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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一场空
    “哎呦!”

    楼外一声惨叫。

    狐狸精即刻警觉,扔下磨牙的棒棒骨,“汪汪,汪汪汪——”

    三个小孩一致往外瞧。

    只见一个瘦小老头跌坐在地。

    “我去看看。”李相夷三步并作两步。

    狐狸精跟上。

    “多管闲事。”角丽谯不屑助人为乐,在背后道。

    “哼,老爷爷,但愿是条蛇,让他给本姑娘栽上面。”

    盘坐床上的笛飞声唇线一松,“你以为他栽上面,你能捞到什么好处。”

    角丽谯一想,好像是这样。

    如今楼里能打的,也就李相夷了。

    不对,要不是李相夷,她现在根本不会在楼里。

    遂道,“那又如何,本姑娘就是想让他不得好死。”

    笛飞声撩开眼皮,冰凉凉扫她一眼,“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我可没他那么好耐性。”

    角丽谯识趣地闭了嘴,她还没有下黄泉的想法。

    不过,也没因此多讨厌笛飞声。

    还上赶着搭话,“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你伤得这么重,肯定需要灵药,我这里有。”

    “只要你把我放了,我就给你,怎么样?”

    当然,那灵药也是偷的,虽是偷的,却是实打实地上乘。

    笛飞声选择性地聋了。

    角丽谯:“……”

    外面,李相夷在老爷爷面前蹲下,“老伯,您怎么了?”

    “天都快黑完了,怎么在这儿?”

    老爷爷指着腿,面露苦色。

    “我儿子儿媳上山砍柴,一天一夜没回来,我心里急,就出来寻。”

    “没想到,人还没找到,就给毒蛇咬了。”

    “啊呀,”他右腿一抽,哀嚎道,“毒,毒发了……”

    李相夷深以为然,问,“您认识是什么蛇吗?”

    老爷爷直摇头。

    “我知道些,给您看看吧。”李相夷道。

    云隐山的毒蛇不少,尤其是春夏季节,他多少遇见过,能辨别一些。

    有的蛇毒,师父师娘还告诉过他,该用何种草药解。

    来的路上无聊,李莲花也讲过一点,说是菜地里出现过什么什么蛇。

    他往左挪上几步,停在老爷爷腿前,撩开裤腿。

    天色朦胧,为了看清楚些,他摸出个火折吹亮。

    亮光映在小腿上……奇怪。

    这老爷爷满脸皱纹,腿上皮肤却是平滑。

    还有那两个蛇咬出的血点,怎么没小洞,倒像是朱砂点上去的……

    思及此,他猛地后退。

    狐狸精前所未有地大叫起来,叫声凶猛。

    还往前一扑,咬住了老爷爷小臂。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包迷药扬在面前,随呼吸进入口鼻。

    “狐……”李相夷想喊狐狸精快跑,却说不出话来。

    药效十分强劲,头脑止不住地昏沉。

    他抬指按穴,想要封住药效,可失了力气,只能无奈滑下。

    狐狸精盯他的眼珠一动,也不住失神。

    口却发狠地撕咬着坏人,尖利的牙齿刺进皮肉里。

    “小畜生,滚开!”老爷爷吃痛大叫,用力一甩,没甩动,皮肉反而被勾得更开了。

    他抬脚对着狐狸精一踹。

    狐狸精腹部一塌,飞至几米地外。

    它挣扎着爬起来,四肢却是打滑。

    弹指间,只能痛苦无助地闷哼两声,躺倒在地。

    世界暂时泯灭前的最后一寸目光,滞留在李相夷身上。

    李相夷也坚持不住了,整个人像坠了千斤巨石,被拉向地面。

    老爷爷看着他笑起来,声音中气十足,“三,二,一!”

    他眼睛一闭,重重倒下,压折了野草。

    老爷爷站起来,撕开脸上的假面皮,露出一张不惑之年的脸。

    他大踏步去了楼里,另一个同伙已经在里面了,刚和笛飞声打起来。

    笛飞声身负重伤,实在有心无力。

    那两人又有迷药在手,防不胜防。

    同样地,不出多少时间,也被药倒了。

    角丽谯本万分希望,那老头是莲花楼的仇家,好好好祸害李相夷一番。

    现下她只想保命。

    于是毛虫一般顾涌着,想蹭到一把刀前,把绳子弄断。

    可哪里来得及,药粉一撒,人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两个人牙子,麻溜地把三小孩套上麻袋。

    或扛肩上,或拐手里,精神抖擞,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好久没干这么大的一票了。”瘦瘦的吕儿马眉飞色舞。

    壮壮的马儿驴神采飞扬,“是啊,自从城里的百姓戒严后,好久没抓到小孩了。”

    “这一下就捞三个,咱哥俩岂非一马当先!”

    吕儿马顺着道,“也不知庄主会如何赏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乐乐陶陶。

    他们走后半个时辰,追捕笛飞声的人便到了。

    一队人循着痋虫感应的方向而来,并在林间发现了可疑的血迹。

    顺着血迹赶到莲花楼,恰好扑了个空。

    “他娘的,又跑了!”为首的人暴跳如雷。

    “继续给我搜,必须在天亮之前,把那小兔崽子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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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则,庄主饶不了我们!”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家庄主已然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废人。

    二十来人在楼里草草逛一圈,就鱼贯出了门。

    此时的他们不会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楼的主人回来了!

    不远处,三道马蹄疾响踏破林间。

    “果然是走反了,都怪我,早知道就听阿飞的了。”方多病颇为愧疚。

    笛飞声一哂,“你倒是会拣你师父。”

    “本尊最看不惯把责任揽来揽去的死样子,难看得很。”

    被骂进去的李莲花莫名其妙,“笛盟主,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实话实说而已。”笛飞声轻扯嘴角。

    师徒俩不说话了。

    一个锯嘴葫芦一样的人,倒总能噎死人去。

    笛飞声不是不说话,而是只说绝地反杀的话。

    不多会,三人耳朵俱是一动,察觉到密集的脚步声。

    马鞭当即一扬,纵马如飞掠的影子而去。

    到莲花楼前时,非常巧地同二十来号人撞个正着。

    两方人都举着火把,将各自看得清楚。

    “是笛家堡的人。”笛飞声略过人身上的服制。

    瞬息间,李莲花脑海不知过了何种念头。

    小声交代,“后面兴许有用,抓活的。”

    左右各颔了下首。

    李莲花本打算一起上的,也不知关注到了什么。

    心下一慌,“交给你们了。”

    两人顺着他视线下移,再度点头。

    方多病一蹬马,横剑落入人群,“各位兄台来访,何必急着要走,不妨留下来吃顿便饭。”

    笛飞声也飞身下马,持刀立在他背后。

    两人临危不惧的通身气派,委实让笛家堡众人忧了一忧。

    银晃晃一圈刀光下,他们又极快镇定下来。

    “不过是三个人,兄弟们,上!”

    喊声如潮,众人涌上去。

    而澎湃的气劲在方多病和笛飞声手中聚起,如在弦之箭。

    根根火把匍匐在地,被刀被剑被真气所惊,扑闪着,明灭着。

    混乱而动人心魄。

    这边斗得正酣,那边的李莲花异常寂静。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至一条黄毛狗旁,蹲下。

    狐狸精不动声息地瘫着,他一时间有些害怕。

    检查一番,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昏睡过去,腹部有一块凸起的肿胀而已。

    可还是忍不住地,心口一绞。

    狐狸精最狼狈的时候,也就二十年后的七年前。

    他不知不觉地攒够了五十两,去当铺赎令牌。

    到底没有赎,恍然地往回走。

    路上,碰见了一只小狗。

    看样子,才两三个月大,瘦瘦小小一个,淹在黄泥水坑里,几欲奄奄一息。

    他捡起来,用帕子擦净泥污,渡了点扬州慢过去。

    小狗悠悠转醒,亮堂的眼睛直瞅着他。

    许是那双手太过温暖,它没有叫,也没有惊吓,只身子一蜷,往他怀里缩了缩,安然地睡下了。

    他搂着睡熟的小狗,去集市上多买了块肉。

    他那时会挣钱,会养活自己,也有能力养活一只狗。

    狐狸精慢慢胖起来,也渐渐长大。

    很活泼,很粘人,也很聪明。

    喝茶小憩的午后,膝上会趴着只小脑袋。

    碧茶毒发的日子,茸茸的毛发似暖炉。

    萝卜种下的时候,有爪子刨坑。

    萝卜能拔了,他教训它,“不要乱咬,留了牙印,就卖不出去了。”

    等到春来,萝卜开花,它就在菜地里扑蝶了。

    一年一年,季节流转,一人一楼和一狗。

    狐狸精跟他吃过苦,生过病,却未曾在别人那里受过什么伤。

    他搂起狐狸精,手抚在肿块上,扬州慢似水流长地化开。

    不多会后,一双棕褐色的圆眼睛便睁开了。

    如很多年后的很多年前一样,里面盛着李莲花的影子。

    它偏着脑袋一蹭,委屈巴巴地嗯嗯叫。

    李莲花一下一下顺着它毛发,“没事了,之后给你买大鸡腿。”

    狐狸精欢喜片刻,又焦急地挣脱他手。

    张嘴一咬衣摆,引着他往一个地方去。

    火把一照,李相夷的平安符闯入眼帘。

    地上还零散着白色粉末,他沾了点闻,是迷药。

    “事情有点超出预料地不太妙了……”他捡起平安符,眉头蹙紧。

    这时,身后吱哇乱叫,一片呻吟。

    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把人解决了。

    前者还从怀里掏出个小机关,拆下圈着的银丝。

    伙同后者,把众人三三两两捆在树上。

    当中有人叫嚣,“笛家堡不会放过你们的!”

    叫得最大声那个,被方多病揍了一拳。

    “忘了告诉你们了,笛家堡被灭了。”

    他一字一顿吐得清晰,“我,们,灭,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尚拎不清思路时,笛飞声大刀一架,对准领头的脖子。

    “你们要抓的人呢?”

    众人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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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人。”

    想来,确实没说谎,要不也不会空手而去。

    遂不再审问,跟领着狐狸精过来的李莲花碰了头。

    “他们没抓到人。”方多病说。

    李莲花摊开平安符,“李相夷不见了,在楼外丢的。”

    顿了下,他眺向一个方向,“先去看看那匹马。”

    刚他们都注意到了,拴马的地方,多了匹小马。

    “有马鞍马镫,看来不是乱跑来的,是有人骑来的,还是个不大的人。”方多病分析说。

    “而且,”李莲花拍了拍因打斗而惊慌的小马,“跟我们的马拴在一起,很有可能,那个人没被当敌人对待。”

    没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了,笛飞声道,“去楼里看看。”

    三人往里走,目光纳入那些景象时,额角俱是狠狠一跳。

    地上零落着各种物品,药材、衣服、碎瓷碎陶、装少师的机关匣、实为相夷太剑的菜谱……

    “这有两套血衣。”方多病在床底捡到两套衣裳。

    显然,白的那套是李相夷白日穿的,背部染着深重的血块。

    另一套则浸满血,还有利刃划开的破口。

    即使脏烂得不成样子,笛飞声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一样,笛家堡的。”

    “看来,小笛受了重伤,李相夷比我们先一步遇见他了。”李莲花翻看一番,推测道。

    “也就是说,”方多病总结说,“在外面那帮人到来之前,他们俩一同不见了。”

    三人又在楼里转,找别的线索。

    一包东西分外惹人眼。

    方多病蹲下扒了扒,大为惊奇,“武功秘籍,毒药,这么多,谁弄来的?”

    自然没人答得出来。

    可以肯定的是,网罗了如此芜杂的功法,很可能是被某个人偷来的。

    那个人甚至偷到了莲花楼,这也正解释了地上的乱麻。

    尤为能证明的就是,少师的机关匣被撬出来了。

    不过那个人被发现了,东西没带走,自己的也落下了。

    如此说来,应该是一个比李相夷功夫弱的人。

    之后又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李相夷和小笛飞声双双失踪。

    李莲花打量起火盆来,“越州的冬天也不冷,他们生火做什么?”

    小笛中了寒毒……他如是想。

    但这并不合理,火盆是湿的,被浇灭了。

    笛飞声又发现个东西,进一步否定掉了。

    “总不能是烧这个。”他在火盆附近捡起本不一样的秘籍,右下角是黑的。

    问题接踵而至,烧这个是为了什么?

    为何烧了一点,又不烧了?

    随后,他们在楼里也找到迷药,同楼外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小笛飞声是在里面中招的,李相夷是被引出去遭的殃。

    不久后,笛飞声眸光一凝,看见倒翻的长凳下压了东西。

    “你们来看。”

    李莲花和方多病闻声过去。

    那是一支断开的袖箭,箭上缠着头发,还有女孩子用的额饰。

    谁发的袖箭,缘何会钉到女孩子头上,还折断了?

    后面,他们又发现滚柜子边的一颗糖,不属于莲花楼的小刀,以及掉在楼外的一块孤零零的陶片……

    往树林里查看,有绵长的血迹,杂沓的脚步痕迹。

    狐狸精许是闻到过什么,带着他们往林子里钻了钻。

    可到底没寻到有用的线索,只能去而复返。

    让母痋感应方向,母痋却不合时宜地睡了。

    就像是忙活累了要休息,李莲花吓它也不醒。

    三人怅然失落。

    短短半日,莲花楼究竟来过多少人,又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们探过不少案,也不免觉得扑朔迷离起来。

    “先别管这些了,”李莲花捏了捏眉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既然凶手不是笛家堡的人,他们两个又是半大的孩子,说明凶手需要孩子。”

    而什么样的凶手需要孩子?

    最可能的是……

    方多病和笛飞声异口同声,“人牙子。”

    人牙子要交易,就绝不会继续留在无人的荒山野林。

    做拐卖这行,也不会只拐两个孩子。

    “走,进城。”李莲花道。

    拖着莲花楼太慢,他们就骑马去,并带上了狐狸精。

    一路上,三人皆是思虑沉沉。

    他们都不大敢想,如果找不到人,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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