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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真會說話。
琅風城的人怎麽會說小謝公子是個啞巴呢?
這人哄起人來,分明一套一套的。
他都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安無雪垂眸,藏起局促。
他感受了一下識海中那枚陽印。
他能直接知道另一枚陰印的所在,只要他神識一動,便能知曉謝折風在哪裏……不論天涯海角。
除此之外,雖然他不會這麽做,但他确實能感受到,只要他想,他便立刻可以捏碎生死咒的陰陽印。
他先前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心甘情願地接受生死咒的掌控法印,接受同謝折風之間多這麽一層生死無悔的羁絆。
“你若是現在有一絲後悔,”他說,“我便将陽印還給你。”
謝折風顧左右而言他:“師兄替我看看妖魔骨?我若是現出根骨,只有神魂外露,自己反而不方便細看。”
安無雪無奈。
師弟轉移話題的太過拙劣,他也懶得戳穿。
如今謝折風的妖魔骨和心魔确實是一大隐患。
還有他的傀儡印……
北冥登仙雷劫之後,兩界傀儡泛濫,看似沒有大禍,但他總覺得有山雨欲來之感。
他蹙眉道:“師尊從來不曾和你說過妖魔骨嗎?”
謝折風搖頭:“沒有。我現在記憶恢複,哪怕是我忘記的那些記憶裏面,也沒有同妖魔骨有關的只言片語。但是我記起了大成贈劍之時師尊說的話。”
“……是你選道那日?”
“是。師尊和我說,給我下無情咒,是為蒼生。只是當時我……”謝折風瞄了一眼安無雪,“我與師尊争辯要選哪一個道,心中想的都是師兄,因此落咒之後,我把落咒一事全忘了。”
“你可真是……”安無雪哭笑不得,“不過,師尊當時應當是故意問你情愛之事。無情咒是師尊創的,他知曉你會忘掉什麽,他就是想讓你忘記無情咒的存在。”
他幹脆靠着養魂樹的樹幹,閉上雙眼,神魂沉浸在養魂樹的靈氣之中,靜靜思索着。
“無情咒和蒼生有關,你的妖魔骨和心魔有關,無情咒的存在無形之中其實反倒抑制了你的妖魔骨,因此抑制了心魔……”
謝折風恍然:“師尊下無情咒,可能是因為妖魔骨?”
他在解咒之後,其實是有些怨南鶴的。
若不是這無情咒,他怎麽會和師兄直至死生都不曾互通心意?他又怎麽會忘了登仙之時發生了什麽?
因此不僅僅是安無雪,謝折風自己也一直在想——為什麽?
南鶴仙尊不可能察覺不到謝折風的妖魔骨。
若要解釋,他們只能找這麽一個理由了。
安無雪睜開眼。
“你當時是如何将根骨單獨抽離出來的?若是身體還在,根骨能夠回到身體裏嗎?”
“是用了一個落月封存的秘法。只要神魂不滅,自然能回身體,不過我現在已經沒有身體,回不回得去,沒什麽關系。”
“不,”安無雪說,“有關系。我幫你探查之前,我想先抽一下我自己的骨。”
“師兄!”
“你別急,我不是異想天開随意為之。我對我的身體一直有個猜測,如今正好證實一下。”
謝折風還是不放心:“你猜測什麽?若是要探你現在這具傀儡身體的根骨,我替你探便成。”
安無雪挑眉:“仙尊當時背着我在九重雷劫之下都敢分神魂抽劍骨,如今我先告知你,還在你的看護下暫時抽骨,你就不同意了?”
此言一出,謝折風理虧,登時不敢再多說什麽。
這人猶豫了片刻,還是将抽骨秘法教給他。
安無雪熟記于心之後,于養魂樹下打坐。
“你替我護法。”
“自然。”
安無雪不再多想,閉上雙眼,調動周身靈力。
神魂離體,他用那抽骨之法,緩緩分離出了“宿雪”身上的根骨。
他只在養魂樹精生前死後的幻境中,看過謝折風做這件事。
如今他自己做,他才感受到其中玄妙的感覺。
身骨分離,他的神魂空蕩蕩的,即便他頭頂沒有登仙劫雲,他也有種格外不安的感覺。
好在他知曉謝折風就在一旁看着他,雖然本能的不安,卻沒有真正擔心。
他只将自己能立刻感知到的那一副根骨抽離而出。
“是個很普通的根骨,”他聽到師弟在一旁說,“甚至不是劍骨。但只有普通,看不出任何特殊的,也許是制作傀儡之人随意找來的根骨。”
師弟的嗓音還是十分擔憂:“根骨離體的感覺不好受,若是看不出來什麽,你還是收回去吧?”
安無雪沒有收回去。
他不僅沒有收回去,他還神魂歸位,停了那抽骨秘法,緩緩睜開雙眼。
謝折風登時急道:“你還沒把根骨收回去,妄動的話——”
這人嗓音一滞。
因為安無雪站了起來。
被安無雪抽離出身體的那具普通根骨還在一旁坐着,安無雪的身體本該只剩下皮囊與神魂,失了主要生機,無法動彈。
可安無雪居然毫無阻礙地站了起來,仿佛根本沒有抽出根骨一般!
這樣的情況,謝折風自己便在登仙之時經歷過一次,自然格外清楚。
——安無雪的身體裏也有兩副根骨!?
安無雪又是震驚,又覺意料之中。
他喃喃道:“我猜的果然沒錯,我最開始感覺到的根骨,根本不是我真正的根骨……”
四方靈力卷動,帶起疾風,送來霜雪。
安無雪感受到了久違的通明之感。
他仿佛能聽到天地間一草一木的聲音,能同天道共吟。
他渾身靈脈瘋狂汲取着周圍的靈氣,可他的經脈身骨卻沒有任何疼痛之感,反而無比暢快!
這種輕而易舉能感應天道蒼生的感覺……
“師兄,”謝折風一字一頓,“你的玉骨。”
——他的玉骨從始至終都在他的身上!!!
剛才被他抽出來的那副根骨,根本就是個隐藏封印玉骨的幌子!
他和謝折風先前從來沒有發現,“宿雪”的身體就是他的金身玉骨,只是因為這個普通的根骨封在玉骨之外,阻擋了他的神魂感知!
如今他将虛假的根骨抽出,玉骨破封,同金身再度融合,打通了他所有經脈。
他剛剛分明抽出了身上的根骨,此刻卻才是完整的身體。
怪不得!
怪不得他成為“宿雪”以後,對自己“新”的身體毫無不适之感。
怪不得,他先前便覺得這具身體和自己從前太過一樣。
若是傀儡身,那必然是他人所造,只要是他人所造,都會和真正的他有細微區別,可他的身體卻沒有。
兜兜轉轉,他當年神魂俱滅,屍骨無存,這一身金身玉骨居然不知為何被重塑了,一直都在。
他一直……都是他自己。
安無雪五味雜陳。
他走向那被抽出來的普通根骨。
謝折風趕忙過來想扶住他。
他卻止住對方,說:“我現在金身玉骨重新融合,沒有不适,還沒了先前那些滞澀之感,你別擔心。”
他看向面前那已經廢了的根骨,冷笑道,“果然如此。我的金身玉骨應當在這千年裏不知為何重塑了,神魂歸體,卻因為剛剛死而複生,沒能立刻圓融。
“作亂照水城和北冥城的人趁着我神魂還沒醒來,尋到我,把多餘的普通根骨封入我體內,藏我玉骨,因此也封了我的金身,随後落下傀儡印,僞造出宿雪的身份,利用雲舟把我帶回落月峰。
“落月峰上,我神魂蘇醒,這才誤以為我是被動奪舍到了一個叫宿雪的人身上。”
安無雪掀開手袖,露出傀儡印。
“甚至這傀儡印都是設計好的。那人既然知道我那麽多事情,肯定了解我的性格,對方知道,若是有人直接用傀儡印控制我,我最後必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若是控制他的人又剛好是他當時避之不及的謝折風呢?
對方了解他,但未必了解謝折風。
如果從一開始,師弟當真對“宿雪”有什麽強求之心,逼迫于他,他會怎麽做呢?
屆時,他反抗不了長生仙之力,又求死不能,會不會心境有所改變?
他會不會因此怨恨命運、因果?
安無雪每說一句話,謝折風的神色便更難看一些。
這人聽他講完,雙眸之中已經盛滿了殺意。
“此人好深的心計——如此謀算,害了這麽多人,為的都是重回生靈塗炭的仙禍之時。”
安無雪憤怒之餘,憂慮道:“我們現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誰,下一步又要幹什麽……”
會這麽做的,除了濁仙,他想不到其他。
可濁仙早就死幹淨了。
“罷了,”他看向謝折風,“好歹我的身骨還在,而且也不全是對我們不利之事——我剛才感受到玉骨的那一剎那……”
他擡頭,望了一眼天穹。
“……有登仙之感。”
他重活一次,修為已至瓶頸,神魂心境卻因千年生死而更上一層樓,一直沒有接觸到登仙之感,原來是因為那副普通的根骨封着他的玉骨。
如今玉骨重現,他才有所感覺。
他說:“只要我想,我能随時引動登仙雷劫。但……”
謝折風登時明了:“但是師兄覺得登仙屏障堅不可摧,雷劫絕不可能度過,對嗎?”
安無雪點頭。
難怪這千年無人登仙。
“我千年前便有此感覺,”師弟說,“但我當時以為,是我自己心境不穩,心魔纏身,因此不曾多想。”
“師弟走的不是尋常登仙路。對于兩界其餘的仙修來說,真正的四方天柱崩塌,天道有缺,所有人都被這層屏障堵着。”
“第五根天柱會不會就在維持最後的登仙路?”
安無雪聞言,神色一頓。
他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謝折風困惑道:“師兄為何如何篤定?”
“因為……”
安無雪心念一動。
他神識直入謝折風眉心,勾連上了這人神魂。
謝折風與他神魂相連的那一刻,瞧見了只有安無雪能瞧見的……第五根天柱。
那天柱頂天立地,純白無暇,若隐若現于天地間。
正站立在養魂樹旁。
它就在安無雪身邊!!!
饒是沉穩如謝折風,此時也露出了震驚之色。
“難怪我一直尋不到它……”
原來第五根天柱一直在安無雪身側,只有安無雪的神識能夠瞧見。
安無雪和謝折風同時睜眼。
他收回神識,便又瞧不見那第五根天柱了。
他也十分驚詫:“我也沒想到。但那背後之人既然在我醒來之前尋到了我,指不定早就知道這些,因此封印了我的玉骨,如果不是有你分魂抽骨在前,我根本想不到要抽出我自己的根骨,解封玉骨。
“我剛才感應到第五根天柱,可登仙路的屏障依然在,它應當不能引我登仙。”
謝折風神色卻愈發凝重了。
“照水北冥禍主所謀求之事,極有可能就在這第五根天柱之上。”
那人既然先一步發現了死而複生的安無雪,多半是清楚這些的。
這麽一想,對方一直假冒安無雪行事,指不定最終目的并不是安無雪,而是和安無雪勾連的第五根天柱……
安無雪思慮半晌。
養魂樹金葉擺動,光暈流轉。
許久。
他嘆了口氣。
“我們在這裏憑空猜測也沒用。我先看看你的妖魔骨。”
謝折風依言,在養魂樹下打坐。
神魂離體前,這人卻又躊躇了一下,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我一會神魂離體,什麽也做不了,師兄別走。”
“我不會走。”
謝折風閉上雙眼,卻又睜開。
“也不能下無情咒。”
安無雪:“……我先前的話是白說了?”
出寒仙尊一本正經道:“萬一朝令夕改呢?”
安首座沒好氣道:“不會下!”
謝折風依然有些懷疑。
這人雙瞳微動,猶疑片刻,突然攤開手掌,喚出一契約靈符。
“口說無憑,”他在靈符上寫下字句,“立契為證。”
安無雪:“……”
他說:“師弟。”
“嗯?”
“你知道我上一次和人用這種契約靈符一言為定,是什麽時候嗎?”
“……嗯?”
“是我五歲,和戚循約定第二天一定要早起去掏靈鳥蛋的時候。”
“你還沒出生。”
千餘歲的出寒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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