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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查案不易
    见状,凑热闹的李白等人围了过来,而陆离也没有阻拦。

    “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应收得,只问仙郎有意无?”

    打开其中一封叠好的信纸,字体娟秀,隐有脂粉味透出,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看来正如王维所猜测的那样,明月娘子应该是遇到了薄情郎。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陆离还是打开了另外一封信:“韶妙如何有远图,未能相为信非夫。泥中莲子虽无染,移入家园未得无。”

    至此,疑点全无。

    明月娘子的一片真心被人辜负,饮酒之后,想不开自尽。

    另外,这封回信上泪痕可以作为佐证。

    “此人……”

    晁衡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了一声,很是无奈。

    由于不了解内情,所以他只谈这首和诗,其实,倒也称得上情恳意切,没嫌弃明月娘子出身风尘,还夸她出淤泥而不染,就是无奈钱囊空虚,没有能力替其赎身。

    长安人口何止百万,可都知娘子却个个名声在外,连西市胡商都对其有所耳闻,想要一亲芳泽,因此,想要从假母那里把卖身契拿走,至少得花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

    如今正逢盛世,百姓富足、物价极低:一斤盐四十文钱,一升醋五文钱,一只老母鸡三十文钱,五百文钱可以买一口大猪。

    官方给服役壮丁定下的标准口粮是大米“日两升”,月六斗,而这些只需两百七十文钱,要是吃小麦,确实会贵一点,但最多也就翻个两倍。

    在这种情况下,帝国官员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那晁衡这个七品门下左补阙来说,上任那天会被分三百五十亩职田,每年可以领八十石禄米,四名朝廷指派的护卫,除此之外,每个月还能领四贯钱。

    把职田卖了,让服役的卫兵自己花钱免去劳苦,俸禄全部换算成铜钱,大概能有五两黄金。

    而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六贯钱,差不多五十多斤,五百两黄金就是十几吨铜钱,得用几十辆牛车、驴车去拉,别说一个穷儒生了,他晁衡不吃不喝一百年,才有资格去给明月娘子赎身,还有个前提:

    假母别坐地起价。

    因此,在场众人中,真正有能力给花魁赎身的人,只有陆离一人了,靠得还是家族,而非朝廷俸禄。

    这时,黄六娘挤过来将诗文看完,当即号啕大哭:“女儿啊,你怎么就被一个穷儒生迷了心窍呢。”

    本以为此案另有蹊跷,可以抓到凶手,让其赔偿损失,但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明月娘子真是为情所困,自己想不开自尽了。

    与此同时,千蕊姑娘拭去泪水,显然是感同身受,哽咽道:“都知所托非人。”

    “愿闻其详。”

    陆离嗅了嗅信筏,眉头微皱,听出千蕊话里有话后,又抬眸看了过去。

    “平康坊有个规矩,若是真寻得良人,对方手里又无钱可使,娘子虽无法离去,但可以选择不接待客人,每天给些钱就行,都知娘子没攒够替自己赎身的金子。”

    千蕊姑娘看了一眼黄六娘,见她没有阻止,才继续说道:“可是,每天给假母一贯钱,也能支撑个三五年,这段时间里,他若有出息,也不是没有可能替明月娘子赎身。”

    不待陆离说话,黄六娘的声音就压下了一切,神情如丧考妣,哭得愈发悲伤:“女儿啊,娘待你那么好,为何不跟娘说呢,哪里要五百两……”

    哭丧声中,阁楼下传来火光。

    “黄六娘何在?”

    “大理寺官员来此查案,速速来迎!”

    李白等人望向陆离,似乎在说:谁这么大官威,你也不管管。

    不良人、巡街武侯、仵作皆在身侧,又有安禄山作为靠山,元载可谓志得意满,他觉得只要自己把握住机会,就能飞黄腾达,把官服的颜色给换一换。

    护院游侠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东家生意,便朝元载拱了拱手:“这位官爷,此案已有人接管了。”

    “放屁!”

    鲍参军心中腾起火气,骂道:“离命案发生不过两刻,武侯才率人赶过来,你欺爷不懂规矩?”

    说着,一脚将手持利刃的游侠踹翻在地。

    “是哪位?”元载多了个心眼。

    将同伴扶起来之后,另一名护院游侠满脸不愿,道:“大理寺评事,他刚好在在此参加宴饮。”

    闻言,元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对仵作吩咐道:“你们赶紧验尸吧,但没有本官的命令不许妄动。”

    “喏。”

    三名仵作知道轻重,不敢在此将尸体开膛破肚,他们只打算先验个表面,粗略判断一下起因。

    “走吧,上去看看是哪位同僚,说不定他有什么发现呢。”

    元载言语中透着轻松,显然是已经想好如何把人给打发走了。

    一行人移步阁楼,穿厅登梯,来到明月娘子生前的私闺,十几个女婢挡住了视线,鲍参军心中不爽,直接将人推开。

    视线大开。

    元载与李白等人四目相对,视线在贺监的官服上一凝,大团花绫罗紫袍、金玉饰腰带,正欲叉手行礼,视线又在旁边一人身上顿住了。

    鲍参军是个武人,将调入长安任职,自忖有安禄山做靠山,正欲出言询问,却见信心满满的元载直接跪倒在地,干脆、利落。

    什么情况?

    不仅是鲍参军,那几个跟过来的武侯也一阵面面相觑。

    此刻,元载额头沁出汗水,芒刺在背,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抛开各种杂念,朗声道:“见过寺卿,祝寺卿上元安康。”

    “见过贺监。”

    话落,一脸懵的鲍参军也反应过来了,赶忙叉手行礼。

    “你是?”

    少卿二人,正二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府二十八人,史五十六人;御丞四人,狱史六人,亭长四人,掌固十八人,问事一百人;司直六人、史十二人;评事十二人,史二十四人。

    不算杂役,大理寺就有两百多名官员,陆离感觉印象中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再多就不记得了。

    “下走……评事元载。”

    语气谦卑,像是犯了什么事一样。

    然而,不待陆离追问,一道清朗的声音从窗台传来,黑影站定:

    “卷宗呢?今夜由你轮值,为何本少卿去时,却只看到了王评事。”

    “怎么,是来平康坊消遣来了?”

    一只猫爪按住了元载的脑袋,清冷的眸子看向陆离,它着实没想到,会在命案现场遇到自家主官:

    查案不易,猫猫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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