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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平縣到青山郡總歸是有一段路程, 以後村裏人的草紙做得多了，總得找個穩定的銷路。

    也不是零售不行，只不過上梁溝的村民在安平縣也沒個落腳的地方, 零售起草紙實在太耽擱時間了。

    要是能有一個靠譜的批發商, 以後上梁溝的草紙都可以打包賣給他，再讓他想辦法運出去賣, 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對方能夠靠着草紙掙到錢, 上梁溝的村民也能在掙到錢的同時，還節省下一些時間。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要采用這種售賣方式的話，村裏人就得在草紙的價格上稍微讓一點利。

    到底是上梁溝所有人的生意，到底該怎麽取舍，林回星覺得還是得讓蘇大貴去和村裏人商量一下才行。

    事關草紙的買賣, 村裏人賺錢的主要營生，自然是耽擱不得的, 林回星當即就把蘇大貴拉到一旁細說了一番。

    原本今天賣完了帶來的草紙, 大兒子又接了幫林回星運貨去郡城的活計, 這會兒蘇大貴正滿心舒泰吶。

    蘇大貴已經想好了, 現在天氣熱，肉類什麽的已經不太放得住了, 這次賺了錢, 他就少少地買上兩斤肉帶回去一家人吃個新鮮算了。

    自從蘇應文養的兔子一生二, 二生十後，上梁溝的村民已經沒有以前那麽缺葷腥了。

    但是歸根結底，這兔肉的味道和豬肉它就是不一樣, 豬肉的葷油味就是比其他的肉類要更加解饞。

    這次但凡是下山賣了草紙的人家，賺了錢大把的銅錢後, 都想着要在山下買點肉回去讓一家老小好好祭一祭五髒廟。

    然而一時的生意，和長久的生意，到底哪個更好，蘇大貴雖然見識少，但也是拎得清的。

    “要是有合适的賣家，這草紙自然是能一下子賣出去最好了，不但省了大家四處叫賣，也更穩當。”

    “如此一來，以後大家就只用制紙和把草紙運下山就能拿錢了，不用問村裏人都是願意的。”

    “林郎君你是不知道，其實我們村裏好多人都嘴笨得緊，今天好些個人連張嘴吆喝都覺得張不開嘴，還是你說的這個法子好。”

    這一點林回星也是想到了的，正是因為他知道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适合做生意叫賣，那些性格內向的，你要他想着法地去兜售自己的貨物，可能他們還更情願少掙點錢。

    “那貴叔你還是先去問問大家的意見再說，要是大家都同意的話，我就着手去找适合合作的商賈。”

    “你放心去談，在這件事情上，村裏的人肯定不會有別的意見，就是這個價格，我想的是最好還是不要低過五個大錢一斤。”

    五個大錢是林回星他們最開始定下的價格，這草紙從制作到運下山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加上這草紙生意大家還要讓兩成利給林回星，要是定價低于五個大錢，那對于村裏人來說，與其辛辛苦苦造紙，還不如扛着鋤頭上山給林郎君挖野菜來得劃算。

    之前冬天的時候大家幫林回星挖野山藥，春天摘蕨菜，不管哪一樣算下來，一天都能輕易賺上十幾二十幾個大錢，那種家裏人口多的，一天做出上百斤菜幹的都有。

    “那倒也不至于低到五個大錢，我覺得草紙的要是低于了六個大錢，我們還不如在縣城裏盤上一家鋪子，派兩個村中的後輩在縣裏盯着，雖然一斤草紙只能多賺一個大錢，但是積少成多，買上幾年，縣城一座宅子的錢不就積攢下來了。”

    和現代房價高居不下的情況不同，安平縣的房産價格其實并不算特別的貴。

    就拿姚家這種處在碼頭一條街上，地段不錯的小宅院，現在的市價也就一百兩多兩銀子左右。

    林回星之所以會知道姚家房子的價格，是他之前在姚家借宿的時候，無意間聽到楚氏和金氏閑聊。

    那會兒姚家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于是金氏就勸婆母去說動公爹把縣裏的房子賣掉，拿着換來的銀錢去鄉下置宅買地呢。

    永國的銀子很值錢，鄉下上等的好地也就七八兩銀子一畝，當然了，這只是安平縣轄下的田地，土地這種東西，越靠近郡縣要價就越高。

    比如在青山郡外，上等沃土能賣到十兩銀子一畝，要是平都附近的田地，哪怕是最下等的田地，随随便便也能賣個十幾年兩銀子一畝。

    在商業和工業都落後的永國，那些個世家貴族最穩妥，最合法的攬財方式就是多多的買地，買莊子，莊子上出産的糧食除了自家吃，還能拿出去賣掉換成錢。

    要是在運道那麽不好，遇到不争氣的後輩，随便買上幾十畝田地就又能好吃好喝過上幾年了。

    姚家雖然家道中落了，光是那一個宅子，就遠勝過蘇大貴他們這些山民了。

    這就是祖輩多積攢下家業的好處，別看姚家之前好像落魄了，人家真要狠下心把縣城的宅子買了，拿着那些銀子也能在鄉下置上十幾畝地，蓋上幾間土屋了。

    之所以這件事情一直沒有辦成，就是因為姚老翁骨子裏還是很執拗的，不願意在自己這一輩變賣祖宅，成為無顏面對祖先的不肖子孫。

    說起來姚老翁運道并不算太差，至少他等到了林回星這個救命稻草。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縣裏還好，大家總歸是要買菜吃的，倒是沒怎麽影響豆腐的售賣。

    就是城外，現在家家戶戶菜地裏的蔬菜都長成了，在自家地裏菜都吃不完的時候，姚老翁每天背到城外去賣的豆腐都不太賣得完。

    今天也是一樣，姚老翁背了二十塊豆腐出城，一直在城外的幾個大村子裏叫賣到了下午，背簍裏都還剩下五塊豆腐。

    姚老翁把豆腐放在随身的籃子裏裝着，出城時背着豆腐的背簍裏面裝了滿滿一背簍的豆子。

    之前姚家換來的那些豆子已經快用完了，所以停了一段時間的豆子換豆腐的生意又開始做了起來。

    這要是放在前段時間，能用不值錢的豆子換一塊豆腐吃，城外那些當家主婦不知道有多開心。

    今天生意不好，姚老翁帶出去的二十塊豆腐，只換了十五塊出去。

    姚老翁離開的時候倒是有一個婦人提出願意以兩斤豆子一塊豆腐的價格把剩下的五塊豆腐都換走，卻被他直接拒絕了。

    不是姚老翁不近人情，而是自打他們家開始做這豆腐生意開始，這豆腐的價錢就沒有變過。

    之前姚老翁也從來沒有擔心過豆腐會不夠賣，畢竟之前一直做多少豆腐都不夠賣的情況。

    就算之前林回星沒說過，姚老翁也知道這個價格是打死都不能降下的。

    要是今天降價了，回頭傳開了，大家都想用兩斤豆子換豆腐，時間久了，用原價買了豆腐回去的客人心裏能開心？

    是以姚老翁寧願把這五塊豆腐帶回去自家吃，就算自家吃不了，他還能拿來送人做人情，這奚家，金家，不都是需要常來常往的人家。

    原本今天生意不好，姚老翁回城的時候情緒還有些低落，然而等他回到家見到林回星之後，那些不好的情緒霎時間就一掃而空了。

    見林回星坐在屋檐下面清理一種自己重來沒有見過的蔬菜，一時間姚老翁也顧不上多想，當即迎上去勸道：“哪能讓郎君你幹這種粗活，郎君你快歇着。”

    姚老翁對老妻和兒媳婦金氏有些意見了，林郎君可是貴客，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然也沒說要來幫忙。

    就在姚老翁滿心抱怨的時候，楚氏和金氏聽到院裏的動靜從竈屋鑽了出來。

    婆媳兩一人拎着一只雞翅膀，正在給雞褪毛呢。

    可見姚老翁确實冤枉兩個自家的兩個女眷了，人家也正忙着呢，林回星買了活雞卻不敢動刀子，這雞還是姚二郎起來殺了讓楚氏她們去處理的。

    林回星又不是懶惰的人，楚氏和金氏忙着燒水給雞褪毛，他左右閑着也是無事，索性就先動手把豆角先摘好，等會兒直接下鍋炒就行了。

    楚氏還不知道自家男人剛才已經在心裏嘀咕過自己了，見姚老翁回來了，她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迎上去幫他把裝滿黃豆的背簍卸了下來：“老頭子你回來了，快把背簍放着休息一下。”

    說話間楚氏也看到了籃子裏面裝着的豆腐，沒想到自家做的豆腐還有賣不完的情況。

    楚氏是既意外，又有些慶幸：“正好，林郎君他們一行有好幾個人，我把這些豆腐煎了給大家加個菜。”

    姚老翁一想也是個好主意，當即附和道：“那我去碼頭上看看有沒有賣魚的。”

    姚二郎已經起床，他也是個有眼力見的，聞言也忙不疊出聲道：“我去吧，阿翁你剛回來，歇一會兒，正好也能和林郎君說一會兒話。”

    三兩句說完後，姚二郎不等姚老翁出聲阻止就出門了。

    安平縣靠着大河，平常并不缺魚吃，自從家裏開始做這豆腐生意後，姚二郎身上也能有幾個錢了。

    之前金二哥給的一兩多銀子，姚老翁作為大家長也沒全部收下，想着自家也是全靠金氏的兄長才能有這麽一筆意外之財，他也拿了兩顆碎銀子給金氏作為二房的私房錢。

    長子早逝，只留下了兩個孩子，姚老翁心裏自然是要為孫子孫女盤算的。

    不過姚老翁也不是糊塗的，知道現在家裏的豆腐生意基本上都靠二房兩口子出力，他和老婆子雖然也能在一旁幫把手，但是最累的活計都是二房做的。

    姚老翁也不會硬逼着小兒子替大兒子養孩子，他早就想好了，等和林郎君算完賬後，得到的銀錢分成三份，二房拿兩份，他和老婆子兩個人拿一份，這個錢就是他們老兩口的私房錢，以後就給大孫子攢着成家娶媳婦了。

    等到大孫子再長大一點，能夠像他二叔這樣推得動磨做得來豆腐了，姚老翁也就放心了，就算以後去下面見到了姚大郎，他也能說一句自己無愧于大兒子了。

    許久不見，姚老翁确實有不少的話想和林回星說。

    姚老翁不知道上午小兒子已經和林回星清完賬了，粗氣還沒喘勻就要回房間取錢。

    楚氏和姚老翁當了幾十年的夫妻，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要幹嘛，當即伸手拉住了他：“上午林郎君需要用銅板，老二已經跟他把賬給清了。”

    姚老翁聞言愣了愣，視線看向了林回星，林回星也笑着點了點頭：“确實算清楚了，這段時間豆腐生意做得很不錯啊，我和姚大哥光是數錢就數了半天。”

    姚老翁有心想要細問一下是怎麽分的賬，但又擔心話出口後會顯得自己很斤斤計較，只能暫時按捺了下來，準備等到姚二郎回來後，再在私下裏問他。

    生意上的事情是一早就說好了的，唯一讓林回星覺得意外的，就是姚家人竟然還能想到請人幫忙磨豆腐，這一舉動讓他這次多賺到了不少的錢。

    原本林回星想着豆腐這種小生意，恐怕是要賣上好幾年才能賺回他的本錢，但是按照現在的這個營業額，倒是用不了這麽長的時間了，估摸着就今年賣上一年，他買鐵釜花掉的銀錢就賺回來了。

    有些事情姚老翁這個年長者開口說比姚二郎開口更加合适。

    林回星也看出來了姚老翁是有話要說。

    見姚老翁猶猶豫豫，張了張嘴又比上的樣子，林回星主動開口問道：“姚老丈你可是有什麽話想說。”

    姚老翁一臉拘謹地搓了搓手，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确實有話要說，是這麽一個事，我那兒媳婦的兄長不是在郡城幫着我們賣豆腐嗎，有一個姓荊的富商……”

    姚老翁一點都沒有隐瞞，把金二哥第一天賣豆腐就遇到了荊正天，對方對豆腐感興趣，想要見林回星一面的事情給說了。

    聽姚老翁說完後，林回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就這麽個事啊？”

    姚老翁點頭後，林回星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看您一臉鄭重的樣子，我還以為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呢。”

    作為一個現代人，剛才姚老翁那一臉為難的樣子直接就讓林回星多想了。

    原本林回星還以為是姚家人前段時間靠着賣豆腐賺了一點錢，現在翅膀硬了，要和他拆夥了呢。

    林回星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麽好為難的，橫豎我明天也要去郡城一趟，回頭讓金嫂子的娘家哥哥陪着我一起去，等我把手邊的貨品賣掉後，我去見一見這位荊老爺就是了。”

    見林回星看着确實沒有類似于生氣或者覺得自己被冒犯了的情緒，姚老翁總算是放下了心。

    “林郎君你沒覺得不舒服就最好了，回頭荊老爺要是給了什麽好處，我們那一份就不要了，都給郎君你。”

    林回星笑吟吟道：“好處我就不要了，要是這位荊老板真的不錯，我還能搭着他做點生意，到時候賺得錢可比這好處多多了，要是事情能夠成，我還得給老丈你和那位金二哥送上一份厚厚地謝禮呢。”

    和一個大錢一塊的鮮豆腐相比，自然還是那豆腐乳和豆幹，腐竹更加值錢。

    林回星和姚家人合夥賣豆腐，一年到頭撐死了也就賺個幾兩銀子，這豆腐乳和豆幹可就不一樣了，它們的加工過程更加複雜，加工好的成品又耐放，那賣價自然要比鮮豆腐高上好不少，那才是豆腐生意賺錢的大頭呢。

    說真的，原本林回星也沒想過要在永國置下什麽産業，畢竟他到底是個現代人，以後還是要在現代生活的。

    結果他只是出于好心想要拉拔姚家一把，現在這豆腐生意竟然也進展到了做大做強的路子上去了。

    行吧，送上門的銀子，不賺白不賺嘛！

    晚上只有蘇大榮和蘇應平跟着林回星在姚家過夜。

    之前蘇大榮他們說的那個富商大概是對這突然出現的草紙十分的有興趣，對方下午又叫自家小厮在上梁溝的村民手裏買了不少草紙。

    別問林回星他們為什麽知道對方是同一個人，因為富商家的小厮也是很體面的，對方找到上梁溝他們這些買草紙的人後，直接把人帶去了窦家，就在窦家的門房那裏把草紙一筐一筐的過稱，然後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村裏人早早地都把草紙賣完了後，買肉的買肉，買醬的買醬，有那寵孩子的，還十分奢侈地去點心鋪子裏買了糖。

    蘇應勝就是如此，王甜杏懷孕了之後總覺得嘴巴裏苦苦的，這次他下山賣草紙，可是得了自家媳婦的吩咐，要給她帶糖和點心回去的。

    蘇大貴賣完草紙後還來會跑了兩趟，主要是和林回星商量找草紙批發商的事情。

    他下午去問過村裏人，村裏人确實對此都沒有意見，至于這草紙批發出去的價格，五個大錢一斤也好，六個大錢也好，總之他們都能夠接受。

    走得時候蘇大貴幫林回星扛走了從姚家分到的銅錢。

    蘇大貴走得時候，林回星見天色尚早，還勸過他，讓他勸大家出城後在山腳附近的農戶家裏休息一晚上。

    當時蘇大貴就沒有接林回星的話茬，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勸。

    晚上林回星吃着噴香的辣子雞、喝着鮮美的魚湯時，心裏還在擔心村裏人，不知道他們離開縣城的時候有沒有買幹糧。

    林回星他們飯吃到一半，金二哥渾身濕漉漉地來敲門了。

    見到妹子家有生人，金二哥先是疑惑，随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位年輕的小林郎君，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林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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