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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 再重逢,对面不识
    拒仙城。

    杀戮还在继续。

    毕竟是四百余万活生生的人。

    饶是四百余万头五花大绑的牲畜,也得砍上好些个时辰。

    有百姓往北城门处跑去。

    也有冲出包围圈的,往南城门而来。

    “自由射杀!”

    一位正印将军下令。

    于城头守候的弓手,拉弓如满月。

    嗖嗖破空声中,箭如雨下。

    活人仿佛麦浪般倒下一大片。

    负着双手的殷恒瞥了一眼蹲在近处,双手捂耳,身子骨轻颤不已的殷鸿。

    淡淡道:“左右,拎起来。”

    两位亲卫愣了愣神,随即会意,一人一条胳膊,将殷鸿架起。

    “不要,我不听,我不看!”

    男孩疯狂挣扎,泪流满面。

    “殷鸿,你最好认真听,仔细看。”

    “否则你来握刀,爹握你手,教你杀人。”

    男孩不再挣扎。

    透过泪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从未觉得平日儒雅随和的爹爹,有朝一日竟会变得这么陌生。

    男孩记忆里,这位爹爹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摸样。

    对府上下人,莫说苛打,甚至于连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

    哪位王公贵族去酒楼用膳,会特意将吃不完的酒菜打包回来,让府上下人尝尝什么叫珍馐美味?

    哪位上层阶级的士族出门,会怀揣鼓鼓一钱袋铜板,广散乞丐?

    凡官家老爷,哪个不是爱财如命,妻妾成群,视人命如草芥?

    男孩眼里的爹爹,一生只中意娘亲一人,一身绸衣能穿三年,经常告诫自己要虚怀若谷。

    生活在甘州府时,殷鸿时常觉得憋屈。

    憋屈于自己,为何不能像知府家的两个儿子一样无法无天。

    自己是皇亲国戚,爹爹乃镇北王,当今元灵帝的叔叔。

    凭什么不能飞扬跋扈?

    殷鸿曾经也有过梦想。

    第一个梦想,做甘州府最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第二个梦想,做肃州省最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第三个梦想,争取拿下大殷皇朝纨绔子弟的魁首宝座。

    后来,男孩巨大的梦想被爹爹用三根戒尺活活打碎。

    小半年未下床的殷鸿,一点也不恨他爹爹。

    因为男孩知道,那样不对。

    可自己崇拜了这么多年的爹爹,竟能如此云淡风轻下令屠城。

    见此人间地狱,神色间竟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冷酷成这样?!

    好陌生!

    真的好陌生啊!

    血腥画面不断冲击下,种种复杂情绪打击下,男孩竟是身子一软,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王……王爷,世……世子自己晕过去的!”

    殷恒从衣袖里摸出手帕,轻柔擦去儿子满脸泪水鼻涕。

    “送回府上,交给管家。”

    “卑职领命。”

    左右亲卫刚抱着男孩离开。

    一位兵卒匆匆跑上城头。

    隔着很远便单膝下跪,“王爷,悦来客栈后院发现高境界武夫,萧成萧大人让我禀告您。”

    “高境武夫?!”

    “有多高?”

    兵卒回道:“萧大人说是四境。”

    “四境武者……”

    殷恒沉吟片刻,道:“前方带路。”

    ……

    月上柳梢头。

    悦来客栈里里外外,各处都挤满了满身血污的兵卒。

    气氛压抑到直令李家少年窒息。

    忽然,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两侧。

    在李亭惊愕目光中,一位衣冠胜雪的中年男子,背负双手,缓行而来。

    时隔六年,张雪又一次近距离望见那张脸。

    殷恒微微仰头,凝视张雪。

    “四境……先天武者。”

    “这是气血?灵气?波动很隐晦,几不可查。”

    赵恒将目光投向张雪的一瞬间,眉头不由得微蹙。

    “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良久沉默后。

    殷恒率先开口,“姑娘要保这少年?”

    男人指了指瘫坐在院门口的李亭。

    张雪没有回话。

    殷恒淡淡一笑,笑容犹如冰面裂开溢出来的水。

    “这少年可以不死,但得入军营,参与六月国战。”

    “我承诺,这少年不会死于军营,只会死于战场,死于敌国兵卒之手。”

    “这是我给予姑娘的善意。”

    “国战在即,大势倾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变数,还请尽快离开拒仙城。”

    “算是姑娘予我的以德报德。”

    殷恒轻轻吐出二字,“带走。”

    李家少年被两位兵卒拖走时,一直保持扭头姿势,望着小院屋脊上的张雪。

    少年嘴唇开阖。

    无声说着‘谢谢’。

    望着离去人群中央那抹雪白。

    张雪低语道:“这位王爷……很不简单啊!”

    “或许,他会是我复仇路上的最大障碍!”

    “要不要告诉师父呢?”

    “唉,还是算了吧,师父给予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要学着自己处理事情。”

    张雪叹口气,松开抚着刀柄的手掌。

    掌心一片湿润。

    她刚才,根本没看透对方境界。

    ……

    而与此同时。

    数万里之遥的中州省。

    蜿蜒万里的伏龙山脉,来了位女人。

    当天,便到了伏龙镇。

    当天,就住进了高家宅院。

    ……

    元灵九年,五月十六。

    天边泛起微微鱼肚白。

    持续一整夜的杀戮结束了。

    嘎吱嘎吱声中,一辆又一辆马车拉着满满一车鲜血淋漓的尸体,出了南城门,往三军大营的方向驶去。

    车马如龙。

    很快,朝阳初升。

    校场上一群赤着上身的悍卒挥汗如雨,踢着蹴鞠。

    蹴鞠非鞠,而是几颗人头。

    绵延一片的伙房方向,木柴燃烧的黑色烟柱滚滚。

    斧头、菜刀,砍骨、剁肉的咚咚咚声此起彼伏,伙夫们正在争分夺秒,将死人烟熏作肉干,防止腐烂。

    不一会,令人口舌生津的浓郁肉香味飘荡开来,即使身处拒仙城也能嗅到。

    大营一隅。

    一座营帐前,李家少年手足无措。

    营帐内呼噜声震天响,睡着十来位兵卒。

    李亭认得每一张脸庞,或许到死也不会忘记。

    那位生的虎背熊腰的,是什长。

    那位蜷缩着身子的,叫张庆荣。

    就是这支队伍,昨夜闯进悦来客栈,绑了爹爹与娘亲。

    那个张庆荣,只用两刀便砍下爹娘脑袋。

    爹娘尸体去哪了?

    应该也被烟熏了吧?

    看着那一柄柄被兵卒们放在身侧的钢刀。

    少年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时不待我,要不要为爹娘报仇?”

    “杀张庆荣,再杀什长!”

    少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位王爷应该知道是什长队伍杀死的爹娘。

    明知血海深仇,竟特意将自己分到什长手下。

    “那位王爷承诺过雪姐姐,我只能、只会死在战场上,死于云梦皇朝兵卒的手中。”

    “但前提是我老老实实,别做踰越军规之事。”

    “这是一个……陷阱?!”

    想到此处。

    少年赶忙缩回迈出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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