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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鬥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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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鬥惡犬

    自己栽了不說, 還會連累到魏葉兩家。

    林朔那只黑山老妖肯定會為了找三本原賬冊,而把兩家人挖地三尺。

    那她就算是又穿回去了,也得愧疚死。

    她确實沒有想周全。

    葉惜兒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 底氣就有些發虛。

    耷拉下了腦袋,真心實意地認錯道:“對不起, 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一意孤行了。”

    “魏子骞, 你別生氣,我不告訴你就獨自去了林府,不是因為不信任你。”

    “我沒有那樣想過你, 你別自貶自輕, 如果我真的出不來了丢了命,我想你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葉惜兒說到這裏,偷偷拿眼睛去瞄男人, 嘴上确認道:“......對吧?”

    雖然不是正經妻子, 但也是挂名妻子, 不至于死了就死了吧?

    還是有點人道主義的吧?

    如果她死了, 這邊還有人替她報仇,她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安慰的,也能含笑九泉了。

    “你怎知我會為你報仇?我又拿什麽去報仇?這條命嗎?”

    魏子骞不為所動,挑起眼尾,斜她一眼,諷笑出聲。

    葉惜兒被噎的說不出話。

    幹咽了幾口空氣。

    只能繼續喪兮兮地說着好話:“原本我以為我能十拿九穩的, 手拿把掐的。”

    “我不是去打沒有準備的仗。”

    “所以就想着, 我自己也能拿下, 不想拖累你們。就算是有什麽不好了,少一個人栽進去不是更好嗎?”

    “你看這結果, 也算得償所願了。也許中間是有些曲折,但最終結果是好的,我也沒有吃多大的虧,就是受了些驚吓。”

    說着說着,她見魏子骞的臉色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

    心下一個念頭,眼珠子動了動,雙手捂着額頭,面露痛苦。

    “魏子骞,我怎麽了?怎麽覺得太陽穴突突地抽痛?渾身也沒了力氣。”

    她聲音漸小,氣息微弱,柔弱地躺倒在床上。

    男人果然上當,原本無動于衷的臉起了波瀾,眼裏浮現出急色。

    “還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了,方才就是一下子喘不上氣。”

    “只要你不生氣,好像一下子就好多了。”

    葉惜兒厚着臉皮,睜着眼睛說瞎話。

    魏子骞神情一滞,這才知道她在耍把戲。

    也因着她那句‘只要你不生氣’的耍無賴話,莫名地心下發熱。

    胸口的滞悶散了些許,他不說其他,只問她:“今後再遇事要如何?”

    葉惜兒躺倒的身子又立馬坐了起來,鄭重其事表現道:“我知道,一定與你商議,絕不擅自做主,一意孤行。”

    “這次是我錯了,一聲不吭的行為不可取,沒考慮到你們的感受,讓你們擔心了,以後一定改正。”

    葉惜兒态度十分端正,連連保證。

    魏子骞像是勉強信了她,對她信誓旦旦的話不做評價。

    “你歇息會兒,安安神。”

    她今日經歷了那樣的事,費了心神,又哭了一場,魏子骞不想再擾了她。

    “你要去哪兒?”

    “我去與他們說說,好叫他們安心。”

    葉惜兒見人出去了,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摸了摸腦門上不存在的冷汗。

    好家夥,咋打了架回來不僅沒有人安慰獎賞,還要哄人呢?

    這狗男人生起氣來好難哄。

    葉惜兒長舒一口氣,抱着被子,聞着熟悉的味道,心裏安定極了。

    還是自己家好啊!

    真開心。

    真舒服。

    葉惜兒翻滾一陣,美滋滋地睡着了。

    魏子骞出了房門就去了母親的西屋。

    魏香巧和葉文彥随時關注着這邊的動向,一見到人出來,就立馬跟着跑了出來。

    他們等了太久,不知道哥哥嫂子,三姐姐夫在屋裏做了啥,能待這般久。

    幾人齊齊在魏母的房裏集合,眼神催促的盯着魏子骞。

    “哥,嫂子咋了?”

    “姐夫,發生了什麽?”

    “骞兒,說說吧。”

    魏子骞神色自若,平心定氣:“沒什麽大事,她今日出去說媒,荷包被人摸了去,丢了銀子。回來路上又遇到惡犬,被狗攆了,沒跑過,跟狗打了一架,心裏委屈了。”

    “許是覺得今日運氣不好,難過地發洩了一場。”

    幾人呆滞:“......?”

    不是在唬鬼吧。

    哭得天崩地裂的,就這?

    魏香巧覺得她爹下葬的那日,她都沒哭得那般轟動。

    葉文彥覺得,他今年下場,就算沒考上童生,也不會哭得這般肝腸寸斷。

    魏母更是無法理解,她死了夫君,都沒這麽大的動靜。

    葉文彥年紀小,頭一個質疑。

    “當真?”

    他其實想問,他姐當真與狗打了一架?

    簡直奇事一件啊!

    “自然是真。”

    “許是覺得今日運氣不好,發洩到狗身上了吧。”

    魏子骞泰然處之,應付自如。

    就連魏母楊氏也未瞧出什麽端倪來。

    “那我姐贏了嗎?有沒有被咬傷?”

    “贏了,方才查看了,沒受傷。”

    葉文彥心裏一陣怪異感,又暗自有些小崇拜。

    女中豪傑啊!

    與狗打架就已經很離奇了,還能贏了。

    不愧是他那個最閃耀最異類的姐。

    到這裏,葉惜兒痛哭一事,就被魏子骞輕描淡寫的以與惡犬鬥毆的原因,揭了過去。

    ——

    百花鎮,林府。

    自葉惜兒離開後,林朔坐在偏廳裏,如泥石雕塑,一動未動。

    周管家請了大夫來,也只得在外候着,不敢進去。

    直到太陽西斜,光線暗淡,林朔才像是回魂了般。

    由看了大夫查看了傷勢,換了一身衣衫,一步一步往林秋蘭的院子而去。

    到了院子,一衆下人仆婦很是詫異。

    老爺可是少有的會踏足小姐的院子。

    畢竟是姑娘家,有何事都是派人叫小姐去夫人的院子裏。

    林秋蘭也很意外,見父親進院,慌忙地出來迎接,請他到正堂。

    一疊聲吩咐丫鬟上最好的茶水。

    林朔見她們忙活,坐下來也沒吭聲。

    “爹,你這臉是怎的回事?”

    林秋蘭一坐穩就忍不住關心道。

    誰把父親弄成這幅模樣的?

    百花鎮還沒有這樣的人物吧!

    林朔淡淡看她一眼,那眼神,直到林秋蘭咽氣的那一刻也沒想明白其中的意味。

    盡管天色還未完全黑下來,正堂裏卻早已經點上了燭火。

    不惜燈油錢,各個角落都燃上了燈,罩着燈罩子,把整個廳堂烘地亮如白晝。

    父親進屋後看向她的第一個眼神,在燈燭輝煌下,格外的清晰。

    卻讓林秋蘭莫名的恐懼。

    他看着她,沒有慈愛,沒有憐惜,沒有溫度。

    眼瞳裏一片黑,黑的讓林秋蘭想往後縮。

    她不自覺牙齒打顫,逼自己笑着開口。

    “爹,爹......怎的,這般看着我?”

    “蘭兒臉上有甚髒污嗎?”她僵硬的手指擡起,假意摸了摸臉。

    這時丫鬟上來上茶,也覺察出些許不對勁的氣息。

    上了茶趕緊躬身退下了。

    老爺的表情好可怕!

    林秋蘭這時也已經想到了爹來她院子裏的原因。

    左不過就是今日來府上鬧笑話的那女子。

    定是她在爹那處告了她一狀,爹過來問問她情況。

    林秋蘭在父親面前,乖巧地主動認下了自己的過錯。

    “爹,女兒不該與那女子同時站在崖邊,她自己腳下不慎掉了下去,無理取鬧地栽贓給女兒。”

    “女兒實不該給她這個機會嫁禍于我。”

    “我......”

    啪的一聲脆響之聲,驟然打斷了林秋蘭的話。

    她捂着臉,驚愕又茫然無措地看着揮掌打向她的父親。

    眼神呆呆愣愣的,仿佛還處在夢境之中。

    這一巴掌真結實啊,下了死力一般,要把她打死。

    一個成年男人的全力一掌,林秋蘭疼的哭都哭不出來。

    半張臉已經麻木沒有知覺了。

    恍惚中,聽見了父親帶着狠意的質問。

    “你為何去招惹那女子?”

    “她與你有何幹系?”

    “你知不知道你給家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聲音裏甚至挾着恨意,疾風驟雨般向她刮來。

    刮得她皮肉生生戰栗。

    “爹,我是被人蒙騙了,有人與我說她會和離歸家,與陸公子再續前緣。”

    “爹你說過的,您看中了陸公子做女婿,你要把我許給陸公子。”

    “陸公子科舉有望,前途無量,是您親自誇贊過的。我不想他被人搶了去!”

    林秋蘭臉頰腫脹麻木,張嘴都艱難,可她一刻不敢停歇的,把事情緣由說了出來。

    誰知林朔聽後,氣得站起來,眼裏淬冰,恨不得撕了眼前這個又蠢又毒的孽障。

    就為了一個男人!

    就為了一個男人啊!

    他林氏全族就要覆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朔仰頭癫狂大笑,似瘋似魔。

    他自己生出來的孽畜,毀了林氏百年家族啊!

    更荒誕的是,竟是為了這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竟是為了去搶一個男人!

    為她那一點私欲,卻要賠上整個家族。

    他有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要如何下去謝罪?

    這個逆女,死一百次都無濟于事。

    如今還牽連出他的逸兒。

    他的逸兒,即将有了官職,前程萬裏,青雲直上。

    他十幾年的苦心謀劃也将得已有了成果......

    現在要毀于一旦啊!

    林朔越想越恨,笑聲如鬼魅,聲聲泣血。

    只是逐出族譜,趕出林府,豈不便宜了這個孽子!

    他不想再看她那張蠢如豬的臉,也不想再聽她說出那些滑天下之大稽的話。

    直接大吼一聲:“來人!”

    “将這蠢貨拖下去,搜刮幹淨,丢出府去。”

    “明日開祠堂,劃去族譜之名。”

    “從此,我林朔,再無這個女兒!”

    林秋蘭被人拉着往外拖,慘叫道:“爹......爹!”

    她不敢相信,她爹竟然聽信了那女子的鬼話,聽了她的訴求。

    竟然真的要趕她出去!

    要抛棄她!

    她可是爹唯一的女兒啊!

    養了十幾年的親生女兒啊!

    為何就因為一個小過錯,就因為那女子來府上告了個狀,她爹就這樣對她?

    那只是個無足輕重的賤民啊!殺了也就殺了。

    她爹這些年手上沾了不少血,她弟弟也殺過人。

    他們都可以,為何她就不可以!

    她發髻散亂,死命掙紮,瞪着充血的雙眼,死死盯着她爹,不甘心的哭喊。

    “爹,爹!這不公平,我是您的女兒啊!那賤人死就死了,有何在意的?何況她也沒死啊!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林朔突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滴滴答答濺在地面。

    他張着一口血牙,森然一笑,像索命的惡鬼,從喉間發出嘶啞嗬嗬的聲音。

    “不公平?你想知道為何這般對你?”

    “你不妨下去問問你的祖宗們。”

    “他們會好心教導你,有的人,萬不能惹!有的人,惹了就是滅頂之災。”

    “你千不該萬不該,惹了不該惹的人。”

    “為父無能,功夫不如人家硬,保不住你。”

    “你實該去與祖宗們學學規矩了!”

    “也應早些去給林氏族人打點鋪路,積些陰德。”

    林朔擺了擺手,閉上眼睛,言語疲憊:“拖下去。”

    林秋蘭聽了這番話,徹底傻了,木楞楞的任由人拖了出去。

    她爹說什麽?

    不該惹,誰不該惹?

    那個賤女人嗎?

    她為什麽不能惹?

    她無權無勢無背景。

    她憑什麽不能惹!

    林秋蘭忽然想到了爹臉上那塊明顯的傷。

    她先前還奇怪是誰打傷的。

    現下心裏悚然一驚,難道是那個下賤胚子打的?

    她竟然敢......

    對了,她爹還說了什麽。

    說了他的功夫不如人家,鬥不過人家......

    林秋蘭面如死灰,她再蠢也想到了一種她絕不願意相信的可能性。

    那女人不是什麽賤民,那女人有什麽了不得的背景勢力!

    逼得她爹也沒法子抗衡!

    她臉白如紙,在慘淡的月光下,如一具屍體般冰涼。

    有人在身上到處摸索,拿走了她的發簪手镯,拿走荷包玉佩。

    搜刮走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首飾細軟。

    甚至扒掉了她光鮮亮麗,新買的綢緞外衣。

    最後,丢爛草席似地将她扔在了府外的角門處。

    林秋蘭如失了魂魄般毫無反應,她想放聲大哭,想張嘴大笑。

    卻像是與精魄失去連接般,做不到了。

    她爹可真狠啊!

    真狠的心啊!

    連件值錢的外裳都不肯給她留。

    林朔!葉惜兒!

    葉惜兒!林朔!

    林秋蘭嘴裏嗬嗬出聲,不斷重複這兩個名字。

    似要刻進骨血,帶進陰曹地府,報給座上閻王,訴出自己的不甘。

    晚冬之際,星月森涼,月色淡淡如地獄幽光。

    夜風不斷侵襲,細細密密穿透骨頭縫,冷得人牙齒打顫。

    林秋蘭蜷縮在牆角,望着遙不可及的彎月,腦子裏突然想到了那女人在茶樓的一句話。

    她說——

    我要讓你在剩下的人生裏,日日夜夜為你所做過的惡事忏悔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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