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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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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他很快斂下自己的神色,轉而輕笑一聲:“宋姑娘,東滄海天柱崩毀,千萬年來的濁氣無鎮物壓制,四海臨城是如今最亂的地方。照水城作為四海臨城之一,內憂外患,劍陣一日未成,此地一日不寧。姑娘若是久居山門,不适此地,還請三思。”

    竟然開口便是送客。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面上笑容盡皆一頓。

    秦微回過頭來朝他擠眉弄眼。

    安無雪手中握着陣法典籍,笑容不減,笑意卻不深。

    他緩緩合上書冊,故意沒有理會秦微的“提醒”。

    師弟忙着四方封魔,他協理兩界和落月,雖在外人面前狠厲,卻不怎麽對身邊人冷臉。

    但如今照水城需要落下的劍陣是重中之重,他分得清公私,故而言辭直白了些。

    樓水鳴稍稍上前,将宋蕪拉至身後。

    “首座……”

    “水鳴,”他打斷了對方,“你我算熟識,我這才和你直言。我沒有惡意,宋姑娘若是有意除魔,不若先去四方封魔驅濁,壓壓心氣。”

    宋蕪怔愣之後,似是略有不服。

    她眉梢微動,竟是推開擋在中間的樓水鳴,一步上前,不解道:“我自小是師門裏天賦最高的,若論修行,雖不及首座玲珑玉骨,但好歹是個渡劫期,心氣高有何不可?我相助照水,即便說不上雪中送炭,總能算是錦上添花吧?”

    “我來照水城的路上,還聽到有人說安首座不僅殺魔修,落月山門前連仙修都斬,殺伐過重,無心無情,獨斷專行。可師兄和我說那是外人以訛傳訛,首座君子端方,為人磊落——我如今怎麽覺着外人說的沒錯……”

    這回連秦微都皺眉了。

    他不悅道:“宋姑娘,阿雪是為兩界籌謀,你說他壞話就算了,怎麽還當着面說啊?”

    安無雪:“……”

    他知秦微這句是用以緩和氣氛的故意的玩笑話,只能無奈一笑。

    樓水鳴無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師妹,首座既說了不是針對你,也不曾對你言辭激烈,你不該如此說話。”

    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又對安無雪說:“師妹她在仙禍剛起之時被師父護在山門內,不曾見過世間險惡,心性簡單了些,她此番下山,也是因為修成渡劫,想助我一臂之力,還請首座莫要往心裏去。”

    宋蕪“哼”了一聲,把頭撇到一旁。

    樓水鳴又說:“師妹良善,我也會教她世事,首座可否讓她留下?”

    安無雪思忖了片刻。

    樓水鳴和秦微都等着他開口。

    他嘆了口氣:“我知宋姑娘一片好心,只是擔心宋姑娘涉世不深……罷了。”

    他嗓音一停,覺得自己這般強硬确實沒有什麽說得上來的緣由。

    “确實是我有些果斷了,方才所言,見諒。”

    他複又挂上笑容,對宋蕪說:“宋姑娘是水鳴的師妹,往後在照水,還請凡事與水鳴商量商量。”算是松口同意了。

    宋蕪高高興興地來,卻被安無雪澆了盆冷水,沒了寒暄的興致。

    她嘀咕了一聲:“莫名其妙的……”

    轉身便走了。

    “師妹!”

    樓水鳴看着人跑走,又回頭看了一眼安無雪:“首座,我……”

    樓城主是照水城每個修士都贊不絕口的款款君子,鮮少遇到這般突如其來的為難之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着。

    安無雪見他此狀,覺着好笑,放緩了語氣:“我在此處研讀陣法,沒什麽要事,你若有事,不必留在此。”

    樓水鳴立刻轉身追着宋蕪離開的方向而去。

    那兩人就這麽走了,宋蕪留在照水城的事情也算是定下了。

    秦微這才開口問他:“我剛才都不敢說話。我的乖乖,安師兄,安首座,我的阿雪,這位宋姑娘一個渡劫期,即便孤身一人來照水,路上的妖魔大多奈何不了她,可水鳴還是火急火燎地親自去接人,生怕出什麽意外,你看不出來水鳴喜歡她啊?”

    “我修的是浮生道,”他翻動陣法書冊,低着頭,說,“又不是我師弟的無情道……”

    怎麽會看不出人間情意?

    想到謝折風,他翻着書卷的手一頓。

    極北境前幾日濁氣湧蕩,師弟此時……應當是在極北境除魔吧?

    他唯一一次去過極北境,是當時為了給師弟準備法袍,師弟登位之後,似乎并沒有穿過……

    秦微的話傳入他耳中:“那你為什麽剛才一照面就不想讓宋蕪留下來?她年歲就比你我小一點,已是渡劫初期,照水城沒有理由拒絕一個知根知底天賦卓然的渡劫期仙修。”

    安無雪聽着秦微的話,想的仍是極北境。前些時日師弟給他傳音,只言片語,提及極北境有數位渡劫魔修,師弟對戰時受了傷,卻沒有言明受了多重的傷。可師弟不善表達,能說受傷,那肯定不是小傷……

    他放下書冊,心想,他就不該想到謝折風,如今滿腦子都是師弟在極北境的安危,心亂了,陣法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轉過頭,對秦微說:“就是因為天賦卓然。”

    “啊?”

    “涉世未深,卻天資過高……”

    “是啊。”

    “了了少時來落月學藝,和我說過,北冥城有一個修士和凡人都耳熟能詳的故事。”

    “她說,幾千年前,北冥曾經出過一個浮生道的天才。此人天賦絕倫,少年之時便勝過家中所有長輩,精通諸般法器咒術,連當時的北冥城主都說他将來必在登仙之列。鮮花簇錦,仙途寬闊。

    “可他的天賦太高了,高到每日除了修煉,不論做什麽,都像是虛度光陰。師長們恨不得他在夢中都在打坐,親朋們不敢叨擾他分毫,他從未走出過北冥城,凡人都還在不惑之時,他便已經大成巅峰、半步渡劫。突破渡劫期之前,少年突然發現——他還沒有締結本命劍。他自小便一直在修煉修煉修煉,其他人又覺得北冥城那些名劍都配不上他,他竟是臨近渡劫都不曾有一把自己的劍。

    “他想着這件事,獨身一人來到冥海旁的斷崖上練劍,劍光淩厲,蕩入海淵,竟是引來了一個同樣天賦絕倫的妖修。”

    當時仙禍未起,兩界只有鮮少入魔修士,“妖”之一字,指代的還是姜輕那一類非人修仙的生靈。

    “少年與妖修一見如故,提起自己想要尋一把配得上自己的本命劍。”

    秦微這時聽出了不對:“什麽叫配得上?修士與劍之間,彼此契合才是合适,哪來的劍配得上修士,或者修士配得上劍呢?”

    安無雪稍稍點頭:“可那妖修只當少年涉世未深,又天賦高絕,心高氣傲也是正常。妖修一腔赤誠之心,告訴那少年,它的本體本就是這世間無堅不摧的罕見之物,可以它為基,鍛造一把有靈之劍,必然勝過北冥城諸多名劍。只是這劍和妖修必然會有着切不開的聯系,妖修便會像是劍靈一般,從此長伴少年仙途。

    “少年不但不怕,反倒十分開心,和它說:‘既如此,我豈不是可以與你一同登仙了?’妖修欣然。”

    聽上去像個佳話。

    秦微已經開始思索:“幾千年前的故事……那些仙者隕落前我們應該都認識啊,我怎麽不記得北冥城有這樣的浮生道長生仙?”

    “他後來不是浮生道登仙的。”

    “什麽?”

    “那少年得了妖修本體所鑄的靈劍,又有妖修相助,輕而易舉突破渡劫,百載有餘,觸到了半步登仙之境。可他突然不知如何突破了——他一生從未遇到瓶頸,唯一的一次瓶頸,就是登仙那一步。”

    “那不是很正常嗎?萬千生靈蜉蝣,不都是停在這一步?”

    安無雪悠悠嘆了口氣:“你覺得正常,我覺得正常,是因為我們所遇之苦難,并不只有這一步。可對于故事裏的少年來說,他此生順風順水,要做什麽就能做到,要學什麽就能學會,不曾出遠門,不曾見四海,從不知道何為‘艱難’‘困苦’。

    “他無法登仙,拜訪了諸多仙者,才知道原來是因為自己天賦太高,一直修煉,囿于北冥,不曾博覽衆生,浮生道所需的道心不順,自然仙途有阻。”

    仙修之中,修無情道者少之又少,大多走的都是博覽衆生的浮生道。畢竟世間繁雜,要摒棄心念很難,順應繁蕪更容易。

    那少年入道之前,沒人知道他其實更适合無情道,自然而然助他選的是浮生道。

    秦微說:“這條道确實選錯了,其實這個少年應該修無心無情無欲無念卻得見衆生的無情道。但既然選錯了道,那就放下一切,入世修行,博覽衆生,等到道心追上他的境界,他自然可以圓滿登仙。”

    安無雪搖頭:“可他沒有。少年的一生太過順遂了,他不知道這世間有太多人遇到的困難比他多得多,也不知道他遇到的瓶頸已經算是簡單。他連入世修行博覽衆生的時間都不想等。

    “他太聰明,太有天賦,馬上想到了另一條道——破道重修。他擁有從辟谷修到渡劫的經歷,重修根本不需要多久,而他的道心本就為無情道而生,若是破了浮生入無情,轉瞬便可登仙。”

    秦微嘻嘻哈哈的神色驟然凝滞:“可無情道需要無牽無挂,他有一把與他心緒相連的本命劍……”

    本命劍有靈,勾連的是和那少年因果相連的妖修。

    有這樣一把本命劍,是不可能無情入道的。

    秦微剛一思索,便想到了什麽,立時變了臉色:“難道他……”

    “少年毅然決然地帶上那把本命劍,來到和妖修初遇的那個斷崖——他親手折斷了那把劍,在因果開始之地,斬殺了曾經和他一起許諾共登仙途的妖修。

    “當時天穹陰雲密布,冥海浪潮洶湧,水淵中似有源源不斷的血水。可那少年只是将斷劍扔于海崖,轉身離去。”

    故事止于此,再無其他。

    安無雪當時已經聽過上官了了講這個故事,此時只是複述,倒沒什麽悲春傷秋。

    秦微卻唏噓了許久,自言自語般道:“那妖修可真是所信非人……可是北冥也沒有這樣一位仙君啊?”

    “故事沒有後續了,了了說,也許那少年破道重修之後并沒有留在北冥,而是拜入其他适合無情道的仙門。也有可能這只是一個故事,用來警醒世人。”

    他們說着,符咒飛入城主府院中,送至安無雪面前。

    似是又有一處地方起了濁氣。

    安無雪收起陣法書冊,趕忙起身,說着:“剛才宋蕪跟着水鳴走進來,我覺得她有些心高氣傲,本也不是真的針對什麽,只是想勸她先去歷練一番。照水城比兩界如今的任何地方都危險,宋姑娘初入世就來照水……”

    “照水如今的情勢你也明白,我們自顧不暇……哎,也許是我庸人自擾,反倒冒犯了水鳴和宋姑娘。”

    “城外突生濁氣,我去看看。”

    濁氣之事,秦微也不敢耽擱,他們不再多說,手中法訣一掐便走了。

    次日,安無雪派弟子給樓水鳴送去一枚靈簪至寶,當做歉禮。

    樓水鳴帶着他的師妹上門拜訪,宋蕪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戴着那靈簪,說:“昨日和安首座言語相沖,是我莽撞了。”

    他說:“昨日是我失言在先,該是我賠罪。”

    此事便算是過去了。

    那日之後,宋蕪留在了照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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