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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羅傑和香克斯談完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回來, 他們就從露玖嘴裏聽說了這件事，立刻雙手贊成，香克斯更是高興得要抱着佩拉轉兩個圈。
但是在中間名D的問題上, 羅傑和露玖兩個人卻産生了分歧。露玖認為應該要加上，羅傑卻在沉思過後認為不能加, 至少現在還不能。
在他們仔細商量過後，最終還是決定隐去中間名D。按照他們的說法, D可能會給佩拉帶來麻煩，所以不如不要。
由此，佩拉的名字正式定為波特卡斯·佩拉。
佩拉自己對D什麽的倒是無所謂, 應該說, 能夠用露玖的姓氏作為自己的姓, 那已經讓她開心壞了。
她握緊拳頭向露玖保證, 自己一定會做一個好姐姐, 保護好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露玖笑着伸長胳膊，将正在宣誓的佩拉抱進了懷裏。
她搖了搖頭，糾正了佩拉的說法：“佩佩, 我并不是希望你能保護這個孩子, 才要你成為姐姐。”
“而是我非常希望你是我的孩子, ”露玖說着，拉着佩拉的手摸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只是這孩子的到來，剛好會讓你成為姐姐而已。”
露玖說着摸了摸佩拉的腦袋接着說：“我應該感謝你願意成為我的孩子。”
佩拉默不作聲地聽着露玖格外認真的話，忽然她傾身上前抱住了露玖。怕壓到她的肚子，又不敢真的用力抱, 反而抱出了一個奇怪又難受的姿勢。露玖并沒有說什麽，她只是微笑着輕拍佩拉的背。
就這麽抱了一會兒, 羅傑看了看外面已經黑漆漆的天色，出聲打破了現在溫馨的氛圍。
“hola，hola，乖~寶~寶~現在該睡覺了。”
羅傑刻意用着誇張的哄小孩的語氣和佩拉說，成功地讓要哭不哭的佩拉把眼淚憋了回去。
他轉頭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向香克斯兩眼，頓了頓才開口道：“今天……香克斯也需要好好休息。訓練什麽的，過兩天再說吧。”
“啊羅傑桑！我已經恢複了，明天可以繼續的。”
“不，不行。你需要休息。”
香克斯扁扁嘴，也沒再說什麽，點頭答應下來。
“好了，都去睡覺吧。”
香克斯上前拉起佩拉的手，佩拉知道現在已經晚了，她不該多打擾露玖的休息，所以也乖乖地跟他們點點頭，表達晚安的意思後，任由香克斯送她回房間。
站在房門口，佩拉看着香克斯，等着日常的“晚安”，然而今天的香克斯卻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連笑容都有些勉強起來。
“好了，佩佩，早點睡。”香克斯幹脆地将佩拉推進她的房間，自己握住了門把手，“晚安。”
被推進房間的佩拉還沒來得及跟香克斯說晚安，就聽到了“咔噠”一聲。
門關上了。
佩拉回過身，有些愣愣地看着被關上的門。
怎麽說呢？
總覺得香克斯，怪怪的。
她歪着頭，趴在門上，側耳聽着。她聽到了門口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接着過了好一會兒，她都沒聽到香克斯回房間的關門聲。
他…沒回房間睡覺？
為什麽？
佩拉盤着腿抱着胳膊坐在門口的地上，想聽聽看香克斯的動靜，然而又等了十幾分鐘，依然沒有等到香克斯回房間的聲音。
她按捺不住，悄悄把門打開一條縫往外看去，走廊上的燈已經關了，現在黑漆漆的。她脫下鞋子放到一邊，光着腳，蹑手蹑腳地往香克斯的房間走去。
他的房間門開着一條縫，往裏看也是黑乎乎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沒有人在。
“呼啦——”
忽然一陣風吹來，将佩拉的頭發吹得糊了一臉。她側過頭看去，發現走廊盡頭的窗戶開得很大，風正在呼呼往裏吹着。
佩拉忽然明白了香克斯去哪了。她走到窗戶邊，撐着窗戶探出身，往上看去，但是她的個子只能看到屋檐，看不到屋頂的樣子。
因為窗戶是外開的，所以她試探着踩着窗框，抓着外面的窗戶玻璃往外探去，伸長了胳膊終于摸到了屋檐。佩拉努力調整自己的姿勢，踮着腳想讓自己爬上去，但是始終缺了那麽一點。
不然……搬個椅子過來，先爬到外開的玻璃窗戶上？
就在佩拉挂在窗戶上，琢磨怎麽上去的時候，她的頭頂冒出了一個紅色的腦袋。
“佩……佩佩？”
香克斯的聲音裏還帶着鼻音，他趴在屋頂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佩拉正用危險的姿勢挂在窗戶上，他連忙伸出手抓住了她伸過來的胳膊。
“佩佩，踩着窗戶，我……拉你，拉你上來……”香克斯一邊指揮，一邊艱難地去拉佩拉。
終于，佩拉被他一把拉了上去，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屋頂上。
香克斯被佩拉壓在身下，來不及喊痛，他一骨碌爬起來，檢查佩拉有沒有受傷，結果第一眼就看到了佩拉光着的腳。
“怎麽不穿鞋子？”
佩拉：會、有聲音。
她怕吵到隔壁房間內已經休息的露玖。
話雖如此，就剛才他們兩個往屋頂上一撲的聲響，露玖有沒有被吵到不清楚，羅傑是肯定猜到他們倆在這了。
“沒事的，羅傑桑…大概知道我在這，就是估計沒想到你也爬上來了。”
“偏偏…是這個時候…”
什麽時候？
佩拉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香克斯好像沒注意到。
香克斯站起身，伸手擦了擦佩拉蹭滿灰塵的腳，抄起佩拉的腿彎，把她抱到了屋頂中間的屋脊上坐下。
這裏的視野很好，一擡頭就能看到天上明亮的星月，一低頭就能将整座小島的夜景收入眼中。
佩拉是第一次上屋頂，對這樣的環境感到很新奇。不過看香克斯的熟練動作，他肯定是上來好多次了。
佩拉側過頭看向香克斯，他正仰着頭看着天空。不戴帽子的時候，他一頭紅發會格外顯眼。一陣陣夜風吹來，他的紅發也被吹得亂糟糟的。
今晚的月光很亮，透過月光，佩拉可以清楚地看到香克斯的眼眶有些紅紅的。
所以是羅傑說了什麽會讓香克斯哭的話了嗎？晚上不睡覺就是想坐在這一個人轉換心情？
怪不得他今天這麽急着催她睡覺……還一副強顏歡笑的樣子。
佩拉伸出手指，擦了擦香克斯還帶着點濕潤的眼角。香克斯大概是在走神，被突如其來的觸感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了佩拉的手。
反應過來是佩拉的時候，還愣了一下，才放松了手上的力氣，轉而握着佩拉的手放到了自己腿上。
“佩佩，我沒事。只是今天晚上的風很舒服，我就想出來吹一吹。”他對着佩拉露出了慣有的燦爛笑容。
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她。
佩拉垂下眼看着自己被他握在手裏的手，她能感覺到，香克斯的手心有些出汗。
其實即使他什麽也不說，佩拉多少也能察覺到了一些問題。
一樣是被撿回來的孩子，可露玖單單要讓她姓波特卡斯，卻沒有提到香克斯。
而香克斯還正好在這時候被羅傑單獨帶出去談話了，跟着羅傑回來的時候卻好像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表現得對露玖的決定萬分贊同，并且毫不意外。
然後現在還一個人偷偷地在房頂上哭唧唧。
羅傑和香克斯說了什麽才會讓他這樣？
能讓香克斯忍不住偷偷哭的，是關于…他的身後事嗎？比如将露玖和孩子，還有她托付給他…什麽的嗎？
但是佩拉覺得依照羅傑的個性…不會将這種所謂的「大人」的壓力扔給才十四五歲的香克斯才對。
即使羅傑真的這樣做了，她也不信露玖會同意…
啊，頭疼。
佩拉托着自己的腦袋，腦子裏亂七八糟地分析着。但是思考這種事本來就不是她擅長的，只會讓她變得焦慮而已。
所以佩拉決定放空自己，她的眼神幽幽地看着香克斯，把香克斯都看得緊張了起來。
“佩，佩佩？”
聽到香克斯小心翼翼的聲音，佩拉沒有回他，但是把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回來，這也換來了香克斯更加緊張的表情。
說不好奇羅傑到底跟他說了什麽，那是不可能的。
佩拉看了香克斯許久，手上動了動想做手語，但剛擡起手就又放下了。
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問，抱着自己膝蓋轉過身去，看着遠處夜色下的小村莊。
她相信，不管羅傑和香克斯瞞着她什麽，反正是不會害她的。如果香克斯想說的話，也總有一天會自己告訴她的。
然而佩拉這樣的反應，反而讓香克斯渾身不自在起來。他往佩拉的身邊湊了湊，将佩拉整個人轉過來面向他。
忽然被整個端起來硬換了個面向的佩拉：？
面前的香克斯也換了個姿勢，跨坐在了屋脊上。他苦惱地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麽跟佩拉解釋。
“對不起，佩佩，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有些……”
“我不是想故意瞞着你，但是…其實…總之就是，我，那個……”
“羅傑桑說，他……以後我們…”
“啊啊啊啊——”
香克斯暴躁，香克斯頭疼，香克斯瘋狂撓頭，香克斯痛苦地團成了一團。
佩拉忍不住拽住了他按着腦袋的手。
在香克斯有些茫然的眼神中，她伸長胳膊，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幫他将亂糟糟的頭發重新梳理好。
說起來，這段時間香克斯的個子長得很快，她現在伸着胳膊捋他的頭發都覺得胳膊有些酸。
佩拉停下手，又拽了拽香克斯的手。
香克斯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朝着佩拉挪了兩下屁股，又試探性地低下頭，眼睛還悄悄盯着佩拉的動作。
這個距離就方便多了。
她松開抓着香克斯的手，兩只手一起，将他的頭發一縷一縷理好。
不得不說，香克斯長得真好看。
尤其是這頭紅色的頭發。
佩拉盯着他的頭發，不由得有些出神。
感覺到佩拉的動作停了，香克斯才擡起頭看過去。
“佩佩？”
佩拉回過神，正好對上香克斯有些擔心的眼神。
佩拉：你的頭發、好看。
香克斯頓了頓，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完全沒想到佩拉想說的是這個。他以為佩拉會問他關于羅傑和他的談話的。
“佩佩…不問我嗎？”
佩拉：什麽？你們的、談話嗎？
香克斯點點頭。
佩拉想了想，打着簡略版手語回答：想說、說，不想、不說。
剛停下手，又加了一句：不要、哭。
佩拉伸手往香克斯的眼角蹭了蹭。
“佩佩…”
佩拉點頭。
“佩佩……”
佩拉繼續點頭。
“對不起…佩佩對不起…對不起…”香克斯忽然壓抑着嗓子，一聲又一聲地對佩拉說着“對不起”。
佩拉不明白香克斯忽然怎麽了，為什麽要跟她說“對不起”，但是她卻好像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不安，她的心髒也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對不起佩佩…對不起…我…”
佩拉一把按住了香克斯的肩膀，讓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被按住的香克斯有些愣愣地看向佩拉，沒兩秒，他像是終于忍不住一樣猛地往前抱住了佩拉，手緊緊地環住佩拉的腰，把頭埋在佩拉的肩膀上。很快她便感覺到了肩膀上傳來的濕意。
佩拉努力騰出手，環到香克斯的背後，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又拍了拍他的背，試圖安慰一下明顯情緒不對勁的香克斯。
安撫了好一會兒，香克斯開口了。
“佩佩……”
他的聲音悶悶的。
“船長……要去找海軍自首。”
佩拉拍着香克斯背的手猛地停了下來。她一下用力推開香克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香克斯，在說什麽？
香克斯的手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聲音哽咽地接着說：“船長的身體，已經不行了。他說，在他病死前……”
“要去自首。”
“去為我們鋪一條路。”
自……首？
鋪路…鋪什麽路…？
佩拉的腦子頓時變成一團亂麻，她知道羅傑的病無法治愈，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早晚有一天要面對他的離世。
但是為什麽羅傑要放棄這樣安靜的生活，冒着巨大的風險故意去自首？他去自首的下場，他難道不知道嗎？
露玖怎麽辦？他們的孩子怎麽辦？
他到底在想什麽？
佩拉想不明白。
香克斯仰起頭深呼吸了一口，用手背用力地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佩佩，船長去自首以後，露玖桑和他們的孩子一定會有危險。我們也是……所以，要提前做好準備……”
香克斯的話還沒說完，佩拉就一把拽住了香克斯的胳膊，用十分複雜的眼神緊盯着香克斯。
香克斯知道她想問什麽，他拿開佩拉的手，轉而按住了佩拉的肩膀。
“知道，露玖桑是知道的，這是他們共同的決定。”
“對不起…對不起佩佩，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為什麽不攔着船長。”
香克斯又深吸了一口，眼神逐漸堅定起來：“但是，這是船長命令，所以我一定、要幫他完成。”
香克斯的語氣也很堅定，然而和語氣相對的，他的臉上卻充滿了煎熬的神情。
到這裏，佩拉終于明白了香克斯為什麽怪怪的。
她簡直不能想象，在知道了這些以後，他剛才都是怎麽樣克制自己的心情，來為她獲得新名字表現得這麽高興的。
啊對，新名字……
和從小就在羅傑身邊長大的香克斯不同，她是一個真正與這個世界毫無聯系的人。
羅傑大概也感覺到了什麽，他是怕自己在他死後，在這裏就完全沒有了歸屬，所以說什麽都想要給她建立一些新的「聯系」吧。
其實不用的，明明他不用這樣做的，她有香克斯，有露玖，還有船上的大家，她已經有很多家人了。她活得很好。
佩拉使勁閉了閉眼睛，呼吸顫抖着，想将眼淚憋回去。
香克斯已經逐漸冷靜下來了，他伸手将佩拉抱緊：“其實船長不想這麽早讓你知道的。他讓我在他離開以後再告訴你。”
“不過我想，你不會……願意這樣的。”
“所以，船長說，至少，至少要讓你多高興一段時間。”
“我本來只是心情很糟糕，所以想上來冷靜一下。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在這時候爬上來……”
香克斯的話斷斷續續，有幾句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佩拉都聽懂了。
連香克斯都克制不住眼淚，那按照平時的佩拉，現在應該早就已經哭出聲了。但是今天卻沒有，她只是一動不動地，愣愣地看着腳下的屋頂。
慢慢地，她的手抓緊了攏在她腰上的香克斯的胳膊。用力到将香克斯的胳膊摳出了幾個指甲印子。
香克斯也一動不動地任由佩拉抓着他，反而還将懷抱攏得更緊了一些，他用臉頰輕輕蹭着佩拉的頭發。
“沒事的，佩佩，一切都會順利的。”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
一個月後的某天早上，羅傑不聲不響地失蹤了。
而露玖對此一言不發，從此閉門不出，表現得像是從來沒有一個叫羅傑的人出現過一樣。
幾天後，露玖開始服用一種奇怪的藥物。
佩拉沖上去想要阻止露玖，卻被香克斯攔了下來。
兩周後，他們收到了一份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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