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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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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謝希書跟齊骛對視了一眼。

    齊骛早在那聲音響起的時候便已經皺起了眉。跟謝希書不同,作為一直已經二次蛻變的怪物留,現在的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在超市最角落,有一扇門。

    那是一扇非常不起眼的門。門口擺放着“內部員工專用,閑人請勿入內”的标識。一排貨架斜斜地擋在那扇門的附近,乍一看仿佛是之前的混亂讓其傾倒。但這時看來,恐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齊骛……那是……”

    男生耳側傳來謝希書試探的詢問——他很清楚少年想聽到什麽答案。

    之前來到超市對這裏進行清場的時候,他的手段多少有些“殘暴”。好吧,這不怪他。畢竟那個時候他身邊可沒有一個軟弱膽小的麻煩人類。但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對謝希書來說只是彌漫着淡淡血腥味的超市,對于齊骛來說完全就是惡臭的地獄。地板,貨架,乃至天花板上,都溢滿了來自于怪物的血液以及肉體的腥臭味。

    即便嗅覺敏銳如他,一時之間也很難判斷,此刻蜷縮躲在那扇門後面的究竟是怪物還是人類。

    但齊骛确實聽到了一些類似于呼吸聲的動靜。

    渾濁,沉重,因為恐懼而變得格外急促的呼吸聲……

    從齊骛的喉嚨深處擠出了細長的舌尖,它慢慢地舔過牙龈內側那一排排新長出來的細密牙齒。

    齊骛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幾乎就要那樣開口,告訴身邊那個對未來還抱有愚蠢期待家夥:那裏只有怪物。

    是的,你弄錯了,躲在那扇門後面的,不過是幾只善于僞裝的怪物。

    你聽到的那些所謂的廣播,不過是它們企圖誘捕你的小把戲。

    *

    “我不知道,這裏太臭了。”

    然而開口的時候,齊骛卻無比驚訝地發現自己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話。

    “我只能說他們有可能是人——怎麽,就這麽想找你的‘同類’彙合?”

    他異常陰冷地問道。

    但馬上他就發現,自己的袖口被人用力地拽緊了,而他懷疑,謝希書可能都沒有意識到本人的小動作……

    “我,我只是想去确認一下。”

    少年憔悴而蒼白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淡淡的紅暈,那是難以掩飾的希翼。

    而最讓齊骛感到暴躁的是,此時的謝希書,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往常更加柔軟。

    “我剛才确實聽到了收音機的聲音……我的意思是,我聽到了應急廣播!只要有應急廣播,就證明這次只是A市出事,并不是全域淪陷……外面還有人是正常的,他們說不定正準備進城救人!我們需要獲得更多的訊息不是嗎?然後跟更多的人會合,安心地等待國家的救援!”

    謝希書此刻的表情讓齊骛想到了沉船時終于攀上救生艇的幸存者:誰都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但是至少在這一刻他确實無比确信自己一定會得救,噩夢般的現實也終将過去。

    可就在下一秒,少年臉上又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他轉過頭來看向了超市外,神色遲疑不定。

    “不,不過如果不安全的話,就還是算了——”

    “啧。”

    齊骛捋了一把頭發,然後反手緊握住了謝希書的手。

    “想确定就去看一眼,一點小事讓你糾結成這樣……你們學霸都這麽磨叽的嗎?”

    他當然知道謝希書在遲疑什麽,也許開了門後,藏在工作間裏的又是幾只被他疏漏的怪物——但這個念頭您不管讓齊骛變得比之前更加不爽起來。

    有他在,難不成還真會讓其他怪物當着他的面把謝希書給吃了?

    謝希書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一點。

    随後齊骛壓根就沒有給謝希書繼續舉棋不定的機會,就那樣直接拽着少年,徑直來到了陽光照射不到的超市深處。

    “砰——”

    高大的男生一腳便踢開了擋在門口的貨架,然後順勢伸手,在金屬鎖栓令人牙疼的斷裂聲中,霍然扯開了員工休息室的鐵門。

    然後他打開剛剛從超市中收集而來的手電,漠然地看向房間內部。

    這間員工辦公室那裏的裝飾風格相當簡陋,靠牆的位置并排擺放着一整排的金屬個人用品儲存櫃,櫃子旁邊放着拖把掃帚一類的清潔工具。

    房間的中間則擺放着一張簡易的折疊桌子。桌面上淩亂地堆放着一些個人用品:顏色鮮豔的塑料桶,已經變成了灰色的棉線手套,不鏽鋼保溫杯,幾盒敞開蓋子,還沒有來得及吃完的外賣……

    另一面牆上挂着一面白板,上面用油性筆潦草地寫着清潔班次。

    此時此刻,這裏看上去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可片刻前,這裏明明傳出了收音機的聲音。

    謝希書的呼吸短暫地屏住了,齊骛感覺到那人的指尖,在自己的掌心中很輕地動了一下。

    “呵。”

    齊骛倏的冷笑了一聲。

    “有人嗎?”

    他沖着寂靜無聲的休息室毫無起伏地開口道。

    “……”

    無人應答。

    “有人類嗎?沒變異的人。”

    他便又重複了一遍。

    依舊一片寂靜……直到謝希書忽然拉了拉他,示意他看向地面。

    在手電筒光斑的照耀下。折疊桌的下方是一大灘烏黑粘稠的血跡,隐隐約約仿佛看到了一個人正蜷縮着身體躺在那裏,身體劇烈地起伏着。

    那個人的身上血腥味很重。

    可這種血腥味也有可能是怪物留下來的……

    “喂,你這家夥——”

    齊骛皺着眉頭往裏頭走了兩步,然後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那個人,下一刻,那人卻猛然間擡起頭來,枯瘦的雙手死死地拽住了齊骛的腳。

    “動手啊啊啊啊怪物!殺了這怪物!”

    在手電筒的光柱下,幸存者的臉部劇烈地抽搐着,有那麽一瞬間看上去,甚至比真正的怪物更加猙獰。

    而伴随着他無比嘶啞的吶喊,幾個藏身在金屬櫃上方以及牆角處的人影,也猛地從陰影中跳了出來。他們的身形顫抖,卻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利器——從肉食區拿來的砍刀和用來清理污跡的鐵鏟——瘋狂地朝着齊骛和謝希書劈了下去。

    齊骛眉梢微揚,擡起腳一下就把最開始拽住自己的那個人甩了出去,盡管那人已經是這群人中最健壯的,身上還穿着一件皺巴巴保安制服。男人撞到了金屬儲物櫃,所有的金屬門都嘩啦啦響了起來,堆在頂部的雜物掉了下來,在地上砸得粉碎。

    與此同時,齊骛關掉了手電筒。

    光線驟滅之後,普通人眼前總會有那麽一瞬間無法視物的漆黑。

    齊骛身上的裂口也在這一刻驟然綻開,細長的觸手從中霍然彈出,相當輕松便卷起了那些襲向自己和謝希書的兇器甩到一邊。

    黑暗中響起了人群的尖叫。

    “怪物!拼了別怕啊啊!殺了這怪物不然我們都要死!”

    躺在地上的保安哆哆嗦嗦地撐着地站起來,然後借着黑暗縮到了角落裏。

    但他也沒忘了繼續給其他人“打氣”。

    只可惜,都不要說是對付如今已經異變的齊骛,就算是在這之前,就這幾個戰戰兢兢,蜷縮在超市裏不知怎的躲過了異變的普通人,集合在一起沖上來也根本不可能是男生的對手。

    等到手電再次打開,那幾個曾經的超市員工已經齊齊被齊骛弄得肩膀脫臼,疼得哀哀倒地直抽冷氣。

    ……這顯然不是謝希書想看到的場景。

    “那個,我……我們不是變異者。”

    謝希書臉色蒼白地從齊骛身後轉出來,喃喃解釋道。

    他看向地上的那群人。

    謝希書本來以為自己之前的遭遇已經足夠恐怖了,但不得不說,跟現在的自己比起來,休息室裏的每個人看上去都已經是瘋子了。

    “怪……怪物!”

    “嗬……怪物……嗚嗚嗚好疼,我要被吃掉了,我要被吃掉了!”

    “別殺我!求求你了別殺我……”

    “怪物啊……”

    ……

    他們甚至都分辨不出肩膀上傳來的劇烈疼痛,僅僅只是因為脫臼,而不是被怪物撕開了臂膀。手電筒的照射下的,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因為極度驚恐而微微凸起,在看到謝希書……以及謝希書身後的齊骛後,所有人都開始涕淚交加的哭嚎起來,有個人甚至直接尿了褲子。

    因為他們表現得太崩潰,以至于謝希書甚至都沒忍住轉頭多看了一眼齊骛。

    現在的齊骛明明表現得就是一個正常人,沒有露出絲毫端倪。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會發出那麽恐怖的哭嚎。

    “我們沒有惡意,我們都還是學生!”

    謝希書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這群精神已經完全崩潰的成年人,再三溝通卻始終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他的神色也逐漸變得暗淡下來。

    “我們只是聽見了收音機的聲音,想來找你們确認一下——”

    謝希書擠出最後一點力氣,強裝出冷靜的樣子繼續開口道,但這一次他沒能把話說完。

    “怪物!”

    蜷縮在牆角的那名保安突兀地開口打斷了謝希書。

    他空洞地盯着門口兩道人影,臉頰不自然地抽搐個不停。

    “你明明就是怪物,不要以為會說人話能騙到我們,我們不會再上當了——夥計們上啊!殺了他們!再不動手,這家夥一定會把其他怪物都招來,然後把我們全部都吃了!”

    謝希書深吸了一口氣。

    自從剛才動手之後齊骛就一直沒有說話,但謝希書可以感覺到男生正在變得暴躁。這簡直比面前這群叫嚷着要殺了他們的人還要來得讓謝希書心驚肉跳。

    經歷過一次齊骛的失控,謝希書只能說那簡直就是噩夢。

    而他壓根就不想重溫一次那樣的噩夢。

    “你再繼續這樣嚎叫下去,才會把其他怪物都引來……啧,算了,收音機在哪裏?我只是需要确認一下收音機裏的信息,等我用完後我會換給你們的。”

    說完他幹脆懶得去理會房中其他人,直接在休息室裏胡亂地翻找起來。

    幸好那些人并沒有把收音機藏得很深,沒過多久謝希書便在雜物中找到了收音機,收音機很舊,塑料外殼的一角還有一道新鮮的磕碰痕跡。

    想來剛才就是這群人不小心把收音機跌落在地,開啓了收音機。而為了關機,他們甚至來不及找到開關,而是直接扣開了電池蓋,取出了電池。

    耳邊萦繞的哭喊與尖叫讓謝希書愈發感到心煩意亂。

    他甚至無暇去尋找那些人丢下的電池,拿到收音機後他便立刻回到了齊骛的身側,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角。

    “抱歉……”

    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句道歉。

    “齊骛,我們走吧。先到外面去。”

    然後,少年才極度沮喪地低聲道。

    齊骛扯了扯嘴角,悄然合攏了身上那些按捺不住的縫隙。

    然而眼看着兩人轉身,那名保安愈發聲嘶力竭地嘶吼了起來:“快,快攔住他們啊啊啊阿它們在召喚其他怪物了,這樣下去我們就死定了死定了死定啦啦啦啦——“

    男人的眼珠在自身的尖叫中,“噗嗤”一下爆開了。

    兩道鮮紅的污血他瞬間變得空洞的眼瞳中湧出來,随之而來擠出眼眶的,則是一簇簇鮮紅蠕動的肉芽。

    它們在謝希書驚恐的視線中逐漸拼湊成了某種半透明的鼓脹的氣囊。

    宛若青蛙的頰囊。

    每當那個男人發出叫聲,他的“眼球”便會成倍地脹大,而他發出來的聲音,也像是附加了某種巨大的共鳴聲變得異常響亮。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去死啊——”】

    在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中男人踉踉跄跄地在角落裏站起了身。

    每走一步他的身體便會變得更加畸形。濕漉漉的保安服很快便被具有強烈腐蝕性的粘液徹底侵蝕,便作一片片脆弱的布塊落在他的腳邊。

    “老,老李?你,你變成怪物了?”

    原本一直對着齊骛尖叫的那群人這下更加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曾經的“同伴”。

    “不可能啊……你不是說你沒感冒過嗎?你怎麽也變成怪物了?”

    但此時此刻的“老李”,早就已經不可能再回答他們任何質問了。

    或者說,“老李”幹脆沒讓他們有再次開口的機會。

    謝希書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面前的怪物臂展驟然拉長,長着黑黃色指甲的雙手一把卷起了地上瑟瑟發抖的,昔日的同伴,就那樣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伴随着怪物的大口大口的咀嚼,一大團又腥又熱的血液就像是瀑布一樣從它的齒縫間噴濺而出。

    “嗚——”

    謝希書将收音機抱在自己胸前,喉中溢出了一絲悲鳴,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連連退去。

    不是……人類嗎?

    打開門的時候,這個人明明還是一個普通的幸存者啊?

    怎麽忽然之間就變成了怪物呢?

    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而“老李”在大口大口吞咽下其他人的屍骸後,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驀地轉過了頭對準了謝希書。他的眼睛早已破裂,化作了那兩團鼓鼓的氣囊。

    但謝希書依然有一種被它死死盯上的感覺。

    “好香……你好香啊……嘶嘶……吃了你……我要吃了你……你這只怪物……”

    然後它伸長了雙臂,直直朝着謝希書的方向沖了過來。

    *

    “齊骛!”

    謝希書本能地發出了一聲慘叫。

    就在下一刻,幾道鮮紅的軟肉貼着他的耳郭,筆直地刺進了“老李”的頭顱。

    明明是那麽柔軟靈活的“舌頭”,在攝取其他怪物的血肉時,卻總像是被燒熱的銀刀直接切割黃油般輕盈快捷。謝希書眼睜睜地看着齊骛将那兩根舌頭刺入了“老李”的眼眶,然後它們微微彎曲,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輕輕一掰”。

    “老李”在最後關頭掙紮了那麽一瞬,他的喉嚨裏噴出了一長串含糊的嗚咽,紫紅色的肥軟舌頭像是窒息了一樣從嘴唇中擠出來,在半空中狂亂的晃動着。

    随後,謝希書聽到了“咔嚓”一聲脆響。

    “老李”的整具身體就在謝希書的面前,被撕成了整整齊齊,污血飛濺的兩瓣。

    *

    “……你還好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希書感覺自己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而他壓根就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因為腿軟而癱倒在地的。

    齊骛的問話聽上去就像是從遙遠海中傳來的,聽上去悶悶的,顯得有些失真。

    “喂,你真沒事吧?”

    齊骛伸出手在面無人色的少年面前晃了晃,見謝希書雙眼空茫,面無血色,他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必須得承認,自己是故意放任了一下——放任那只怪物沖到了距離謝希書那麽近的位置,而究其原因就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可現在,謝希書的反應卻比他預想的要糟糕許多——可昨天晚上自己的樣子遠比剛才那只低階怪物要恐怖很多。謝希書也沒表現得多害怕啊?

    *

    “我……我有些……惡心。”

    又過了片刻,齊骛才聽到謝希書恍惚的回應。

    他悄然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謝希書的手。

    “行了,先離開這裏,味道太重了我也快吐了——”一邊說着他一邊帶着謝希書朝着門外走去,可就在下一秒,齊骛猛然一頓,不受控制地發出了一聲咒罵。

    “該死!”

    齊骛的掌心傳來了令他神魂戰栗的香甜氣息。

    他低下頭,看到了一抹濡濕的鮮紅。

    那是謝希書的血。

    就在剛才的混亂中,謝希書的手被收音機的缺損處,割出了一道傷口。之前因為他在極度緊張的用力壓迫中,傷口并沒有出血。

    但現在,那無比芬芳的血液,正源源不斷地順着傷口滲透出來。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

    齊骛的瞳孔瞬間縮成了漆黑的一點。

    作者有話說:

    世界崩壞。

    而他只有它。

    它也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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