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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謝折風正在看着師兄的雙唇。
他看着那雙薄唇微動,送出清冽動人的嗓音。
他喉結滾動,雙眸幽幽,攥着安無雪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此言一出。
謝折風心中始終繃着的那根弦就這麽斷了。
——別說了。
——他快克制不住了。
安無雪聽不見師弟心中的掙紮。
他無奈道:“我說你為何下了靈舟便心事重重的樣子,原來是在想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謝出寒,你人啞巴,心裏話倒是真多,你——唔!”
驟然間。
唇齒相交。
一切聲響似是被突然湊近的那人吞了下去,謝折風不由分說地落下久違的親吻。
不是上一次試探那般帶着報複似的野蠻,也不是包含試探的別有目的。
它沖動而又純粹。
安無雪登時心念一空。
——謝折風在幹什麽!?
他不過片刻驚詫,那人根本沒給他任何喘息之機,攻勢如疾風驟雨而來。
“唔——”
他雙眸一滞,眸光微渙。
冷息不容反抗地黏着在他身上的每一處,他們的靈力沖撞在一起,卻誰也沒有傷到誰。
傀儡印被熟悉的氣息瞬間勾動,他全身都沒了力道,靠在長松粗幹上,落入謝折風懷中。
“唔……”
謝折風更加用力了。
傀儡印的發作此刻發作在謝折風身上,他氣息愈發急促,四方靈力不住地掃落霜雪,覆在他的黑發之上。
安無雪着實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又熱又迷糊,根本沒辦法思考其他,只能本能地推了推謝折風。
這般的推拒反倒像是催促,男人停了一瞬,剎那間更用力了。
朦胧中,安無雪稍稍睜開雙眼。
師弟面容近在咫尺,雪蓮劍紋閃動。
這是……?
劍紋異狀……
安無雪猛地拔出神來——心魔!
他一愣,這人又在得寸進尺,似是在順着他的唇角往下親去。
他趕忙一推。
可倉促之中,他的力道太輕,靈力太軟。
謝折風氣息沉沉,抓着他,低聲喊他:“阿雪——”
“——嗯?”
這人倏地一滞。
安無雪咬了他的唇角一下。
謝折風神思還未清明,黑瞳似是蒙着一層霧,又浮現淡淡血絲。
他愣了片刻,驟然露出慌亂之色,趕忙後退幾步,同安無雪拉開距離。
安無雪聽着這人念了幾句清心咒,渾身靈力這才重新平複了下去。
師弟又看向他,急忙道:“師兄,我剛才……一時失控。”
安無雪咬牙。
一時失控?
聽上去可真是無辜!
這人剛才那般……他也險些沉在得來不易的片刻溫存中,若不是瞧見雪蓮上的烏黑,還不知這人心魔已經發作得如此嚴重。
他在靈舟上睡着的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問謝折風:“你的心魔怎麽回事?”
“慣常如此……”
安無雪壓根不信:“小謝公子什麽也不告訴我,這是又要做個啞巴了嗎?”
“小謝公子”這個稱呼,還是千年前琅風城未破、謝追尚在人世時,城中修士這麽喊年少的謝折風。
他們總會說:“小謝公子生得真好看,聽說修行上很有天賦,怎麽偏偏不說話?難不成真的是個啞巴?”
安無雪沒想到自己也有親口說這種話的一天。
謝折風被他突然這麽一刺,已經懵了。
出寒仙尊還在憂慮師兄會不會因此生氣,無時無刻不在同識海中叫嚣的心魔争鬥,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師兄的怒火從何而來。
“算了,我也不想聽你說,”安無雪雙指并攏,将神識凝結于指尖,“收回靈力護體,打開你的識海,我要進去一觀。”
謝折風雙瞳一震:“師兄!”
安無雪已經伸手點在這人眉心。
謝折風可以很輕易地揮開他。
若是這人死活不給他看,封閉的識海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彈開他的神識。
但謝折風沒有。
安無雪能感受到師弟的緊張與抗拒,但仙者靈力沒有傷害他分毫,依舊讓他的神識暢通無阻地進入識海之中。
師弟不想讓他看,但還是沒有阻攔。
這是安無雪第一次進入謝折風的識海。
哪怕是上一世雙修,他們也不過是神魂交融,神識交纏。
識海是修士最隐秘的地方。
觀看識海,同剖開一個人的心來讀沒什麽區別。
安無雪沒想到謝折風的識海是這樣的。
四方都是沸騰的烏黑——那是心魔濁氣。
心魔的聲音響徹識海,時不時伴随着謝折風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為什麽還要忍?”
“你都帶着師兄回葬霜海了,結界落下,你想幹什麽都可以,何不任性而為?”
“這世間仙者諸多顧忌,善人不得好死,唯有妖魔才能想做什麽做什麽!”
安無雪:“……”
師弟的回答很是短促。
“閉嘴。”
他識海被心魔撕扯,神魂痛苦,可是內心卻不為所動。
識海翻騰得更厲害了。
随後又是一些安無雪從未聽過的千言萬語。
謝折風清醒的意識在喊他:“師兄,別看了。”
安無雪不理會他。
若是不看,這人根本不會同他說這些。
他瞧見了不少幻影。
全都是不同模樣的“他”和“謝折風”。
有的是記憶中的過往,有的是剛才發生的片刻,有的……是從未發生過的,不知是謝折風還是心魔所想的場景。
“……”
難怪謝折風這麽不想讓他看見。
識海輕輕晃動了一下,謝折風清醒的嗓音局促而又窘迫:“師兄,這些沒什麽好看的……”
确實沒什麽好看的。
乍一眼看過去,他差點沒忍住直接在謝折風的識海中對心魔出手。
他氣都氣不起來,只想等一會收回神識,好好問問謝折風,到底為什麽憋着那麽想法不告訴他。
安無雪凝神,撇開雜念,細細聽了一會此起彼伏的心魔言語。
他終于明白靈舟上發生了什麽。
他這才收回神識。
與此同時,謝折風緩緩睜眼,雙唇微動,躊躇猶豫。
安無雪又敲了這人額頭一下。
“你原來是這麽想的?我心疼你才哄着你?是,你倒是沒想錯,我在幻境裏看到的時候,心疼了許久。”
謝折風急了:“師兄!心魔是我自己的事情,同你沒有關系。”
“心魔是你的事情,可你我哪怕沒有這些恩仇,你就不是我的師弟了嗎?”
安無雪這一回說得格外緩慢。
“我為什麽不能心疼了?我的師弟心魔纏身八百年,分魂八百年,他還怕我看到這八百年而不敢言說,我确實心疼。”
謝折風神色一頓。
他黑瞳倒映着安無雪的身影,眼神幽深卻沉肅。
他說:“可是我更心疼師兄。”
安無雪一愣。
“我确實怕你瞧見我‘死’後千年,因為我知道你會因為我分魂八百年而心軟。其實我已經不記得那時候的疼了,那些疼遠沒有尋不回你的時候覺着疼,所以應當是不怎麽疼的。”
“而且……難道師兄不疼嗎?”
謝折風眼眶微紅,“我直至如今都不敢回想,你渾身是傷,又被濁氣侵入經脈,抱着希望回來找我,卻在落月山門下看着‘我’走遠的時候,會有多難過?你從來不喊疼,唯一的一次,我卻沒能把你抱起來,沒能持劍立在你的身前……”
如果他就這樣心安理得地讓安無雪看到他的疼,那師兄的疼怎麽辦?
師兄被拼盡全力護住的兩界修士圍堵在荊棘川的時候就不難過嗎?
師兄罪名加身無可辯解的時候就不委屈嗎?
師兄孤魂飄蕩千年,就不痛苦了嗎?
千年前,他的師兄肩上已經扛了太多的東西,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都放在他的身上,他那曾經算不得苦楚的苦楚,怎麽能又成為安無雪肩上的重擔呢?
“不要可憐我,”他說,“我可以窮盡一生追尋你,也可以日日夜夜陪伴在你身側,懇求你,但你可以不用答應我的懇求。
“我确實總是在克制,我很想強行讓你只能看到我一人,我也确實總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但我會忍住的。”
安無雪緘默許久。
他先前想說師弟婆婆媽媽的,可這番話聽完,卻說不出口了。
他擡手擦了擦唇角。
指尖沾染上了些許鮮血。
他咬謝折風的那一下極為用力,還用了靈力,咬破了謝折風的唇,自己也沾染了血。
這人身體是化形而出,鮮血細看其實沒有生人之氣,他先前從未細細瞧過,因此沒有發現。
他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這滴鮮血。
他嘀咕道:“心疼你才給你好臉色?我從前殺了那麽多妖魔和作惡仙修,怎麽沒心疼過他們呢?我若只是對你心軟,我幹脆給你再下一個無情咒讓你忘了一切,做個不為私情所擾的仙尊就行,還在這邊擔心你那妖魔骨同心魔的關系?
“你想忍,那你自己忍着吧。”
他直接轉身,朝着他先前住在霜海上的卧房而去。
困困不知何時已經獨自飛走,去了松林深處玩耍。
只有謝折風一人還站在這滿地掃落的霜雪和松葉上。
他也擡手,擦下嘴角鮮血。
他想着安無雪剛才自言自語的那段話。
——“我若只是對你心軟……”
“只是對你心軟”。
什麽意思?
不只是對他心軟……?
謝折風神色一頓。
前方不遠處,安無雪站在長廊上,突然回頭喊他:“愣在那幹什麽?”
一陣長風送來。
安無雪眨眼間,出寒仙尊已經掠步至他面前。
男人雙眸之中已經沒了先前的局促與慌亂,反倒裝滿了明亮。那人驟然攬住了他的腰,動作小心翼翼,仿若在捧着什麽舉世無雙的珍寶。
可師弟手中力道不減,牢牢地将他鎖在懷中,生怕他下一刻便溜走一般。
他一愣:“你——”
天旋地轉。
兩人身後,一處卧房門被靈力打開。
又“砰”的一聲關上了。
安無雪意識到自己被人放到了床榻之上時,只聽見那人在自己耳邊說。
“我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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