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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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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眼前景色闊別已久,可安無雪稍稍閉上雙眸,都能想到劍陣旁的一草一木所在之處。

    他腳步一滞。

    除了北冥仙君被斬殺那日,千年之前的仙禍之時,唯有他殺了上官然的那一日,是上官了了最不願回想的過往。

    他踏入此間之前,早有預料。

    雖是如此……

    此間又何嘗不是他不願踏足的過往?

    謝折風行至他身側,雙眸之中似有關切之色。

    “你……”

    上官了了站在未完成的劍陣之前,終于從方才的恍然中拔出神來,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這個時候……”

    她全然沒有理會謝折風和安無雪,若有所思。

    那柄勾連北冥四十九城的巨劍已經落入陣中,但陣紋還未镌刻完全,此時此刻,這巨劍遮天蔽日,投下廣袤陰影,卻如一團死霧,毫無靈氣環繞,死寂非常。

    第一城四方,數位渡劫巅峰聯手立下的結界将此地牢牢遮蓋,結界之外天空烏雲密布,昏暗無光,滿是飄蕩的濁氣。

    北冥是仙門盛地,幅員遼闊,高手衆多,在此之前又有照水、琅風兩城已經功成,這一角的劍陣幾乎已經關系着仙修和魔修之間的天平。

    這時整個第一城都格外緊繃,絲毫不敢松懈。

    不遠處似乎就有渡劫高手巡視的動靜。

    謝折風稍一擡手,便将他們三人的氣息斂下。

    安無雪神識展開,稍稍探了探此間幻境,面色猛地一沉。

    “這是死門。”

    這也正常——布陣之人又不是傻子,在死門定陣眼,肯定比定在生門穩妥。

    可這對他們來說問題就大了。

    死門中,他們要是破壞了此間幻境裏過往該有的發展,死門裏的一切幻影都會崩塌化作無差別的殺機。

    陣眼還藏在這段過往裏,若是在他們找到陣眼之前,幻境便潰散,陣眼又要掩入茫茫時光洪流之中。屆時,布陣者又能定過一處陣眼,他們又得從頭來過。

    只有在死門變動之前,于這段時光中尋到陣眼所在,再直接毀掉,才能徹底結束觀葉陣。

    上官了了立于風中,及腰的黑發披散而下,同黑袍衣擺一道飄蕩不止。

    她的話語融入輕風裏:“我看曲家那孩子和你們在一塊,此陣是他所創,你們尋到布陣者了?”

    謝折風說:“是曲問心。布陣者有可以穿梭于時光洪流的引信,陣中抓不到她。”

    “曲問心……”上官了了思忖了片刻。

    她神色一肅,嗤笑道:“憑她?她資質只能算是中上,最廣為人道的事情,是生了個在陣道上天賦卓絕的兒子。如果不是仙禍之時北冥高手隕落衆多,曲家也青黃不接,曲氏宗主一位根本傳不到她的手中。

    “她或許能布陣,但絕對沒那個能力掀起傀儡之禍、撼動北冥劍陣。”

    安無雪也是這般想的。

    曲問心或許和雲舟、趙端那些人一般,只是一個被私欲驅動的棋子。

    可是……

    “……可是,”上官了了嗓音越來越輕,“謝出寒,若不是曲問心,這背後之人是誰,才能如此掐準我的軟肋,清楚我所懼怕之事,将陣眼定在我絕無可能獨身一人踏足的此刻?”

    安無雪無聲哂笑。

    又是一個符合他的線索。

    謝折風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這人眸光幽幽,神色沉沉,只說:“當年師兄親口認的戕害同道一罪,秦微以司律峰主的身份,批了百日蒼古塔受刑,此事不止有落月峰弟子知曉,你北冥諸多仙修也親眼目睹。

    “廣闊四海,能想到将陣眼設在此刻的人,很多。”

    上官了了單刀直入:“我确實想到了安無雪。”

    “說來真是奇怪,他殺了人,認了罪,除了我對他的怨憤,此事已經算是恩怨兩銷。”

    “但我剛剛想到他,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如果真的還活着,怎麽敢掀動這麽大的禍端,卻不敢現身?敢把陣眼定在此刻,卻不敢回答我一句為什麽?”

    謝折風聽她這麽說,似是有些不滿安無雪就這麽被懷疑,視線一壓,就要開口。

    上官了了卻自行轉口道:“但我知道不會是他。他這個人啊……”

    她話語一頓。

    謝折風也瞬間神色一凜。

    ——有人!

    不是幻影中的人,而是游走在陣中的人!

    他們三人神識最差也是半步登仙之境,那人行蹤其實很是隐蔽,但進出幻境帶起的陣紋波動是無法遮掩的。

    “布陣者可以留有引信……”上官了了低聲說,“曲問心?還是和她一夥的其他人?”

    安無雪只是說:“這是死門。”

    這是死門,只需要改變死門中會發生的事情的軌跡,就能讓此間崩塌。

    那人是知道他們尋到陣眼所在之處,來阻止他們破陣了!

    謝折風同安無雪對視一眼。

    無需多言,這人擡手,将困困收入可以容納靈寵的靈囊中護好,又直接将自己的靈囊直接遞到安無雪手中,一個眨眼便消失在了安無雪面前。

    布陣者有引信可以随意來去,不論修為如何,要殺了對方很難,但要保證那人不影響此間幻境,只需要一直追着那人就好。

    謝折風這是把手中的符箓靈寶全都給了安無雪防身,獨自一人去同那人周旋了!

    劍陣前,驟然只餘下安無雪和上官了了兩人。

    上官了了用神識“看”到了方才那一幕,聽着安無雪無奈的嘆氣聲,又聽見安無雪最終還是将靈囊挂在腰間,意味不明道:“他對你當真是細心。”

    安無雪動作一頓。

    “我與謝出寒說了這麽多,你居然一點也不好奇——他都告訴你了?”

    上官了了稍稍歪了歪頭。

    “那你知道,你像的那個人,當年反而并未得過這寒冰的細心溫柔嗎?”

    其實也不是從未。

    安無雪想起了謝折風年少時給他做過的冰糕。

    若說是同門之誼的細心,其實是有的。

    只是談不上情愛而已。

    “城主,”他說,“這對我來說不重要。”

    對宿雪來說不重要。

    對安無雪來說,也不重要了。

    “你倒是豁達。但對我來說,也許不太一樣。”

    “因為我也曾……”

    “他活着,我怨他,可最後他自食其果,我又有說不出來的憋悶。”

    “他死了,死得越久,我越容易想起來他曾經有多好。”

    安無雪緘默不語。

    上官了了似也不是在同他說,而是在借着他這個“替代品”自言自語。

    “我想起他從前的好,又會突然驚醒,覺得自己忘了弑親的痛。

    “我剛才甚至在想,這次的北冥禍事,如果當真是他做的,是不是也挺好?那他死而複生,以整個北冥生靈為局,搗毀劍陣,這樣一個人,确實會殺害無辜。

    “若是如此,我也不會總是想着,他明明那麽好一個人,明明……”

    她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沒了聲音。

    安無雪本來沒想到自己會有和上官了了獨處的時刻,本來什麽也不想說。

    可他見她如此,還是開了口:“城主,我和你說的那個人長得像,所以我在落月峰的時候,不少人和我講過不少事,仙尊也同我說過一些北冥往事。”

    他仰頭,看着那刺入雲霄的巨劍。

    照水劍溫潤而內斂,劍身之上映照着東滄海的浪潮,周圍的水汽籠罩着照水蒼生;琅風劍鋒銳淩厲,于歸絮海吹來的風雪中伫立千年,庇佑琅風生靈。

    而北冥劍像是嗜血後擦幹鋒芒的寶劍,沉默無聲,包容萬物。

    “……我所聽的故事沒錯的話,當年你口中的那個人說,他确實沒有證據,劍陣将成,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先斬後奏,可他殺的人不是你的弟弟。”

    上官了了愣了一下。

    她似乎從往事紛雜中尋了很久,才想起來安無雪所言非虛。

    “但阿然死了,他的命牌也在那一天碎了。

    “宿公子,你是照水人?不知你是否聽過,北冥人有個習俗,是孩子出生入道,家中或是門中長輩便會取這孩子的一滴心頭血,做出玉牌,勾連其神魂氣息,能勾通那玉牌所有者的生死——”

    “那玉牌被北冥人稱作命牌,同兩界其他宗派只用來追尋神魂的命牌不同,北冥仙修的命牌,若是靠近命牌所有者便會發亮。”

    安無雪接話道,“可人若是死了,命牌便會在同一天碎裂。”

    上官了了怆然道:“既如此,那日我弟弟的命牌亮着碎裂,說明我弟弟就在附近,他就死在那一日。安無雪說——殺的人不是我弟弟,此等說辭,或許只是安無雪慌亂之下的辯解,又怎麽會是真的?

    “安無雪說過此言,連我都險些忘了,謝出寒居然記得?事發之時他不是不在嗎?他怎麽知道?是秦微告訴他的……?”

    安無雪方才神色莊肅,言語沉緩,可他聽着聽着,忽而輕笑了一聲。

    那雙桃花一般的眸子沒了悲喜,只有無奈。

    他不再應答,轉而道:“仙尊既然親去,布陣者必然分身乏術,仙尊或許不一會兒就會回來。我們只需要保證此間幻境的關鍵之事不受影響,并且在其中尋到陣眼即可。”

    “此間幻境的……關鍵之事?難道——”上官了了神色一變。

    安無雪也不得不說:“或許就是我們方才所說之事。”

    當真是詭異。

    他如今居然要和上官了了一起,保證一千年前的他,成功殺了一千年前的上官然。

    這陣眼定的,仿佛是故意讓他和上官了了都不得不把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再拎到太陽底下暴曬。

    曲問心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他無聲哂笑,随後說:“城主徘徊陣中這麽久,一直沒有踏足這個時間,就是因為不想親眼重溫往事吧?我……我是一個局外人,城主不想看,可以在外面守着,由我在劍陣中尋陣眼——”

    他還未說完,神色一變,上官了了也突然衣袖一揮,用靈力将他往一旁拉去,掩下兩人蹤跡。

    只見一千年前還未完成的北冥劍陣之前,有渡劫修士上前發出傳音。

    守衛劍陣的修士眨眼間便現身,問那人:“何事?”

    “城外濁氣翻湧,恐有異動,求見首座!”

    安無雪隐匿身形,在一旁看着,眸光微頓。

    他想起來這時候的事情了。

    -

    當時上官了了還未尋回上官然。

    城外濁氣翻湧,正是有人在同妖魔鬥法,引動周圍靈氣濁氣相錯。

    同一時間,上官了了靈囊之中,她寸步不離帶着的親弟弟的命牌亮了起來。

    劍陣旁的城主府別院中。

    陣圖攤開,足足覆蓋了整個院落的空地。

    上官了了瞧不見,便幹脆坐在一旁的樹梢之上,靠着樹幹,曬着當時還難得一見的日光。

    她還不知靈囊中那命牌的變化。

    她的長發飄落而下,随風搖曳。

    “阿雪。”

    “嗯?”

    “你說,若是北冥劍陣功成,劍氣可清肅我北冥濁氣,也可覆蓋整個北冥。等到四海真的清平的那一天,我就可以用劍陣找到弟弟了吧。”

    “用曲氏的血脈尋人秘法?”

    上官了了輕輕點頭:“此法自身為祭,祭的越多,能尋人的範圍越大。一滴精血能在第一城內尋人,可若是範圍擴大至茫茫北冥,這就不夠了。

    “我當年已經以雙目血祭了一次,做不了第二次。可你說北冥劍陣的劍氣散開,能覆蓋整個北冥,那是否能同曲氏秘法結合,将我精血氣息散至北冥,尋我弟弟?”

    安無雪溫和一笑:“應當是可以的,若是行不通,便讓曲氏看看能不能改一改那秘法,到時我會助你。不過……”

    他俯身跪坐在陣圖邊沿,低頭細看了一會陣圖,嘆氣道:“布陣一事,我們之前想的還是太簡單了。北冥太大,被摧毀的北方天柱本就是靈氣最旺的一角,僅僅在第一城立下劍冢布下劍陣,并不能完全替代天柱。不管怎麽改,都做不到,布陣已經失敗兩次了……”

    “你的意思是,”上官了了問他,“我們要在其餘的四十八城也添點什麽,輔成第一城的劍陣?”

    “是——”

    安無雪話語一頓。

    傳音符咒送入院中。

    他擡手接過打開,聽到今日輪值的渡劫期修士同他說:“首座,城外有人同大魔鬥法。”

    安無雪眉頭一皺。

    鬥法罷了,這時在亂世之中還少見?禀報他做什麽?

    只聽傳音符下一句便是:“我等靠近探查,動手的仙修似乎用的是同上官城主同源的靈術。”

    同源的靈術?

    上官了了的靈術是北冥仙君的傳承,南鶴和北冥一戰,這傳承者除了上官了了,不就只剩下上官了了那失散在外的弟弟了嗎!?

    上官了了猛地從樹上翻身而下,赤着雙腳,踏過陣圖,快步跑到安無雪面前。

    她彎下腰,從靈囊中掏出一塊命牌遞到安無雪面前。

    “兄長,這是阿然的命牌,它……”

    安無雪盯着那命牌看了片刻。

    “兄長?”

    他一字一頓道:“命牌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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