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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
虞棠倚靠在窗邊的椅子上, 借着上午的陽光低着頭剝葡萄。
這個品種葡萄皮有點難剝,虞棠一面在心裏想着以後絕不再買這種葡萄了一面自暴自棄連着剩下的果皮整個将葡萄丢進了嘴裏。
套房的另一邊傳來厲深隐約的聲音,還在開會。
虞棠看了眼時間, 厲深已經去開了兩個小時會了。
他微微皺眉, 有點擔心厲深的手,上午才剛換了藥, 這幾天又因為疼痛而好幾夜沒睡好, 但是一到白天還是要忙着工作。
虞棠猜到了厲深這次是将計就計,把小傷假稱成重傷, 至于布下的網是準備收拾誰他并不清楚,不過看厲深的情緒狀态來判斷的話, 應該一切盡在掌握中。
辰海的事他不擔心,就是單純擔心厲深身體吃不消, 雖說傷勢不重, 好歹是做了手術,疼了幾天。
不過……
虞棠想起這幾天的晚上,突然又覺得好像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虧得每次他拿厲深的傷勢來推拒的時候,厲深居然能一本正經說出“因為疼得睡不着所以需要轉移注意力”這種無恥之尤的話!!!
不幸中的萬幸,醫院裏并沒有準備套套之類的用品,否則虞棠都不敢想自己現在會是怎樣一種慘狀。
擱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來, 虞棠瞥了一眼見是張秀菊打來的, 就感覺太陽穴突突得疼。
這幾天他一直留在醫院, 都沒怎麽離開過,倒不是厲深離不開人, 而是厲深告訴他出于形勢需要, 做戲要做全套,見到其他人時一定要做出自己已經傷重的樣子來。
演戲對虞棠來講本來輕而易舉, 但是這次實在是異樣艱難。
畢竟……他真得很難在想起晚上的回憶後還能做出一臉悲戚的表情。
別說是什麽擔憂入骨慘慘戚戚了,他甚至都咬牙切齒想啃厲深一口來讓這人老實點。
于是,出于怕穿幫的考慮,虞棠幹脆不出病房見人了,這樣反倒能讓外面的人猜測不休,真以為厲深出了大事。
唯獨比較麻煩的是……
手機鈴響個不停,虞棠只得接起電話。
“寶貝?”張秀菊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怎麽樣啦?”
虞棠在病房外随口一句“我是家屬”如同熱油倒進了滾水裏,連同厲深重傷的爆炸新聞一起傳遍了京市豪門圈。
張秀菊知道這事的時候正在打麻将,同桌的富太太接到消息告訴了她,她還蠻不在乎不肯相信,給虞棠打了電話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當場就是尖銳爆鳴一個手抖掀翻了麻将桌。
前幾天張秀菊給虞棠打電話的中心思想還是讓他立馬離開醫院跟厲深撇清關系,畢竟辰海內部争鬥隐藏那麽久在此時爆發,一爆發就直接重傷了厲深,鬥争激烈的程度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紛紛想着如何站隊找出路,面對即将到來的大洗牌。
張秀菊的想法很簡單,她只想自己的寶貝趕緊逃離漩渦中心,清清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
只可惜無論是好言勸說還是威逼利誘,虞棠都不為所動,一聲不多吭就是不肯聽話。
張秀菊氣了幾天,越想越害怕,漸漸意識到這回厲董事長恐怕是兇多吉少了,虞棠才會那麽執着地留在醫院。
考慮到将死之人最大,張秀菊也不敢再多說什麽,生怕虞棠傷心過度出什麽事。
“寶貝?”聽電話那頭沒聲,張秀菊更緊張了些,“今天厲董……厲董怎麽樣了?有事一定要跟媽媽說啊,千萬別憋在心裏。”
虞棠:“……”
虞棠一手捏着葡萄,一面滿臉尴尬地思考該說點什麽。
做戲要做全套……得讓張秀菊相信厲深已經危在旦夕……
“……就那樣吧。”
虞棠深呼吸,尾音哽咽,故意壓低聲線顯得沙啞。
說完他就趕緊閉嘴了,怕多說一個字就穿幫。
張秀菊果然信了,頓時心疼不已:“哎呦你這孩子,唉媽媽真是放心不下你,你別熬壞了自己身體,哎呀你……”
張秀菊直接語無倫次了,搞得虞棠也愧疚起來,他也不想讓張秀菊平白無故過度擔憂。
“沒熬壞身體。”虞棠還是沒忍住多說了一句,“也有很多人在照顧我。”
這也是實話,陸路這段時間親自負責送病房內的飲食,給虞棠喂得飽飽的。
張秀菊聽他這麽說,才稍微放心了些:“好,那就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一定要冷靜。”
虞棠輕輕“嗯”了一聲。
挂斷電話,虞棠深吸一口氣,要憋炸了。
啊啊啊啊好難演啊啊啊啊啊!
厲深從房門外踱步進來,他早聽到裏頭在打電話,特意等挂斷才進來。
“阿姨打來的?”厲深走過來,問道。
虞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等事情結束,想想怎麽跟我媽解釋吧。”
厲深在他對面坐下,拿起一顆葡萄剝皮,低聲說:“是有些對不住她。”
剝好葡萄,厲深伸手遞過來:“到時我親自向阿姨道歉。”
虞棠聽他語氣雖一如既往的淡,但是頗為鄭重,再看看他那右手的半邊手掌都被紗布包起,還非要給自己剝葡萄,又不忍心瞪他了。
虞棠接過葡萄,反手又送進厲深口中:“手都斷了還剝什麽葡萄。”
厲深張口接了,薄唇碰到他的指尖:“沒到手斷的地步。”
虞棠猛地又想起夜裏發生的事,耳朵微紅,冷笑:“呵,确實,還是傷得輕了。”
厲深剛要說什麽,手機就又響起,他便起身接電話。
虞棠沒再打擾他,他在這次的商戰鬥争上也幫不上什麽忙,想着就安靜配合等待事情結束。
其實想起這件事他還是覺得後怕,厲深确實只是傷了手,但是罪魁禍首原本的想法當然不僅僅是想讓他傷手。
虞棠不自覺地攥拳,他實在太想知道是誰做的了,想要讓那人付出代價,怎麽都不解氣。
……
半個月後。
辰海集團董事會大換血的新聞鋪天蓋地,辰海龐大的商業版圖和整個鏈條上的合作商們都一起格局大洗牌,而主導厲深車禍事件的勢力也徹底被拔除。
虞棠終于一身輕松,因為再也不用僞裝自己要“死老公”了。
厲深重新回到大衆視野後,跟他一起出現的虞棠也來到了關注中心。
虞棠在家裏不出門已經躲了好幾天了。
手機響起,他看也沒看就直接挂斷,直到又響了兩次他才筋疲力盡地瞥了一眼來電顯示,發現是厲深的,才接起來。
“怎麽不接電話?”厲深問道,“在忙?”
虞棠聽到“在忙”就來氣,已經有些氣若游絲:“你還想讓我忙?再忙我就要直接噶掉了。”
怎麽說呢,如果他早知道自己跟厲深的關系暴露後會這樣的話,他一定不會沖動地自爆!
現在他走到哪,沖上來想套近乎的人都數不勝數,原本有過合作的就更不用說了,誰手裏有他的聯系方式都立馬能在自己的圈子裏高人一等,這幾天想要見他的人比過去一年都多。
唯一的好處倒也有,事情發生前虞棠聯系了一些合作方,本來都沒談妥,這回哪還用談,所有有意向的合作方都立馬沖上來競争,他光是坐在家裏啥也不用幹,項目不知不覺就全談成了。
“你以前就是這麽工作的嗎?”虞棠癱在沙發上,“怪不得霸總們都那麽有精氣神,可能是因為沒吃過挫折的苦吧。”
厲深低低笑了一聲:“那你怎麽沒有精氣神了?”
“我不适應。”虞棠面無表情,“山豬吃不了細糠,這種手機被打爆,走到哪都要被邀請賞臉吃飯的生活過起來好累。”
“那我邀請虞總吃法,賞臉嗎?”厲深說道,“帶你出去躲躲清淨。”
虞棠挑挑眉說:“那你得請三遍,現在三遍以內的邀約我都記不住的。”
厲深輕笑:“好。”
厲深說到做到,還真打了三遍電話過來,虞棠翹着尾巴耍了三次大牌,才同意了。
到了傍晚約好的時間,虞棠剛收拾好下樓,恰好碰到從外面回來的張秀菊。
“哇,張女士今天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呀。”虞棠閉着眼吹捧,換來了張秀菊一個冷冷的白眼。
自從知道自己被騙,其實厲深和虞棠根本就沒出事之後,張秀菊就高興了幾秒,接着就氣炸了。
然後就沒再多跟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子多說一句話。
虞棠觸碰完,見張秀菊愛答不理直接從自己身旁掠過了,深深嘆了口氣。
這回可難哄了。
畢竟不僅僅是為這件事道歉這麽簡單,厲深提出了當面向張秀菊解釋後,張秀菊直接拒絕了。
現在張秀菊之所以冷戰,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支持他跟厲深在一塊,趟這麽大一灘渾水。
虞棠覺得這事急不來,只能慢慢勸她,想了想只好悄沒聲息地自己出門,畢竟如果跟她說自己是去跟厲深約會……
“你給我站住。”
張秀菊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虞棠立即站定,不敢動了。
“去哪呀?”張秀菊繞到他面前來,死亡威脅一般地看着他,“見厲深去呀?”
自打張秀菊知道厲深就是要拱自家白菜的豬之後,就不再是稱呼“厲董”了,一口一個厲深叫得咬牙切齒。
虞棠抿着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畢竟他真得不太擅長撒謊。
“行,正好。”張秀菊優雅地撫了撫鬓角,“我正想要會會他呢,你別去了,我去。”
虞棠睜大眼:“啊?”
要幹嘛?要當面刺殺?!
“你這是什麽表情?!”張秀菊頗為不滿,怒道,“你這是把媽媽當壞人啊?我能把他怎麽着!人家厲董事長分分鐘不得捏死你媽我啊!”
虞棠有點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媽你冷靜點……”
“就吃個飯而已。”張秀菊忽然又一臉笑眯眯了,“了解了解嘛。”
虞棠脊背發涼,但又只好照辦,立馬通知了厲深這件事。
厲深倒相當鎮定,沒說什麽,只是立即改了餐廳。
張秀菊堅決拒絕了厲深要來接的請求,自己要來了餐廳地址,開車去了。
虞棠倚門遠望,直到張秀菊的車尾氣都在視野裏消失不見了,還是沒動。
他手按着門邊,手指關節都發白了,緊張得不行。
張秀菊五點出門,直到六點還沒個消息。
虞棠在家裏左右踱步坐立不安,幾分鐘就看一眼手機,偏偏沒有一條是來自厲深或者張秀菊的消息的。
冷靜,冷靜。
這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畢竟沒有什麽辰海董事長被車一位中年女企業家在餐廳扇幾巴掌之類的爆炸性新聞……
虞棠在家裏繞了十幾圈,飯也吃不下,腦子裏設想出無數種可能,感覺每一種都十分棘手,都能把他的CPU給幹燒了。
終于,到晚上七點四十,後院閃過一陣光,有車開過來了。
虞棠猛地跳起來往後院去,遠遠就看到張秀菊的車停在後院門外。
他剛要迎上去,就忽然看到張秀菊的車後面還跟着一輛車。
夜色已晚,借着車燈他才看清楚,竟然是……
是厲深的車?!
什麽情況,這兩人一起回來了???
在他的呆滞注視下,張秀菊下了車,沒急着回家,而是朝後走去,招呼上也剛下車的厲深,往家裏走。
看張秀菊的表情……竟然還有說有笑的。
虞棠:“?”
這回CPU是真的燒幹了。
“哎?寶貝你怎麽站這呀?”張秀菊一面伸手招呼厲深進門,一面招呼虞棠,“快快快先進家裏坐。”
虞棠擡眼望向厲深,投去一個無比震驚疑惑滿是問號的眼神。
厲深一身筆挺的深駝色風衣,裏面則是同色系羊絨衫,神色謙遜禮貌,顯得莊重又溫和,少了許多平時的冷肅氣,平白多了一分居家感。
虞棠光是瞥了一眼他這穿着,就知道絕對是特意換的。
而且不得不說……效果卓群,長輩殺手。
厲深低眼望了他一眼,擡手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有點安慰他別擔心的意思。
虞棠則沒空為了張秀菊對厲深的态度大轉彎而感到輕松,他現在只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麽。
“來,快坐,寶貝你快讓厲深坐呀,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張秀菊忙着倒茶,一面喊着。
虞棠:“?”
什麽就成自己家了?
厲深倒是不客氣,輕聲應道:“好,謝謝阿姨。”
虞棠看着厲深自顧自在沙發上坐了,張秀菊溫柔慈祥地給他端茶,厲深又站起身雙手接過道謝,一派祥和畫面。
虞棠滿頭霧水,恍若做夢。
“寶貝,我已經跟厲深說好了,今年過年他就來咱家過年。”張秀菊坐在厲深旁邊,面露疼惜,“這孩子太可憐了,我們家棠棠也沒跟我說過……”
虞棠剛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聞言差點掉凳。
可……憐??
厲深淡淡笑道:“沒關系的阿姨,我已經習慣了。而且有了棠棠之後,我就不會再覺得孤單。”
虞棠:“?”
他被這一聲“棠棠”震得頭皮發麻。
而且,孤單又是什麽鬼啊?
“你亂說啥呢。”虞棠忍不住戳了戳厲深,“你們到底聊了什麽啊?”
張秀菊啧了一聲:“什麽亂說。你別這樣說人家!你呀就是過得太好了,他太疼你了,你都不知道人家心裏的苦。”
虞棠:“?”
啊?
厲深望了一眼虞棠,微微垂眼:“其實棠棠能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至于在您家過年,我不敢肖想,這麽多年我一個人過年,早已習慣。”
張秀菊眼中的疼惜更甚:“哎呀,你別……”
厲深冷峻的側臉染上一絲孤寂:“棠棠能幸福是我最大的願望,如果跟我在一起會給阿姨和棠棠帶來麻煩,我情願遠遠地看着他。”
張秀菊抹了下眼淚:“你這孩子……”
虞棠:“……”
虞棠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這倆人。
半晌,幽幽地喝了口手裏的茶。
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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