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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二十七城分劍陣內。
戚循雙手結印,雙眸緊閉,動也不動。
喬吟喬聽兩人站在戚循身後,焦急等了片刻,戚循終于睜眼。
“戚宗主!”喬吟趕忙問道,“第一城如何了?為何這裏遠遠看去一片烏黑?傳送為何關了?”
戚循蹙眉道:“我不知具體情況,但我看到第一城有登仙劫雲,上官城主正在調動劍陣所有力量。可我剛才嘗試用二十七城的分劍陣溝通其餘分劍陣,第十五城分劍陣怎麽也尋不着,怕是已經徹底毀了,如今他們也焦頭爛額……”
他這話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四周仙修頓時面露驚慌。
喬聽還算冷靜:“可需我等幫忙?”
戚循搖頭:“二十七城劍陣運轉無虞,已是爾等——甚至是我,唯一能做之事了。”
喬吟擔憂道:“那缺了第十五城劍陣,他們能怎麽辦?”
戚循擡眸,遙遙看向第一城那濃厚劫雲所在的方向。
風卷起,吹動他的衣擺。
似有雪花拂過他的臉頰。
北冥入深冬了。
他說:“他的生辰快到了。”
“……誰?這和雷劫還有劍陣有什麽關系?”
戚循擡手攤開手掌,接住了細碎飄雪,低頭凝視。
“生辰喜樂,”他說,“阿雪。”
-
劫雲之下。
安無雪低頭看着那折扇,五味雜陳。
他還記着在霜海上再見戚循之時,戚循對“宿雪”的反應。
戚循剛才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已經知曉一切了。
他垂眸斂神,說:“剛才和曲問心交手,他在法器上附的靈力耗盡,自然維持不住。”
折扇是戚循的本命法器,居然就這麽傳送過來,還直接掉到他面前。
當真是不怕他對當年之事心懷怨恨給毀了。
他嘆了口氣,将這折扇撿起來,和謝折風那兩個靈囊挂在一起。
裴千還在想方才戚循的話,焦急道:“他說那第五十把劍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曲忌之搖頭:“我自小長在第一城,學習陣道也研習過北冥劍陣,從未見過第五十把劍。”
“北冥一共四十九城,此乃自古以來北冥初立之時便有的定數。從來只有盛衰更改,四十九之數未曾更改過,”姜輕也格外憂慮,“宿雪,你知道那第五十把劍是什麽意思嗎?”
安無雪不知道。
正是因為不知道,他比其他人都要擔憂。
連他都不知道……
“也許上官城主會知曉其中關鍵,我要入劍陣,”他看了一眼曲問心,說,“曲小仙師,你們曲家的事情……”
“我必會處理妥當,不會讓曲家誤入歧途之人阻礙劍陣。”
劍陣之中突然蕩出一陣狂風!
地動山搖,四方震蕩,劍陣外守着的仙修弟子盡皆身形一晃,有的修為不高的修士已經被沖出幾丈遠。
安無雪心下一凜——上官了了怕是已經在強行調動劍陣之力。
可她不知第十五城劍陣不可能歸位,調不出劍陣全力,強行嘗試,已遭反噬。
他趕忙轉身要往裏去,姜輕在一旁持劍而出:“宿雪,我和小裴陪你同入吧。”
“姜道友修為在渡劫初期,還身受重傷,入內恐有性命之危。”他說,“裴千,你照顧好姜道友。”
“好嘞!”
裴千剛一應下,安無雪已經匆忙禦劍而起,消失在了劍陣外。
姜輕輕咳一聲,困惑地看着安無雪消失的方向,轉過頭問裴千:“他不也是渡劫初期嗎?”
裴千撓頭,裝傻道:“可能他身上有落月峰的秘寶,能有作用吧……”
-
劍陣中。
靈力大震,飛沙走石中,無處不在的陣紋滾着銀光,光芒似在一陣一陣地晃蕩着。
安無雪以靈力護體,神識稍稍外放,逆着風流而入。
劍光散亂,可這劍陣識得陣主神魂氣息,那些捍衛陣法的劍影每每靠近安無雪之時便自行散開。
他就這麽來到了巨劍下。
只見上官了了等人正手中結印,身周靈力大盛,經由法印,傳入陣紋之中。
一圈若隐若現的小劍影圍繞着巨劍,小劍影緩緩轉動,其上勾連着千絲萬縷的陣紋。
這邊是其餘分劍陣之縮影。
安無雪神識一掃,果不其然只能數出四十七道劍影。
加上主劍陣,共有四十八個劍陣應召。
劫雲之下,籠罩第一城的結界愈發雄厚,可卻在那一聲聲悶雷震響中,顯得十分脆弱。
缺了一把劍,北冥劍陣全盛之力發揮不出。
北冥城一衆渡劫盡皆臉色蒼白,顯然靈力已經快要被陣法抽幹。
他們方才已經嘗試了兩次,卻還是調動不出劍陣全力。
安無雪剛一靠近,便聽到上官了了問他:“你怎麽進來了?”
先前那覺得他眼熟的修士也不住地往他這邊看。
安無雪答道:“城主不必再試了。”
“何意?”
“剛才戚宗主傳來音訊,第十五城劍陣損毀,無法應召。”
“什麽?”
“這可如何是好!”
“難怪我等試了兩次都不行,城主,如今大家靈力已經快要耗盡了!”
“……”
雷劫轟下,北冥劍陣保不住不說,這一城生靈該如何是好!?
有人聽聞此事,手中法印都顫了一下,陣中又是靈風大震。
上官了了緘默片刻,突然低聲說:“兩刻了。”
謝折風說,第一道天雷降下,只有三刻。
如今兩刻已過,只剩一刻。
漂浮的劍影仍在圍繞着巨劍晃動。
北冥劍沉穩內斂,聳立于昏天之下,俨然不動。
安無雪也十分焦急。
他走到那缺了一處的地方,看着那第十五把空缺的劍,說:“等不到這第十五把劍了,我們不能再做徒勞無功的事情。戚宗主說,四十九劍缺一不可,但是當年準備了五十把劍。城主,剩下那把劍,你可知曉在哪?”
他這般入劍陣如入無人之境,還從容地談及劍陣一事,上官了了一怔。
“……什麽第五十把劍?”
——她不知道!?
安無雪更是錯愕——因為他也不知道。
他本以為是什麽他死後的事情,可上官了了不知,他也不知,只有戚循知道,戚循卻沒有為他指出那把劍所在。
這把劍在哪?
從何而來?
戚循既然提了,這把劍他們應當立刻便能尋到,為何北冥仙修盡皆茫然?
有人仰頭喊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滋啦——”
天穹似有尖利聲響延綿而來。
安無雪擡眸,看見雲層之中雷電翻滾,已經逐漸凝在一起。
那雷電帶着足以滅絕長生仙的威力,眼看就要劈下!
上官了了驀地收回輸送靈力的法印。
她擡起自己的本命劍,指尖拂過劍身,一字一句道:“既來不及、尋不到,這第四十九把劍,也不是非要劍不可。”
她反手挽劍,揮出劍影,眉心之中閃出靈光。
她說:“以仙修之隕力祭陣,仙禍以來,不是沒人做過。”
衆仙隕,而立因果大陣,抹去修濁登仙之法。
樓水鳴自刎,而補照水劍靈力之缺,立成照水劍陣。
她要以身祭陣!
有人回頭,似是看了一眼劍陣外的茫茫蒼生,不舍地收回目光,笑道:“天雷之威唯登仙者有一戰之力,我等實在是以卵擊石。缺了這一把劍,一人隕力未必足夠。城主若要去,可帶我一起走!”
“兩人不夠,三人可行?”
“我等修為不如城主,但凡人都知滴水可穿石……”
“……”
為何又是以命祭陣!
安無雪咬牙,死死看着那缺了一處劍影的空白之處。
為何又要以命祭陣!
真的要走到祭陣這一步嗎?
北冥戰力若都祭在這裏,劍陣就算不毀,那背後之人的打算是否也算成功了?
而且……仙禍都過去了千載,他還要眼睜睜地看着仙修祭陣嗎?
不會的。
也不應該!
戚循那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說那把劍就在他們唾手可及之處!
一定還有辦法。
他不願放棄,神情一凜,雙指并攏凝出靈力。
頃刻之間,祭陣一事還未落定,所有人便瞧見,那後面才闖進來的只有渡劫初期的仙修突然使出靈力,勾動巨劍下浩浩渺渺的無數陣紋。
有人急切道:“小仙師,未得陣主認可,擅動陣紋會被劍影——”切碎。
話未說完。
安無雪身周銀光大綻。
巨劍之上,被喚醒的陣紋蔓延而出,自他為中心,四方天地劍影盤旋,北冥劍陣回蕩劍鳴之音。
衆人紛紛一愣。
上官了了握劍的手猛地一緊:“你——”
安無雪閉上雙眸,神識沉入浩然劍陣中,想尋那多出的一把劍。
可是沒有。
他的神識穿過萬千陣紋,“看”過他當年親手布下的陣,沒有尋到戚循口中那最後一把劍的蛛絲馬跡!
到底會在哪裏?
-
第一城外。
謝折風立于山峰之頂,出寒劍浮于身側,周圍再無他人身影。
上官然被做成傀儡的屍首已被他毀去,第三道登仙雷劫已經不會再形成。
可是……
他看向第一城穹頂。
第一道天雷要降下了。
可那結界強度——顯然不可能阻擋天雷!
他立時拿出一張天涯海角符。
符咒被激發,符咒另一端的人問他:“登仙劫雲解決了?”
“戚循,”他沉肅道,“你沒有修複四十九城劍陣?”
“有一城劍陣損毀,來不及了。”
謝折風神色一變——安無雪還在劫雲下,北冥萬千生靈還在結界下!
他擡手就要掐斷傳音,趕往主劍陣。
哪怕以仙者靈力抵抗劫雲會遭來百倍反噬,他也要回去。
“謝出寒!”
傳音那邊的戚循似是看到了他的舉動一般。
“你別急着過去,我們當年立劍陣用了四十九把劍,但是可以激發北冥劍全力的共有五十把。安無雪在那裏,那把劍就在!”
“第五十把劍?我怎不知,”謝折風皺眉,“你告訴他在哪裏了嗎?”
“我不敢說。那背後之人以阿雪為幌子,一直用安無雪的身份行于兩界,我不知那人知曉阿雪多少事情,也不知那人到底在何處,會不會将我與阿雪所說之事聽去。
“北冥這一線生機,我若是說出口,當時耳目太多,反倒容易出事。
“但安無雪可以猜到的。”
-
劍陣外。
曲忌之仰頭看了一眼劫雲,難得沉肅地和裴千說:“若是劍陣攔不住劫雲,我會以壽數精血為祭立傳送法陣,将你們還有曲問心一起傳出第一城。到時候你把曲問心交給仙尊,查清北冥禍事根源。”
裴千嘟囔道:“我才不走。”
姜輕也沒了笑意,格外憂慮地看着劫雲,又看了看劍陣。
“不知宿雪他們尋着那第五十把劍沒有……”
-
第二十七城中。
一個挂着白燈籠的凡人屋舍內。
這正是安無雪和謝折風那晚路過的那戶人家。
孩童從窗戶裏探出頭來,看着遠天黑雲,問道:“娘親,那裏黑黑的,是不是有妖魔呀?”
婦人正在縫衣,看也沒看一眼,便說:“也許吧。”
孩童回過頭來,看向婦人:“那天晚上仙師說爹爹去斬妖除魔了,你說,爹爹和仙師是不是都在那裏除魔呢?”
婦人動作一頓。
她溫和笑道:“肯定是的。”
孩童對着窗,雙手抱拳,手指交疊,低聲說:“那我祝願爹爹和仙師平安順利,否極泰來……”
-
第一城,凡世長街中。
有人從深夢中逐漸蘇醒。
濃黑劫雲壓得如此低,人群繁密之處已有紛亂,有人卷着金銀細軟,朝着城外而去。
馬車人流混在一起,亂成一團。
仙修弟子高喊:“莫要慌亂,莫要傷人!城主不會讓北冥出事的,仙門不會讓第一城出事的!”
可這劫雲越來越低,雷鳴聲仿若近在咫尺。
三刻的時間,修士禦劍都飛不出第一城,遑論凡人。
可他們只是想跑。
仙修弟子剛剛辟谷,攔不住這混亂人流。
她眼見一個穿着紫色長裙的小姑娘被人流撞倒,趕忙以靈力撥開人流,扶起那姑娘。
“你爹娘呢?”
小姑娘呆呆的:“我沒有爹娘……”
仙修微怔。
“仙師,大家為什麽要跑呀?天上怎麽黑黑的?”
“……因為要打雷了。”
“打雷有什麽好怕的?我夜夜宿在商鋪門外,聽過不少打雷,”小姑娘好奇地望着天穹,“就是會下雨,弄濕了裙子,好冷……”
仙修擡手,替她擦了擦鼻頭上的污塵。
這時——!
又是一道震耳欲聾的悶雷聲。
人群驟然驚叫起來。
仙修擡頭,瞧見雲層之上雷光凝成一團,眼看要落下了!
她趕忙拉過那小姑娘,将人護在身下,用盡所有靈力支撐起了微薄的結界,閉上眼,低着頭,等着那雷光徹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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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陣中。
安無雪遍尋無果,額間已冒出岑岑冷汗。
難道沒有多出來的這把劍?
不可能。
戚循不會在這個時候騙他,也不會告訴他不可為之事。
這第五十把劍到底在哪裏?
當年他們确實提過五十把劍一事。
是在決定立下四十九個劍陣之時。
當年的他看着畫好的陣圖,說:“所謂道衍之五十,遁去其一,正好是四十九之數。你說北冥當初立城之時,是不是故意遁去這其一呢?”
戚循笑道:“那先人倒是有雅興。怎麽,你想也多一線生機?”
安無雪挑眉:“未嘗不可。四十九太過完滿了,若是再多一線生機,湊個五十,豈不是有了餘地?”
“日後有空閑,确實可行。”戚循這般說。
但當時四十九劍陣都來不及立,他們誰還有心思去多餘弄一個?
而北冥劍陣成後,安無雪便入了蒼古塔受刑,其後百日,又花了許久修養。
此事他便擱置忘了。
那年他的生辰來臨,他都沒有心思去過。
戚循不忍見他一人荒涼,找他讨要了春華,說:“好歹是個生辰,你才幾歲呢就不過了?春華給我吧。”
離火宗擅陣道、煉器,戚循經常會為他淬煉法器。
他将春華給了對方,繼續養傷。
過了半月戚循才将春華還給他,說:“喏,你的生辰禮物。”
他好笑道:“哪有用別人的本命劍當生辰禮物送回來的?戚少宗主什麽時候這麽會打算盤了?”
那時,戚循把玩着手中折扇,喝了口茶,說:“法器可是修士必不可少的助力,我替你讓春華多點用,這是贈你啊——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
等等……一線生機?
千年後的現在。
安無雪思緒驟停,于陣中探尋的神識都收了回來。
劍陣銀光一頓。
四十九把劍可以說是北冥劍陣的鑰匙,四十九個鎖孔同時開啓,才能發揮出大陣之威力。
少了一個,陣紋缺失,靈力不足,劍陣威力将會十不足一。
那只有戚循知道的多餘的一把劍,便是北冥劍陣此刻的一線生機。
安無雪轉頭,看向正歸于鞘中、浮在他身側的春華。
當年戚循拿走春華,說要贈他一線生機。
可他把春華來回看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麽不同,權當戚循耍他玩。
難不成……這把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安無雪擡手,将春華喚回手中。
先前便一直看着安無雪的渡劫修士恍然大悟般道:“我想起來這張臉像誰了。他——他是——”
上官了了面上錯愕還未淡去。
刺目雷光一閃!
“轟隆——”
雷劫落下了!!!
上官了了再無其他思緒,舉劍就要以身祭陣。
可她劍光未起。
剛剛還瞬間黯淡的陣紋倏爾又光芒大盛起來。
安無雪靈力彙集于那空缺之處,其餘四十七道圍繞着巨劍的劍影猛烈晃動。
“锵——”
雷劫同結界相撞的那一瞬間——
北冥劍上無數陣紋泛動銀光,四十九處靈力流轉節點滞澀無阻,劍陣之力彙聚于結界之上。
劍影攢動。
春華出鋒,落入那空缺之處,四十九劍嗡然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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