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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二天醒來時,一道明亮璀璨的陽光剛好落在謝希書的眼皮上。
夏日的陽光熱乎乎的,即便閉上眼,謝希書的視野裏也映入了一片溫熱的紅光。
頭很疼。
密閉而又沒有冷氣運轉的房間,在陽光的照射下很快就開始升溫,空氣蒸騰,腥氣蕩漾。
謝希書只覺得自己此時正深陷在一片由粘液與紅色血肉共同構建而成的深海中,意識明明正在從海底緩緩上升,感知卻始終蒙着一層濕漉漉的分泌物一般,異常遲鈍。
“嗚……”
少年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吟,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成了一團。
然後他艱難地擡起了胳膊擋在眼前,以躲避那過于耀眼的陽光。
他的每一塊肌肉都十分酸痛,脖頸和胸口上了覆蓋着厚厚的幹涸粘液,帶來了非常不适的黏膩感。
而這讓謝希書的感覺更加糟糕了。
他好累。
好疲倦。
神智恍惚中,他幾乎要以為,這又是一次經歷高熱後精疲力竭醒來的早上,然而随即包裹住身體的被褥觸感卻相當粗糙,格外陌生。
而鼻腔中充盈的氣息,也讓謝希書本能的精神緊繃。
他不喜歡這個氣味,但他不得不接受。
因為……
因為這是齊骛的氣息。
而且,只有這種氣息能夠覆蓋住他身上的致命的“香氣”。
讓他得以逃離那些怪物的觊觎。
等等,怪物——
怪物。
齊骛。
【齊骛!】
随着腦海中倏然亮起的名字,謝希書猛地打了個冷戰,這下徹底地驚醒了過來。。
他倏然從床上坐起,映入眼簾的卻是格外陌生的房間。
昨天借着月色一瞥而過的酒店房間,到了白天更顯陳舊破敗,密閉一整個晚上之後,空氣也愈發顯得渾濁腥悶。
房間的一角像是漏水了一般,早已過時的壁紙在陽光下呈現出了明顯的浸痕,地毯上也有一大片深色的水跡。
謝希書瞪着那個角落,眼睛睜得都有些微微刺痛。
他依稀還記得,昨天就是在那個角落,自己被失控的齊骛徹底……徹底吞沒。
他甚至都還能想起,自己當時是如何被層層疊疊,無法掙脫的“觸手”徹底包裹在“齊骛”的身體內部,又是如何被滿溢的,半流質的軟肉徹底填滿鼻腔和口腔的。
當時的一切都像是溺水的噩夢,細密的牙齒一直在啃咬他,啜飲着他的鮮血。
當時謝希書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可現在,他卻安安穩穩,平安無恙地坐在酒店桃紅色的圓形水床之上,蓋着一張散發着微微黴味的被子,身體酸痛到抽氣都困難……但他并沒有失去任何一部分肢體。
而那個名為齊骛的怪物,早已消失不見。
*
是變成怪物然後離開了?
還是,只是暫時有事不在房內?
又或者,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齊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夢?
……
謝希書頭痛欲裂,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噩夢和記憶仿佛完全重疊在了一起,整個人都變得格外混亂。
齊骛離開後的房間,安靜得讓他十分不安。
而他觸目所及的一切,除了那些該死的水痕之外,都沒有任何突兀離奇的地方。
過于平靜的現實,外加窗外燦爛的陽光,映襯得謝希書昨天的種種經歷,就像是神經病患者的某種妄想一般。
【如果一切都只是妄想就好了。】
“滴——滴滴——”
而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了一聲稍顯突兀的汽車喇叭聲。
謝希書身體一震,也顧不得其他,徑直跳下床踉踉跄跄地便朝着酒店的窗口走去。
然後,他小心地拉開了窗簾的一角,往外望去……
他看到了真實的人間地獄。
*
今天的天氣很好。
但對于謝希書來說,有些過于好了——沒有昨天那沉沉籠罩着整個世界的霧霭遮掩,經歷了那場突如其來的變異之後,城市裏的一切都一覽無餘地袒露在了謝希書的面前。
曾經整潔喧鬧有序的城市,如今就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瘋子,腐爛的屍體裸露了出來,傷口處有無數蛆蟲亂竄。謝希書觸目所及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廢墟,屍骸,垃圾……
大街上的車全部都七零八落地擠在了一起,看它們留下來的那堆早已燒黑的金屬骨架,謝希書大概可以猜出,當時應該是發生了一場相當慘烈的連環車禍。但跟街上發生的其他慘劇比起來,連環車禍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路邊所有的店鋪都被徹底破壞了,卷閘門或者是普通的鐵欄杆,對于異變後的怪物來說也不過是一件不耐玩的小玩具而已。它們在夜間的亢奮中瘋狂地撕開了緊緊封閉的大門,砸碎玻璃,撕開觸目所及的一切造物。更有甚者,它們直接攀爬到了臨街住宅的二樓,三樓……它們掰開了那些并不怎麽好看防盜欄杆,将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不明所以的正常人類叼在口中徑直拖出窗口,然後,大快朵頤。
随着太陽升起,怪物們也許回歸到了某種“平靜”中。而受害者們的殘骸:一小截被剔得幹幹淨淨的脊椎骨,或者是早已被舔幹淨表面皮肉的頭骨,一些不太受歡迎的內髒……都挂在了變形的防盜欄杆上,随着拂過街道的微風,輕柔地晃動着。
在汽車的殘骸和遍地變形的家具和垃圾中,一些“人”正神情恍惚地慢慢游走。
有的人身上還穿着髒兮兮的外套,行走時腳下是幹涸凝固的血跡和糞便。謝希書本以為那是一個飽受驚吓,以至于行為失常的普通人,看到他獨自在怪物群中行走,心不由地糾緊了。
可就在下一刻,随着另外一只怪物靠近,那個“正常人”的背部倏然展開,露出了內裏猙獰的血盆大口。
只用了一口,它便将那只怪物吞入了體內,背部的巨大裂縫重新合攏,只留下了宛若駝背般高高聳起的巨大肉瘤。
隔着膨脹到半透明的皮膚,隐約能看到怪物不甘心地在它身體裏不斷掙紮。
血,還有怪物的糞便從縫隙中噴出來,落在了那個“人”腳上,手上。
當然,更多的怪物,早就因為身體的異變而撕破了身上的衣服,那些花花綠綠的布料如今都成了布條,正破破爛爛地挂在它們身上。就比如說一個“男人”這時正坦然地露着自己畸形的身體,吃吃笑着在街上徘徊,遇到有洞的地方,便會狂笑着沖過去不停聳動。而他最後一次選擇的對象是地上的井蓋。
井蓋中有一團黑紫色的東西倏然探出,它們直接咬住了男人的胯間,然後連根扯下。
深紅色的血就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一樣,從那個男人的傷口中噴出來,即便變成了怪物,他依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下一秒,街上所有聽見了那叫聲的怪物都頓住了。原本漫無目的渾渾噩噩的刻板行為盡數停止,它們轉過了頭,貪婪地望向了那個“男人”。
然後它們朝着那個男人撲了過去。
即便隔了這麽遠,遠在高樓之上的謝希書依然聽到了清晰的咀嚼聲。
而一直到那個“男人”被吃得只剩下最後一小塊腐肉,它的慘叫始終沒有停止過。
似乎是因為,變成怪物之後,它們的生命力,也會變得格外頑強。
同時,它們也會變得格外饑餓。
謝希書呆滞地在窗口,窺視着街上發生的一切,當他發現怪物甚至會直接撕開早已燒黑的汽車骨架,把裏頭動作扭曲的骨架都扒拉出來咀嚼吞吃時,他終于控制不住地捂住了嘴。
剛才那一聲讓他欣喜若狂的鳴笛聲,也許正是某只怪物,将已經屍體從某輛沒有完全損毀的汽車殘骸中拖出來時候,無意間弄出來的小動靜。
光是想到那個畫面,謝希書就難以遏制地想要幹嘔。
也許是因為他的氣息太重,他忽然看到有一只怪物忽然停下了撕咬,整張臉驟然咧開,然後從黑洞洞的頭顱深處,冒出一根細長的,不停顫動的嗅聞器,那怪物咕嚕嚕轉動着眼珠,像是十分困惑地在空中來回晃動着畸形的脖頸。
謝希書倏的一下,蹲到了窗臺下。
他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卻不敢發出任何一絲多餘的聲音。
他怕被那些怪物察覺。
……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就在謝希書心驚膽戰神經緊繃的這一刻,就在他的頭頂那扇窗子的玻璃外,壓上一只蒼白的手掌。
“嘎吱——”
手掌的正中心鑲嵌着一只已經變了形的眼睛。
謝希書感到眼眶一陣濕潤。
他從來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經歷了這麽多事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有的人在接受到過度驚吓的時候,真的會情不自禁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淚。
他不敢作聲,整個人四肢着地,趁着那只手上的眼睛沒有瞟到自己,沿着窗簾的下沿飛快地爬到了房間裏。
“喀喀——咔——”
窗簾後,傳來了玻璃窗拉手被轉動時的刺耳聲響。
謝希書死死咬着嘴唇,光腳踩在房間松軟的地板上,目光在房中逡巡一圈之後,他毫不猶豫地朝着房間角落一扇虛掩的門跑了過去。
*
門的內側正是這間房的浴室。
謝希書心驚膽戰地把浴室門輕輕合攏。同時在心裏無力地祈禱怪物在嗅到齊骛留下來的氣味後,能跟之前那些未發育體一樣就此遁走。
然而就在他扭頭的那一瞬間,映入眼簾的畫面,直接讓謝希書整個人都凍結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間,就連門外那近在咫尺的入侵者,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麽恐怖了。
血,粘液,肉塊……
謝希書視野已經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完全填滿了。
酒店的浴室實在稱不上寬敞,而那些血肉模糊的東西幾乎填滿了這個狹小空間的所有角落。
謝希書能清楚地看到毫無生機,微微發青的肉塊。肉塊上滿是如樹根般縱橫交錯,微微凸起的紫色血管和紅色的神經。
他也能看清楚那些早已不再活動,在皮膚表面呈現出暗淡白色的交錯條紋。他甚至還看到了那一張一張,無力張開的“嘴”,原本深紅色的粘膜這時候已經變成了冰冷的紫紅,韌帶失去了彈性,柔軟細長的“舌頭”無力地從嘴唇中伸了出來,耷拉在軟塌塌的爛肉與粘液之中。
謝希書再也顧不得擔心什麽弄出動靜被別的怪物發覺。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嗚咽出聲。
他實在不願意承認,自己所看到的這樣東西就是齊骛,但是他能嗅得出來那種熟悉的氣息。
而且這些東西身上,齊骛的特征又是那麽的明顯。
*
所以,昨天晚上齊骛并不是在發狂——是快死了嗎?
謝希書本能地朝着“齊骛”伸出了手,想要去确認一下“齊骛”的狀況。
然而在指尖即将碰觸到那一團血淋淋爛糟糟的東西之前,他又不不受控制地,顫抖着縮回了手。
一旦意識到這很有可能就是齊骛的屍體之後,他發現自己全身都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他不敢去碰。
就這樣,謝希書背靠着浴室的大門,淚眼婆娑盯着“齊骛”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硬着頭皮,摸到了酒店洗手臺上配備的一次性牙刷,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往那團軟肉中戳了戳。
觸感非常奇怪。
奇怪到謝希書從指尖麻到頭皮。
“齊骛”的屍體戳上去跟外表濕漉漉軟綿綿的樣子完全不同。它非常疏松,就像是一團已經風化許久完全沒有任何彈性的舊海綿中一樣。
“齊,齊骛。”
略帶一點哭腔的聲音響起,謝希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自己戳中的那小團紫紅色爛肉,拼了命地在心中祈禱,齊骛能對他有所反應,只要一點點都好啊。
可是,并沒有。
沒有抽搐,沒有痙攣,沒有任何條件反射。
“齊……”
謝希書的眼淚終于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幹什麽?”
然後就在這一刻,少年的身後傳來了男生極為不耐煩的陰沉回應:“找我什麽事?”
……
……
謝希書頓時一僵,他無比震驚地轉過了頭。
浴室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打開了,而齊骛此時正雙手環胸靠在浴室的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看着謝希書。
男生就跟之前一樣,高大,陰鸷,周身萦繞着不好惹的氣息。
“你……你還活着!”
“不然呢?”
齊骛十分冷淡地應道,濃黑的眉頭微微蹙起,隐隐透出些不爽的意味。
“剛才讓你幫我開個窗你跑得比兔子都快……”正說着,他的目光忽然凝在了謝希書手中的牙刷柄上,“你拿這幹什麽?”
然後,齊骛順着牙刷柄的方向看向了浴室裏那一大堆死氣沉沉的軟肉——也就是他昨天晚上剛剛留蛻下來的廢棄物。
他滿臉不敢置信。
“謝希書,你覺得我死了——然後你就用牙刷柄戳?!”
謝希書飛快把手中牙刷柄放回了浴室的洗手臺。
“沒有!”
他咽了口唾沫,幹巴巴回答道:“我不過……我不過是以為,浴室裏進了別的怪物,被你幹掉了而已。我想确認一下它的死活,又怕它有消化液會具有腐蝕性。”
最開始他的話還有些許生硬,但說到後面就變得格外誠懇流利,仿佛他之前真的是這麽想的一般。
謝希書也不知道齊骛到底有沒有信自己的鬼扯——
隐約中,他覺得自己在說話的時候,齊骛似乎往自己臉上掃了一眼。
然後那一臉鐵青的男生臉色漸緩,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你最好是這樣。”
緊接着,他便轉身離開了,離開之前還不忘伸手,拎着謝希書的衣領,像是拎垃圾袋一般直接他粗暴地拽出了浴室。
“……不過是一堆死肉,吓成那樣了就趕緊跑啊,還蹲在那裏戳什麽戳。這要真是別的怪物,回光返照一口把你吞了,到時候你哭也沒用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齊骛一直背對着謝希書。
謝希書看不到他的臉,只能勉強揣摩出齊骛最後那幾句話……可能是在擔心自己?
好吧,至少從表面上來看,這一茬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
接下來齊骛的反應,就跟他平時沒什麽兩樣。
簡直就像是昨天夜裏那混亂瘋狂,近乎潰散的怪物,完全就是謝希書自己想象出來的一般。
但謝希書知道那不是什麽臆想——他明顯感覺到,齊骛有些地方跟之前相比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
“唔,就是蛻皮了而已。”
齊骛聳了聳肩,很平淡地解釋道。
“在變異之後一旦遇到生命危機,只要能平安度過,之後便會自動啓動二次發育的機制。”
男生的聲音沙啞淡漠,将自己之前為了應付提頭女人而差點力竭的事情一語帶過。
雖然,以當時那種情況,若齊骛僅僅只是為了自保,他其實完全可以輕松應對過去的——但要在提頭女人那種發育體前,将謝希書這樣“香甜”的存在完全遮掩起來,他要付出的代價,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而這其實還不是齊骛在昨天差點崩潰的真實原因。
真正讓他痛苦到近乎發狂的,并不是在一只高階怪物面前遮蔽謝希書存在,而是在耗盡了所有能量之後,依然強迫自己維持住人類的理智。
那麽可口芳香,平時哪怕只是聞兩下都能口水直流的“食物”,就在了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可齊骛依然以酷刑般的意志力壓制住了身體裏叫嚣的本能。
直到謝希書這個蠢貨,在他的意志力已經薄如蟬翼的那一刻,直接跳進了他的懷裏——
當時,齊骛其實真的以為自己終将在野獸的欲望前敗下陣來,就此徹底淪為惡心嗜血而瘋狂的怪物。
……
但他沒有。
事實上即便是現在的齊骛,也很難解釋的清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奇跡也許來自于少年主動賜予他的那份汁液,由血液,眼淚,汗水,以及其他——共同彙聚而成的那份甘露,比以往任何一次攝取,都更加來的讓他滿足。
渙散的意識澎湃的渴望以及根植于怪物本能中的嗜血本能……這一切的一切,在那種過于強烈的極樂面前,都變成了一些輕渺的虛妄。
幾乎是在“嘗到”謝希書的那一瞬間,齊骛便恢複了人類應有的理智。
原本在體內肆虐,仿佛連內髒都要掏空的饑渴感瞬間褪去,根本無需将面前鮮嫩蒼白的少年吞吃咀嚼殆盡,只需要稍稍吸吮,榨取一些甜美的液體,齊骛作為怪物的那一部分也瞬間餍足,甚至連力量都開始向外溢出。
再然後,他蜷縮在狹小冰冷的浴室裏,聆聽着門外床上那個少年因為陷入沉睡而變得異常平穩的呼吸聲,整個人不合常理地沉浸在了甜美的幸福中,一點點脫胎換骨,蛻去了無力松軟的皮肉,進入到怪物的下一個階段。
……
當然,關于這些,齊骛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告訴謝希書的。
盡管他可以看得出來,謝希書看向他時候,眼中寫滿了探究。
“……本來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齊骛垂下眼皮,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避開了少年的若有所思的打量。
“也就是長高了一點。”
男生輕描淡寫地嘀咕道。
“比之前也更強了一些。”
然後,他揚起手,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直接丢給了謝希書。
“行了,廢話那麽多——這些是給你的。”
謝希書被那個塑料袋吓了一跳。看着塑料袋口中傾瀉而出的食品包裝袋,他恍惚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等等,你剛才出去是……是給我找吃的嗎?”
他有些吃驚。
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別說作為怪物的齊骛了,就連他自己因為驚吓太多,都完全把吃飯這件事抛之腦後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看到那些琳琅滿目的零食,謝希書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餓到快虛脫了。
齊骛沒吭聲。
但謝希書這時也顧不得那麽多,飛快撿起了一小包巧克力蛋糕,拆開便塞進了自己嘴裏。
在舌尖上瞬間蕩漾開來的,是在平時能夠讓他頭疼的極度甜膩。
然而這時候吃起來,卻比任何事物都要更加美味。
謝希書在這之前一直都不太喜歡吃甜食。
這時候卻在不知不覺中,拿了一袋又一袋,從塑料包裝的小蛋糕到夾了大量香精和人造奶油的面包,甚至連最不喜歡的花生醬軟心糖都吃了好幾袋。
等注意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是在狼吞虎咽,毫無形象地狂吃了。
齊骛帶回來的塑料袋不知不覺就已經空了一半,只剩下地毯上被拆的亂七八糟的塑料袋。
随着足夠多的能量填入腸胃,謝希書這才勉強找回了些許正常的思維能力——
然後他便注意到,自始至終,齊骛都只是神色淡淡地坐在床邊,垂眸看着謝希書獨自一人大快朵頤。
遇到謝希書因為低血糖,連袋子都拆不開的時候,他也只是冷哼一聲,滿臉不耐煩地伸手過來,替他拆開塑料包裝。
那些食物齊骛自己一口都沒有碰。
謝希書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
“對,對不起。”
他咬着一團沙琪瑪,含含糊糊地開口道。
然後手忙腳亂地,把一直堆在自己面前的食物,往齊骛那裏推了推。
“我……我太餓了。”
謝希書喃喃道。
“東西是你帶回來的,其實應該是你先吃才對。”
話音剛落,謝希書便看到齊骛非常奇怪地瞥了自己一眼。
“我用不着吃這種東西。”
半晌,齊骛長嘆了一口氣,一字一句沖着謝希書說道。
“不用在意我,我早就已經吃飽了——不然我也帶不回這些東西。”
謝希書:……
齊骛确實用不着再吃人類的食物來填飽肚子了。
謝希書後知後覺地想到。
只不過,一旦意識到齊骛真正的“食物”是什麽,謝希書忽然覺得自己嘴裏的食物好像也沒有那麽香甜了。
但他也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齊骛到底是吃了什麽才“吃飽”了。
勉勉強強把所有該吃的東西都吃了,等到血糖慢慢回歸正常,謝希書終于有了些許精神。
“我吃飽了,謝謝。”
然而道完謝後,謝希書一擡頭,便直接與齊骛四目相對。
齊骛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
其實兩人之前也經常陷入冷場,但大概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緣故,唯獨這次,謝希書微妙地覺得他與齊骛之間這種死寂,實在有些尴尬。
“那麽,我們……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謝希書抿了抿嘴唇,随便開啓了一個話題。
齊骛又看了他一眼,才收回視線。
高大的男生聳了聳肩,态度十分松弛:“先回我家。”
他說。
“不過回家前要去一趟超市。”。
謝希書:“嗯,去超市補充一點物資确實很有必要——”
齊骛:“感覺你比我想的能吃。”
謝希書:“啊?”
作者有話說:
謝希書:(好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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