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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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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自林舒昨晚一番操作, 不僅搖身一變成了許詩嘉的債主,更是直接上升成了他的“恩人”。

    為此,許詩嘉也挺上道, 終于有了點投桃報李的自覺。第二天,便早早來到了所裏, 林舒到辦公室的時候, 他已經挺有模有樣認真地在檢索資料了。

    雖然衣服穿的都還是挺貴的款式,但許詩嘉的做派顯然在金錢面前接地氣了很多——主動和團隊裏成員搭話多了,說話沒那麽欠了, 眼睛也從長在頭頂移到了它們原本該在的地方。

    看着難得團隊裏三個人都來上班, 氣氛也很祥和友愛, 林舒久違地松了口氣。

    這個團隊也不完全沒救。

    但要帶這麽些人上分,最重要的還是創收——挖掘新案源。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終于聽到林舒的祈禱,她剛忙完一個老客戶的法律咨詢, 新案源竟然主動來了。

    只是不是林舒期待的那種——

    “林律師?我是白峰。”

    當初得知白峰和劉旭輝的過往後,雖說交換了名片,但林舒并不認為白峰會真的找自己團隊做案子,然而沒想到,他不僅找了, 還真的指定了劉旭輝——

    “是這樣的, 我們的孩子出了點事,我想委托你的團隊來處理。你知道的, 我的公司有簽約的法律團隊,但是我的家庭私事, 還是想和公事分開, 所以想找熟人。”

    孩子出事了?可白峰的語氣挺輕松的,所以是……

    白峰也很快給出了答案:“是白帆。”他嘆了口氣, 像是很無奈的樣子,“這孩子因為偷東西被抓了,現在在派出所,說要拘留……”

    難怪他語氣并沒有真的緊張,白帆正是他領養的那個聾啞孩子,并非親生。

    沒記錯的話,白帆才十一歲,就算盜竊數額達到刑法标準,也不予刑事處罰,更別說聽白峰這口氣,多半盜竊的金額也不大,最後多半是以拘留和罰款結案,不是多難處理的案子,按照律師收費标準,接這種案子也不會有多少錢。

    他故意因為這案子來找林舒,想要羞辱劉旭輝的心很明顯,像是不斷要提醒劉旭輝,你的女兒也是這樣一個殘疾人一樣。

    白峰甚至也沒隐藏這份初衷——

    “林律師,我知道這案子挺小,但我也打聽過了,知道我的老同學旭輝手頭沒什麽大案子,聽說你們律師要沒案源,收入可不太行。你看,我現在既然有這個能力,也想多提攜提攜老同學。”

    白峰故作好心道:“這錢雖然對我來說不多,可對旭輝來說,沒準能解燃眉之急。生活可不止只有詩和遠方,總要先吃飽飯是不是?大家都是老同學,我在這吃肉呢,就想着旭輝也能喝上湯。”

    這話說的,這哪裏是老同學不忘同學情,分明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白峰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又打算籠絡林舒:“何況,這個案子試試水,要是做的好,我之後可以把家庭私人律師的合約簽在你這裏,那一年的創收,就不得了了,價格到時候也好談,只需要處理我們私人的財産、保險之類的就行,事情不多,但錢上面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林舒不是傻子,白峰和劉旭輝都有奪妻之仇這樣的緣由了,但凡白峰心有愧疚,知道劉旭輝的難處,該補償早就想辦法補償了。

    如今不過是意外得知劉旭輝竟然在天浩,又恰好在林舒的團隊,想着法子惡心折辱他罷了。

    更可恨的是,白峰還打算借刀殺人,拿成為自己私人家庭業務律師的胡蘿蔔吊着林舒,把林舒當沒腦子的驢呢。

    創收确實是每個律所合夥人的命脈,白峰這招也确實挺陰損,接白帆偷竊這種小案子林舒未必看得上,所以拿出接了這個有希望成為私人家庭律師的誘餌,利用林舒以上司的地位施壓讓劉旭輝為白峰服務,因此他繞過了直接聯系劉旭輝,而是改選來聯系林舒。

    “林律師,白帆是聾啞孩子,或許你還不清楚,我找旭輝,不僅出于老同學的情分,更多的是我想旭輝和聾啞孩子有豐富的打交道經驗,畢竟旭輝女兒自己就是聾啞人。”

    白峰的話聽着挺合情合理,然而語氣裏那種嘲諷和看笑話的心已經昭然若揭。

    許詩嘉說過,劉旭輝非常不喜歡講自己孩子是聾啞人這一點,然而白峰卻故意點出來,不僅是揭人傷疤,更是惡毒的諷刺了。

    “怎麽樣林律師,這案子你能接嗎?”

    林舒笑了:“接。多謝白總想到我們,想到旭輝。你說到這份上了,白帆這案子,還真是非我們旭輝莫屬。”

    ……

    **

    白峰滿意地挂了電話。

    林舒的反應顯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律師白峰見得多了,作為甲方,律師不過就是提供服務的乙方。有錢的是大爺,他賭林舒會接下這個案子,畢竟就算對自己和劉旭輝的過往知情,接下這案子,丢人且心理不适的是劉旭輝,又不是林舒本人,上司慷下屬之慨,上司為了自己的利益壓榨下屬那簡直是天經地義的。

    她有什麽理由不接呢?

    年輕氣盛的老板,誰會在意年紀大又不怎麽創收的老員工心裏是什麽滋味呢?

    白峰翻看着桌上的畢業照,盯着劉旭輝當時還意氣風發的臉,實在忍不住扯着嘴角笑起來。

    “劉旭輝啊劉旭輝,你沒想到吧?現在的你淪落到這一步,可真是個笑話。”

    白峰感嘆完,給助理打了內線電話,讓助理把白帆的資料、情況發給林舒。

    他不在乎白帆,但該走的流程總要走,否則怎麽折辱劉旭輝呢?

    白峰想到這裏,彎着嘴角,渾身暢快,對劉旭輝接到這個案子以後屈辱或憤怒的樣子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白峰有多得意,跟着林舒一起趕到派出所門口,這才終于得知林舒要求自己接的是這麽個案子,劉旭輝就有多抗拒。

    “林律師,如果你早說要讓我接的是白峰家的案子,我根本不會跟着你來派出所門口!”

    沒多久前,挂完白峰電話,林舒便叫了劉旭輝進辦公室。

    她沒有告知對方真實情況,只說有緊急的必須立刻處理的案子,不會占用太多時間,但是她願意因為這個案子多給劉旭輝本月20%的提成,希望劉旭輝能帶跟她一起出門處理。

    因為給的獎金優厚,加之林舒再三保證不會占用劉旭輝太多時間,劉旭輝也沒多想,欣然跟着林舒前往。

    然而到了派出所門口,林舒一告訴了劉旭輝案子的具體情況,劉旭輝當場便要走人。

    看得出來,他已經試圖克制自己的情感,但努力壓制的屈辱仍舊從他略帶滄桑的眉眼間跑了出來。

    生氣到這個份上,他的聲音仍舊很有分寸感:“林律師,這案子我真的不接,只要是和白峰相關的案子,我都不接,不管多少錢,多輕松,我都不接。這是我的底線。你要問為什麽,那我不想說,這是我的隐私。”

    “你不用說,你和白峰的事我都知道。”

    林舒很平靜,然而劉旭輝卻淡定不起來了。

    他提高了聲音,語氣裏終于有了怒意:“你既然知道這些,現在故意隐瞞我把我喊來這裏,是為了給我難堪嗎?”

    事到如今,劉旭輝也索性放開說了:“我知道我這樣的員工,沒有老板會喜歡,人到中年,家裏又有羁絆,上班甚至都不能保證每天坐班,你看我不順眼,想讓我走人,我都可以理解。但你用不着用這種方式羞辱我,給我下馬威,你明明直接找我堂堂正正談話就行了。”

    “我不坐班,也并不是對你有意見,更并不是因為你是女性,年紀又比我小,所以故意不尊重你,單純是因為我的孩子不能沒有我。”

    一講到自己女兒,劉旭輝的眉眼間便有些痛苦起來:“我的父母身體不好,沒法照顧孩子,我沒有別人能依靠。之前我也試過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自己在家找個住家的保姆照顧女兒。”

    “孩子本身因為聾啞,性格就內向。原本想着有個女保姆照顧,多少比我細致些,只是沒想到孩子的情況不僅沒好轉,還開始整夜整夜做夢驚醒哭鬧。後來我多了個心眼裝了監控,等查了監控,才發現我不在家的時候,那女保姆根本沒好好對孩子,仗着孩子是聾啞孩子,本身溝通不暢,外加我忙于工作疏于和孩子互動,動辄對孩子打罵。最過分的一旦孩子不聽話,她就把孩子一個人關在小黑屋裏懲戒,自己則鎖上門出門逛街了。”

    “你們正常人可能不知道,聾啞孩子內心常常是很自卑的,受到欺負後,多數會選擇逃避,盡量不引發沖突,以為自己的沉默能獲取加害者的垂憐,進而放過自己,但事實是,這種忍讓逃避只會引來加害者的變本加厲。”

    劉旭輝說到這裏,眼眶都帶了些淚意:“林律師,你還年輕,沒當媽媽,你可能沒法理解為人父母的感受,但當我看着監控裏孩子那可憐的樣子,我就覺得心都碎了,和孩子一比,自己的工作和事業都是不重要的。”

    “畢竟我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嗎?可到頭來,卻連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沒保護好,那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我女兒因為過去遭受的心理創傷,現在對外界都很抗拒,本來已經被一家大學針對聾啞人的針灸課程所錄取,可她甚至不願意去學校學習,直接放棄了入學,成天窩在家裏,我也不放心她,所以每周才必須空出幾天自己在家輔導她陪着她。”

    ……

    原來這是劉旭輝錯峰上班的原因。

    所以他才大幅度削減了工作,放棄了事業的上升,成了一條“鹹魚”,不再熱衷于開拓新的案源和客戶,而是安于這樣的人生,每周固定幾天休假在家陪孩子。

    “該說的我都說了,不接這個案子,不是對你有意見,我劉旭輝也問心無愧。因為如果接這個案子,等于向白峰低頭,等于在白峰手下讨生活,等于作踐自己。”

    “我知道創收對團隊的意義,這案子我不接,但我也不能阻止我們團隊接。”

    “所以剛才我已經聯系許詩嘉告訴了他大致情況,他已經在趕來對接的路上,這案子,你就交給他吧!”

    劉旭輝扔下這話,當場便要走。

    林舒倒是不急,看着劉旭輝的背影,終于出了聲:“裏面的孩子叫白帆,是白峰領養的,并非親生的,他和你女兒一樣,是聾啞孩子。”

    林舒的話,果然讓劉旭輝頓住了腳步,然而他顯然并沒有為此動搖,神色反而更難看了:“白峰真是為了羞辱我不遺餘力!故意領養一個聾啞孩子!”

    “至于這孩子,白峰不差錢,他什麽樣的律師都能請到!你要舍不得白峰這個客戶,過會兒許詩嘉就會趕到,讓他接了就是了,也不是什麽難的案子,不過就是走個流程,許詩嘉的能力足夠應付了。”

    林舒也料到劉旭輝不會三言兩句就改變主意,她只繼續道:“白帆已經十一歲了,但是至今不會讀唇語,不像進行過系統性的學習,白峰一家也沒人會手語,他打着慈善的名義領養這個孩子,但顯然沒真的對這個孩子好。你的女兒和白帆是同樣的情況,你肯定知道怎麽樣才是真正為一個聾啞孩子好。”

    林舒早就料到接下這個案子會直面劉旭輝的怒火,她早已預設了所有情況,因此如今也冷靜而鎮定。

    她看向劉旭輝:“我答應接下這個案子後,白峰的助理把白帆的資料發了給我,這個孩子,不是第一次盜竊被抓,此前已經有過前科,分別在幾家進口超市進行了偷竊,在店家報警查看監控後鎖定了他。”

    “這次已經是他第七次出這種事。而除了這一次,前六次白峰無一例外沒有為他請過律師,但因為他是未成年,偷竊的金額也小,雖然是累犯,但不到刑事标準,不承擔刑事責任,最後的處罰也不痛不癢,多半是拘留外加罰款。”

    林舒的聲音很平靜:“白峰找你接這個案子,确實是想羞辱嘲諷你,但我接下這個案子,不是為了羞辱你或者給你下馬威,更不是為了創收。畢竟客戶和律師是雙向選擇,我對案源也沒那麽饑不擇食,什麽垃圾都撿。”

    “我接這個案子,單純因為你是接這個案子最好的律師,整個榮市,甚至全國,都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律師了。”

    “白帆是個聾啞孩子,會簡單的手語,而你是少有的會手語的律師。”林舒望着劉旭輝的眼睛,“你是唯一可以和這孩子無障礙溝通交流的。”

    “當然,公安局自然配備有司法案件的手語翻譯,但手語翻譯沒有你這樣系統的法律知識,有時也很難把法律專業詞彙用簡單易懂的手語傳達給當事人,外加白峰沒有把白帆送去正規的聾啞學校學手語,他很多手勢都靠從幾個略通手語的保姆身上學,不一定正規,加上溝通又涉及到法律上很專業的術語,很有可能表達的意思被曲解。”

    “對待聾啞的當事人,律師也好,手語翻譯也好,都需要有比平常更多的耐心和仔細。”林舒抿了抿唇,“而你不僅是個律師,還是一個聾啞孩子的父親,一個寧可犧牲自己的事業前途,都想托舉自己有缺陷的孩子,不因為她不能表達不能溝通而放棄她的父親,你對聾啞客戶有足夠的共情,所以我相信你會比任何律師和手語翻譯都合适,都專業,也都更有耐心和細心。”

    “劉旭輝,這是我接下這個案子的理由。”

    林舒拿出了資料,遞給劉旭輝:“來之前,我簡單查看了他幾次前科的記錄,白帆在第一次被抓後,曾用手語表達過,他沒有偷,不是他,态度很激烈,只是後面幾次,他都保持了沉默,默認了自己的偷竊行為。”

    “聾啞人很難參與正常的社交生活,人生裏困難重重,大部分聾啞孩子也沒有你女兒的條件,有你這樣的父親不離不棄培養教育她,不少聾啞孩子無法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進入社會後,被邊緣化,經濟困難,常常無法保護自己,被人利用,社會上利用聾啞孩子行騙或者組織控制聾啞孩子進行犯罪活動的報道比比皆是。”

    劉旭輝的臉上露出了動搖的表情。

    林舒不遺餘力地乘勝追擊道:“如今白帆非常抗拒調查,帶了一種極度不作為的不配合,他幾乎不相信任何人,甚至拒絕和公安委派的手語翻譯溝通。”

    “正像你說的一樣,聾啞孩子的內心是自卑的,面對傷害,多數選擇逃避沉默,所以白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有沒有遭到什麽傷害,有沒有人願意耐心地傾聽他,做他的嘴巴和耳朵。”

    林舒的語氣難得的認真:“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作為弱勢群體的聾啞孩子犯了錯,是不是有人願意耐心地把他們引入正途,為他們普及法律知識和理念?很多沒能接受良好教育的聾啞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行為的嚴重性,而你是那個可以把正确的觀念傳遞給他們的人。”

    她看向劉旭輝的眼睛:“這個案子,能幫助白帆的,只有你。”

    “你既有幫助他的本領,也有得到他信任的能力。”

    林舒看向不遠處的派出所大門:“現在,這個孩子就在裏面,而選擇權在你。”

    “我會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如果因為白峰的關系,你拒絕接這個案子,我理解,我會等許詩嘉來了以後,讓他在委派的手語翻譯幫助下對接處理。”

    “如果你願意接,那這個案子就是你的,在辦案中遇到任何困難,我都會不遺餘力地提供幫助。”

    劉旭輝緊咬着嘴唇,在片刻的沉默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來都來了。”他接過林舒手裏的資料,“我去吧,先去見見這孩子,至少問問孩子需要什麽,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

    **

    林舒賭贏了。

    劉旭輝是個好人,雖然經歷了背叛和傷害,但他并沒有真的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即便是白峰領養的孩子,因為和自己女兒同樣是聾啞孩子,他于情不忍,在林舒的勸說下能冷靜下來,放下和白峰之間的過節,無視白峰的羞辱,去見白帆。

    望着劉旭輝的背影,林舒終于松了口氣。

    雖然剛才表現得游刃有餘,但林舒其實也有些不确定事情能不能行得通。

    劉旭輝畢竟比她年長許多,外加因為公事談及員工私生活,還是如此涉及尊嚴和苦痛的私事,如何拿捏好度,在不把職場關系搞破裂的情況下引導員工去工作,猶如高空走鋼絲保持平衡一樣的難。

    幸而結局是好的。

    林舒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她的心裏也為此有了一個更宏大的計劃。

    這個時間段林舒正好沒事,她索性在附近找了個咖啡廳,坐下來處理郵件。

    等劉旭輝出來,她要和他談談。

    只是劉旭輝沒等來,先等來的是許詩嘉。

    林舒見道他,頗有些意外:“我不是剛發短信讓你不用來了嗎?”

    許詩嘉像是匆匆趕來的,大約跑了步,胸口還有些起伏,他沉着臉,環顧了四周:“劉旭輝呢?你還是逼着他進去了?”

    他的目光回落到林舒身上:“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接這種客戶?”

    許詩嘉的聲音帶了興師問罪的意味,他的目光幽深,眼睛裏帶了顯而易見的憤怒以及失望不解——

    “林舒,我告訴你劉旭輝的事,不是讓你用他的傷疤和隐私作為要挾拿捏他的把柄的。”

    “你還打算瞞着我是嗎?事到臨頭讓我別來?如果不是接到劉旭輝的信息,我根本不知道你竟然接了白峰的案子,還逼着他為白峰這種垃圾服務!你明明對劉旭輝和白峰之間的過往都知情了!”

    雖然情緒憤怒,但許詩嘉仍舊控制着聲調,只是聲線變得比平時更為低沉。

    “白峰能有多少錢?就算你踩着劉旭輝成功取悅了白峰,讓他成為你的客戶,他那破公司能給你提供多少業務和創收?”

    看得出來,許詩嘉從頭到尾都不待見白峰,一提起他,語氣裏的鄙夷都快沖破天際。

    太子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意外的內心充滿簡單樸素的正義感。

    “林舒,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是這種客戶都接,我實在沒法在你手下工作,因為無法茍同你的觀念。”

    林舒看着許詩嘉,臉色平靜:“許詩嘉,我現在需要你擺正自己的位置,你是下屬,我才是上司,我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是合适的。”

    許詩嘉顯然不服:“下屬确實需要服從上司,但也僅限于服從那些合理的工作要求,如果一個老板連尊重下屬的人格權和尊嚴都做不到,把下屬當成是賺錢的耗材,那下屬也不需要愚忠吧!”

    “你就這麽差錢嗎?差多少?不要接白峰這樣的客戶,差的錢我給你!”

    許詩嘉顯然是登基當“太子”太久了,至今沒真正從內心認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張口閉口還是“我有的是錢”的豪橫。

    林舒決定好好提醒許詩嘉他現在的境況。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咖啡廳的門被推開,劉旭輝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帶了難掩的憤怒,走路是少有的風風火火,眉頭深深皺起,嘴唇抿成了一個壓抑沉默的弧度。

    雖說剛才沖進來對着林舒就是一頓質問,然而等劉旭輝憤怒又大步朝着林舒走來,許詩嘉邁開腿,徑自站到了林舒面前,擋在了林舒面前。

    他回頭掃了林舒一眼:“劉旭輝肯定氣壞了,你待會別和他直接沖突,我來溝通。”許詩嘉沒好氣道,“你看看,你不尊重人,逼着人家去接白峰的案子,讓人家受盡屈辱,現在肯定是來找你尋仇了。雖然你是上司,可你不是男的,希望你學到一課!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尊嚴!錢和尊嚴相比,不值一提!”

    “……”

    許詩嘉無視林舒的無語,壓低聲音道:“劉旭輝馬上要開口罵人了……”

    他還沒說完,劉旭輝就開了口——

    “白峰真不是人!”

    許詩嘉給林舒遞了個“你看我猜到了吧”的眼神,雖然他沒再開口,但眼神裏“下個罵的就是你了”已經傳遞了出來。

    他仰了仰頭,清了清嗓子:“你該慶幸幸好有我在。”

    可惜下一秒,許詩嘉的嚴陣以待就宣告了失敗。

    因為劉旭輝壓根就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為,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林舒的桌前,徑自坐了下來,然後倒了杯檸檬水一飲而盡,這才看向許詩嘉:“你剛到?怎麽站着?快坐吧。”

    許詩嘉“啊”了一聲,顯然有些疑惑,他沒立刻坐下,只戒備地看着劉旭輝:“輝哥,你是打算喝口水再發火嗎?”

    “是!白峰這爛人,真的是爛的一以貫之。”劉旭輝像是氣壞了,他看向了林舒,“林律師,我去見過白帆了,用手語和他溝通過,這孩子壓根沒偷過東西!”

    說起正事,劉旭輝一點不拖泥帶水:“确實,一開始孩子很戒備,但自從我說了,我的孩子和他一樣,是聾啞孩子,還給他看了我孩子的照片視頻後,白帆就漸漸願意和我溝通了。”

    “我也是這時才知道這孩子之前為什麽不肯溝通了。因為沒有人相信他。”

    劉旭輝語氣低沉氣憤:“白峰領養白帆後,壓根沒真的好好照顧他,不僅沒有送他去專門的聾啞學校,根本沒他在外吹的那麽善良。”

    “偷東西的是他的親生兒子白辰!”

    “因為白辰和白帆年齡相近身形也差不多,為了對外展示他一視同仁,所以每次買的外套都是一模一樣的。其實商家調取自己店內監控視頻,偷東西的孩子都戴着鴨舌帽,并看不清具體的長相,商家報警後根據調取的沿街的視頻,只能鎖定到孩子是進了白峰家裏,其實壓根不能确定到底是誰。”

    “白峰對真相也很清楚,他兒子多半有些心理疾病,有些偷竊的癖好,為此白峰他們也帶去看過醫生,但是為了維護自己兒子的名聲,他不承認是自己孩子幹的,反而讓白帆來背黑鍋。所以每次警方找到白峰家,他就立刻一口承認視頻裏的人是白帆,各種道歉賠錢,态度配合,所以其實好幾次,商家也就息事寧人了。”

    雖然猜到白帆的事多少有隐情,但林舒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真相。

    劉旭輝越講越憤怒:“白帆第一次被冤枉,也試圖解釋,可白峰的态度就是讓他認下,白帆本就是被領養的,寄人籬下,自然最後只能忍了,事情發生的次數多了,孩子也不相信有人會幫他洗刷這罵名了。”

    “雖然因為金額不大,外加孩子年紀小,實際上并不需要承擔多嚴重的處罰,但白帆就因為這些栽贓,被家裏會手語的保姆說成是‘不知好歹手腳不幹淨的啞巴、聾子’,白白背了個罵名,我一說相信他,孩子立刻哭了,他太委屈了……”

    劉旭輝大約是代入了自己的女兒,說到這裏,眼眶都有些紅:“想想這孩子這些年在白峰家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啊。”

    “林律師,你說的沒錯,我是唯一能幫這個孩子的律師。”

    說到這裏,劉旭輝甚至有些哽咽,片刻後,他才調整好了情緒,重新看向了林舒:“我和孩子好好聊過了,我會無償幫助他處理這個事,然後按照他的意願,幫他走法律程序,解除和白峰家的收養關系。”

    劉旭輝說着,語氣裏已經沒有半點此前對林舒的微詞和情緒,看向林舒的眼睛裏已經是真實的信任:“我之前被情緒影響了判斷,先入為主做了錯誤的判斷,很對不起,我現在知道,你讓我接這個案子,确實不是幫白峰羞辱我。你找我,确實單純是因為這個孩子需要我,也是白峰的受害者,我也願意盡一份力,這個案子交給我就好了,我一定會好好辦完。”

    劉旭輝的反應在林舒的意料之中,但卻在許詩嘉的意料之外,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劉旭輝,又看向林舒,顯然在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麽回事。

    林舒并不急于解釋。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我們律師确實不應該對客戶挑三揀四,也不需要确認客戶是好人才接他們的業務,畢竟爛人也有請律師的權利,我們不是法官,不負責裁判對錯。”

    “律師說到底,也是一份安身立命掙錢養家的職業,只要客戶能付律師費,律師去接案子無可厚非,但不論這個客戶是多優質多好多大的,我不會犧牲員工個人的尊嚴去維系業務。”

    “律師加入律所,加入一個團隊,是因為法律市場上,沒有哪個律師可以靠單打獨鬥做大做強,不管他能力多強悍都不行,我們是一個團隊,或許你們對我還不夠信任熟悉,但我從來不贊成犧牲個人來成全團隊,因為如果個人的幸福、自尊和成功都無法保證,那加入這個團隊的意義何在?遇到強調個人犧牲的團隊,應該遠離才是。”

    林舒笑了笑:“未來我也會用我的行動讓你們知道我的這個宗旨。”

    “我不至于枉顧旭輝的人格尊嚴去争取白峰這樣的客戶,我選這個案子,是因為我在這個案子裏看到了機會。”

    林舒看向劉旭輝,把她剛在電腦上查詢到的數據拿給他看:“我國有将近三千萬的聾啞人群。雖然在社會上因為各種原因,他們的聲音很難傳遞出來,但他們同樣需要法律服務,他們甚至比普通人更容易遇到法律糾紛,更需要法律的保護,但縱觀全國,有幾個精通手語、熟悉聾啞人生活的資深律師?”

    “旭輝,聾啞人擁有巨大的潛在法律市場,他們急需法律服務,而你既是能力出衆的律師,又富有同情心、精通手語,同時,作為一個聾啞孩子的父親,你天然地更容易獲得聾啞人和他們親屬的信任,也更容易走近他們和他們溝通。”

    “白峰給我這個案子的時候,我突然靈光一現,與其在紅海中競争,我們是不是可以轉換思維,去藍海裏開拓新的航道?”

    林舒喝了口水,目光看下綠植在地面投出的光斑:“我小時候聽我外婆講過一個故事,一頭已經幹不動活的老驢被農夫丢進枯井,決定活埋它以祭祀神明,農夫不停地往井裏鏟土,但是驢不停把灑到它身上的土抖落,用腳踏平,直到腳下的土越來越多,它活着走出了枯井。”

    她擡頭,看向劉旭輝的眼睛:“白峰找到我,确實意在羞辱你,但是如果我們變換一下思維,把它當成是一個機會,那白峰做的,不過是在你身上灑上讓你最終走出枯井困境的墊腳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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