林舒:“林律師,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
“好好工作就行了。”林舒笑起來,“我還指望你為我創收呢。”
林舒從來主打的都是一個雷厲風行——
“剛才等你的時間裏,我簡單整理了榮市的幾家聾啞學校和聾啞公益組織聯系方式,電子檔我發你郵箱,你可以從這份名單着手,先去洽談法律顧問服務,一步步來。”
劉旭輝也不拖泥帶水,他第一次變得充滿鬥志起來:“行!我過幾天和你同步工作進展!”
劉旭輝之後還和他的一個長期老客戶有約,因此再次對林舒和許詩嘉表達感謝後,他便先行告辭趕去下一個會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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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裏便只剩下林舒和許詩嘉。
是時候秋後算賬了。
林舒瞥向許詩嘉:“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和我準備分道揚镳?剛才質問我挺行的,這麽有底氣,那把欠我的錢先還了吧。”
“……”許詩嘉抿着嘴唇,沒說話。
片刻後,他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你也看到了,我這人很有正義感,一旦把誰當成自己人,那肯定是第一時間維護。”許詩嘉擡起眼,“你不是剛還當着輝哥的面表揚我嗎?這說明你內心肯定沒介意,甚至還很欣賞我。”
林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欣賞你,而只是我一種不花錢的另類團建手段?”
“我們這個團隊裏,鐵牛和旭輝之間很熟悉,案子上多也有配合,關系融洽,唯有你游離在外,雖然表面上能和鐵牛旭輝和平相處,但按照你之前上班的狀态,他們內心只是礙于你的身份才對你以禮相待,但并不是發自內心認可你。”
許詩嘉顯然沒想到這茬,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所以你剛才誇我,其實是一種變相團建?”
“一個團隊要能闖出來,最重要的是凝聚力,彼此之間互相認可,能互相扶持,這是很重要的。我希望旭輝知道,他可以信任你,把你當成自己人。站在他的角度,你也确實是個正義的人。”
林舒話鋒一轉:“但作為老板,站在我的角度,你做的不妥當。”
“許詩嘉,律師最重要的是冷靜和理智,常常需要按兵不動,你要學會克制情緒,在質問別人之前至少确保對事實進行了充分的調研。”
“以前的你,仗着自己的身份背景,或許對沖動的後果沒有概念,因為自然會有人出面替你解決,但現在你不一樣了。”
許詩嘉嘴上還是不服:“我現在怎麽不一樣了?”
林舒沒有委婉,因為許詩嘉不需要。
她直擊靈魂道:“你現在窮了。很窮。不僅窮,還負債。”
“負債怎麽了?!”
林舒微微一笑:“需要我提醒你嗎?剛才不是質問我就這麽差錢嗎?差多少你補給我?”
“我認為負債的人,不應該趾高氣昂說出這種話。許詩嘉,你怎麽把差的錢給我?你剛才那麽質問我你不覺得應該道歉?你不是要分道揚镳嗎?那走啊。”
林舒以為許詩嘉會啞口無言,結果她聽他理直氣壯接了嘴——
“你以為我給不出你差的錢嗎?差的錢給你就給你!”
林舒狐疑地看着許詩嘉:“你怎麽給我?”
難道他的家人舍不得他吃苦又接濟他了?
林舒嚴陣以待,腦內已經飛速開始思考起萬一許詩嘉又有錢了未來該怎麽制約收拾他的方案。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深入思考,就聽許詩嘉道——
“我為你打工,不就能給你了嗎?”
這男的振振有詞道:“我剛才沖動确實不對,我道歉,但我內心并沒有真的要和你分道揚镳的意思,這就和有些女的不是真的要分手,只是通過喊分手鬧一鬧,引起對方的重視而已。我作為員工,希望我的老板能多重視我,這不正說明我對這份工作重視嗎?”
“我就是太把所裏當成自己家了,所以才害怕你接白峰這種案子壞了口碑,我有錯,錯在混淆了律所和家,我有錯,錯在混淆了老板和家人!”
“……”窮真的是一個人臉皮變厚的最大助推劑。
林舒看着許詩嘉,難以想象,前幾天還冷豔高貴的太子,在窮面前,如今已經什麽樣的鬼話都說得出口了,甚至都沒一點心理負擔,原本臉上偶爾閃過的尴尬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何況有一句話說得好,質疑老板,理解老板,成為老板。我質疑你,是最後通向理解你,向你學習成為你的必經道路,是萬物起源一樣的第一步!我不質疑你,怎麽更好的理解你?怎麽參透你對輝哥對我們這個團隊的一片苦心?”
視金錢為糞土的人一般都不差錢。
如今差了錢,就連許詩嘉都學會溜須拍馬,為了五鬥米折腰了。
他臉不紅心不跳,還在抑揚頓挫慷慨陳詞:“何況我那麽說,其實只是另一種表忠心的姿态而已!欠你的錢,我會為你打工償還,甚至就算還清了借你的錢,我也願意為你多打幾年工!”
“……”林舒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揉了揉眉心,“你想說什麽,直接點。”
“林舒,你真的是一個善解人意冰雪聰明的人,難怪這麽年輕就能成為我的老板。”許詩嘉露出個腼腆的笑容,“所以能不能再借我一點錢?”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後面反而也豁出去了。
這一次開口借錢,許詩嘉已經做到面色不改振振有詞了:“上次借我的錢除了留下部分當生活費,別的都繳了水電費,現在到了物業費不得不繳的時候……你借我的錢越多,我給你打工打的時間就越多,其實也算是一種別致的雙向奔赴,我這麽好的員工,你等于把我就固定住了,你也不虧,我要是跳槽去外面,人家都搶着要,你說是不是?”
“……”
這叫把好員工固定住?
這叫燙手山芋砸手裏了!
除了我,誰敢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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