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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在車裏哭鼻子的
——我不要假的。
楚停雲整個人猝然一震。
也不知聯想到了什麽,他臉上的血色剎那褪盡,慘白無比。
好在這時候宴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貓身上,并沒有察覺到他異樣的神色。
等到宴尋轉頭來再看楚停雲的時候,他已經背過身去了,仿佛對角落裏躲着的那只杜賓很感興趣。
“喵~”
“喵~~~”
兩個月不見,寶寶被宴尋爸爸抱在懷裏激動壞了,一直夾着嗓子哼哼唧唧地撒嬌。
寶寶是只貍花貓,偏橢圓的小圓臉,綠眼睛,虎斑紋,脖子間有一團三角巾樣式的白毛,四只腳腳也是雪白的。
總之,長了一副很端莊乖巧的小貓臉。
四肢和尾巴都很粗壯,不到肥胖的地步但是一眼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就很健康強壯。
——很符合宴尋兒子的身份。
一看就是親生的。
宴尋怎麽看怎麽覺得喜歡。他的注意力再次被小貓吸引走,但這時還在繼續跟楚停雲說話——
“更何況這種假體植入手術只是為了滿足人類的私欲,讓小貓受罪再挨一刀真的沒什麽必要。”
他也會很心疼。
“沒有小鈴铛就沒有了吧。科學來說,絕育對寶寶也算是好事。”
宴尋說話間楚停雲一直應聲,也沒轉過來,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麽。
于是宴尋扭頭過去看了他一眼,此時對方的背影竟然看起來有點落寞。宴尋以為他這樣的原因是被剛才小貓過于尖銳抗拒的态度傷到了,于是就安慰道:
“你耐心一點,平時別兇它,多抱抱它陪陪它,然後給它喂飯,陪它玩,再買點它喜歡的小玩具小零食哄一哄,也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
聽完這句話,楚停雲身形微滞,接着才慢慢轉過來。
他對上宴尋柔和的目光,一時有些發怔,過了幾秒才低聲應了句“好”。
耐心一點,別兇他。
要抱要陪,還要哄一哄......
楚停雲下意識在心裏跟着重複。他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維持住了臉上若無其事的表情。
但這時楚停雲剛有一點要靠近宴尋的意思,正在撒嬌的小貓就瞬間變了臉,兇巴巴地龇着牙,朝他呼呼哈氣——
被兇的男人還沒作出反應,宴尋就立刻捏住了貓兒子命運的後頸肉。
他皺着眉,臉上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并用那種家長糾正小朋友壞習慣的語氣告誡小貓:
“寶寶,不可以這樣對停雲爸爸噢。”
“......”
停雲爸爸。
這個稱呼一出,別說楚停雲,就連旁邊站着的顧山青都忍不住震驚地瞪大了眼。
他下意識仔細去看了看宴尋的臉,确認這真的是“宴尋”。
顧山青算是楚停雲整個追夫過程的見證者。
他知道楚停雲挖了自己妹妹的牆角,對一個男大學生窮追不舍,死纏爛打,但都無濟于事,最後是靠着幫宴尋還了好幾百萬的欠債才勉強把人追到手。
家裏的反對先不說,重要的是就算結了婚兩個人也一直矛盾重重,至少顧山青從沒見過宴尋有笑的時候。
只要是跟楚停雲相關的人接觸時,宴尋永遠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禮貌,但也永遠保持着讓人無法靠近的距離。
之前顧山青無意間還曾撞見楚停雲和宴尋吵架,一個惱怒發瘋,另一個就沉默冷眼,好似火山撞冰山,雙方都別想好過。
吵完架之後,宴尋就回去跟貓呆在一起。
而楚停雲則是到外面去喝酒,喝得爛醉,等到第二天清醒了,又買一堆東西眼巴巴回去求和好。
顧山青看着都替楚停雲難受,也勸他要不算了,都鬧成這個樣子,強留沒有意義。
哦豁,這下可踩着了男人的逆鱗。
楚停雲立刻就跟他發了好大的火,差點都要鬧到絕交的地步。
至此,顧山青就再也不插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
今天兩個人不但手牽手進來,宴尋還跟楚停雲有說有笑,甚至在最寵愛的小貓面前維護他,還稱呼什麽“停雲爸爸”。
顧山青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所以确認宴尋的身份之後,他立刻又去看楚停雲。
原本是想給對方使眼色問問這到底怎麽回事,再問問楚停雲到底用了什麽神仙手段能讓宴尋突然之間變化這麽大。
結果扭頭一看,顧山青才發現楚停雲比他還震驚,整個人完全處于一個表情......甚至大腦都有點空白的狀态。
明明被宴尋訓的是貓,偏偏看起來好像是楚停雲被訓了一通似的。
“喵嗚......”
寶寶大概沒想到宴尋爸爸會訓他,當即收了牙齒,小貓臉一跨,扭頭鑽進青年懷裏自閉了,委屈巴巴哼哼唧唧的。
宴尋安撫好小貓,一擡頭才發現兩個男人一個表情古怪,一個表情空白,好像剛才見到了外星人。
他有點詫異:“怎麽了?”
“宴尋,你......”
顧山青原本想問你今天怎麽了,但下一秒話頭就被楚停雲劫了過去。
“——你把它教得真好。”
“是嗎?”
宴尋笑了笑,顯然對這個誇獎很受用。
但現在失憶的宴尋并不知道,小貓如今對楚停雲如此排斥和抗拒并不僅僅只是因為絕育。
當初楚停雲最開始就不同意養貓,并表達了強烈的排斥和不喜,後來想緩和關系來幫忙做貓爬架的時候又遇上了過敏。
再加上男人有潔癖,同意養貓的前提是讓宴尋把它弄幹淨。
于是......
[楚停雲不喜歡貓,讨厭貓,覺得貓很髒。]
[小貓也會給楚停雲帶來麻煩和身體上的不适。]
[如果小貓給楚停雲真的帶來麻煩,或者惹惱了他很可能就會被趕出去。]
——這三個概念就在宴尋的心中自此根深蒂固。
所以在整個養貓的過程中,宴尋都下意識将楚停雲排除在外。他親手就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将雙方隔開,以此杜絕所有可能出現的矛盾和傷害。
再加上兩人總是時不時吵架,對宴尋親近的小貓自然對楚停雲觀感不好,雖然不會撓他咬他,卻也不會讓他摸也不讓抱。
而在楚停雲看來,就是貓無視他,人也不理他。
宴尋就這樣讨厭他,讨厭到就連貓都不願意讓自己碰一下。
甚至,他每天對貓的笑臉都比給自己的多。
所以日複一日,最後在那套被精心布置過的,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婚房裏,楚停雲卻變成了被孤立的那一個。
他明明和喜歡的人結婚了,有家了,可卻好像什麽都沒有。
他還是一個人。
時間越久,楚停雲就越惱,越嫉妒,越痛苦。
日積月累,這些黑色的情緒堆成了山,堵成了湖。
直到宴尋提出離婚。
他什麽都不要了,不要錢,不要工作,也不要楚停雲。
宴尋是如此地冷酷無情,他丢掉了一切,只帶走了貓。
于是,楚停雲就崩潰了。
他所有的負面情緒就在此刻決堤,然後爆發,把兩個人都炸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可現在,宴尋卻在小貓面前維護他,還溫柔親昵地把他稱作“停雲爸爸”。
這一刻,楚停雲已經震驚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如果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癌症晚期的病人忽然得到了救命的特效藥。
至此,他本該逝去的生命即将失而複得。
——楚停雲便是如此般地欣喜若狂。
但他很快又想到,宴尋前後如此極致的反差都只是因為......他不記得了。
不記得過去的恩怨和眼淚,酸楚與痛苦。
不記得他們之間被刻意隐瞞下來的一切傷害和龃龉。
假的就是假的。
宴尋不要假的。
他就是這樣黑白分明,決絕冷酷的人。
昨天發生的一切都讓楚停雲太得意忘形了,直到宴尋剛才的那句話讓他直面了這個自己一直逃避的事實。
那就是所謂救命的特效藥不過是另一種慢性毒藥而已。
從宴尋失憶的那天起,楚停雲就開始飲鸩止渴了。
現在失憶的宴尋對他越好,他就越是貪戀現在的溫暖。
一步一步深陷其中,難以回頭。
但如此種種念頭,宴尋都不知道。
他抱着懷裏的小貓,大致檢查了一下。發現小家夥身體健壯,耳朵嘴巴,爪爪屁屁都很幹淨,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好。
于是,作為貓爸爸的宴尋自然要向顧山青表達感謝。
“顧先生,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不好意思,寶寶不懂事,還欺負了你們家的小狗。”
顧山青看見宴尋對他笑,簡直受寵若驚,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什麽顧先生,叫我名字就好。”
“那好,顧山青。”
青年從善如流,并順勢詢問道,
“你晚上有空嗎?我們請你一起吃個飯?”
宴尋對人的确向來不太熱情,但這是楚停雲的好朋友,又幫着照顧了寶寶兩個月,重要的是自家的貓兒子還把人家的狗欺負得不行。
不論是出于禮貌,道歉還是感謝,請吃一頓飯還是要的。
“啊?”
顧山青下意識看了一眼楚停雲,後者眼神一凝,他立刻就懂了。
“噢,不了不了,我還有點事,把貓還給你們我就要去公司了。”
顧山青笑着搖頭婉拒,
“下次吧,下次一定。”
“好,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宴尋也就再沒有強求。
接到貓之後,兩人就啓程回家。
裝着小貓的航空箱放在後座,楚停雲開車,宴尋則是坐在副駕駛。
他發現楚停雲一路上好像都有點心事重重。不久後車子開進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停好,楚停雲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宴尋問他:“怎麽了?有事?”
“......我等會兒要去公司一趟。”
楚停雲只能這樣回複他,然後努力微笑着說,
“你先回家吧。”
宴尋“噢”了一聲,他一直都知道對方工作很忙,現在看來壓力也挺大的。
接着,宴尋就帶着小貓下車了。
楚停雲看着他的背影漸漸走遠,消失在拐角。
“......”
楚停雲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他木然地坐在車裏,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手腳一片冰涼發軟。
手指哆嗦着摸出一根煙,又是點了好幾下才燃。
可尼古丁的攝入一點兒都沒能安撫到楚停雲,反而讓他覺得周身的煙霧好似心中恐慌的具象化,将他死死籠罩,困住。
嗒——
副駕的車門就是這時候被人從外面拉開的。
宴尋不知道什麽時候折了回來,又坐到車上。
楚停雲驀地轉頭,神色驚愕,條件反射地立刻把煙滅掉。只是他的動作太慌亂,反倒把自己燙到了。
不過這時候楚停雲當然不在意這個,而是緊緊盯着宴尋,聲音裏努力壓抑着驚惶,
“你......怎麽回來了?”
對方說:“我剛上去給寶寶開了個罐頭。”
“......什麽?”
楚停雲沒明白。
下一秒宴尋忽然欺身過來,用手捧住他的臉。
這時,楚停雲聽見他輕輕嘆了口氣——
“我把貓哄好了,所以現在就回來哄一哄它躲在車裏要哭鼻子的家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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