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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回家
    葛阿庆还是交出了菩提无树。

    大概是半个多时辰后,方多病和笛飞声来到了安宜坊。

    他们在方宅熟门熟路地翻找,总算找到了方则仕调查萧家的一些证据。

    那些东西锁在何堂主打造的机关匣内,这难不倒方多病。

    那种式样的机关,在他八岁时,他娘就教会了他。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他就弄开了匣子。

    还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本少爷厉害吧?”

    笛飞声可不是李莲花,他从不给人当捧哏。

    只淡然道,“别浪费时间了。”

    方多病兴致缺缺地收住笑,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两人各拿一叠,就着微弱的火折光亮,搜寻起来。

    振奋人心的是,里面的确有葛阿庆儿子,葛阿满科举一案的东西。

    当年萧家因其南胤的身份,以舞弊为由,将其刷了下去。

    还运用了极其狠辣的手段,不法害死了人。

    后来他妻子告官,也同样遭遇不测。

    这就是葛阿庆一家不幸的开端。

    至于隆安帝看上葛丽藤带入宫,又间接致使葛阿庆跛脚这件事,就没办法运用大熙律典进行分说了。

    这世上,指责皇帝的人不计其数,但没有人能惩罚得了皇帝。

    除非,是葛丽藤那样裹挟着仇恨的私刑。

    看罢,他们将东西恢复原样,离开了方宅。

    到安宜坊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葛阿庆。

    朝中的方大人会不日将证据呈上去,届时萧家自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葛阿庆一时老泪纵横。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八年了。

    他甚至不敢想,这一天会有到来的时候。

    当然,此账非彼账。

    萧家是萧家,隆安帝是隆安帝。

    他并不想违背孙女的意愿,去救一个恨之入骨的人。

    同样的,他也不畏惧死亡。

    他深深地知道,出了孙女的事情,宫里的人迟早会想到这层亲眷关系,从而来抓他。

    可是,可是……他想留着命,带孙女回家。

    他不愿,她沉睡在那样一个冰冷而厌恶的地方。

    然而,他进不了宫。

    若是等官兵带他进去,那是死路一条,魂归无根。

    所以,他交出去的那一刻,只是想用菩提无树,来换孙女的尸身。

    李莲花他们应下了。

    哪怕隆安帝醒了不放人,他们也有办法把葛丽藤带出来。

    天光开始慢慢漏下,驱散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方多病和笛飞声留在葛阿庆家里。

    李莲花则拿着菩提无树,去了万寿城楼。

    他沿着石阶往上,去到顶层皇家放灯的地方,寻了个不算难找,又不容易找到的砖缝,将菩提无树塞进去。

    塞完,他就躲了起来。

    这时,轩辕随领着人,到万寿城楼来了。

    那小子不算太笨,把皇宫掘个底朝天掘不出来后,一拍脑门,灵光大现。

    遂迈着蹑风逐电的步伐,跑到外面来了。

    不出多少时间,他就在砖缝里掏到了菩提无树。

    于是春风得意,大言不惭,“我果真是聪明得很!”

    “那老狐狸未必想得到!”

    旁边,还有两个手下狗腿地吹捧。

    也不知用了什么词,轩辕随脸色大变,各捶了左右一脑袋。

    李莲花听得好笑,差点暴露自己。

    就这样,轩辕随揣着菩提无树,回了皇宫。

    李莲花打另一条路溜回去,佯装四处寻寻觅觅的样子。

    果不其然,轩辕随遇见他时,显摆了起来。

    李莲花连连称是,“轩辕大人果真是鹰头雀脑,顶顶地诡计多端!”

    轩辕随叉着腰,老感觉那话熟悉得很。

    算了,智绝无双总是遭人嫉妒。

    两人便去向太子复命了。

    造金刚珠的匠人尚在呼呼大睡,不料被一把扯起,捉去了承乾殿。

    他解开金刚珠,一颗晶莹圆润药丸,就露了出来。

    正是药王所制的灵丹妙药。

    隆安帝服下后,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的绛紫蛇形纹路便退了下去。

    他悠悠转醒,气色好了起来。

    醒来,自当得知了葛丽藤所谋之事。

    他先是惊怒交加,砸碎了一众花瓶,弄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方冷静下来,沉沉地遣散了所有人。

    在屋子里滴水未进,坐了一上午后,方则仕求见,他方才召人,梳理好衣冠,见了自己的大臣。

    方则仕出来后,一道查封萧家的意旨也下来了。

    之后,他又独坐在案前,一动不动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他开门出来,让李莲花和轩辕随带路,去了皇城司监牢。

    葛丽藤的尸首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是已失去了温度。

    隆安帝垂眸望着,伸了伸手,终是无颜地收回去。

    踱步出去后,他对李莲花和轩辕随挥了挥手。

    “送她回家吧。”

    两人找了辆小板车,又在车上垫了柔软的褥子,才将葛丽藤安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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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在下无礼了。”

    李莲花行了个佛礼,用帕子拭去她嘴角黑红的血迹,又隔着袖子,拨好她凌乱的头发,扯正变皱的衣衫。

    这样,葛阿庆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漂漂亮亮的。

    盖好白布后,李莲花在前面领路,轩辕随就在后头推车。

    长路漫漫,风吹雪落。

    但没有那么肆虐了,比昨日要柔和。

    葛阿庆去雪里站了又站,方多病和笛飞声根本劝不住。

    他三番五次地立在槐树下,探首向外张望。

    雪在身上积了一层又一层,同白发白眉融在一起,化成分也分不清的苍老。

    终于在夜幕降临前,远方响起车轱辘滚动的声响。

    凸起的白绫映入眼帘,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前去。

    身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深重脚印。

    那脚印在院门处,同蜿蜒绵长的车辙相遇。

    他抖着手,揭开白绫。

    安详的面庞撞入眼里,似往昔,又不似往昔。

    三年了,整整三年,爷孙两人只能通过灯会,在城上城下遥遥一望。

    等再见面时,已是生死之隔。

    白发人送黑发人,殇殇无绝期。

    “阿丽……”他抓着白绫,暗哑地叫了一声。

    而泪早已先于那呼唤,滚着雪落了下来,滴在葛丽藤的脸上。

    那僵死的斑点,仿佛在那一刻,开出剔透的花来。

    李莲花和轩辕随站在院外,方多病和笛飞声站在院内,皆是默默无言。

    雪洒人间,这人间,最是无情,也最是有情。

    葛丽藤很快就被送到城郊,下了葬。

    坟墓是早上挖好的,方多病和笛飞声帮了忙。

    棺材是多年前葛阿庆给自己买的,如今派上了用场。

    一行人埋着土,坟冢慢慢堆得高了。

    葛阿庆在坟头上挂了很多灯,每一盏都很漂亮。

    他说,他孙女总是不吝夸赞,“阿爷有全天下最好的手艺。”

    可惜,最好的手艺,编织不出生活最好的样子。

    他苦笑着,又去烧符纸。

    南胤的习俗与中原不同,他们不烧纸钱,烧一些画着奇怪符号的黄纸。

    李莲花他们看不懂,但也蹲在坟前烧着。

    总归,是对死者一些美好的祈愿。

    李莲花一边烧,也一边喃喃地祝愿着,“这到了下辈子,别再遭罪了……”

    符纸在熊熊的火里寂灭,葛阿庆又去洒草木灰。

    对了,南胤以草木为尊,草木是他们最虔诚的信仰。

    四个人就站在一边,凝眸注视着葛阿庆。

    他绕着坟墓走,草木灰从手里漏下,在周围圈出一个又一个的圆。

    有些许灰随风飘扬而去,迷了他的眼睛。

    他也不搓,唱起异乡曲调来,“种我旧时槐树花,花洒庭前酒万家。”

    “家国破碎风飘絮,身似浮萍雨打沉。”

    “你看那田边荠麦,青一茬,黄一茬,茬茬不复旧时年,年年不见朝月圆。”

    “朝月圆……”

    那调子从迟暮的喉咙里发出来,浑厚而苍茫。

    四个人仍旧听不懂,只能去感受。

    但最后三个字,李莲花听懂了。

    苏小慵教过那三个字的南胤话,葛阿庆又重复了很多遍。

    他可以很确定,那三个字就是“朝月圆”。

    心间蓦地一动,他记起件事来。

    药王旧居的那首诗,也有这样三个字。

    会是巧合吗……

    安葬结束,他们把葛阿庆送回了安宜坊。

    送完,就要各自离去了。

    葛阿庆在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挂了一壶槐花酿,“多谢诸位了。”

    他们拎着酒,各回各处。

    李莲花扯下腰间的令牌,抛给轩辕随,“帮我带回去,我就不去皇宫了。”

    轩辕随接在手里,劝了句,“像你这样的人,若跟我回去,必大有一番作为。”

    李莲花摆手,“我志不在庙堂,不必了。”

    方多病附和,“他最大的志向就是种萝卜。”

    “就算去皇宫,也是把皇宫开垦成萝卜地。”

    轩辕随难得见这人没骂自己,道,“他不是个大夫吗。”

    “谁说大夫不能种萝卜了。”笛飞声扫他一眼。

    “也是,”轩辕随笑了下,“说不定我哪天当着当着官,也不想当了。”

    以前,轩辕萧仗着年长,总教导他,要忠于皇室,为皇室效劳。

    现在想想,皇室何尝光明磊落,值得一片赤诚地守候。

    混口饭吃罢了。

    他抱了个拳,对李莲花道,“那就祝你的萝卜长得比人高,肥得比猪壮。”

    李莲花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怪荒诞的。

    真要长成那样,也不知拔不拔得动,吃不吃得完。

    “承你吉言。”他道。

    轩辕随挥了挥手,“三位顺心顺意,在下告辞,有缘再会!”

    李莲花三人也齐齐道,“有缘再会!”

    言罢,他们往药膳居去。

    药膳居内,李相夷扒在二楼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楼下的客人。

    阿娩姐姐随爹娘回扬州了,那三个家伙又不在,没人陪他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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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个不会说话的狐狸精,窝在脚边。

    他自己牵着狐狸精,出去逛过。

    可是一人一狗,都不热闹,没意思得很。

    李莲花生死未卜,也不知如何了。

    大徒弟和阿飞说出去找人,找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都没回来。

    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叹完,完全忘记自己数了几个人了。

    “汪汪!”

    忽地,狐狸精叫起来,尾巴摇成虚影,腿一撒,就往楼下冲。

    他下意识一握绳子,没握住,“诶,你别乱跑——”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他眼前一恍,发现楼下并排进来三个人。

    他心下一喜,跟着狐狸精,噔噔噔跑了下去。

    最后几阶,还是撑着栏杆,一蹦蹦下去的。

    他张开手,抱了李莲花一下。

    准确来说,扑更合适,李莲花踉跄了半步。

    “一惊一乍的。”他打下李相夷脑壳。

    李相夷一缩脖子,松开他,“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死了。”

    李莲花又敲下他,“能不能说句好的。”

    李相夷捂着头,不跟他计较,转而问,“那统领到底抓你去干嘛?”

    “还有你们两个,为什么去那么久都不回来?”

    “噢”,李莲花蹭下鼻尖,真假参半道,“宫里有贵人得了急病,让我去治病来着。”

    “那些太医医术都不大好,就只能来找我喽。”

    李相夷将信将疑,“真的?”

    毕竟李莲花的医术掺了多少水,实在难以言说得很。

    他又看另外两个人。

    笛飞声昧着良心,微微点头。

    方多病跟着编瞎话,“是啊,我们去帮打下手来着。”

    “治病的药还在郊外的山上才有,我和阿飞就采药去了。”

    李相夷点点头。

    索性,回来就行,也不重要了。

    四人一狗上了楼。

    三个大人是觉都没怎么睡,纷纷打哈欠的打哈欠,伸懒腰的伸懒腰,说要去休息了。

    各自打算推门而入时,李相夷拦住他们,“等一下!”

    三人低头瞧他,眼皮没来由地大跳。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出所料,李相夷目光错来错去,支支吾吾。

    “那个,那个……出了点小事情。”

    他指的小事情是,自己一个人在客栈时,打抱不平三回,统共遭殃十三张桌子,二十五条凳子,以及瓷盘瓷盏若干。

    还有,在房间里练剑时,一不小心力发大了,木剑捅穿了墙壁和地板。

    那嚯开的窟窿,连女娲娘娘也补不上。

    他小心翼翼地,用尽溢美之词来形容这件事。

    不过,李莲花他们运用了十二成的想象,进行放大还原。

    三个人盯着他,没一个人说话。

    空气凝固着,恍要结出不胜枚举的冰凌。

    重重缓了口气后,李莲花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李相夷肝胆俱寒地回。

    然后他一人做事一人当,用自己的银子赔,发现不够。

    不够怎么办呢,掌柜就带人来翻行李,把银子都搜走了。

    搜走后,三人的行李被扔到一间客房。

    扔完,严厉地告诉他。

    “等你们家大人回来,给我立刻马上搬离客栈!”

    所以……

    四人一狗背着大包小包,赤贫如洗地回到了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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