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不及了！”柳震南抓住张铮的手，摇了摇头，看着他，惨笑着说道，“铮儿，师父这一辈子好为人师，教授指点了不知道多少弟子，可最让为师得意、最受为师偏爱的，从始至今，都只有铁牛一人！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铁牛竟然会这般恨我，我在铁牛心中竟然会如此不堪，为师这一辈子，当真是可笑之极啊！”

    柳震南这番话虽然是在对张铮说，实际上却是对自己而说，是他心神震荡之际，自我否定后，对自身的一种嘲讽。

    张铮眼泪扑簌簌而落，大声道：“师父，不，不是这样的，一样米养百样人，您从小将铁牛养大，将他这个憨傻之人调教成不弱于修魂境的高手，这般恩德比天高比海厚！铁牛忘恩负义，胆敢弑师，那是他的问题，不是您的问题！”

    柳震南一怔，随即惨笑着说道：“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可为师终究有错，若不是太过爱护铁牛，早早将他放出去闯荡，他或许......或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张铮咬牙切齿的道：“铁牛这人狼心狗肺，利字当头，有奶便是娘！纵然您将他放出去做事，他利欲熏心之下，终究也会坠入邪魔外道，到时不是他主动过来迫害师父，便是师父您清理门户，亲手将他斩杀！”

    柳震南又是一怔，竟然无言以对，因为他陡然想到，他之所以不让铁牛出去做事，内心深处真正害怕的，不就是出现这样的场面吗？

    合着不管怎么样，铁牛终究都会走上邪路，难道真如张铮所说，这是铁牛的问题，而不是他柳震南的问题？

    可他柳震南毕竟是铁牛的师父！

    铁牛走上邪路，就算是他自己的问题，那他柳震南这个师父，难道便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吗？

    教出一个极为出色的徒弟柳震南有多自豪，那教废一个徒弟，他只能是加倍的自责、痛苦、难受！

    柳震南过不了的，始终还是他好为人师这四字名声！

    半晌，柳震南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张铮：“好了，不说铁牛了，铮儿，你入我门下时间不长，加之带艺入门，为师也没有真正传你什么武学道法。为师早年间曾经无意中得到一本修炼法体的秘籍，就放在为师书房的书架之上。这本秘籍，本来是想等你稳固了御气境初期修为后再传给你的，可为师这幅样子，显然是不能够了。等为师去后，你拿了秘籍，自己慢慢参悟吧！”

    “师父，您不要这样说，我这里有灵丹妙药，您服用之后，一定会没事的！”听到柳震南交代遗言，张铮心中更加难受，他忽然想起女娲宫宫主流莺赠给他的灵丹，连忙拿了出来，把灵丹全都倒在手中，便要往师父嘴里送。

    柳震南却是不吃，摇头道：“没用的！为师与老佛爷大战在先，元气未复之际，又被铁牛以透骨钉打入后心。那透骨钉一旦入体，吸血食髓，几乎将为师精气吸干。铁牛又突然暴起，打中为师胸膛。为师受此内外重击，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任是大罗神仙来也没救了！”

    张铮惶急的道：“不，一定有用的，师父，你听我话，将这些灵丹吃了！”

    柳震南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忽然坐直身子，眼中精光闪烁，沉声喝道：“铮儿，师父好为人师，教了一辈子的徒弟，临死之际却不想再教导你什么，但是你要记住，身处这滚滚红尘当中，诱惑极多，挫折也是极多，你日后行走江湖，负重前行，无论到了何种时候，心中都要勿忘责任二字！”

    “师父教诲，弟子永记于心！”张铮知道师父大限已至，心中哀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大放悲声。

    “那就好！那就好！”柳震南嘴角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身子靠在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天下三剑之一，修魂境高手，无形剑柳震南，与世长辞！

    ......

    三天后，柳震南的灵堂。

    张铮与众弟子皆都披麻戴孝，送师父走最后一程。

    直到此时，张铮才终于明白师父好为人师这四字分量到底有多重。

    柳震南一生足足教导指点了数百人之多，其中御气境高手就有不下十个之多。

    也就是柳震南不想开宗立派，他若是开宗立派，单是这弟子阵容，只怕就不弱于这世间任何一个宗门。

    柳震南名震天下，得知他仙去的消息，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有很多。

    其中有长白山派各宗门宗主，以及东北各处的别派宗门和各大修行世家。

    散修之流也来了很多，异事局局长王定南也从帝都赶来，柳震南的葬礼，可以用极尽哀荣四个字来形容。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中，有两个极为特别，其中一个一进灵堂，便大放悲声，他说话时身子不断做出闪避动作，大声哭道：“震南老兄，你我同在东北，受这名声所累，总有人要我跟你一较高下，排出个先后次序。我却总是说，我辈修行中人一身修为，是用来除暴安良，而非好勇斗狠的！我和震南老兄都好为人师，只要我和他名下的弟子哪一方杀得坏人多，做得好事多，那便是谁赢了！可如今胜负还未及分辨，震南老兄便已驾鹤西去！震南老兄啊震南老兄，我一辈子好强，不甘人后，可你这一去，我又找谁去比试，难不成一个人去唱独角戏吗？”

    张铮见这人疯疯癫癫，举止怪异，虽在悲伤之中，但还是忍不住心中诧异，于是低声询问旁边的大师兄此人是谁。

    任长忠脸上满是钦佩，解释道：“这人便是与师父齐名，并列天下三剑，有疯狗剑之称的陈全高陈前辈，陈前辈不仅与师父一样，教导了很多弟子，而且还嫉恶如仇，亲手斩杀了不知多少作恶多端之辈，陈前辈生平所为，实乃我辈楷模！”

    张铮听了，也不禁肃然起敬，而且看着陈全高的疯癫神态，心中着实感觉疯狗剑这名号当真是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