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如时候的雪花电视机般跳转。
我和安言昊再次回到江佩雯太奶奶的坟墓前,只是墓碑上没有刻死者的名字,而是一块汉白玉无字碑。
坟土已经挖好,露出一个极深的大坑,里面却什么都没樱
跪在墓前烧纸的江雯雯抬头,对旁边面无表情的江海问道,“哥,你叫我们来迁坟,可祖坟里什么都没有啊?”
江海目光空洞地看着面前那个大土坑,哑声道,“雯雯,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愿意投生在江家吗?”
江雯雯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江海将视线移向她,深深凝望,“为什么?”
江雯雯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有你们啊!我生下来不久妈妈就走了,爸爸身体又一比一差,没怎么管过我。
但奶奶还是很疼我的,她总是偷偷给我塞零花钱,让我买娃娃、买汽水。
而且,我有两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每送我上学,接我回家。”
她到这里,唇角露出浅浅笑意,“你不知道,我的同学们有多羡慕我!她哥哥从欺负她,还抢她的压岁钱,她烦得要死……总之,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想做你们的妹妹!”
江海和江潮相继别过了头,眸中皆是不忍。
江雯雯发现他们表情不对,疑惑道,“哥,你们怎么了?”
江海双手紧攥成拳,眼底猩红一片,“雯雯,记住了,如果有下辈子,一定不要投生到江家!”
江雯雯秀眉微蹙,不解其意。
可江海却伸手一把将她推入了土坑,拿起旁边的铁锹,一铲接一铲往下面埋土。
“啊——”
江雯雯跌倒在坑里,摔得不轻,还没爬起来就被兜头砸下来的泥土迷住了眼睛。
“哥,你们这是干嘛?”她揉着眼睛,愠怒道。
江海仿佛已经丧失理智,机械般地往坑里铲土,很快就把江雯雯下半身埋住。
直到现在,江雯雯还以为两个哥哥是在跟她开玩笑,用手掩住口鼻,“呸呸,脏死了!我今穿得白裙子,你们快把我拽出来,否则我一个月都不理你们了!”
江潮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坑中的江雯雯,拿着铁锹的手背青筋暴起。
突然,他将铁锹扔到一边,俯身去拉她,“妹妹,二哥这就救你出来!”
江海拼命阻拦,“江潮,咱们之前不是好的,你做什么?”
“她是你亲妹妹,你真要把她活埋吗?”江潮歇斯底里的怒喝。
江海清隽的面容极度用力而变得狰狞,“江家前几任女童子,哪一个不是这么死的?为什么她们都能为家族牺牲,雯雯就不行?”
江潮的泪水从猩红的眼眶中流出,嘶喊道,“因为她是我妹妹啊,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舍得杀了她!”
江雯雯方才意识到,原来她的两位哥哥不是在跟她玩恶作剧,而是真的要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活埋我?”她不解,嘴唇翕动。
江海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整个灵魂都随之飘走,不含一丝感情道,“雯雯,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总之,你现在躺着的地方,就是咱们江家世代掩埋的秘密。
每隔一段时间,江家就会生出一个手腕长着守宫砂的女童子,她是为了守护江家而生的,也会为了江家而死!
这一代,刚好轮到你了……”
江雯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情几近崩溃,“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江海与江潮皆是沉默。
“哥,我不想死……你们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再也不偷藏大哥的眼镜了,你们别不要我……”江雯雯苦苦哀求,成串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江潮忍不下去,来到坑边拉她,“雯雯,来,哥哥带你走!”
江雯雯刚伸出手,江潮的身体却软绵绵倒在地上,露出后方举着铁锹的江海。
“大哥……”
她惊恐地看着头顶上方那个人,或许是逆光的原因,江海面部阴翳冰冷,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把昏倒的江潮拖到一边,继续往坟墓里铲土。
江雯雯的声调一声比一声凄惨,“哥,哥——”
直到黄土淹没她的喉咙,没过了她的口鼻。
最后一抔土落下,断送了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也断送了江雯雯年仅十六岁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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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
江潮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脑传来阵阵钝痛,如一把重锤在敲击他的头部,险些吐了出来。
“醒了?来把药喝了,你有点轻微脑震荡。”
房间没有开灯,江海从角落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杯水。
江潮伸手将杯子打翻在地,怒道,“雯雯呢?”
江海平淡无波地睨着他,“江潮,以后没有雯雯了。”
江潮听到这句话,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气,声音哽咽到不成调子,“你怎么狠得下心啊,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就这么……把她活埋了!”
江海的语气毫无温度,“我首先是家主,其次才是雯雯的哥哥。身为家主就必须扛起家族的责任,你可以逃避,但我不能……”
江潮坐在那里哭了多久,江海就在他面前站了多久。
夜风吹动窗帘,整个江宅不见一丝光亮,黑暗浓稠得要把人生生吞没。
江潮终于开口,喑哑道,“哥,我这辈子不生孩子了,我不是家主,我不想给江家生孩子……你放过我吧!”
江海闭了闭眼,似叹息似无奈,“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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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江海娶妻生子。
他和江潮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默默等待。
江海手中拿了支烟,没有点燃,时不时放到鼻下闻味儿。
产房的门被人推开,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抱着婴儿从里面走出来。
江海和江潮激动地上前,同时问道,“男孩女孩?”
护士回答,“是女孩。”
他们的神情霎时黯淡,宛如遭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
护士见惯了重男轻女的家属,把孩子抱给江海后便离开。
江海鼓起勇气,掀开了被子,露出一个粉雕玉砌的女婴。
眼睛闭得紧紧地,不停挥舞着自己的手,试图感受这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当他们看到婴儿手臂上那颗鲜红的守宫砂后,面面相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