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池景行的车,沈玥如系好安全带。
池景行却看也没看她,发动引擎。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淡淡的危险。
“想不想去山庄最美的地方看一看?”
沈玥如来了兴趣,“最美的地方?是哪里?”
池景行勾了勾唇,一言不发,只是踩了一脚油门,跑车绝尘而去!
突如其来的加速,沈玥如本能地抓紧了安全带,随即挑眉看了池景行一眼。
他依然面不改色,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车子很快来到一处山顶。
从沈玥如的视角上来看,前方是一条陡峭的、蜿蜒的下坡山路。
池景行忽的将油门踩死,从山顶处沿着山路一路狂飙!
这道下坡路又急又陡,他全速冲下去,沈玥如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要飞了起来!
她牢牢地抓紧车内把手,抿紧嘴唇。
眼看着山路已经快要到头,迎面而来的悬崖越来越近!
身体猛地一阵俯冲,车子急刹,安全带死死勒住身体,胸口处传来一阵痛感。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心跳声鼓动如雷。
悬崖就在面前,距离车身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悬崖之外,一轮夕阳缓缓坠入地平线,橙黄色的光晕染红了半边天,景象美得不像话,如至梦境。
沈玥如解开了安全带,轻声笑笑。
“确实很美。”
池景行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来。
“你就不怕我不踩刹车?”
沈玥如轻快地笑出声,势在必得的语气。
“无妨,有池少陪我去死,黄泉路上也不孤独。”
听到这话,池景行抬起脸上,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沈玥如不惧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烟。
半晌,她在他的注视下,拿过那支烟,对准他方才含过的位置,轻轻吸了一口。
池景行的眼神忽然就深了深。
良久,他沉沉地笑了。
“沈小姐很有趣,只是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
沈玥如心下了然。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池景行这样背景的少爷,多多少少,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池夫人要求他和她一起,他不一定愿意。
只有棋逢对手,才能勾起他的兴趣。
她盈盈一笑,拿出自己的名片,轻轻在红唇上盖了盖。
淡红的唇印印在名片一侧。
随后,塞进他的衣襟内。
“给我电话,我随时有空。”
-
池景行回到老宅,客厅里只有池夫人和大姐池卉一家。
这个时间点,池老爷都在楼上看商业新闻。
池夫人看向他的身后,皱起眉来。
“沈小姐呢?”
池景行随意地耸耸肩。
“说是家里着火了,回去了。”
“……”
池夫人看了池景行一眼,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只是轻飘飘地开口。
“你大哥昨天打来电话,苏梨怀孕了。”
只一句话,池景行原本还在把玩打火机的手忽的一下顿住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他神色如常,打火机灵活在手指之间转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池夫人看了看他的神色,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
“到时候池焰可能会带着苏梨回国,你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还得去接?”
池景行很轻的嗤笑了一声。
“池家人又不是死绝了,为什么要我去接?”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母亲骤变的神情,“难不成就因为,大嫂是我曾经的未婚妻?所以我们亲上加亲?”
“池景行!”池夫人气得声音拔高了两度,又抬眼看了看楼上,像是担心自己的声音吵到楼上的池老爷一般。
她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要是真有那个能力,当初也不会让你大哥截了你的胡,你现在能怪谁?”
池景行还是笑着,眼神却有些冷。
“是啊,当初要不是您以死相逼,苏梨也不会和我分手,不是吗?”
池夫人气极反笑,“我们池家不会和那样来路不明的女人搭上关系,池焰我管不着,但是你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我不会允许你的人生被那样的女人沾染上任何污点。”
良久,池景行都没有说话。
直到时针走向晚上十点,他终于站起身来,理了理外套上的折痕,轻飘飘地看了池夫人一眼。
“我倒真希望我不是。”
池夫人的脸色僵了僵。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听懂了。
她在沙发上坐得笔直,上好的蚕丝倾泻如瀑,背脊没有一点弧度,世家大族的贵妇气质一览无余。
她看似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只有水面上微微波动的痕迹能证明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
她抬眼看过去,却只看见了池景行消瘦的背影,缓缓消失在玄关。
池景行走后,池卉看了看池夫人的脸色,走到她身旁替她顺了顺气:“妈,您别生气,景行这段时间忙跨过收购,可能心情有些不太好。”
池夫人冷笑一声,“心情不好?我看是他又发病了吧?”
池卉一怔,扯了个笑脸,“妈,您说什么呢,景行小时候的情感障碍早就治好了,他现在只是忙于工作而已。”
池夫人不再说话。
池卉轻轻垂眸,只觉得有些悲哀。
谁家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患有心理疾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他丢了家族的脸?
那时的池景行只有八岁,因为亲眼目睹一件事情而造成了严重的应激反应,整日整夜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而当时的池老爷只顾着带着池焰到处参加上层聚会,池夫人看见那样的池景行,也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们池家没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孩子,要是日后你的家产都被你大哥争了去,你就等着露宿街头吧。”
是池卉回家见到池景行手腕上几道细细的伤痕时,才急急将他带去了医院。
后来,池景行的病治好了,可是他对自己的父母,也彻底没有了任何亲密和信任。
说来可笑,整个池家,和池家人关系处得最和谐的,是根本就没有池家血缘的池焰。
池老爷几乎把所有的耐心和父爱都给了池焰一个人,那个总是笑得清风和雨、人人称赞的池家大少爷,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必须出国治疗,池老爷也不会放心地把池氏集团交给池景行。
池卉忽然就觉得很难过。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妈,为什么从小到大,无论是我还是景行,您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您只会对我们严厉,对我们冷嘲热讽。景行小时候考了班级第二名回家,您却罚他晚上不能吃饭,说第二名只能在第一名后面吃饭,妈,您真的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吗?”
池夫人并不看池卉,面容严肃。
“错?池卉,你都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为什么做人还是这么天真?”她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池家是什么温床吗?他如果不能拿第一,如果不能超过他的大哥,他以为他凭什么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他拥有什么了?”池卉反问,“景行真正想要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
“少在这里犯矫情了,”池夫人站起来,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多少人拼了一辈子的命都过不上十分之一这样的生活,他还想要什么?爱?温暖?这些都是人闲下来的时候才幻想的玩意儿,等他真的到了饭都吃不起的那天,你去问问他,是需要一块牛排,还是需要我这个母亲的爱?”
池卉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