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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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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北冥第二十七城位處西側,往來修士多半來自民風開放彪悍的琅風城,還有一些自各處入北冥的修士。

    相較其餘外圍之城,第二十七城實力頗強。

    在趙端降生以前,二十七城同時擁有兩個渡劫期修士。

    一個就是先前喬吟所說的,被趙端入魔後斬殺的上一任城主,喬垢。

    還有一個,則是那被趙端做成傀儡的華服女子,趙秋然。

    喬垢和趙秋然分屬第二十七城兩個仙修大氏族,年少時都是下一任城主的有力人選。

    城主更疊之時,喬垢憑着渡劫中期的修為和對劍道更勝一籌的領悟,輕巧地贏了當時初入渡劫的趙秋然。

    這兩家慣于争鬥,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但交手之後,趙秋然欽佩于喬垢心性修為,居然對喬垢心生情意,想同喬垢結為道侶。

    喬家和趙家得知此事,一番商議,都有些樂見其成——若是成了,自此兩家是一家,等同于一個同時擁有兩個渡劫的宗門,也就沒什麽需要争鬥的了。

    可一切初始,便是這喬垢并不願意。

    他不僅不願意,他的意中人,居然還是二十七城一個普通商賈家的凡人女子。

    那凡人女子十九歲那年行于長街,正巧遇到化作凡人于路中失神的喬垢。

    喬垢當時悟道出了岔子,想不通凡世萬千生靈,草木蜉蝣,亦或是貧苦流民、位高權重者,一世皆不過百年,時間匆匆過,抵不過修者閉關一剎——如此人生,究竟有何意趣?

    難不成生下來便是要等着死麽?

    他想不通,入了迷瘴。

    他晃晃中漫步在長街中央,時不時撞過行人,被罵了不知多少句,卻毫無反應,怔怔出神。

    有人擡轎而過,那女子掀開轎簾,正好瞧見轎夫罵他道:“你這人走路怎麽不看道?我們這麽大一個轎子你就沖上來?可別到時候撞上了訛上我們小姐!”

    喬垢心不在焉道:“無意沖撞,見諒。”

    言罷便要繞道走開。

    女子柳眉輕動,眉頭微皺,喊住了他:“這位公子!”

    喬垢失魂落魄地回頭:“可是沖撞了姑娘車架?”

    他低頭,要從幻化成凡塵香囊模樣的靈囊中拿出金銀細軟,“在下可以賠罪……”

    動作娴熟,不知先前沖撞了多少人,賠了多少錢。

    女子沒忍住笑了一聲,纖纖玉手伸出轎簾,竟是遞出一捧花來。

    “我只是看公子失魂落魄,不知何事如此憂心。此花是我于郊外踏青所摘,公子不嫌棄,便贈與公子。”

    “花草有靈,公子觀之,或許可解幾分愁苦。”

    喬垢擡眸望去,花束遞于眼前,不過是随處可見的野花。

    北冥将入初冬,正是草木枯敗之時節,那野花已然頹敗,花瓣垂落泛黃泛黑,若不是被摘下,眼看風一吹便會凋零。

    喬垢訝然:“它快謝了。”

    女子笑道:“花開自然花謝。我只是将它摘下,看它多開幾日,有人觀之便是好的。”

    喬垢怔怔不語。

    半晌,那女子見他不接花也不接話,以為他不願,正打算收回手。

    喬垢卻突然伸手接過那束花,莞爾:“多謝姑娘,我明白了。”

    “嗯?公子明白什麽了?”

    女子困惑間,喬垢身影已消失不見。

    轎夫揉了揉眼睛:“人呢?”

    喬垢突破去了。

    次年,他以渡劫中期的修為敗了趙秋然,繼城主之位,不顧兩家意願,前往那凡塵女子家提親。

    女子走出閨房,會客于堂,才發現來者正是那日長街上突然消失不見的公子。

    她爹娘問那公子:“這位郎君,若是有意求娶,聘禮幾何?”

    公子伸出手,掌心朝上,一束将謝未謝的野花被靈力包裹其中,竟還是他們初見之時的模樣。

    周圍凡人見得仙師顯靈,紛紛跪下。

    可他卻撤了靈力,花束露于外界,風一吹,花瓣飄落。

    花謝了。

    他說:“這是我的聘禮。”

    女子怔然:“既存了一年,怎麽讓它謝了?”

    “開過便足夠。”

    女子一笑,自己點頭,允了這門親事。

    這段往事發生之時,趙端還未降世,所知都是來自長輩相告。

    因此記憶畫面之中,不論是喬垢還是那女子,或是二十七城的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只能瞧見如影子般的輪廓。

    安無雪和謝折風一道站在這些黏連的模糊中,靜靜地看着。

    他擔心自己錯漏了和傀儡之術還有北冥之亂有關的線索,認真地看着這些和趙端有關的往事。

    可他看着看着,突然覺着有些古怪。

    稍一轉頭,撞上謝折風的視線,他這才發現謝折風沒看眼前,反倒在看着他。

    他有些不悅,皺眉道:“仙尊為何看我?”

    剛才不是說不會“錯認”他了嗎?

    謝折風匆忙移開眼,一瞬間的語氣似是有些慌亂:“沒有,我……”

    他嗓音一頓,複又平靜下來,壓着嗓子說:“我只是看喬垢和他夫人不過于凡塵中萍水相逢,相見一面,他夫人無意之中破了他業障,他便能動心至此,有些稀奇。”

    師弟轉瞬間又是一副冷然神情,“方才只是想同你說此困惑,正巧罷了。”

    “哦。”

    安無雪不覺着稀奇。

    他說:“有人的情愛源于日久,有人的情愛始于一瞬,或是兩相結合,生于日久中的一瞬。”

    師弟之于他,年少時替他斬滅心魔的那一刻,不也是日久中的一瞬?

    他苦笑一聲:“只不過,一切都是相對的。失望也可以源于日久,始于一瞬。”

    情動始于斬心魔,心死始于劍光入他心。

    他說完,謝折風便沒了動靜。

    他看着眼前流動變幻的場景,沒有看謝折風,不知這人是何想法,也沒什麽想知道的。

    趙端所聽聞的往事中,喬垢以凡塵之禮,三書六聘,十裏紅妝娶了那凡塵女子。

    他已是二十七城修為至高之人,又身為城主,他愛什麽人,無人能幹涉。

    可喬垢再如何愛她,也改變不了她是個凡人這件事。

    這女子甚至天生沒有仙骨,無法入道,哪怕有仙丹妙藥相幫,也至多只能活百餘歲。

    仙禍之後,舉世只有謝折風一個長生仙,其下便是渡劫。

    渡劫期的修士哪怕在落月峰,也是上上賓。

    趙秋然哪裏能忍得了被一個凡人女子比下去?

    她心中不忿,族中仙修卻勸她:“城主夫人壽數有限,百年對你不就是眨眼而過?等一等罷了。凡人幾十年便色衰,屆時城主還是個翩翩少年郎,說不定你都不需要等到她香消玉殒,他就會回頭看你。”

    趙秋然也覺得他人說得有理。

    幾十年罷了,閉關一剎而已。

    她暫時作罷,喬垢成婚後一年,喬吟便出生了。

    又是幾年過去,這孩子剛剛五歲時,便顯露出了些許天資。

    她的母親是個沒有仙骨的凡人,不成想她卻是個天資根骨俱佳的。

    城主府的人都說,趙家如今除了趙秋然,後輩無一人出衆,這小女娃根骨上佳,指不定将來可以直接當少城主。

    趙秋然聽了,愈發不服。

    憑什麽?

    憑什麽她比不過一個凡人女子便罷了,這女子生的孩子還能是個天才?

    她沒忍住道:“再天才又如何?過不了幾十年,指不定還要喊別人當娘。這孩子天生有仙骨,幾十歲對她而言太年輕,以後會不會記得這個凡人母親還未必呢!”

    這話在他人有意無意的傳播下,果不其然傳到了喬垢的耳朵裏。

    喬城主言語堅定:“她若百年,我不會再結道侶。”

    趙秋然氣極。

    更讓她無法冷靜的是,沒過幾天,城主夫人又有身孕了。

    趙秋然不明白。

    為什麽?凡人對于修者而言,渺小而短暫,那個凡塵女人到底好在哪裏,能把她一個渡劫期的仙修都比了下去?

    凡人……

    凡人當真有所不同嗎?

    她也隐了身份,入凡間煙酒巷,酩酊大醉,結了個露水情緣。

    她想——沒什麽好的。喬垢真是豬油蒙了心。

    沒成想,回去之後,不到一月,她發現自己也有了身孕。

    是她和那個露水情緣的凡人的孩子。

    整個北冥二十七城都知道她趙秋然被一個凡塵女子比了下去。

    這孩子生不生又如何?

    她本想直接去了這一胎,但她得知喬垢的妻子和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同為男胎之時,她心念一轉,改變主意,留下了這個孩子。

    喬垢和那凡塵女子不是很幸福嗎?他們的孩子不是根骨俱佳嗎?喬垢不是篤定了他的孩子不會喊別人當娘嗎?

    她偏不讓他們如願。

    她有了一個打算。

    安無雪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趙秋然所做之事,已經不全是為了喬垢了。

    或許一開始,她只是因情愛之事受挫稍有不忿,可之後,這不忿沒能得到纾解,越堆越重,成了渡劫期的執念和迷障。

    渡劫渡劫,其劫在于身,也在于心,行路中的路障比其餘境界還要多得多,也比境界更低的修士更容易走岔。

    一如當時喬垢入了迷障,碰巧得妻子點破,方才更上一層樓。

    但趙秋然沒能走出來,反而越陷越深,最終只是為了偏執而偏執。

    她當時未必對喬垢有多心動了,她只是不甘心。

    謝折風也說:“她起了偏執心,執迷不悟,生了心魔不自知。”

    安無雪挑眉:“仙尊看他人倒是看得準,怎麽自己反倒——”

    他一頓。

    “我又冒昧了。”

    也不知是不是當真因為心魔被壓制,謝折風比先前脾氣溫和得多,竟然沒有生氣,而是緩緩道:“她的迷障是執迷不悔,我的心魔,卻是我活該。”

    安無雪眨了眨眼,只說:“哦。”

    謝折風低頭,掩下慘然之色:“你……不問我?”

    他不解:“我與仙尊無親無故,問什麽?上回仙尊還警告過我呢。”

    若是從前,別說是心魔,師弟便是有什麽外傷,他都急不可耐地去尋最好的傷藥。

    但是他死過一次,又不是什麽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怎還會再做此等蠢事?

    他确實在意謝折風的心魔,但擔心的是這人心魔失控帶來後患。可兩界的事情自有如今兩界之人來思慮,他只是宿雪,一個無名無分的廢柴。

    他看着眼前和趙端有關的往事,正好往事正在如流水飄過,他們還未看到下一縷怨氣帶來的回憶。

    他适時說:“對了。”

    “嗯……?”

    “仙尊既然已經不會錯認我,若是趙端記憶之中有傀儡之術有關的消息,日後我能解了這印記——便讓我離去吧。”

    謝折風神色一震,脫口而出:“你要走?”

    “是。”

    “你為什麽要走?”

    安無雪無言片刻,才道:“我為什麽要留下?”

    為什麽?

    謝折風雙唇微動,想答。

    可他答什麽?

    答他希望師兄回到落月峰,他會為師兄掃清一切?可師兄不想讓他知道,他若暴露,師兄只會離開得更快。

    答別的?

    他想求師兄留下。

    但他連懇求的話語都不敢說出口。

    他,秦微,戚循,落月峰……有什麽是值得師兄留戀的?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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