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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次日清晨。
安無雪緩緩坐起,随手撤下自己睡前布下的隔絕結界。
他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絲被,恍惚許久,才意識到自己醒了。
他昨夜沒有做夢嗎?
好像是的。昨夜他太累了……
“嗚嗚……”
門外的聲音傳了進來。
他剛醒,還有些神思飄忽,聽見困困在喊他,便起身用法訣洗塵後披着外袍匆忙去開門。
“吱呀”一聲。
房門拉開,困困“咻”地飛入他懷中,可門前天光卻仍被擋了大半。
安無雪:“……”
擋着天光的那人問他:“師兄昨夜睡得如何?”
他沒有回答,而是說:“我留下既然是因北冥禍事,這種私事就不必告知仙尊了吧?”
“我只是擔心昨夜師兄入夢之時困困不在身側——”
“還有,城主府修士衆多,仙尊如此喊我,是要向天下人廣而告之我這個伏誅的罪人回來了?”
謝折風僵了僵,喉結輕滾,咽下言語。
他伸手,掌心朝上,以靈力從自己的靈囊中攝出一物。
那是一本書冊。
安無雪眸光微凝:“是記載傀儡印和制傀之法的書冊?”
他方才抱着困困立于門前,寸步不讓謝折風入內,眼下見到這與北冥禍事有關之物,倒是沒有猶豫,先行轉身引謝折風進屋坐下。
謝折風自是看得清楚其中區別——師兄只願和他談論兩界之事。
他神色寥寥,又怕安無雪不滿,瞬間收整神情,拿着書冊入內,同安無雪對坐而論。
他說:“前幾日你從趙端房內搜出了幾個靈囊,給陣法補充靈力後,你靈力耗盡昏迷,我用法訣給你換衣之時拿到這幾個靈囊,便破開細細查探了一下。”
安無雪已經從謝折風手中接過書冊。
他翻開一看,“趙端從傳音符背後之人手中獲得的,果然和北冥傳遍大街小巷的複生之法略有區別。”
北冥普通修士都能拿到的那種書冊,其中傀儡印的落印手法極為粗糙,和安無雪手臂上的爐鼎印區別甚大。
那種粗糙的爐鼎印只能當做一個維持傀儡身體不腐的法印,所需靈力更是無底洞一般。
但——
“這和雲舟拿到的書冊是一樣的!”安無雪說,“照水之事果然和傳音趙端的人有關。”
他接着往下翻,“趙端這本也被撕掉了幾頁……”
位置同樣在記載傀儡印落印手法之後。
一模一樣的書冊,一模一樣被撕去的書頁。
沒有任何新的線索。
如此,他們手中能往下探的那根線似乎又斷了。
那背後之人像是在雨天泥濘中的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乍一看好似都留有行蹤,實則同雨過天晴後便不見的雨水一樣,抓不到切實的痕跡。
可是……
安無雪隐約想到了哪裏不對,可他思索間,只覺得有人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識擡眸望去,正好捉到謝折風沒來得及躲閃的視線。
他眉頭一皺,站起便要找一處清淨無人的地方繼續思量。
謝折風趕忙跟着起身追來:“師兄!”
困困:“嗚嗚?”
安無雪剛邁出房門,謝折風便先一步繞過他,攔在他身前,低聲道:“我只是沒忍住……”
語氣之中,似有怎麽也掩藏不住的無措。
安無雪斂眸,按下神色,淡然道:“你若耐不住情愛之心,不如放眼看看別人。”
說完他自己都覺着有些古怪。
謝折風和“耐不住情愛之心”這幾個字,當真是怎麽想怎麽不可能有關。
謝折風雙眸黯黯,說:“你莫要讓我去找他人。”
安無雪不置一詞。
身側之人嗓音微啞:“我因心魔不得不閉關的八百年裏,除了在落月峰,其餘時間都在荊棘川尋師兄的魂魄。”
仙者靈力常年覆蓋在荒無人煙的荊棘叢,靈力再多也有枯竭之時。有時靈力枯竭而心魔又起,他便只能在荊棘川中藏匿閉關,壓下心魔又繼續鋪開靈力……
如此往複八百年。
八百年,人世的愛侶都不知分分合合了多少。
“我并不是耐不住情愛之心,我剛才只是看師兄在翻書冊,想起當年你也是這樣同我商讨兩界要事,一時忘了挪開眼……”
安無雪嘆了口氣:“你如今把從前當眷眷往昔,可這于我而言,是不堪回首。”
謝折風面色煞白。
安無雪只是陳述心中所想,本無心刺他,說完便幹脆站在門前又思索起來。
他似乎知道哪兒不對了。
——正是剛剛謝折風所說的八百年。
“你還可記得雲堯是何時死的?”他問謝折風。
謝折風臉色仍然慘淡,卻立時肅了神情,分毫沒有耽擱安無雪的詢問:“兩百年前。”
謝折風不會記錯。
兩百年前,他終于根除心魔,出關便進了蒼古塔,在其中遇到已經油盡燈枯藥石罔治的魔修。蒼古塔昏暗,那魔修又從始至終低着頭,謝折風當時也不可能在意一個魔修如何,從而并沒有認真打量過。但是,之後在雲堯執念帶出的回憶裏,他才發現他兩百年前在蒼古塔遇到的大魔就是雲堯。
他自己說完,便也意識到了其中微妙。
安無雪沉聲道:“兩百年前,你心魔根除,因此不再常留荊棘川。之後正好雲舟得到傀儡印落印之法,雲堯入魔,死于蒼古塔。雲舟為複活雲堯奔波至今,屠滅雲劍滿門,不知從何處尋來宿雪,因此上了落月峰,才有之後之事。”
“如今再回頭看,雲舟多半就是從幕後之人手中接手宿雪,将宿雪帶上落月峰,此後才是我在宿雪這具傀儡身上醒來。”
那背後之人,恐怕就是兩百年前才等到謝折風長時間離開荊棘川,從而開始對他的殘魂做了什麽!
他再度翻開書冊,停在被撕掉的那幾頁處。
“還有,書冊被撕掉的幾頁也很奇怪。如果只有雲舟的書冊被撕掉了這幾頁,說是雲舟不想讓雲堯看到解印之法,也說得通。可趙端和雲舟并不相識,總不可能這兩人心有靈犀撕掉同一處書頁。”
謝折風肅然道:“這書頁不是他們撕的,而是那背後之人在給他們書冊之前就撕了。可背後之人若是當真不想讓書冊流入我們手中,讓我們知曉解印之法——”
安無雪牙關一咬,才沒好氣道:“那背後之人完全可以在制作書冊的時候就不加入這幾頁。那個人是故意的!此人知道書冊早晚會落到我們手中,就是故意讓我知道有幾頁被撕掉,這樣我會為了尋其中線索而入局。”
若是如此,那此事便大有不同了!
謝折風瞬時面露狠戾泠然之色。
安無雪久違地頭疼了起來。
他擡手揉了揉額間,困困飛到他的肩上,為他舒緩神魂。
正值此時,一道傳音符飄至謝折風面前。
裴千的聲音從中傳來:“仙尊,劍陣可以傳送了,但我遇到了另一個問題。”
謝折風看了一眼安無雪,眸光緩和了下來。
安無雪只說:“我們現在過去。”
“好。嗯……?宿雪……?仙尊呢?”
傳音符被掐斷了。
裴千根本沒聽到謝折風說一個字。
謝折風下意識便想帶安無雪一道淩空而去,可他剛一轉眼,安無雪便已經喚出了春華,禦劍趕往劍陣。
他眸光一暗,只能一言不發地跟上。
裴千在劍陣中等到人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宿雪禦劍而來,身法幹淨利落地落下,而出寒仙尊反倒和那個叫困困的靈寵一同跟在宿雪身後趕到。
裴千:“……?”
人還是那個和他說找不出陣心就殺了他的仙尊,但為什麽怪怪的……?
安無雪收劍落地,裴千便沒忍住問:“這不是仙尊的配劍嗎?”
指的是春華。
謝折風先前日日帶着,寸步不離身。
先前要借給安無雪,安無雪還拒絕了來着。
安無雪只說:“仙尊配劍是飲風食雪的出寒劍,舉世皆知。”
“……?”裴千看向謝折風。
謝折風點頭:“嗯。”
裴千:“。”
行叭。
可惜謝折風身份已顯,他已經不敢再打趣兩位“悶葫蘆”了。
謝折風也一點不在意裴千的反應,只是幾步上前,問他:“你剛才說傳送出了點問題?”
“對。但也不能說是傳送出了問題,第二十七城現在可以直接傳送至第一城。”
“但是傳送的另一端我說不準。按理來說,我們可以直接從這裏傳送到第一城的劍陣當中,但我探查傳送另一端的氣息,發現第一城似乎全城都處于一個大兇陣之中……”
他說着,想引動同傳送有關的陣紋給謝折風看。
可裴千剛轉身,還未馭使靈力,便瞧見安無雪已經先一步從第二十七城的巨劍之中,勾出了能勾連第一城的陣紋。
那陣紋裴千修了幾日,連從小在第二十七城長大的喬吟都看不懂。
安無雪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做完了這一切。
“第一城的劍陣被一個覆蓋全城的大兇陣籠罩住了,不知是不是也是為禍之人的手筆。劍陣被這兇陣包裹,我們要找出北冥劍陣的問題,必須先入那個兇陣,才可以入北冥劍陣。我們可以傳送,”安無雪說,“只是傳送過去之後,我們會先落入那個覆蓋第一城的兇陣之中。”
謝折風輕輕點頭:“那便不是問題。既然第一城被兇陣覆蓋,上官了了和第一城修士甚至是凡人都有可能在陣內,我們本就要入陣。”
“入陣吧。”
安無雪說完,餘光之中瞥到一直在盯着他的裴千,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漏了什麽。
他這才亡羊補牢地問裴千:“裴道友覺得呢?”
裴千:“……”
他還能覺得什麽?
這兩位不都你一言我一語說完了嗎!
他挑眉:“我就說宿雪你深藏不露,你之前還不承認。沒想到你不僅神識修為更勝一籌,陣道也略有涉獵啊。”
安無雪先前不承認,那是為了瞞謝折風。
現在謝折風都知道了,裴千又是謝折風帶入北冥的修士,他們之後探查北冥之時還得一同行動,他從方才開始便沒打算特意在裴千面前隐瞞什麽。
他說:“不算略有涉獵。”
“你看你,又謙虛了——”
“應當是得心應手”
裴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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