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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黑衣男子面露失望:“你怎麽這麽沒有骨氣?小美人,我可是魔修……”
他湊上前,擡手,想摸安無雪的臉頰。
安無雪眉頭一皺,撇開臉去。
黑衣男子摸了個空,眼皮一跳,臉上戲谑一掃殆盡,神色猛地一沉,身周濁氣滾動。
安無雪身後小童已經吓得沒了神志,魔修渡劫後期的威壓散開,小童驚叫一聲,跌落在地。
黑衣男子不悅道:“吵死了……”
他冷笑一聲,擡手要殺了安無雪身後的小童。
安無雪直接以自己的身體完全擋住那小童,直面男子手中滾滾濁氣,攔道:“你既要抓了我去威脅我的朋友,若是無聲無息把我帶走,我的朋友要發現還得一段時間。不留活口,誰給閣下宣揚此事?”
“而且——我好歹也是個大成期,”他驟然冷下了臉,說,“我只是惜命,不敢與你争鬥。可你若是欺人太甚,你我二人在此動手,我拼死也會引來我的朋友——你要試試?”
他如此冷語,黑衣男子陰沉之色卻稍緩:“這樣才有點意思嘛。”
這人掌心靈力滾動,掐出靈決,靈力凝成的鎖鏈立時攀上安無雪上身。
狂風呼嘯。
黑衣男子進門之時立下的隔絕結界倏地散去,小童不過一個眨眼,剛才拼死護住他的仙師和那位曾經是城主府公子的魔修全都消失在眼前。
廳堂內簌簌風響不斷,茶幾被掀翻,發出一聲“哐當”響動,連地上茶盞碎片都被吹得滾了幾圈,滾到那仍然癱軟在地的小童身旁。
碎瓷割破了小童手臂,鮮血沁出,他抖如篩糠,對皮肉之傷都毫無反應。
半晌。
小童一個驚覺,回過神來。
——那魔修把人抓走了!!
他這才趕忙爬起來,沖了出去。
城主府中依然一片沉寂,僅有的幾個修士對剛才那大魔的到來毫無察覺。
小童沖至最近的一個仙修面前。
那仙修愠怒道:“你這孩子,橫沖直撞的——”
“仙師,仙師救命!仙師知曉少城主去哪兒了嗎?剛才趙公子……不,是趙端,趙端他來了,他把少城主帶來的一個仙師抓走了!!”
-
安無雪被那魔修帶到了城外。
在城主府時,他本想直接同那魔修交手,待到交手動靜引起他人注意,謝折風自然會感覺到不對勁。
可他轉念一想,在此地動手容易暴露他的落月峰劍法靈決不說,更不利于他探尋宿雪身上的秘密。
他一開始就是想趁着謝折風他們不在,孤身一人查一查傀儡印記一事。
既然這魔修想抓他當個人質,他不如将計就計,順勢而為,指不定能探出些有用的東西。
他幹脆裝作自己毫無抵抗之力。
那魔修綁着他出了城,便以黑色靈布封他雙眼。
他瞧不見,只能在确保對方不會被驚動的情況下,悄悄以神識探查,約莫知道自己被帶上了一個山峰,山峰之中似有一別院,別院中有不少生人氣息。
院中靈氣濃度極低,處處都是濁氣。
魔修将他扔到一間房內,盯着他看了片刻,好奇道:“你怎麽不害怕?”
安無雪:“……”
他确實無法對一個魔修演出害怕的樣子。
他默了片刻,以防露餡,還是低聲說:“我又不是閣下對手,害怕除了露怯,還能有什麽用嗎?”
“別閣下閣下的叫,我名趙端,你喊一聲趙郎聽聽,”趙端笑着說,“我憐香惜玉,你喊我一聲趙郎,我就放過你,把你收為我的爐鼎之一。和我雙修,你還能沖一沖渡劫呢……”
……之一?
安無雪:“……”
他不應答,低着頭,散開神識。
別院之中幾乎察覺不到什麽仙修的氣息,他方才感覺到的那些生人氣息大多來自魔修,連凡人的氣息都有不少,還有一些生機很弱的氣息,不知是不是傀儡。
趙端會是禍亂北冥的大魔嗎?
不太可能,區區一個渡劫後期,看上去還沒什麽腦子,喜怒無常,性格暴戾,能壓着喬吟等人打,全靠修濁得來的修為。
若不是劍陣出事,喬吟等人輔以劍陣都可以斬殺趙端。
他思忖間,趙端得不到回應,又倏地語氣低沉了起來:“你這小美人,有時候看上去識時務得很,有時候又莫名其妙倔得很。”
他用力一拽手中鎖鏈。
安無雪雙手被縛,被趙端這麽一拽,身體不得不往前一傾,輕哼一聲。
趙端似是要碰他衣袖,魔修身上濃濃的血腥味萦繞而來。
安無雪登時皺眉道:“滾!”
他上一世最厭惡的就是此等濫殺無辜淫奢極惡之人!
被鎖鏈所禁锢的明明是安無雪,他連雙眼都被蒙着,可僅僅這麽一聲輕斥,趙端竟然不由得便怵得退了一下。
他一愣,面容一擰:“你——”
渡劫威壓降下!
安無雪心下一凜。
他只是來打探消息,可不是當真要受這魔修欺辱。
實在不行不套話了,直接動手,到時候搜魂再說!
他悄然凝聚周圍為數不多的靈氣,正待出手——
“公子。”
門外忽然有人敲門,禀報道:“今日供奉的人來了,正在等您。”
威壓驀地消散,趙端動作一頓。
安無雪适時收手,不着痕跡地斂下靈力。
只聽趙端說:“我知道了。”
趙端起身,直接拉起鎖鏈,把安無雪往外一拽。
這人興致高昂地說:“既然如此,小美人,你還是好好看看,我能帶給你的好處,可比你現在那些廢物的仙修同道來得多。”
他說着,拉着鎖鏈帶着安無雪走出屋。
安無雪仍被蒙着雙眼。
他本可以用神識探路,但為了不引起趙端懷疑,他幹脆收起神識,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
趙端對此十分滿意,時不時便回頭看他一眼,毫無警惕之心。
不知過了多久,安無雪明顯感覺周圍的人多了起來,竟然還有絲竹舞樂之聲。
趙端停下腳步,回身,掀開了蒙着他雙眼的靈布。
白日天光灑入他雙眸,他迅速眨了眨眼,瞧見他和趙端眼前是寬敞的小院,院中,不少凡人在合奏鳴琴,舞姬在樂聲中翩翩起舞。
奢靡非常。
但若是細看,這些凡人笑意不達眼底,神色藏有懼怕之意,不像是自願在此,多半是被趙端抓來取樂的。
他們身周也圍上來好幾個樣貌姣好的男女。
這些男女修為算不上高,但都是魔修,衣着各個不成體統,有的衣袖皆是薄紗,安無雪一眼便看見那薄紗之下的印記。
不是那些城外傀儡的印記,而是和他手臂上的“爐鼎印”一模一樣的紋案。
這些人是趙端剛才所說的爐鼎?
趙端知曉完整的落印之法?
他想着,離趙端最近的一個青年便上前來攀上趙端的肩,柔聲道:“趙郎這是哪兒找來的公子?長得好生好看……”
安無雪挪開目光,眼不見為淨。
他轉眼,又瞧見院中仆從帶來了幾個人。
這些人身旁都各自有個生機極弱的傀儡,各個面色青白、神色呆滞,空有軀殼。
那些領着傀儡的人手中都端着些稀罕靈物,見着趙端,一個個跪着奉上前來。
趙端大手一揮,将那些稀罕靈物收入囊中,掌心濁氣湧動,分為幾股,流入那幾個傀儡體內。
那幾個傀儡立刻生機充沛,面色複又紅潤了起來,唯有神情仍舊呆滞。
帶着傀儡來的那幾個魔修紛紛點頭哈腰,磕頭跪謝。
安無雪越看越不舒服。
這就是剛才禀報的人所說的供奉?
趙端轉頭看他,發現他在打量那些人,輕笑一聲:“怎麽樣,看到了吧?這些人,原來也是你的仙修同道呢。但他們自己貪心不足,妄圖做傀儡複生已死之人,卻又沒那個能力維持傀儡生機,一個個的,不還是棄仙修魔了?”
他随手一揮,就拿出了其中一個供奉給他的靈物,遞到安無雪面前,“他們修為不夠,要靠我來供給傀儡濁氣,但靈物總有耗盡之時,你覺得這些靈物是哪裏來的?是他們自己的,還是他們從曾經的仙修同道那裏搶來的?”
安無雪望着那靈物,忍着心中厭惡,問:“所以呢?閣下修濁入魔,背棄仙道,置北冥劍陣于濁氣,為的就是這些人的谄媚,還有這些靈物?”
“這樣不好嗎?”趙端攤手。
安無雪心下一凜——趙端沒有反駁。
北冥第二十七城的劍陣果然和這魔修脫不開幹系。
既然如此,趙端必然和那幕後之人有聯系,指不定就是在那幕後之人的引導下入魔做下這些事情!
趙端笑着,接着說:“我從前真是受夠了。現在用不着看那些人的臉色,天天守什麽勞什子的規矩,聽那些都要作古的廢物念叨道心、心境!”
“小美人,你看——”
他手袖輕動,突然又攝出一股靈力。
剛才供奉完的那些魔修正轉身帶着傀儡離開,趙端掌心靈力送去,憑空攝來一人。
那人毫無準備,驚叫一聲,本能運轉靈力抵抗。
渡劫期靈力壓下。
“砰”!
那人瞬間化作血霧!
奏樂歌舞的凡人立時吓成一團,癱軟在地。
趙端身邊的那幾個爐鼎全都發出一聲驚叫。
沒來得及離開的魔修盡皆面色慘白,趕忙帶着傀儡離去。
血霧飄下,地上一片猩紅。
安無雪垂眸。
“他們既巴結于你,你為何要如此?”
趙端以為此舉成功吓到了他,大笑道:“你看你說的話,還是仙修那一套。殺人哪裏需要理由——我比他強,這不就行了?”
“閣下再強,也不過是渡劫期。出寒仙尊坐鎮落月,妖魔出則出寒劍出,北冥一旦解封,閣下能在仙者手中讨得了好?”
他覺着有些奇怪。
趙端對于喬吟等人,确實算強,但是哪怕是謝折風的化身,也是修為高于趙端的渡劫巅峰,趙端好像并沒有特別擔憂。
這畜生究竟還有什麽依仗?
趙端卻說:“你怎麽又說和那群仙修一樣的話呢?”
他指尖抵在雙唇上,突然壓低聲音:“噓,左右我也打算把你也收為爐鼎了,不妨告訴你——等北冥解封?那時候,咱們那位仙尊會不會是這天下唯一的長生仙還不一定呢。”
安無雪雙瞳一震。
趙端什麽意思!?
北冥界內,有渡劫巅峰的大魔正在沖擊仙者境!?
以濁氣登仙的秘法當年不是随着長生仙盡皆隕落而被南鶴毀了嗎?
他怔怔不語,趙端對他的“害怕”格外滿意,撇開了身邊那些上趕着湊上來的爐鼎,拽着捆縛安無雪的鎖鏈,拉起他的左手。
“我呢,本來是想用你掣肘那兩個渡劫,等破了二十七城,殺了那群仙修,就把你一起殺了。沒想到……”他從上到下掃了安無雪一眼。
他現在養着的那幾個爐鼎,哪裏有這般姿色?
青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此時裝滿了怔然之色,像是被吓到的小獸,讓人心生憐惜,可那似乎沒有過害怕驚懼神情的面容卻又有種淡淡的冷,仿若高峰之上盛滿風雨的花。
他舔了舔下唇,“我要給你用的印,唯有修為勝過我才能解開,你就不用徒勞了。成了我的爐鼎啊,這些人供奉的靈物也好,修煉用的濁氣也罷,我都會給你用!至于你那兩個朋友,你要是能讓他們與我一道,那我也不必殺了他們,豈不是美哉?”
趙端說着,一手抓起安無雪的衣袖,另一手已經勾動靈力,做好落印之勢。
可掀開衣袖的那一刻,他愣了片刻。
這時,安無雪回過神來,面上毫無慌亂之意,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趙端面容一擰,瞬間氣到扭曲:“你手上怎麽已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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