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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補字
“窩草,這他媽是什麽——”
在甘棠因為手中的斷腳吓得發出驚呼時,在距離他們更遠的地方,遠離下山的位置上,也有人發出了內容一致的驚恐低呼。
細腳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跟大部隊走丢的。
他其實不叫細腳。他曾經也有個好聽的大名。
只不過,如今在封井村的人看來,他的名字就叫細腳。
因為他小時候得了病,右腳的神經燒壞導致了肌肉的萎縮。這讓他的右腳比左腳看上去細很多,而哪怕是這個年歲了,右腳時不時傳來的神經痛依然會讓他夜不能寐。
而想要不痛,他就得喝酒。
把一包一包的頭痛粉兌在烈酒裏,灌到肚子裏去,随着神智的模糊,那疼痛似乎也淡去了許多。
只不過,也正是因為酗酒,他平日裏看東西總看不清,那條纖弱得宛若孩童般的右腳,讓他跑起路來時總是很慢。
老二發現有人在偷窺,一門心思只剩下追過去把人給逮着。
其他人也被帶着,自然也是撒開腳丫子就在追。
只有細腳他跑不動。
他被石頭絆了一下,掙紮着再爬起來時,才發現周圍竟然已經沒了人了。
封井村的後山沒啥名氣,村裏人總是後山後山的叫着……只是這座山實際上是奚山山脈的餘脈,遠比它的名字更加廣袤,深邃,無垠。
平時有人活動的區域還好,可只要稍稍往山的深處走一點,整座山的氣氛就會瞬間變得陰森恐怖。
這裏的山林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樣,按道理人這麽少的地方,動物應該多才對。
可後山這塊地界,就連尋常的鳥獸都旁的地方少許多。
整座山嶺裏就只有高聳茂盛,遮得人看不清來路與遠方的樹木還有永遠潮濕濃綠的灌木,大概是因為光照不足,這裏就連樹都是歪七扭八長的奇形怪狀的,有的時候隐隐看上去就像是一道一道影影綽綽的人影,只有走過去才會發現那些蒼白空洞的面龐,不過是扭曲枝幹上凸起的樹疤而已。
而一旦入了夜,整座山便會彌漫起不知從何而來的有毒瘴氣。要是不做準備,尋常人在後山深處待上一夜,便會精神錯亂衰竭而亡。
其實就算做了準備,進山也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一旦脫離了山林深處那些“野人”踩出來的小徑,迷失了方向,整座後山便會化作一座側頭側尾的綠色迷宮……不過危險歸危險,地方卻是一個殺人抛屍的好地方。
不然他們也不會特意進山。
……可如今,細腳左看看右看看,一股說不出來的恐慌不由湧上心頭。
周圍都是樹林和灌木叢,樹蔭濃密,底下自然是一團昏暗。
而剛才細腳那一跤是真的摔得狠,爬起來的時候,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發現自己已經分不清方向了。
不,沒事。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張二他們肯定還在附近呢。
細腳暗自鎮定,仰起脖子,沖着綠幽幽的樹林喊了好幾聲。
他指望着老二能嚷嚷幾聲給他指明道路,然而……也許是因為那一會兒功夫張二他們就已經跑遠了,又或許是過于茂盛的樹叢隔絕了聲音的傳遞。
細腳喊了那麽幾聲,他得到的唯一回應只有簌簌作響的樹叢。
可是……
此時山裏并沒有起風。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細腳陡然一驚。
一股寒意順着他麻木細弱的腳後跟一直竄到了他的後頸。
他異常警惕地望向了樹葉沙沙響的方向。
然後他咽了咽口水。
“張二……是,是你嗎?”
他戰戰兢兢地喊道。
地上的灌木叢停止了晃動。
細腳的周圍,倏然一片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滴冷汗順着細腳的額頭掉下來,落在了他微微有些發脹的眼睛裏。
細腳聽到了樹蔭深處,傳來了一聲怪異的聲音。
“張·二·是·你·嗎?”
那聲音又幹又啞,腔調跟之前細腳自己喊出來的一模一樣。
但聲線卻異常的奇怪。
就算是村尾老張頭多年前養的那只學舌鳥,喊出來的話都比那聲音更有人氣。
樹叢重新開始搖晃。
細腳恐懼地盯着那些亂晃的樹葉……有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的靠近他。
像是覺得非常有趣似的,那東西一直在重複同一句話。
“張二是你嗎?”
“張二是你嗎?“
“張二是你嗎?”
……
“嗚……”
細腳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後退去。
結果越是急,他腳就越是不穩。
一個不小心,他腳下一滑,整個人瞬間摔倒在地。
也就在這一刻,細腳看到了“那東西”,靈活地撥開了樹葉,鑽出了陰暗茂密的灌木叢。
細腳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玩意兒,然後發出了之前的那一聲驚呼。
他差點以為自己又是喝醉了,不然,他怎麽會看到這種東西——
明明能夠重複人的話語,可那東西看上去,不過是一截斷臂。
而且,還是那種被人粗暴切下的斷臂。
動手的那人力氣一看就很小,也沒經驗,斷臂上的切面相當參差不齊,骨頭碴子都是崩開的,伸在已經微微有些萎縮的深紅色肌肉外面。
然而,一截斷臂而已,這根本不是讓細腳吓到快要失禁的原因。
讓他真正恐懼到無法呼吸的,是那只胳膊的皮膚下面,逐漸冒出來的細長線頭。
是蟲子。
比挂面還要細還要白的蟲子。
那些線蟲靈活地在地上游走,拉扯着身後那只笨拙結實,泛着屍灰色的手臂。
手臂的手指也在動。
但只要細看就能發現,那是因為手臂的指甲下面,也伸出了許多細同纖毛般的蟲子。
那些蟲子蠕蠕而動,連帶着那只胳膊本身,也像是某種奇異的活物一般,靈巧而敏捷地,在雨後泥濘的叢林中爬行。
它們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模糊的印子。
像是某種蛇,或者是蟲子爬過的痕跡。
細腳呆呆地看着那玩意,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之前他們在屍坑旁逗留那麽久,其實也在被刨開的泥地上,看到了不少這樣的痕跡。
不……不對,在前往那個埋屍坑的路上,他就已經看到了那些痕跡。
只是,山裏雨後的蟲子總是很多。
當時無論是他還是張二,亦或是其他所有人,都完全沒有在意地上那些糾纏淩亂的痕跡。
哦,是了,還有昨天晚上,他在雞籠上看到的那顆頭顱。
那顆頭的脖子,為什麽那麽長?
是因為光線太過于昏暗,而他被酒精浸泡的眼睛又是那麽模糊。
所以,才會把斷頸之下,那一團團糾結在一起不斷蠕動的東西,看成了延伸出來的脖子。
……
細腳感到了一種源于生物本能的極致恐懼。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腳踝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可能是剛才那一跤,讓他直接崴了腳。
可這時候,他也顧不上了自己的斷腳了。
男人他手腳并用,拼了命地往後退去。
但是,這細微的掙紮,在那條詭異的胳膊面前,顯得是那麽無力。
斷臂在地上抽搐了一下,随後,直直立了起來。
它的掌心攤開,手指就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猛的繃直,随後,密密麻麻的線蟲撕開了屍體松軟慘白的皮膚,湧了出來。
它們直接撲向了涕淚橫流的細腳。
撲向了那溫熱,柔軟,鮮活的人類軀體。
男人張開嘴,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哀鳴。
那聲哀鳴,很快就化作了含糊不清的嗚咽。
無數的線蟲密密麻麻覆蓋在了細腳的身上,從他的眼睛,鼻孔,嘴裏,甚至是直接咬開了他的皮膚,從血糊糊的洞口中,徑直鑽了進去。
細腳瘦弱的身體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就像是羊癫瘋了發作一般,周身僵直,四肢卻在瘋狂抽搐。
在他的皮膚下面,出現了一團又一團清晰的鼓包。
隐隐約約,像是一些模糊不清,因為模拟而導致嚴重失真的人臉。
……
“你聽到了嗎?”
其實距離細腳并不遠的一處山窩處,張二叔正帶着人,艱難地用鋤頭和鐵鍬,切開面前橫生的藤蔓與草木。
其中一人猛然間停下了腳步,皺着眉頭看向了身後,然後喃喃問道。
張二叔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聽到個屁——”
“細腳之前被我們落下了,該不會是他遇到危險了吧?”
那人只當沒看到張二叔的眼刀,他停下手中動作,然後硬邦邦地開口道。
“哎,也對,細腳那個樣子,要是摔了爬都爬都爬不起來。”
“對呀,而且……而且你說那人吧,實在是溜得快,說不定壓根就不是山外頭的人,就是那群‘野人’,這眼看着也找不到了,再走下去,我們萬一迷了路,那就真的麻煩了。”
那人的提議一出,除了張二之外,所有人都不由點頭稱是。
當然,這倒不是說這群人有多關心細腳,不然也不至于之前發現人不在了,也壓根沒打算回頭去找。
這純粹是大家追着追着,現在回過味來了,都有點心裏打鼓——之前那人可是爬着走的,他們追得也很快,可也就是一錯眼的功夫,那個人竟然就那樣消失不見了。
幾個人追到森林深處,越追越覺得心裏發毛,之前激烈的荷爾蒙随着疲乏的湧現逐漸褪去,現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想繼續追了。
但張二顯然并不想就此罷休。
不知道為什麽,男人這時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太對勁。
他神經質地看着周圍茂密的樹叢,腮幫子邊的肌肉微微抽搐。
“一幫軟腳蝦,行吧,你們要走就走,我一個人在這追人!我就不信了,那玩意是人是鬼我都要把他給逮着咯……艹,我殺人都不怕了,其他的我怕個屌。”
其他人不由紛紛皺眉。
追肯定是不想追的,可一想到那人之前一直在旁偷聽他們殺人埋屍的過程,心裏也跟張二一樣七上八下。
就這麽糾結不休的時候,一行人忽的聽見後面有些許動靜。
幾個人頓時一驚,齊齊回過頭,然後,就看到泥濘的山道上,隐隐約約出現了一道一搖一晃的影子。
……
“細腳?”
作者有話說:
發現好多人沒看明白……
甘棠他們看到的攻,是被砍下來的頭+二嫂弟弟的屍體。
正牌攻如今還有一些屍塊正各自散落在外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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