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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蜃影崩毀,虛無傾瀉而來,眼看要将“安無雪”吞沒。
過往中的安無雪還不知将來,依然溫和地望着謝折風,雙眸之中盛滿濕潤的笑意。
謝折風疼得更厲害了。
他寧願是現在的師兄這般冷然對他,也不想再承受來自從前的回不去的溫柔。
不要這樣看他了。
他不值得。
是有人将他的神魂搗碎了嗎?為何疼得如此厲害。
仿佛全身都在疼,神魂也在疼,胸腔更是被什麽東西塞滿,堵得很,咽喉也被什麽東西掐着,噎得慌。
他骨血都僵了,想說什麽,說不出口,想做什麽,動不了分毫。
幻境裏的時間卻絲毫不願意等他。
此地處于第一城邊沿,背靠冥海,崩塌之時,是最快被虛無吞沒之地。
瞬息之間,眼前的安無雪便開始消散。
“嗚嗚!”困困爪子拽着安無雪的衣袖。
謝折風猛然回神,趕忙伸手,下意識想抓住對方。
他想和師兄說他有多混賬,想告訴師兄他不值得。
他還想和師兄說,千年前的冥海岸邊,師兄在這裏枯坐幾日,最終都沒能等來他。
可他沒能抓着對方。
“安無雪”已經散入虛無。
那本就是回不去的泡影,是謝折風分明擁有過卻不曾留住的過往。
謝折風伸出的手停滞身前,最終攥緊成拳。
兩道生死門出現在謝折風面前。
此局陰差陽錯,算是謝折風破之。
裴千趕忙跑上前來:“仙尊,我剛才一直躲在結界裏面,什麽也沒看到沒聽到!”
周遭靈氣波動一瞬,安無雪和姜輕出現在謝折風身側。
裴千趕忙住嘴。
傳送而來的安無雪面露困惑。
剛才的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第一城邊沿的景象又消失得太徹底,安無雪只瞧見了沖到自己面前撒嬌“嗚嗚”叫的困困,還有神情絕望的謝折風。
謝折風衣擺之上還沾着水跡,顯然剛剛不用靈力徒身走入冥海中。
姜輕也疑惑道:“小裴,你和謝道友怎麽把此間幻境給破了?我和宿雪才剛剛開始找上官城主,甚至還沒确定确切時間點,就看到幻境崩塌了。”
他嘆氣,“我本來還想着看看能不能尋一尋我那位素未謀面的恩人呢。”
裴千有苦說不出。
好在謝折風沒有丢了理智,眨眼間恢複了化身的容貌,回過頭來,凝眸看着安無雪,解釋道:“沒什麽,不小心驚動了局中人罷了。”
他沒說局中人是誰。
他也不會再問雙修一事——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
謝折風甚至不敢讓安無雪知曉方才發生的一切。
他說:“我和裴千方才确認過時間點,這個時間,上官了了應當正在外出北冥其餘諸城巡視,不在第一城,我們本就尋不着她。”
他語調平穩,用盡全力抑着心中苦澀。
安無雪眸光輕轉,似是發現了他有些古怪。
可安無雪只疑惑了一瞬,神情便恢複了平淡。
謝折風松了口氣,心中酸苦更甚——師兄所思所慮,皆是觀葉陣玄妙與第一城安危。
千年前師兄溫柔缱绻的目光已經被埋葬在了時光洪流之中,成了他永遠無法追回的虛妄。
安無雪說:“找不到上官城主的話,早些破局也是好的。裴道友,現在這兩道陣門,你算一算,哪一個可能有勾連上官城主的因果?”
裴千覺着自己手氣有些背,趕忙說:“我這不是算了個上官城主不在的幻境?還是讓姜先生算一次吧,他也擅因果道。”
姜輕說:“你也太謙虛了,也許上一次的生死門不論選哪個都是沒有城主的,你還選了個生門,已是不易。”
他掃了一眼,指向右邊:“這個吧。”
這一回,根本用不着謝折風來推,裴千自己巴不得趕緊走,率先踏入門中。
姜輕随之而入,安無雪和謝折風卻都沒動。
眨眼間,虛無之中,又只剩下安無雪和謝折風兩人,還有趴在謝折風肩上的困困。
安無雪這才說:“仙尊這是怎麽了?”
謝折風一愣。
千年前會與他款款細說的師兄剛剛散去,他卻不敢顯露端倪,一時之間竟有些支支吾吾:“我……”
好在安無雪想的卻是其他:“你是心魔複發了嗎?”
謝折風此刻臉色慘白,雙眸幽深,神情戚戚,嗓音更是沙啞,确實像是先前心魔發作過一般。
他知安無雪關心的是北冥局勢,順勢說:“是,但發作不嚴重,眼下已經無礙。……不會影響破陣。”
安無雪不再多說,轉身踏入下一道陣門。
謝折風落寞地盯着安無雪的背影,直至四方只餘下他一人。
他稍稍閉目,心念一動。
-
遙遙遠方。
落月峰,葬霜海之上。
一陣清風送過,門前守着的弟子打了個盹,被涼意吹醒,猛地一驚。
弟子趕忙環顧四周,左右查看,卻未見任何來客。
“……為什麽感覺有人路過?我做夢了?”弟子困惑着站回原地。
無人發現,霜海正中,松林中央,出寒仙尊的本體與出寒劍已消失無蹤。
-
觀葉陣中。
安無雪走出陣門,再度站在了又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北冥劍下。
這新的一間幻境中,北冥劍陣完整,北冥劍頂天立地,劍陣外送來繁華盛世之音,時間多半是在他隕落之後到他在宿雪身體中醒來之間的千年裏。
他無聲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等了片刻,才見謝折風最後出現。
安無雪輕輕皺眉,還未詢問,謝折風便自行交代道:“我如今內傷暫愈,恐生事端,感召本命劍歸來。”
裴千和姜輕在旁,此言模糊,安無雪卻聽明白了。
謝折風先前化身行走,是怕心魔失控,長生仙靈力殃及一方,如今既然心魔暫緩,便可喚回本體與出寒劍候在北冥外。
他點頭:“也好。”
他正想問裴千此間幻境是何情況,卻見裴千臉色也不太好看,神情渙渙,似是有些不适。
“裴道友?你怎麽了?”
“嗯?啊……”裴千回過神來,擺擺手,“我只是有些……哎算了,我确實有點什麽,但不用管我。我從前在這陣裏困了太久,幾個生死門走下來有些恍神,還是姜先生來看看情況吧。”
安無雪聞言,不再多問。
入陣之後他便覺得裴千對此陣格外熟悉,幻境中的上官了了也曾說過“曲家的裴千”一言,姜輕先前還稍稍提及過一嘴此陣是幾百年前曲家的一個天才所創……
兩界四海廣闊,各人都有各人的因果,他見得多,自己也因果纏身不得而出,自然明白。
這邊謝折風也神色悵悵,那邊裴千略有不适,姜輕也剛被人追殺重傷未愈,話也不多。
他們分明有四人,氣氛卻寂靜得很。
無人開口,姜輕在沉寂中,小心翼翼地展開神識探查了一番,才開口道:“死門。”
“但我神識稍稍探出劍陣,凡人長街和屋舍模樣十分眼熟,但并不是我入北冥修行之時,應當更早——五六百年前。”
五六百年前,仙禍終了許久,兩界清平,謝折風還在閉關,四海無事,北冥也風平浪靜。
上官了了多半會在第一城中鎮守。
安無雪便說:“雖說五六百年前的北冥沒有魔修,但我們還是兵分兩路吧,這樣找人快一些。”
“師——”
謝折風險些脫口而出。
他趕忙剎住話語,涼涼地看了姜輕一眼,轉而道:“這個時間點,姜輕還不在北冥,反倒是我更了解當時的北冥一些。宿雪和姜輕對那時的北冥不熟,一道尋人只會事倍功半。”
此言有理,安無雪沉思。
其實他把自己和謝折風分開,倒不是真的多麽在意和謝折風多相處這麽一時半刻——既然都答應這人留下探查北冥禍事了,他怎麽會扭捏這等小事?
他之所以要同姜輕一道,主要之因,其實是不放心裴千和姜輕。不管怎麽樣這兩人都是北冥人,只要是北冥的渡劫期修士,都有可能同北冥禍事的背後之人有關,他和謝折風一人看着一個比較合适。
他思慮間,姜輕以為他在為難,說:“宿雪,我一直和你一道,謝道友畢竟是你的同門,和你分開他會擔心,若是因為我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就不好了,這一回還是我和小裴一起吧。”
他此言分明是順着謝折風的意思,可謝折風還是神色一沉,完全沒有理會姜輕之言,只是看着安無雪,好商好量般說:“我全聽宿雪的。”
裴千适時道:“幾位,這是死門,不是生門——我們稍微走錯一步或者引起此間局中人警惕,死門便會演變出千萬種殺機。若是如此,別說尋上官城主,就是破出死門都很麻煩。
“觀葉陣千變萬化,錯過這一間幻境,還不知要走多少次生死門才能再走到一處極有可能找到上官城主的時間點,我們這一次在找到上官城主前,還是小心行事,不要分開為好。”
——半個時辰後。
四人紛紛換上普通修者的行裝,将外露的修為壓至在第一城不算起眼的大成期,悄悄溜出了北冥劍陣,入了此間幻境。
仙禍終了的幾百年後,傳承保留完整的北冥迅速恢複生機,第一城尤為繁盛。
安無雪等人行在凡世人流中,還看到長街旁的戲臺之上,凡人在演上官了了少時大義滅親助南鶴追殺北冥仙君的戲曲。
裴千極為輕車熟路地入了茶樓,也不知怎麽做到的,在那嗑瓜子吃花生待了一刻,同來往的不認識的修士都說上了幾句話,便手中抛着花生竄回他們身邊,說:“有點難辦的是,我大概知道具體的時間點了,這是在五百二十年前——這時候我還在第一城,我可別撞見我自己。”
安無雪挑眉:“但這也是好消息吧?”
既然有曾經的裴千,說明這段時間必然在裴千的記憶裏。
果不其然,裴千點頭道:“我回憶了一下,這時候上官城主确實在第一城中,而且這段時間她似乎會拜訪曲家,我們只要不驚動死門殺機,在這個幻境裏殺了城主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他說完,面露古怪:“在第一城裏大聲密謀殺害城主這種事情,居然是我人生中為數不多要做的正事?”
姜輕:“謝道友布了隔音結界,你想多大聲都可以。”
安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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