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打算拖延太长时间,也可能只是谢槿奚不愿意再耽误时间了。
他心里总是躁动的,就好像什么事情已经到达了最高点,现在只差他去做些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催促着他的心绪,无论他将清心诀念上多少都无济于事,他一个人坐在主帐里,身旁是静静陪着他的南杏落。
一杯清茶被递了过来,南杏落没说什么安慰他的废话,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了一会儿。
茶叶被水汽蒸腾出来的浅淡清香将他们围绕其中,让谢槿奚鼓胀的太阳穴也渐渐平静下来,为他自持的清明再添一份助力。
只是这一静下来,谢槿奚才隐约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那些常年围绕在他身上的窥视感,自从他来了上九天后就再也没有觉察到。
是因为结界的原因吗?
可这件事就像如影随形缠着他的一个鬼魂,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他早已习惯这东西阴湿的令人作呕的目光,就算结界将他们互相隔开,他偶尔还是能透过结界发现它在外面监视,因此他一消失,谢槿奚只要愿意去想这件事,就一定能察觉到。
这么说来,他们刚到上九天还没套结界的时候,那股阴魂不散的注视似乎就消失不见了。
但这件事与眼下的事情相比起来,还是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的。
谢槿奚歇够了,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拍拍衣服站起身,又恢复了往日的那副样子。
那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的无所谓模样。
当然,在其他不太了解谢槿奚的人看来,这就是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优哉游哉样子。
也算是两种极端了。
临近夜晚,当然,上九天是没有明显的天气与时间变化的,只是他们自己估算出来的大致时间,算不上多么精确。
这里好像永远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温度,虽是大晴天,却让人感受不到燥热,就连风吹过来的力度与凉意也正正好好。
一切都像是被设定好了一样。
谢槿奚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这一击之后,他们与连天会之间就要彻底陷入不死不休的开战状态了。
虽说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他们却光明正大的就像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该补充体力的补充体力,该休息放松的放松,该唠嗑聊天的聊天。
大家都十分松弛,丝毫没有此行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复返的悲伤情绪。
谢槿奚更是完完全全的云淡风轻,可南杏落却还是从各种细节发现了谢槿奚的不对劲。
就比如他快将剑穗上坠着的两片玉石盘包浆了。
“怎么了?”
他靠过去,目光转向
谢槿奚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放下了剑穗,又不受控制地攥着垂下来的衣袖。
“……我没事。”
但怎么可能没事呢,南杏落看着他攥到指骨都发白的手,又抬眼望过去。
“这次又不能说?”
他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南杏落,可这事哪怕说给他听,也只是多了一个徒增烦恼的人罢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告诉他。
可南杏落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突兀地抓住了谢槿奚攥到发白的手,丝毫不顾身后那些同门发出来看好戏的起哄声,一点一点将那双抓得死紧的手掰开,又同他十指相扣地握在一起。
“如果你要一个人站在这里冥思苦想地焦虑的话,不如告诉我。”
“我想成为你唯一的同伙,可以吗?”
“……”
谢槿奚终于败下阵来,他没好气地抽回手,又在南杏落的手背上打了一下,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
“鬼话连篇。”
身后悄悄观察的众人又爆发出一阵起哄声,等谢槿奚回头一看,又纷纷扭过脸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就是觉得……很不现实。”
就连上九天的云也是被设定好的,谢槿奚站在这里,已经看到了两片一模一样的云沿着相同的轨迹飘了过去。
他的驭云术也叫不动这里的云。
“我刚刚在想,这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骗局。”谢槿奚的肩颈都紧绷着,却因为他不想将这种焦虑的情绪带给其他人,从而刻意放松了肩胛,显得有几分怪异,“你不觉得吗?我们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说上九天就上九天,途中没遇到任何障碍与不顺的事情,这一路就连连天会也没有来干扰他们。
可是他们都已经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打连天会的地盘了,他不信他们一点都没有察觉。
南杏落点头又摇头,见谢槿奚投来疑惑的目光,才出声解释。
“是有点反常,但是这样也很好啊,省了我们还要花费时间处理他们派来的虾兵蟹将。”
“话倒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真的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他的目光往下转去,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心焦。
或许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可他心里总是莫名其妙提着的一口气算什么,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是所有地方都很奇怪?
他说不上来,也找不出证据。
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升腾而起。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甚至现在的心境也与当初完全不同。
他又感觉与周围的所有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了,他想大声呼救,可呼救声只会被欢呼声压下去,没有人醒过来,大家都只会说,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
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
可这样蒙蔽双眼忘记真相地活着傻乐,真的很好吗?
出神之际,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知道了真相你才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地肝肠寸断,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所以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间吧,你会感谢我的,谢槿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