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掌门，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昭心玉简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那是黎苏苏的记忆已被全部看完的征兆。
庞宜之摸出药瓶，给黎苏苏递了几粒生肌补血的灵丹。黎苏苏看也不看的将丹药接在手里，并不去吃。只是眼巴巴的注视着清虚与太微。
而太微也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和清虚对视一眼后，当先开了口。
“这位，黎姑娘，贫道相信你这份记忆是真实的。”因为黎苏苏记忆中所有关于衡阳宗的秘传术法都是对的。有些现在还没被人创出的法术也能教人看得出根底。
这不是谁能随便编造出的东西。
“多谢祖师！”
黎苏苏道：“祖师信我就好……五百年后，魔神灭世，便是苍生大劫。为了避免后世惨剧发生，还望祖师出手，拿下旱魃，镇压邪骨……”
啊这……
太微又看了一眼叶冰裳。
但见伊人清丽秀美，多一分则艳，少一分略素，偏是一副极恰好的如玉容颜。此时此刻，笑容清浅，温柔和缓，宛若夏日清泉、冬季阳光，沁人心田又暖人心扉……
“师傅。太微掌门。”
几乎是在黎苏苏话音方落，萧凛便也急声开口道：“冰裳不是坏人……”
“为师知道。”
清虚真人先冲自家徒弟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如黎姑娘记忆中显示，她会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主要是因为逍遥宗至宝、宙神神器过去镜的功效……而这点也恰好能与修仙界古老相传的预言：仙门尽灭之时，亦是一切转机，互相应和。”
“但有一点……”
“魔神攻上逍遥宗后，衡阳宗来援，然后各人四散奔逃。这时过去镜除了是个神器，品阶珍贵以外，并不被人看重……因为没人会用这神器。”
“直到过去镜落入黎姑娘你手里，才恢复了一点点灵光。而很明显，你也并不会用这神器，只能使用过去镜照人过去的被动效果……”
“所以，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送你来过去的时空大阵，究竟是怎么布置的。”
“是爹爹和兆悠伯伯，集合群仙之力布的啊。”黎苏苏理所当然道。
萧凛和庞宜之目光微动，却都已明白了清虚真人言下之意。
“如果这个穿越大阵，仙门中早有记载，那么，不需要等到魔神灭世，仙门只剩衡阳、逍遥两家，弟子加一起不过数百人的时候……逍遥宗早就可以联合各派研究大阵，集合仙门之力对抗魔神了。”
“过去镜在逍遥宗里也不可能那么不被人重视。”
“什么意思？”黎苏苏不懂。
而清虚却已不再看苏苏，只将目光移到叶冰裳身上，温和的道：“黎姑娘的记忆中，她穿越回过去，最关键的一点是仙门灭绝在即。但其实，那个时候，还有件事发生……那就是，衡阳宗大弟子公冶寂无独自阻击魔神，凶多吉少。”
而公冶寂无的容貌、气质包括性情、习惯，和萧凛其人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讲一模一样。
“公冶寂无……他是萧凛转世身。”
叶冰裳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不用试探了，没错，宇清宙光大阵的阵图，是我教给后世仙门的……”
“不过那阵法不是我布的，而是稷泽曾经利用崩毁的天道，混着各大神族、仙族气脉而成……万年以来，一直藏于冥冥，无人知晓罢了。”
说着，她嘲讽似的望了一眼黎苏苏道：“想也晓得，穿梭时空这种事情，事涉时间、空间、因果、命运、阴阳五行多种大道，两个半步渡劫的修士带一群元婴金丹，匆忙之间怎么布的出来。”
黎苏苏：……
怪她修为太低，见识浅薄，没脑子喽。
太微道：“半步渡劫？”
“贫道曾见古籍有载，从前真神之境都要历天劫而成。但仙门万年以来，涅盘境的仙尊出了不少，却没一个能突破神明境界……敢问前辈，可有教我？”
“你们现在修行境界，是只有五个吧。”
叶冰裳道：“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然后便是涅盘……但上古修行，是有九境的。”
“元婴之后，正常便是化神境，然后返虚、合体、渡劫、大乘……大乘期修士，便是人们常说的真神了。”
“与真神对应的，是妖族半神。因为魔道修行渡劫期时，十个有十个会被连绵不绝的劫雷劈死。所以妖魔道，上古时期，除了生而神圣的魔神以外，没有别的神明……”
“半神，是大家对拥有神阶战力，但没有真神位格的存在的称呼。”
庞宜之道：“为什么上古修行有九个境界，但现在只有五个？”
他看出来了，叶冰裳对这件事情，是有所了解的。
但很明显，作为妖魔道的领袖之一，旱魃妺女不会好心的告诉现在的仙门，如何突破神境。
她想以妖魔道不出真神为由，将问题悄然终结，可庞宜之没有给叶冰裳这个机会。
“因为魔神开辟同悲道，断了三界仙途。”叶冰裳看着身边，和庞宜之一样，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萧凛。想了想后，还是说道：“般若浮生里，我告诉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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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悲道已立，哪怕不曾彻底建成，也会不断吞噬天地清气……这是真的。”
“即便冥夜最后还算果决明智，选了弃神域，保人间，优先以失去主人的各族秘境能量，去填同悲道的窟窿……也不过是治标之计。”
“而根本上，现在的天地，已经没有容纳凡人一步步向上修炼，蜕变成神的环境基础了。”
“如若如此，现在仙门最强者的力量就应该是元婴，或者化神，最多不超过返虚才是。”毕竟世上从来不缺能越级挑战的天才人物。
萧凛说，“刚刚你道，五百年后，仙门还有半步渡劫的修士。”
半步渡劫，这不仅代表着他们的实力远超合体期，并且意味着，在旱魃妺女眼里，他们已经在某方面上触及到了渡劫壁垒。
而上古时期，渡劫期相比一个正常修炼境界，更像是生灵成神前，一个完成蜕变并适应的阶段……这事不是秘密。
理论上说，修行正统仙门之道的修士，到了渡劫期，渡完雷劫，就是真神了。
“不仅五百年后，现在这屋里也有两个半步渡劫。”
叶冰裳静了片刻，缓缓的道：“以燃尽自身本源力量的方法，压榨身躯潜力，婴变之后，即令精、气、神三者合一……”
“将化神、返虚、合体三个境界需要做的事情压缩到了一个境界里来……我必须承认，冥夜确实是个天才。君上从前欣赏他，是很有道理的。”
“只看他能够在法则已变的情况下，想出延续仙道力量的方法。便已无愧他战神名号了。”
“只是，上古时期，最普通的，凡人奴隶成就的元婴修士，最低也有八百年的寿元……可用冥夜办法修行出的人，修为越高，本源耗费越狠。”
“我要看的不错，二位掌门而今大约才活二百多年吧，便已苍颜白发。天人五衰，甲子必至。”
“是。”
“是。”清虚和太微一脸坦然，大方承认了自己活不了几十年了的事实。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可扭捏的，因为两宗传承几千年来，命最长的先祖，是个水木属性的医修，一辈子没和人打过几次架，天天保养身体，也不过就活了三百七十八岁。
他俩两个剑修，从小刀口舔血，天天除魔卫道的，活到这个岁数，早做好驾鹤西归准备了。
“冰裳。”
萧凛却是无法坦然。代那二位追问道：“如果师傅现在突破渡劫期，可能增寿否？”
又把话题转回来了。
“可以。但没必要。”叶冰裳道：“天下所有人突破渡劫期，都是在自己原本寿元基础上等量扩十倍，所以一只普通的玄龟、凤凰、金乌不过能活几千年，神明却有万载寿元……但他们两人原本寿命极限只有四百年，渡劫成神后也不过再活三四千岁……”
“而真神魂魄、肉身、真灵皆与大道相合，凡人死后还能期望轮回转世，真神陨落却是神形俱灭，一切灰灰。”
“贫道愿意。”
清虚道：“我辈修士，不同上古，只修一世，不求来生。”
“若是死前能够一窥神明境界，便是死也无憾。”
叶冰裳抬眸看了一眼清虚。
清虚目光温和的与叶冰裳对视。桌下的手摁住了欲持剑戒备的太微。
“冰裳……”萧凛察觉到了气氛隐约凝滞，缓缓开口，试图调和一些。
叶冰裳没有给萧凛这个机会。
“你也好奇神明之路是么？”叶冰裳对萧凛道：“其实神明二字说来玄奥，讲破以后也没什么。”
“不过一个道果而已。”
“凡人修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都是采取天地能量改造自身，超凡脱俗的过程……所以上古能量足够的情况下，只要人一直活着不死，修成元婴基本都没什么瓶颈。”
“直到化神期，这是划分仙凡的第一道关卡，曾经也只有化神以上的妖族，才能被说是大妖魔。”
“返虚是化实为虚的一境……”
“合体期的人们可以元神塑造法相。”
“法相，是大道投影。”
“在这个基础上，修行更进一步，便能凝聚道果雏形……而当雏形完整、再进一步升华，成了真正道果，神道即成。”
“在这一点上，神魔两道是共通的。唯有一点区别是，真神的道果寄托天道，而魔神道果就是邪骨，是独属于他自身的。”
叶冰裳默默加快语速道：“同悲道是魔神大道外放的结果，它完整出现在这世上的时候，便意味着天道崩溃、不存。”
“到时候三界四洲原有法则都会大变，太阳不会再从东方升起，死者未必陷于幽冥……”
“现在同悲道还没有完整，但是天道也已开始崩溃了。表现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血脉中天生带有道蕴的种族，几乎全灭了。”
“除了凤凰与腾蛇等寥寥几支外，早两万年前，神族和仙族繁衍就受了很大影响，而今更不休提。”
“凡人成神，前路也已经被断了。表证就是，现在仙道巅峰的人们，无法再接引雷劫，完成渡劫蜕变。”
“除非有神明之上的存在，主动撕裂虚空，接引雷劫。九曜天罡，可为引线。”这句话是冥夜说的。
他剩余的力量已经不多，但这时候还是勉强聚了虚像出来，对叶冰裳道：“这点于你，应当不难。”
“当然。”难是不难。只是……
【旱魃妺女，不要忘记你的姓，要永远记得你的名。】
叶冰裳道：“我是旱魃妺女。”
外间晴空有轰隆巨响，不似虚空生雷，倒像天地爆裂……下一刻，滚滚浊息自荒渊之中散于四洲。乌云蔽日。
云层之中，无数小妖举族迁往人间各地……是魔域，它已经解封。
惊灭和姒婴做事的效率还是很快的。
一日之内，上古魔域，重归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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