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将昏迷的乔伊拖进了马车里,针对他的检查将在今夜紧急开始,毕竟他职位上是上位骑士,净除机关的中坚力量,他这个问题很严重。
真是不愉快的一夜,本以为大肆出动人手,可以捕获一个潜藏在内部的不安因素,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乔伊自己出现了问题。
夜枭不由地看向了上方,窗户敞开着,有漆黑的人影背着光,莫里亚蒂正注视着他们,目送着他们离开。
想必他此刻依旧带着那副该死的笑容,夜枭一直想不明白那奇怪的厌恶感究竟是什么,可此刻他突然想到了。
那是猫看老鼠的眼神。
夜枭有些懊恼,经过这一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负面情绪升起,他本想把莫里亚蒂一并带回去检查,但莫里亚蒂似乎把净除机关的条例背下来了一般,以不同部门的理由拒绝配合。
净除机关是由不同部门建立起来的,夜枭这些一线对抗妖魔的算是净除机关的本部,其他的,比如清道夫、永动之泵、黑山医院等它们担任不同的职能,令这机器轰鸣运转。
各个部门之间独立,但全部听从本部的指令,不过在清剿内鬼这方面,一直是清道夫们来做的,虽然本部也有权力,可莫里亚蒂证明了自己的正常……至少目前没有证据证明他的异常。
他愿意配合工作,但他不想毁了自己精致的睡眠,莫里亚蒂说他明早会向上级报告,再接受他们的审查。
“就这么走了?”红隼感到有些意外。
他一直觉得净除机关算是个极为不讲理的机构,只要你有妖魔的嫌疑,那么就会被追查到底,哪怕是公爵的女儿都得老老实实的在黑山医院呆着,如果今夜是那些清道夫来,说不定会把莫里亚蒂就地处决……当然也可能会带上乔伊。
那是个专门处理妖魔事件后续的部门,而他们最喜欢的处理方式是把那些好肉与烂肉一起割掉。
“只有这样了。”
夜枭没有多说什么,接着他看了一眼躺在车上的乔伊。
净除机关一直秉承着严酷的阶级,没有抵达那个职位,很多秘密对于他们而言永远都是禁止访问,这自然也包括了其他部门的主要负责的内容。
这限制了权力的越界,也带来了执行上的麻烦,不过这至少保证了一点,当一个部门因妖魔沦陷时,其他部门能得以保全。
就比如清道夫,在对抗妖魔的行动中,他们总是随处可见,可当你想起他们部门的具体位置负责人还有主要成员时,你会发现你的记忆一片空白,黑山医院也是如此。
这些部门里,反倒是永动之泵的出场率比较高,毕竟他们是直接与本部挂钩的,夜枭这些上级骑士经常被当做小白鼠实验武器,反而熟悉不少,但也只限于这些。
未知的不仅仅是妖魔,还有净除机关自己。
雨夜里敦灵塔高高耸立着,数不清的线缆由它释放,掠过街头与建筑,如同蛛网般缠绕着整个城市。
“你们都有那种感觉,对吗?一种……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异样。”
知更鸟在此时说道,这一切有些过于巧妙了。
“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夜枭没有回过头继续看那窗边的莫里亚蒂,他很清楚那个家伙一定在看自己。
“乔伊……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步入马车,看着和自己共事多年的同僚,他一直保持着理性,果断的制服了乔伊,可这不代表夜枭是个冷酷的人,他只是很清楚自己角色的定位。
现在行动结束了,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为乔伊担忧着。
……
“你总喜欢这样冒险的事,一旦你的权能有稍许的错误,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净除机关这些人的狠辣,你刚刚也看到了。”
躲在阴影里的萨穆尔随着夜枭等人的离开,缓步而出。
其实他就站在墙角里,放缓自己的心跳,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不发出任何地声息,加上那弥漫的风茄草与莫里亚蒂的权能,他就这么躲过了净除机关的搜查,在他们看来,萨穆尔只是一片无法被光照亮的阴影而已。
今夜本是他与这些暗棋联系的日子,萨穆尔相信莫里亚蒂不会记错日子,可他就这么引来了净除机关的人。
这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萨穆尔也相信他不会就此什么知错就改,可他还是忍不住地说这些。
詹姆斯·莫里亚蒂,一个极度不安分的家伙,出色的能力所带来的,是相应的不可控性。
“请对我多少有点信任。”
莫里亚蒂还是那副模样,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错误,对于权能的掌控,他十分自信。
萨穆尔隐隐有些愤怒,虽然很早就知道他这个人的情况,可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你对净除机关的人动手了?这有可能令我们提早暴露!”
现在新教团在旧敦灵内行动就是在刀尖起舞,说不定下一秒保持和平的双方便会开战。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冕下不是同意了我的计划吗?这只不过是为了让计划更稳妥一点。”莫里亚蒂说出自己做这些的理由。
在短暂的等待后,来自福音教会的指令被下达,由莫里亚蒂提出的,针对洛伦佐·霍尔默斯的计划被确认通过。
“所以你做了这些?你之前还整疯了一个普通人,这也是你的计划?一旦我们被净除机关发现问题,很有可能是直接开战!”
见鬼的是萨穆尔还读过那个普通人的报道,就是那个叫尼贝尔的可怜鬼,当时萨穆尔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精神病患者,可在后续与莫里亚蒂的交涉中得知,那是他的杰作。
眼前这个疯子试着在幻觉与现实间,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早在新教皇同意他的计划前,这个家伙便在旧敦灵里实行他那令人作呕的娱乐了。
“当然。”
莫里亚蒂直接承认了这些,在他渗透进黑山医院,以一位心理医生的身份存在后,那个尼贝尔便是他的第一位患者。
治疗是个很有趣的过程,非常有趣,莫里亚蒂少见的在其中发现了些许的乐趣,这是在翡冷翠时从未发觉的。
挖掘一个人的心智,撕开所有的防备与遮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裸的出现自己的眼前,他的过去与未来,所有的一切就像被拆解的工具,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之上。
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你会觉得你彻底控制了这个人,成为了他的主宰,他的神。
“我们最终的目标是洛伦佐·霍尔默斯……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冕下那强硬的态度可以看出,我们必须捕获他,哪怕死很多人。”
莫里亚蒂回想着那纸张上的字迹,他喜欢从一些细节里观察人的表象,而那是他第一次在新教皇的字迹里感受到了惊恐……惊恐,愤怒,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了。
为了这个叛逃已久的猎魔人,新教皇的强硬难以置信,他们需要活的洛伦佐,只要能说话的洛伦佐就可以,哪怕被切断四肢,被钉剑砍得支离破也可以。
重要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大脑里所藏的那些秘密。
“他可是从圣临之夜里幸存下来的猎魔人,虽然我们不曾亲身面对过那些,但想必他的意志也是十分强大,强大到那海潮般绝望的侵蚀也没能制服他。”
莫里亚蒂说着拿起一本书,这是本有关精神病症的书,来自黑山医院。
通过那些因妖魔而失控的人们,黑山医院在精神方面的研究进展飞快,为了实行自己的计划,莫里亚蒂倒不介意自己也学习一些这个东西,只不过比起专业人士,他学的显然要慢很多,所以一定程度上还是依靠权能。
“为了更稳定的推进,我在逐步更换实验对象,先是身为普通人的尼贝尔,接着是经过特化的乔伊,目前来看,进展不错。”
莫里亚蒂说道,这些人都是他的小白鼠,他在实验着自己毒液,当它们最猛烈时,便是向洛伦佐发起进攻的时候。
“我依旧觉得你这个计划不可行。”
莫里亚蒂的计划是基于那难以揣度的人心,在这不稳定的基石上建立,令萨穆尔很是不安。
“可不仅是安东尼神父,就连冕下也同意了,不是吗?”莫里亚蒂微笑。
“净除机关不会轻易放弃洛伦佐的,哪怕他们无法利用伪圣杯的力量,他们也不希望我们得到,可除了一个情况。”
这是他的构想,早在翡冷翠之前,他便这样想过。
“如果净除机关也没有信心控制住洛伦佐了呢?一个开始疯狂的猎魔人,冷血果断,剑术精湛,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携带着伪圣杯。
洛伦佐已经为净除机关工作过一段时间了,他的可怕净除机关比我们更了解,可当他所带来的的风险大过收益,当两者之间不再互相相信之时。”
他继续说着。
“可怕的野兽失去了镣铐,届时净除机关根本没有能力结束这一切,他会来请求我们。”
萨穆尔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会这样顺利吗?”
“可刚刚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莫里亚蒂说。
“你也看到了那些是人怎么对待疯狂的乔伊,他们遵守着钢铁般的守则,这是他们的根本……”
回想起刚刚的画面,萨穆尔不禁感到一股难以言明的阴冷,在这氛围下,那哗啦啦的雨声也变得令人毛骨悚然了起来。
乔伊没有疯,或者说虽然那噩梦依然存在,但已经很难影响到他自己了,可这一切被莫里亚蒂利用权能无情地撕扯出来,并加以欺骗,一瞬间乔伊失去了所有的信任,被判断为了疯狂。
这时萨穆尔再次意识到了莫里亚蒂的可怕,紧接着猛地回想起成为猎魔人时的事了。
《启示录》遗失后,福音教会失去了制造秘血的能力,为了建立新教团,他们找到那些死去的猎魔人,凿开融毁的圣银,将秘血从那残破之躯中抽离。
这些猎魔人为了对抗妖魔燃烧了一辈子,即使是在死后,那残留的余烬也在沸腾。
新教团便是在那些猎魔人的遗骸上建立,而萨穆尔等新代猎魔人则是从圣堂骑士团中筛选而出,他们不像旧教团的猎魔人,从小训练,甚至说有少部分的猎魔人只有过数次与妖魔作战的经验。
圣堂骑士的出身勉强弥补了这些缺陷,可莫里亚蒂不同,他并非圣堂骑士的一员,而是从个不知名的地方被调来,成为了猎魔人的一员。
他没有什么高超的剑术,在成为猎魔人前他似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丢进人海里都难以发现的那种。
可谁也想不到那禁忌的秘血会对一个人产生那么大的改变,在成为猎魔人,掌握那诡异的权能之后,莫里亚蒂便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萨穆尔都不认识的人。
“正面对抗洛伦佐,或者是净除机关,我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但我们可以令他陷入疯狂,令洛伦佐·霍尔默斯陷入疯狂,目前的消息不是已经证实了吗?他在自我认知上出现了偏差,加上那伪圣杯的影响,我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些。”
这才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他在测试他的能力,面对这圣临之夜的幸存者,莫里亚蒂不清楚洛伦佐能否识破他的权能。
“一个疯狂的猎魔人,一个净除机关无法处理的猎魔人,一个需要我们狩猎的、妖魔化的猎魔人。”
莫里亚蒂拿起夹在书本间的黑白照片,其上的男人正坐在路边破旧的沙发之上,他一脸的百无聊赖,手中还拿着半瓶啤酒,而身后便是他生活的科克街121。
无形的大网早在使团抵达前,便笼罩在了旧敦灵的上空,数不清的力量错乱在一起,以不同的手段,为了不同的目的。
萨穆尔看着莫里亚蒂,虽然是同一个阵营,可他只能在他身上感到彻骨的寒意,很难以对错善恶来评判眼前这个人,他就像个情绪难以起伏的怪物,来这世间只是为了有趣的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