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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大可放心?
謝折風連分魂之痛與殘留在身的穿心之疼都已習慣,卻覺着這四個字頗為刺耳,姜輕身上那件師兄的衣裳更是刺目。
從前師兄面面俱到,鬥法後莫說是相贈衣袍,就是療傷寬慰,也時常有之。
可千年一夢,師兄回來的這半年來,哪怕以宿雪的身份在外行走,何時給他更換過衣裳?
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謝折風有自知之明,并無怨怼。
但他瞧見安無雪将這面面俱到給了他人,仍覺氣息都沉重了起來。
他抱着困困,神色微暗。
安無雪在側,他不得不斂下他那險些無法控制的戾意。
可安無雪背對着他,瞧不見他的神情。
安無雪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姜道友,不過一件衣裳罷了,不必如此多餘擔心。”
更何況那人是謝折風呢?
“我從前贈過謝道友法袍,他也不甚在意,怎麽可能會介意落月峰随處可見的普通法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謝折風登時神情慘淡,面上蒼白之色更甚。
他死死地盯着安無雪,雙唇輕動了好幾下。
可他能說什麽?
他最終只能無言。
裴千來回看了看,心中暗暗叫苦。
他聽出安無雪不想在北冥修士面前随意暴露身份,怕姜輕不知仙尊身份,說出什麽不妥之言,趕忙主動問姜輕:“姜先生,北冥到底為何會走到封城這一步?你怎麽會在此地被魔修追殺?上官城主他們呢?”
姜輕搖了搖頭:“你這問題一個連着一個的,我如何回答?不必心急,我在觀葉陣中徘徊許久了,着急也破不了這個陣,不如聽我細說再議,我也想問問你們,陣外是何情勢?”
裴千看了一眼謝折風。
謝折風目光卻只留在安無雪身上,草草道:“我這邊只過了一道死門,并無任何值得提及之處。”
裴千便簡述了一番他們這邊所知的情形。
裴千那邊說着,安無雪已經行至那被他斬殺的魔修屍體旁。
這一段時光洪流早就被姜輕破了,此地徹底崩塌,而這個魔修的屍體卻還在——這并不是觀葉陣裏的幻影,而是一個入陣者。
魔修也入陣了……
那人面具被他擊碎,露出死前震驚的面容。
安無雪拿下那人腰間靈囊,半步登仙的神識瞬間沖開靈囊禁制。
神識探入,他稍一探查,便發現裏頭盡是布陣蔔算的法器。
北冥仙門氏族不盡其數,陣道之中,曲氏足以同陣道第一大宗離火宗相提并論,有這個實力布下觀葉之陣。
安無雪眉頭一皺,将這靈囊揚起,扔給裴千:“你看看,這些東西是不是北冥曲氏的東西?”
裴千接過,一瞬便神色微變,眼神頗為微妙。
他沒說話,可反應已經算是默認。
姜輕微訝:“宿雪這就确認了?我在陣中和他們斡旋許久才敢肯定的。”
謝折風沉聲道:“觀葉陣是曲家的手筆?曲家出大魔了?”
姜輕也肅了神色,說:“沒有确鑿證據,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但看小裴仙師的反應,曲家多半脫不了幹系了。
“北冥之事,我要從數月之前說起。宿雪和謝道友還記得雲劍門滅門一事吧?當時我在照水城等謝道友和宿雪破雲劍幻境,可城主突然發了召集之令,命北冥聽令的渡劫修士速回,我只能連夜趕回來——城主召我回來的原因,就是你們所說的傀儡之禍。
“只是傀儡之禍雖然蔓延四十九城,卻并沒有害人,最初看不出隐患。所以城主只是命人尋傀儡之法的傳播之人,想斷了源頭。”
這些都能和安無雪他們從二十七城得知的消息對應得上。
二十七城也是遍地傀儡。
姜輕接着說:“可是傀儡之亂源頭還未找出,第一城的主劍陣突然濁氣沖天!”
“突然?”安無雪回頭,“上官城主仙禍之時便已是渡劫巅峰,半步登仙,劍下斬過不知多少妖魔。她親自坐鎮第一城,北冥劍陣有沖天濁氣,卻不曾驚動她?”
“是的,不曾。不只是她,我們所有在第一城的渡劫修士都沒有感覺,因為那濁氣毫無蹤跡,像是從主劍陣中自發散出的。”
姜輕神情愈發憂愁,“我等當時正要探查劍陣,觀葉陣便突然傾覆而下,将所有第一城生靈籠入其中。聽你們說,落月峰收到了北冥的求援信——那應當是觀葉陣起的那一刻,上官城主在入陣的剎那間當機立斷封鎖北冥,送出傳音符。”
——難怪求援的傳音符中只有只言片語!
安無雪終于明了。
他之前便一直疑惑。
北冥劍陣是四海萬劍陣中最難撼動的一角,四十九個劍陣互相呼應,輕易不可能出事。
北冥又自古以來是仙道昌盛之地,能人高手輩出,什麽樣的手筆能逼得北冥自封?
原來是這樣。
背後之人不知如何用濁氣污染了北冥主劍陣,又格外了解北冥諸事,對于其餘的四十八城,那人散布傀儡之法,激發人心陰惡,以此利用趙端之流,分別對四十八個分劍陣做了手腳,以至于主劍陣出事之時其他劍陣無法相助。
其後,背後之人才發難第一城,成功讓北冥陷入如今境地。
那人極有可能來自本就是第一城仙門望族的曲家,或是同曲家合作,這才讓上官了了措手不及。
曲家……
好好的仙門望族,為什麽要這麽做?
謝折風也在轉瞬間想通了個中緣由,皺眉道:“你可有見到曲家的仙修?第一城生靈既然都被網入陣中,你沒遇到其他人?”
“觀葉陣是曲家那個天才數百年前所創,小裴不是知道嗎?他應當和你們說了吧。
“此陣落在什麽地方,便會以那個地點的過往織造無數幻境,入陣者只能在時間洪流般的幻境中游走,直至找到陣眼,毀了陣眼方能破陣而出。
“過往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可能是一個幻境,時光洪流無窮盡,哪有那麽容易遇到?我被套入陣中,一直在生死門裏徘徊,被那兩個魔修連着追殺了好幾個幻境。
“能遇上你們,大概還是因為我和那兩個魔修交手,讓這一個幻境将破未破,反倒容易被他人踏入。”
他們談及曲家,裴千本該最有話說。
可他一直抓着那曲家魔修的靈囊,神情愈發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安無雪繼續問姜輕:“他們為何要追殺你?姜道友和曲家有仇嗎?”
姜輕轉眼看向安無雪,神情稍霁,嘆氣道:“我和曲家沒有來往,硬要算,也就是和小裴有舊。他們為什麽要追殺我,我也想不明白。也許他們追殺的不僅僅是我,而是所有陣中分散的仙修高手。”
安無雪聽完姜輕所述,沉思片刻,卻又突然感受到謝折風凝視的目光。
他迎着目光看去,只見那人臉色格外蒼白,像是受過重傷,身上衣裳卻齊整幹淨,完全看不出一點問題。
先前這人每每被自己抓着視線,總會心虛躲開,此時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雙眸黑沉,似有無數言語要同他說又說不出。
他一愣,思緒都斷了。
四方虛無忽然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
裴千回過神來:“可能是幻境被破了太久,要徹底消散了。”
他們得盡快進入下一段時間。
安無雪說:“姜道友說的沒錯,時光洪流無窮盡,徘徊在生死門中找陣眼,和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我們現在對于如何破陣還是一頭霧水,先找上官城主吧……”
裴千點頭:“說的很有道理,那麽問題來了,怎麽找?”
“你問了個好問題。”姜輕贊賞道。
“多謝誇獎,先生有辦法?”
“沒有,”姜輕笑着說,“我有辦法還誇你幹什麽?為什麽不誇我自己?”
裴千:“……”
安無雪卻斬釘截鐵道:“有辦法,但不用我們去找她,讓她來找我們。”
謝折風方才便是自己尋過來的,立時明白了安無雪所言何意:“尋找有她的幻境,殺了她。”
裴千:“……”
是哦。
剛才就是安無雪殺了兩百年前幻境裏的謝折風,這才讓謝折風感同身受穿心之痛,從而知曉他們這邊發生了什麽,感應到他們所在的!
只要随便一個時間段的上官了了死了,真正的上官了了不就能知道了嗎?
此時。
他們面前的兩道生死門都開始晃動了起來。
再不離開,生死門潰散,那他們可真就是被困在其中了。
裴千趕忙道:“那我們現在反而不用在意生門還是死門,而是要尋可能還會有上官城主的時間是嗎?我算了一下,右邊這個——喂!!!”
他嗓音一頓,已經被謝折風以靈力掃入右邊那道陣門中。
姜輕一驚:“小裴!”
他也趕忙追着踏入其中。
只剩安無雪和謝折風兩人。
安無雪正待跟上,四方的虛無突然又穩定了下來,兩道晃動的陣門也平靜不動。
安無雪:“……?”
他發現謝折風毫不意外地抱着困困站在他身側,心念一轉,氣笑了:“仙尊刻意影響此間營造出生死門即将潰散的情勢,是為了支走裴千和姜輕?我倒是沒想到,仙尊在兩界之巅坐了千年,竟反倒學會了這等詭騙伎倆。”
謝折風神情驀地軟了下來。
“我……有話想問師兄。”
安無雪警惕道:“我剛才‘殺’你是為情勢,仙尊難不成要秋後算賬?”
謝折風眸中浮出痛色。
“我只是想問師兄提及的雙修是什麽時候怎麽回事,并無其他想法。師兄想要我的命都可以随時拿去,我究竟還能怎麽做,師兄才不怕我?”
安無雪眨了眨眼睛,鴉羽似的睫毛輕輕扇動,一雙眼中似有一瞬的茫然懵懂不解。
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
“你既然知道問我雙修一事,那為何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世上若是有人曾在你耳邊喊‘阿雪’哄你雙修,也曾拉着你的手不讓你離去,卻又在你最無助最難過之時,在你狼狽地示弱之後,仍然翻臉無情——”
“你難道會在那個人又一次喊‘阿雪’的時候相信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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