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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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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細腳的身形細瘦,褲腿不知道在哪裏被撕爛了好長一截。

    隔着老遠,幾人也能看到細腳那标志性的細腿。

    那個男人正一搖一擺地,拖着步子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遠遠看過去,細腳走路時的動作怎麽看怎麽都很奇怪,四肢就像是在各自行動,然後強行拖拽着那瘦骨嶙峋的軀幹往前挪。

    偏偏就是這麽奇怪的動作,走起來速度竟然還挺快——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半張臉都已經被染成血紅色的細腳,已經如同鬼魅一般,搖搖晃晃地來到了他們面前。

    細腳顯然是在哪裏傷到了,而且,傷得很嚴重。

    臉上的血污就不說了,看着都吓人。他的眼睛雖然一直一眨不眨的圓睜着,瞳孔卻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右眼的眼珠明顯的上翻,露出了滿是血絲的眼白。就連他的腳腕,如今也明顯呈現出不對勁的角度。他的腳腕已經完全折斷了,腳掌向內偏斜,幾乎與地面成了個直角。一些微微泛白的東西從細腳的皮膚中刺了出來,但也因為他半截身體都濺滿了泥巴而難以看清。

    細腳竟然帶着這麽重的傷來了。

    張二叔看到這個慣來被他看不起的大哥,難得感到了一絲心虛。

    他确實存了點小心思。之前細腳摔跤時,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卻沒怎麽管。

    畢竟,細腳實在是走得太慢了,太耽擱他抓人的時間了。張二叔本以為,細腳摔跤以後,便會自覺地自己回村子去,也算是甩掉了個麻煩。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麽頑強,竟然重新又跑了回來……就連這點也跟之前一樣,不合時宜。

    現在他這邊人心渙散,所有人都在打退堂鼓。而細腳這時候滿頭是血地找過來,這些人就更加有理由說什麽回去了……

    一想到這裏,張二叔就感到一陣煩躁。

    “哎呀,哥,你這是怎麽了?”

    當然,當着其他人的面,張二叔還是不得不假惺惺地問了這麽一句。

    “咋地就摔成這樣了?本來我還以為你回去了呢,一回頭就沒見到你人——”

    結果,張二叔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細腳的頭猛地晃了晃。

    “嗬——嗬——”

    那人搖頭晃腦,喉嚨發出了一連串奇怪的聲響,看上去頗為吓人。

    然後,細腳伸出了一只手,泛着黃的手指顫抖得很厲害,指尖卻始終對着張二。

    “哎呀,你這是……都是兄弟,你該不會以為我故意把你丢下了吧?我剛才是真沒注意到。”

    張二叔撇了撇嘴角,沒什麽誠意地說道。

    “你要是不樂意,老弟我就在這裏給你道個歉好伐。真對不住沒看顧住您。”

    陰陽怪去了一番後,張二就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這一刻,細腳的脖子一歪,下巴倏然張開,就那樣朝着張二叔撲了過去。

    他一口咬在了張二叔的手上。

    “嘶——艹,你他媽的瘋了——”

    張二叔完全沒料到細腳竟然會這樣,虎口處倏然泛起一陣刺骨的疼。

    他只覺得細腳的牙齒又尖又利,根本不像人的牙齒,更像是某種野獸。

    而且而且對方的舌頭也像是長了須一般,又細又密。

    張二冒出一身冷汗,一把抓着細腳的頭發就把他甩了出去。

    随後他才看向自己受傷的那只手。

    他的虎口上烙着一個深深的齒痕,還有許多細細密密的小洞。

    那些小小的圓洞一直到這時候才緩緩流出血來……比起刺痛,那些傷口中卻是癢。

    癢得就像是他皮膚下爬了蟲子一般。

    張二叔驚駭地睜大了眼睛,正準備再研究一下這傷口,此時倒在地上的細腳,竟然又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慢慢爬了起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事情也太過于詭異。

    “靠,這怎麽搞的?”

    “細腳叔,你沒事吧……”

    “有話好好說,好好啊。”

    ……

    這時,旁邊幾個人正想去扶細腳。

    可面對他們的好意,細腳的反應跟對待張二叔時沒什麽兩樣。他淌着渾濁的口水,張着嘴便咬了過去。

    一時間幽深僻靜的山坳裏,響起了村民們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靠——這家夥該不是狂犬病了吧?!”

    有人發出了驚駭的呼叫。

    被另外一個人活生生這麽追着咬,是個人都得吓破膽。

    這時大夥兒哪裏還記得什麽情誼,鋤頭鏟子樹枝石頭……手邊能用的都用上了。

    他們毫不猶豫地擊打着細腳。

    “松口——我叫松口!”

    還有人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可是無論他們怎麽毆打,細腳的牙齒卻依然死死地嵌在他們的皮肉裏,越咬越深。

    “他媽的,我叫你瘋——我叫你咬人——”

    急紅了眼,已經沒有人能想起來,動手的人是誰。

    只知道在情急之下,有人直接抽出了鐵鍬,一鍬直接拍在了細腳的脖子後面。

    粗糙,硬實的鋤頭,直直地卡進了細腳的後頸。

    瘋子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過了幾秒鐘,鮮血汩汩地從傷口中點點滴滴湧了出來。

    偏巧這時候還被細腳壓在身下的那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依然在自顧自的慘呼掙紮……然後,細腳的身體就像裝了面的布口袋一樣,啪一下,從那人的身上,跌落下來。

    細腳仰面躺着,短短瞬間,面孔就已經開始腫脹起來。

    “……”

    有那麽一瞬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他們氣喘如牛,驚恐萬分地看着地上的那具身體。

    細腳的眼睛,這時候已經非常明顯的突出了眼窩。

    然後,那眼珠輕輕顫動了一下。

    “我草——”

    所有人都吓得連連媽髒話,然後便往後退去。

    幸好,在一陣短暫的抽搐之後,細腳冒出了幾聲含糊不清的嘟囔,然後頭便是一歪,身體頹然地癱軟了下去。

    一灘黑血在他身下逐漸蔓延,腥臭到不似人血。

    ……

    “這這他媽怎麽回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人發出了驚恐低語。

    當然還有人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有個年近四旬的男人,叫張偉國的,他比張二叔大上好幾歲,平日裏也經常進山打獵,所以膽子也比尋常人大些。

    這時他一只手拿着一根鐵鏟擋在身前,另外一只手則是慢慢地往細腳的鼻子下面探過去。

    片刻後,他手一抖,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

    他緩緩轉過了頭,渾濁的目光絕望地掃過周圍所有人。

    “死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幹巴巴地說道。

    “我們……我們又殺人了。”

    *

    張二叔的臉色徹底變了。

    *

    張二那天離開封井村的時候,一路都是靜悄悄的,就連出門都是走的後門。

    可當他回去的時候,卻是引起了全村的轟動。

    因為他背了一個全身是血,一動也不動的細腳叔回來了。

    用他的話來說,是他們吧進山挖菌子,沒想到細腳腿腳不方便,直接在山上摔了,最後被一夥人火急火燎地背下了山。

    然而,說是說“受傷”,張二叔卻并沒有騎車把人送去醫院,而是把那細腳直接放在了院子裏躺着。

    沒過多久,那簡陋低矮的院子裏,便響起了細腳叔堂客凄厲而絕望的慘叫……

    ……簡直就像是昨日重現。

    *

    然而,在聽到那遠遠傳來的哭喊和喧嚣時,甘棠卻完全沒有擡頭。

    一方面,是知曉了張二那一小夥人的真面目後,他是真沒膽子在那些人面前亂晃。

    另外一個方面,則是因為,現在他有更加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

    斷腿。

    被他從山上面帶回來的那一節斷肢,如今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它被撒了石灰,裁成一條條的報紙,仔仔細細地包裹起來,然後又用保鮮膜包了一層。

    那股來自于屍體的淡淡血腥味和臭味因此而淡去了不少,可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出人腿的輪廓。

    “你該不會……打算把它放進冰箱吧。”

    于槐遲疑地看着甘棠動手把那節屍體包好,臉都吓白了。

    他小心地窺視着甘棠沒有什麽表情的臉。

    “……你外婆要是不小心看到了,會犯心髒病吧?”

    話音落下,過了十幾秒鐘,他才看到少年一臉空洞地擡起頭來。

    “沒,我打算先找地方埋起來。”甘棠沒有什麽起伏地開口道,“這一截腿,就是……張二叔他們殺掉的那個人,張二嫂的弟弟的屍體。他們……把他分屍了。”

    說到這裏,甘棠深吸了一口氣。

    “我要找個穩妥的地方,把它藏起來。這樣之後報警,警察過來的時候才有證據。”

    “哦哦,這樣啊。”

    于槐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着又聽到甘棠繼續開口:“……但是屍體會有臭味,放在我家院子裏不合适,放村裏其他地方,可能會被狗刨出來,要是放在山裏應該也很容易被野獸找到刨出來吃掉。”

    “啊?”

    “于槐……你家的冰箱還有空位嗎?”

    ……于槐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開口回答道:“抱歉,我家沒有冰箱。”

    “哦。”

    甘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其實一直都在無意識地啃自己的指關節,啃得那一小塊皮肉都泛出了血絲也沒覺得疼。而他的眼睛,一只緊緊地盯着地上的那一截斷腿。

    甘棠能感覺到,這一路回來,包括剛才包屍塊的時候,于槐其實看了甘棠好幾次,那種探究而忌憚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麽殺人狂魔一樣。

    跟一看到碎屍就吐了的于槐比起來,甘棠也覺得,自己的冷靜好像有點不對勁……

    可實際上,只有甘棠自己知道,衣衫之下,他其實一直都在不停地發抖。他的身體跟他的精神好像已經分離了。他的手能穩穩地在報紙裏撒上生石灰,能夠完美地将斷肢包成一小截木乃伊。可他的腦子,其實已經吓到完全空白了。

    他必須要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去思考,不要一直回憶之前在山裏的那一幕。

    不然,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崩潰。

    有些東西……非常恐怖的東西……

    “咚——”

    就在這時,甘棠忽然聽見,之前被自己親自反鎖起來的房門內側,傳來了一聲悶響。

    “糖,糖糖!是你嗎?你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我很乖我沒亂跑也沒亂叫——”

    岑梓白的聲音在門後面幽幽響起,哀怨而又無措。

    “糖糖,你來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很聽話的。你說的一切我都照做了。”

    ……

    甘棠打了個寒顫,這才想起來,回家之後他就一直在忙着處理那一小坨碎屍,壓根就沒心思去開門去探查岑梓白的情況。

    或者說……

    他不是沒心思。也不是忘記了。

    他只是,不敢。

    在聽到岑梓白聲音的那一瞬間,一直被甘棠強行壓制在心裏最深處,完全不願去想的那個問題,還是不受控制地緩緩地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張二叔并沒有死。

    只是在殺了二嫂弟弟之後,一個不小心讓屍體被村裏的其他人看到了。

    為了掩人耳目,才做了“借肉”的那一出大戲。

    他從頭到腳,自始至終,都是個活人。

    那麽……

    如今正在房間裏哀求着他開門的人。

    那個被他親手分屍,并且丢進了借肉井裏,然後死而複生回到他面前的男生……究竟,是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說:

    是你的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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