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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岑梓白”變了。
是厭倦了假裝弱智?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總之從男生剛才的低語來看,他已經徹底地褪去了之前那種天真笨拙。
他的聲音讓甘棠感到強烈的壓迫感。
危險的預感讓甘棠心髒都在胸腔裏跳得生疼,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發現自己甚至害怕對方害怕到手指頭都動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隐忍着身體的顫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高大男生。
然後,他看到了,“岑梓白”的黑色瞳仁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顫動——不,那不是顫動,而是蠕動。
卧室裏傾瀉而出的昏黃燈光,剛好從側面打過來落在了岑梓白的臉上,那道光将他的眼睛照得異常剔透。但甘棠卻寧願那道光能夠更加暗一點……
他覺得,不,他看到岑梓白的眼睛裏,好像正在有東西蠕動。
“糖糖?”
也許是因為甘棠這次沉默得實在太久,“岑梓白”偏了偏頭,黏膩地呼喚道。
偏頭後,光線就從他眼睛裏消失了。
現在,他的兩顆瞳仁黑得就像是兩口深井。
“啪——”
下一秒,甘棠給了岑梓白一耳光。
他捺住胸口狂跳的心髒,冰冷的目光直刺對方。
“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甘棠壓低嗓音,外強中幹地吼道。
……他表現得就像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岑梓白”的異樣。
這是剛才在那一瞬間甘棠心中做出的決斷:無論這個死而複生借着“岑梓白”的皮囊從井裏爬出來的玩意是啥,但他是弱智總比他最後攤牌來得好。
果然,一巴掌之後,岑梓白明顯因為甘棠的反應而愣了一下。萦繞在他身上的陰冷氣息倏然消失,“岑梓白”重新撿回了自己的面具——他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麽又挨打了,然後他擡起手,怔怔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高大英俊,但周身都泛着非人氣息的男生沖着甘棠眨了眨眼,也就是在片刻間,男生那極具壓迫感的眼神,瞬間就變得濕潤而委屈起來。
只不過那種濕漉漉的目光就像是蛞蝓一般,緊緊地黏着在了甘棠的身上。
“當然跟我有關系。”
男生臉頰微紅,嗫嚅着說道。
“我喜歡你。”
“非常非常喜歡你。”
“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覺得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組建家庭……“
……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鬼話。”
甘棠毫不留情地對着他發出了譏诮的冷笑。
雖然現在他害怕到的手心裏全是冷汗,肌肉更是繃緊到差點兒就打擺子的程度,但至少從态度上來看,甘棠依然站在絕對強勢的位置。
他甚至直接将岑梓白一把掼到了牆上,然後仰着頭,一字一句地沖着對方說道。
“下次再讓我聽到這種令人作嘔的話,我就把你的舌頭給割了——”
可威脅的話還沒有說完,甘棠就不得不倏然後退。
他震驚地看着比他高了一個頭的男生,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溫順地張開嘴然後伸出了細長濕潤的舌頭。
……那舌頭異常靈巧,修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人類的舌頭,更像是某種爬行動物。
“唔…闊以啊……“
保持着伸舌頭的姿勢,岑梓白含糊不清地說道。
一滴粘稠的口涎順着他的舌尖滴了下來。
他看着甘棠,黑黑的眼睛裏滿是甜蜜的欣喜。
“你要窩滴舌頭嗎?”
說話間,“岑梓白”甚至四處張望了一下。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驚恐萬分地瞪着岑梓白。
甘棠只覺得不寒而栗:他不會錯認岑梓白剛才那一刻的眼神,他似乎是真心認可甘棠可以切掉他的舌頭,而且也是真心實意的為其感到欣喜……或者說……興奮。
甘棠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岑梓白”剛才能找到小刀的話,大概會直接按照甘棠說的那般,割下自己的舌頭。
然後,送給甘棠。
這玩意絕對絕對不正常。
*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它想要幹什麽?!
*
“岑梓白”還在專心致志地盯着甘棠,似乎正在等待甘棠的回應——
甘棠的心跳如擂,冷汗淋漓。
直覺告訴他,這一刻他的反應非常重要,一個搞不好可能就會翻車。可是他的大腦卻早已變得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平安應對。他不能表現出弱勢,因為那會讓這玩意瞬間開始得寸進尺,他也不能繼續表現得暴力強勢,因為他施加在“岑梓白”身上的任何暴力行為,都會被後者曲解為一種惡心的快樂源泉。
甘棠對上他,簡直無計可施……
幸好,就像是老天爺也聽到了他內心的祈禱一般。就在下一刻,院子外忽然傳來了一聲讓劃破夜空的凄厲慘叫,瞬間打破了籠罩在風景村上空的極致凝滞。
而那明顯屬于女人的尖叫,正是從張二叔家的方向傳過來的。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
一個小時前——
張二叔家。
夜已經深了,村子裏這時候大部分人應該都已經睡下了。
陳麗沒有睡。
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偏過頭,死死盯着自己身側的男人。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盯着那個男人盯了多久了,好像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她用目光仔細地描摹着這個男人的面孔身形,雖然已經“嫁”給這個男人快一年多了,可這還是陳麗第一次主動地去打量這個人。
這個名義上是她丈夫的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可她越是看,就越是覺得,身側的這個人變得有些陌生。
印象中這男的又粗魯愚昧,五官勉強稱得上端正,但渾濁的眼睛裏卻總是透着一股未開化的兇狠。
最開始到封井村那段日子,陳麗經常會半夜驚醒,一醒來就會對上男人閃着幽幽精光的眼睛——這男的怕她跑了(畢竟她嘗試着跑過幾次),以至于就算是睡覺,夢裏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始終留着點精神在她身上。
可如今,這個男的卻無比安穩,像是死豬一般沉沉地躺在她的身側。
事實上,他看上去确實像是已經死了。
陳麗從小鼻子就靈,所以她可以聞得到,這個男人的毛孔中正在往外散發隐隐約約的屍臭味……而且,他的呼吸似乎也徹底停止了。
陳麗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盯着男人的胸口。
那裏沒有起伏。
等等,他不是真的死了吧?
陳麗瞳孔倏然緊縮,雙手都被冷汗浸得濕透了,好在,菜刀的刀把上被她仔仔細細地纏了布,就算掌心全是汗,握起來也不至于打滑。
“張二?”
汗水一滴一滴順着鬓角滑到陳麗的耳朵裏,她盯着張二,胸口怦怦直跳,沒忍住,她很輕很輕地喊了一句。
躺在床上的男人依然沒什麽動靜。
陳麗咽了一口唾沫,終于忍不住了,她慢慢地,慢慢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擡起了手,被她終日磨得雪亮的菜刀刀刃對準張二的脖子。這是她最好的機會了,陳麗想。白天從山上回來時,張二的手就徹底腫了,而且表現得也非常笨拙遲鈍,好像是得了重病一般。陳麗那個已經預謀已久的計劃,忽然間就得到了一個直接施行的最好機會。她不敢再斟酌太久,她怕張二過兩天又恢複健康了,而若是那樣,她就很難再找到動手機會了……
一滴汗水落在了她的眼睛裏,她的眼睛裏忽然一陣刺痛。
然後,陳麗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眼淚湧了出來,陳麗開始痛恨起了自己_——為什麽要發抖,為什麽要害怕——這男人已經死了,你看,他今天甚至都沒有打鼾,他說不定已經死了,他手上那個傷太嚴重了,可能他已經敗血症死了,就算現在不死之後也會死的。
他總歸是要死的。
耳畔似乎有個聲音,在對她低聲說道。
那聲音聽起來很像是陳城。
陳麗的眼前有些有暈眩。
她的手舉太久有些沒力氣了……張二和那個老婆子,雖然現在已經不會再用鐵鏈拴她了,卻也不準她出門,而且,也不給她吃飽,他們把陳麗餓成了一把燃不着火的柴火,這才心滿意足。
刀刃輕柔地抵在了張二的脖頸上。
男人的皮膚有非常嚴重的水腫,刀刃很輕松地就陷了進去。
“……唔?幹什麽……手,拿開。”
出乎陳麗的意料,心目中已經死去的男人卻在這時皺着眉頭微微轉了個身,他似乎是覺得脖子很癢,不耐煩地咕哝了一句。
他說話時候一股氣從體腔裏湧了出來,是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陳麗的大腦嗡的響了一聲。在那一剎那她沒來及反應,刀刃在張二的脖子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奇怪的是,男人卻沒有湧出太多的血。
但是,張二終究還是醒了。
他睜開了渾濁的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身側的女人。
他的大腦已經很混沌了,反應很慢。
所以最開始他壓根就沒反應過來女人想要幹什麽。他只是意識到,月光下女人的眼睛好像很紅。
紅得好像能滴血。
……
“滋啦——”
陳麗在對上張二視線的那一瞬間就知道她不能再猶豫了。
當初她弟千辛萬苦找到這裏來讓她走,她只猶豫了一下,她怕自己成為家裏的恥辱怕再也回不去了……結果陳城就被發現了。
在家喝酒的男人們一擁而上,她弟甚至沒怎麽呼救就倒了下去。
她當時被那幾個老婆子按着堵住了嘴,只能哭着看着她弟身體下面湧出了一灘灘血……
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再猶豫了。
畢竟從那次之後,她弟天天都在窗臺邊嗚咽呢。
【“姐,俺疼。”】
【“疼死俺了……”】
……
菜刀狠狠地切入了張二的脖子。
奇異的是,男人甚至沒有太多掙紮。
他只是木然地看着自己上方的女人,喉嚨裏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好幾聲。
濃稠腥臭的血湧了出來。男人身體痙攣了片刻,随即便漸漸失去了動靜。
最開始,陳麗甚至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她覺得可能就是老天爺有眼,或者,是冤死的弟弟也在保佑她。
可就在下一刻,陳麗忽然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
她下意識地甩了甩手,而在她低頭的瞬間,她看到……看到無數細而白的蟲子,正在從張二如同嬰兒小口一般脖子破口處,慢慢地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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