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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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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裴千僵在原地,一時之間,入北冥以來他和“宿雪”之間的相處,還有兩界一直以來對落月峰那位前任首座的風言風語,在裴千心中交替。

    然後他想到了傳聞中出寒仙尊登仙出關大義滅親。

    然後他想起剛剛入觀葉陣前,謝折風和安無雪之間那些話……

    他覺得,他知道的,有點,太,多,了。

    裴千:“……”

    他這片刻的功夫,沒能顧上陣法玄妙,前方,安無雪卻已經在問那處于過往中的老者:“我死多久了?”

    安無雪是想确認他們入陣的時間點。

    數百年前,具體又是多少年前呢?

    觀葉陣雖然是他死後創于世間的,但陣法同劍道一般,萬變不離其宗,勾連時光的陣法千奇百怪,其核心卻都是一樣的。

    那便是打破時間。

    周圍的一切都是幾百年前的海市蜃樓,只有他和裴千是“未來”之人。

    最兵不血刃的方式,就是讓海市蜃樓中的人意識到他們的并不屬于此間,這一層陣法便會自行終結。

    聽上去簡單,做起來并不容易——因為局中人不自知。若是對面的人現在和安無雪說他才是陣法中虛構的幻影,安無雪也無法相信。

    直言以告行不通,要麽直接動手,用蠻力破萬法,要麽得讓對方自行明白此間虛妄。

    安無雪不想動手——此間有幾百年前的上官了了。

    那便只有以巧破局這條路可以選。

    可那老者被他的出現所駭住,手抖指着安無雪,根本沒想回答安無雪的問題,禦劍便要離去——老者想要通知第一城的其他修士!

    安無雪眉頭一皺。

    看到他和裴千的人越多,他要打破認知的對象便越多,不能放任對方離去。

    他擡手,雙指并攏,靈力冒出,春華“嗡”地一聲飒然出鞘,橫亘于老者離去的方向上。

    他隕落千載,春華被謝折風封存于霜海,除了仙禍便存于世的渡劫高手,世間已經無人識得這把劍。

    可對于仙禍之時的修士而言,此劍同出寒一般!

    這是春華。

    是出鋒可劈山瀝海,歸鞘則天地斂芒,鋒刃之上不知洗過多少鮮血的春華。

    老者直接被春華所驚,猛地停下,回過頭來,警惕而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安無雪:“你是如何在仙尊劍下偷生,又現身北冥幹什麽?不對……”

    老者話語一頓,喃喃道:“兩界不知,可我一直有聽到閑言碎語,說仙尊常年閉關不現身,正是和你有關,落月峰前些時日還來北冥調閱了養魂樹精的蹤跡……難不成仙尊根本沒有殺你?”

    安無雪無奈:“他殺了。”

    這時,裴千終于稍稍平複。

    他壓下紛亂心緒,趕忙快步上前至安無雪身後,掐出法訣,立下結界,暫時隔絕了四方動靜。

    安無雪只是又問那人:“我死了多久了?”

    裴千:“……”你自己問這問題很奇怪的啊!

    老者咬牙道:“六百年了!天下太平已久,魔修早已不成氣候,你難道——”

    他想說安無雪難道還想掀起風浪。

    可話到一半,提及魔修,老者神色一震。

    他見到安無雪太過震驚,方才又被春華所震懾,此刻才意識到,安無雪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濁氣的氣息。

    “……你不是修魔了嗎?”

    “我從來不曾修魔,”安無雪一字一頓,按着這老者所說的時間道,“六百年前荊棘川,我為淨化憑空出現的第五根天柱,經脈沾染濁氣。”

    他又重複了一遍千年前被萬宗圍殺之時便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話語:“我從始至終不曾修魔。”

    裴千猛地看向他。

    而那老者也怔怔不語,連方才的驚吓之狀都被茫然所蓋。

    修濁入魔者,必須引濁氣入丹田,才能真正利用濁氣提升修為。

    仙修被濁氣所侵之事不算少見,但多半不會有那麽濃厚的氣息。

    可不論如何,若是引濁氣入丹田,此生便回不了仙道。若是還能重修靈氣,只有可能是不曾修魔之人。

    老者不知安無雪已經脫胎換骨,早已不是當年身軀,見他身周靈氣清澈,所想竟最終歪打正着,怔然道:“那、那六百年前怎會……?怎會!!!”

    這人神情又是一變,說:“即便如此,你私自斬殺上官然,又因我當時質問過你,得罪于你,你為了鏟除異己,便在極北境一戰中安排我兄長對戰半步登仙的大魔,害得他身首異處!”

    老者手持本命劍,做出随時出手之狀,重重道:“你活着還敢來第一城,來這劍陣下,即便我半截身子入土,也——”

    安無雪早在萬宗圍殺之時聽這話就聽膩了。

    他根本沒功夫細聽這數百年前的幻影說完,便道:“你這麽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你是誰了。北冥齊氏,我記得,齊氏出了兩個渡劫,你兄長慘死極北境……”

    他自嘲般笑了一下。

    當年樁樁件件的事情太多,更有離火宗滅門這麽一件大事壓着,他連那些髒在他身上的其他瑣碎罪名都快記不清了。

    他記得此事,還是因為照水一事後,謝折風将這些瑣碎罪名的真相順勢公之于衆,雲皖同他閑聊之時提起過,他這才有了印象。

    他說:“你的兄長确實是我派去極北境的。”

    “你——”

    “可我當時便告知過他,極北境那個魔修是九尾狐族的大魔,若有濁氣登仙的秘法在,狐族大妖怕是早已登仙,輕易不可當面對敵。我只是讓他先行前往探聽消息,等我師弟趕到,由我師弟殺魔。

    “可他到了極北,發現那大魔手中有至寶,起了私吞之心,同另一個渡劫修士合謀,想偷盜至寶離開。可他們二人偷取至寶之時,你兄長貪心有餘,蠢笨更甚,另一人帶走至寶,故意驚動狐族大妖。那人帶着至寶跑了,你兄長卻死了。

    “那人自然不可能告訴你真相,便說是我故意害死他。”

    他轉頭,看向那把刺入雲霄的北冥劍,眸中倒映出肅肅劍影。

    他說:“諸位說我罪行罄竹難書,可罪狀上字字句句,究竟有多少是我‘咎由自取’,又有多少是借我之名的世間私憤?”

    老者怒道:“你胡說八道!那一位仙友是我兄長摯友,怎麽可能害他!”

    安無雪眸光一轉,視線再度落于這人身上。

    此間是他死之後六百年,便是四百年前。

    他思索了一番時間,說:“此言甚是。可惜,兩百年後,出寒仙尊在至南的鳴日城尋到了你兄長的摯友,搜了那人的魂,在那人靈囊中發現當年私吞的至寶與你兄長的靈囊。你兄長的靈囊近乎空了,裏面裝着的靈寶符箓那八百年來被用得幹幹淨淨,而那人也因為有着至寶和許多靈藥,修為更上一層樓,延壽至兩百年後才死,比閣下活得都長。”

    他之所言,皆是前些時日謝折風所廣告天下之事。

    他自己都不清楚。

    倒頭來,也是從他人口中得知這些前世之事。

    老者更覺荒唐:“你在說什麽?什麽兩百年後?”

    他雖這樣問,可持劍的手卻松了下來——從他看到安無雪身上靈氣流轉之時,便已在動搖,更何況安無雪所說,有頭有尾,毫無破綻,完全不像是瞎編能編出來的謊言。

    他其實已經信了。

    裴千也反應過來安無雪在幹什麽,輕笑一聲,同那人說:“兩百年後就是兩百年後,還有什麽兩百年後?說來也真是可笑,閣下如此義憤填膺,一副全然不會放過坑害你兄長之人的模樣,沒想到最終反倒縱容了那幕後真兇逍遙八百年,啧……”

    安無雪只說:“你若不信,可以去鳴日城找人。謝折風是兩百年前殺了那人的,如今是四百年前,你兄長那位‘摯友’應當還在鳴日城逍遙。”

    老者轉身便要離去。

    這一回,安無雪反倒收回了春華,不再攔人。

    裴千也撤下結界,靜靜站在一旁。

    可那老者卻沒走了。

    老者倏地皺眉:“去鳴日城……我怎麽想不起來如何去……?”

    “因為這裏只有四百年前的北冥第一城,”裴千說,“城外全是無邊無際的虛妄,你自然去不了。”

    老者身影一晃。

    他面露茫然,神色掙紮,看着周圍,終是緩緩明白過來。

    “四百年前……現在是你們的四百年前?”

    天地四方開始無聲地搖晃,模糊的邊界自遠方包裹而來。

    若說這是四百年前的海市蜃影,此時此刻,這蜃影在局中人意識到一切虛假的那一刻,瞬間開始土崩瓦解。

    崩塌的虛妄中,老者再度望向安無雪。

    安無雪不合時宜地想起千年前這人的樣子。

    修士壽數将至之時才會開始天人五衰,他在北冥立劍陣之時,這個姓齊的修士似乎還在大成期巅峰,法袍玉冠,儀表端端。

    那時這人持劍行禮,對他說:“上官城主視安首座如兄,我也有兄長,明了城主同安首座之誼。此後,首座在北冥之命,我必視同城主之命,盡聽首座調遣!”

    後來……

    後來。

    罷了。

    先前同謝折風回憶北冥故人之時,他其實有想過北冥齊氏。

    北冥齊氏和他有舊怨,雖和照水無關,但在北冥是仙門望族,很容易掌控北冥之事,也對劍陣知之甚多,不是沒可能是幕後之人。

    眼下看來,卻不太像了。

    “首座……”老者突然喊他。

    這一聲稱呼對安無雪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他恍惚了一瞬。

    四方崩塌的速度愈來愈快,四百年前的北冥第一城已經全然模糊了下來,只剩下安無雪和裴千周圍的方寸之地。

    眼看虛無即将蔓上那老者。

    老者問他:“我死了?”

    “你死了。”

    “我恨錯人了。”老者神色灰敗,“幸好。我死了,城主還在,首座沒死。”

    “你誤會了,我确實也死了。”

    老者一愣。

    裴千:“行,我是唯一的活人。”

    那老者朝着安無雪伸手抓來,似乎想碰一碰安無雪,想看看安無雪是不是蜃樓中的虛妄。

    可剛剛伸出手,邊界終是崩塌至這幻影身上。

    這一場從四百年前摘來的荒唐夢,似乎眨眼間便醒了。

    頃刻之間,一切消弭。

    兩個入口浮現在他們面前。

    裴千方才嬉笑的神色驀地一收,低聲說:“北冥齊氏同代至少都有一個渡劫,向來是北冥仙門世家中的望族,除去實力,齊家名聲更顯。我從小到大,便常常聽人說——若說剛正不二,齊家當論第一。”

    “四百年前我資歷尚淺,沒資格同這種前輩相見,一直覺得遺憾。沒想到,第一次見到齊氏先輩,是這般光景。”

    安無雪默然。

    他掃了一眼面前的兩個入口,直接踏入離他更近的那一個。

    裴千面色一變,罵罵咧咧跟來:“宿——”

    “你不等我算算這是生門還是死門嗎!!”

    “沒有區別,”安無雪說,“只是兇險程度不同罷了,不管是生門還是死門,我們都得多探幾層,尋找陣眼所在的時間。”

    他們顯然沒有那麽好的運氣,踏入的第一個生門就是破局之關鍵。

    既然不是,那便繼續找。

    他話音剛落,眼前光影逐漸清晰了起來。

    四方景色變了,卻又沒變。

    ——他和裴千又出現在了北冥主劍陣當中,站在那頂天立地的北冥劍之前。

    他和裴千剛一站定,這一回,根本不等他們自行出劍陣探查,後方便傳來兩人淩空飛掠而來帶起的風聲。

    他和裴千轉頭看去,裴千口中還在說:“運氣真好,看上去我們走的又是生門——”

    那處于觀葉陣中過往的兩人靠近,裴千看清來人,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完了完了,這怎麽可能打得過?這次的幻影不可能用蠻力破了啊!”

    只見謝折風和上官了了正朝此地而來。

    他們入陣之前剛和謝折風分開,安無雪還記得謝折風所穿的衣袍,同他現在看到的謝折風的衣着完全不同。

    安無雪緊抿雙唇,神色稍緊。

    這又是……多少年前的謝折風和上官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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