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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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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

    救護車疾馳着, 又将季凡靈送到了安升醫院。

    進一步的身體檢查和輸液後,很快她的燒就退了,情況漸漸轉好, 頭不暈了,身體也沒那麽難受了。

    奇怪的是。

    她還是一直在哭。

    仿佛某個奇怪的開關被打開了,之前她明明是穿到十年後孤立無援無家可歸, 也頂多只掉一滴小眼淚的人, 現在卻一哭就哭得停不下來。

    她自己都不知道, 原來她積壓了這麽多、這麽多的委屈。

    這麽多年, 江婉的離世,季國梁的家暴, 放棄自己的學業, 莫名其妙的穿越,被人仗勢欺人,被人暗中算計, 獨來獨往,生死由天, 打工的苦,學習的苦,獨立住在出租屋裏的苦……

    她從來都是咬牙過來的。

    直到她發現。

    一直有人在心疼她。

    “別哭了, ”傅應呈低聲道, 他靠在把她往上抱了一點, 試圖抹掉她的眼淚, “你哪裏還疼嗎?讓醫生給你吃一片止痛藥。”

    季凡靈不說話,只是哭, 哭得他的心好像都要碎掉了。

    “別哭了,行不行……”

    傅應呈嗓音從來沒有這樣溫和過, 他蹙眉看着她,之前覺得她頭上的撞傷并不嚴重,也沒有讓醫生檢查,現在他卻有點不确定了,“你是不是頭痛?……小年?”

    他喊她小年,她哭得更厲害了。

    季凡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低聲道:“我沒事……”

    “沒事為什麽一直哭?”

    季凡靈不知道怎麽解釋,埋在他已經被濕透的懷裏,悶悶道:“高興,高興地哭。”

    江婉死前,她也會哭,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就很少哭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堅強的人。

    只是被愛的人才有哭泣的權力。

    “那也別這麽高興……”傅應呈摸了摸她的頭,“睡一會吧。”

    季凡靈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想說我睡着了你能不能也抱着我,又覺得太肉麻。

    “不會把你放下來的。”傅應呈低聲說,“你放心睡。”

    季凡靈眼睛又是一酸。

    這也太犯規了。

    “真受不了,”

    季凡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受道,“我現在簡直跟周穗一樣了。”

    傅應呈:“……”

    過了二十分鐘,懷裏的女孩總算不吸鼻子了,安靜地靠在他肩膀上。

    過了會,她的吊瓶快到底了,傅應呈按了鈴,護士進來給她換吊瓶。

    輕微的動靜讓她微微動了下,傅應呈反手蒙着她的眼睛,低聲說:“沒事,繼續睡。”

    女孩潮濕的睫毛抵在他掌心,很輕地,撓了兩下。

    “傅應呈,”她的呢喃聲輕輕的,咬字帶着半夢半醒的模糊,“我只有你一個家人。”

    劇烈的情緒在胸腔裏翻湧。

    男人閉了閉眼,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我也是。”

    “……我只有你。”

    *

    季凡靈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下,可能是她潛意識裏覺得,傅應呈懷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她這一睡,就睡了八個小時,直接睡到了晚上。

    她醒來的時候,傅應呈依然抱着她,一只手操作手機回着消息,察覺到她動了下,本能地蓋了蓋她的眼睛:“再睡一會。”

    “不睡了,”季凡靈腦子清醒多了,開口就是,“我怕把你壓死。”

    “……”

    “就憑你的體重?”

    傅應呈頓了頓,無言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在白日做夢。”

    到底是睡了太久,季凡靈感覺他的胳膊真得麻了,從他身上往下爬,傅應呈還不太樂意地把她往回拽了拽:“用完就走?當我是個墊子?”

    “沒有,你一會也可以,被我抱着睡。”季凡靈禮尚往來。

    傅應呈:“……然後把你壓死?”

    季凡靈:“……看不起誰?”

    她睡覺的時候還輸了葡萄糖,所以現在并不感覺餓,但護士還是端來了醫院裏清淡的飯菜。

    兩人将就着吃了一頓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季凡靈停下筷子,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傅應呈,問出那個總要問的問題:“季國梁呢?”

    “被抓了。”傅應呈淡淡道。

    “怎麽這麽快就找到我的?”季凡靈好奇。

    一天不到的時間,她剛被綁架12個小時,就獲救了,她都做好苦撐三天的準備了。

    “你要是想聽故事,”傅應呈看了眼表,“一會兒話多的人就要來了。”

    季凡靈:“?”

    十分鐘後,拎着禮物的蘇淩青風風火火地沖進了病房,一看她就兩眼彎彎:“靈妹妹,你醒啦?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剛剛聽說你睡醒了我立馬就過來了。”

    溫蒂安靜地跟在他後面,沖傅總和她點了下頭:“傅總好,季小姐好,”然後又皺眉給了蘇淩青一個眼色:“這是在醫院,季小姐還是病人,你能不能不要大聲喧嘩。”

    蘇淩青一開始還記得壓着聲音,越講聲音越大,添油加醋,活靈活現,手舞足蹈地把事情的經過跟季凡靈描述了一遍。

    每次提到傅應呈的時候都會被他用眼神制止,蘇淩青只能淺淺帶過,但最後一段重頭戲,傅應呈用眼神都無法制止他。

    “據說,傅應呈只是聽見了他的呼吸聲,就認出了他的身份,一個健步上前,把季國梁揍得滿地亂爬,還一邊揍一邊大喊:還我老婆!還我老婆!”

    傅應呈:“???”

    傅應呈啧了聲:“你能說點人話嗎?”

    “為什麽是據說?”季凡靈聽爽了,“你不是在現場嗎?”

    “我沒看到啊!”蘇淩青痛拍大腿,“等了一晚上結果錯過了最精彩的三分鐘!就為了買倆肉包子我他媽錯過了這麽精彩的一幕我後悔終生啊!最氣人的是後來包子也沒吃上!”

    季凡靈也有點遺憾地看着傅應呈:“可惜,我也沒看到。”

    “他描述的那個畫面,也只能在夢裏看到了。”傅應呈冷冷道。

    “靈妹妹,你放心,你連法條都念給他聽了,他依然知法犯法,執迷不悟,情節惡劣,這都是有視頻為證的。”蘇淩青說,“綁架是重罪,外加故意傷害,搶奪財務兩千萬,季國梁進去沒個十年二十年出不來的。”

    季凡靈擡起頭:“不就手機和電腦,哪來的兩千萬?”

    季凡靈奇怪地看着蘇淩青,溫蒂警告地看着蘇淩青,傅應呈冷冷盯着蘇淩青。

    三個人的目光中,蘇淩青冷汗開始往下淌:“啊?我說了兩千萬嗎?”

    季凡靈:“你說了。”

    溫蒂嘆了口氣,站起身,拎着蘇淩青的衣服後襟把他往門外拽,蘇淩青左右環顧:“怎麽,我完了嗎?”

    溫蒂:“你完了。”

    病房門重新被合上,季凡靈莫名其妙地看着傅應呈:“什麽兩千萬?”

    “……”

    傅應呈語氣漫不經心:“就那個玉佛。”

    季凡靈呆滞地和他對視幾秒,然後幾乎從床上跳起來:“兩千萬?!你跟我說那是從地攤上買的。”

    傅應呈覺得好笑,嗤笑了一聲:“你的生日禮物我就從地攤上買?你願意收,我還送不出手。”

    季凡靈咽了咽口水,眼前發黑地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子:“……那它現在在哪裏?我記得季國梁把它,跟電腦手機放在一起,就在廁所地上。”

    “警察會一起收走的,”傅應呈不太在意,“之後去取就行了。”

    “丢了怎麽辦,你為什麽不拿走?”

    “……”

    傅應呈瞥了她一眼,覺得好笑,慢悠悠道:“能不能有點良心?我抱着你,哪有手拿你的東西。”

    你的東西。

    季凡靈鼻尖有點莫名地發酸,盯了一會自己的被子,又擡頭看他,認真道:“傅應呈,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的?”

    她這樣直白地問他,望過來的眼眶有點泛紅。

    傅應呈沉默了兩秒,承認:“房子也是你的。”

    “……什麽房子?”

    “新家舊家都是。”

    “……什麽時候的事?”

    “打一開始。”

    季凡靈愣愣看着他,像是聽不懂這四個字一樣。

    傅應呈用一種“這種小事怎麽還斤斤計較上了”的不耐煩語氣,輕描淡寫道:“不是需要給你辦身份證上戶口嗎?圖方便就把房子給你了,你自己是戶主。”

    他其實也說過的。

    ——“賣這個房子要經過你同意。”

    還有更早之前,除夕的時候,她問能不能請周穗上樓來家裏玩,畢竟這是他家。

    聽到這話,傅應呈只是看着她笑,當時她還不知道傅應呈在笑什麽。

    ……

    季凡靈消化了很久,緩慢地喃喃道:“所以其實是,你,一直住在,我家?”

    直接倒反天罡!!!

    傅應呈:“……”

    男人笑了聲,揚了揚下巴:“怎麽,不行?我不能住你家?”

    季凡靈不吭聲,只是別開了臉。

    過了會,男人勾起的唇角緩緩拉平,他起身,坐在床邊,去看她的臉:“怎麽又哭?”

    傅應呈輕輕掰過她的臉,捧着給她擦眼淚,眉頭蹙得很緊:“不會真撞到腦子了吧……”

    季凡靈不是很想被他看着,扭過頭,又被掰回來,睫毛濕漉漉地垂着。

    她哭也不會發出聲音。

    只是眼淚,無聲地,一直往下淌。

    她也想像從前一樣,裝作驕矜地說,看來還是我在包|養你。

    或者,故作大度地開口,你想住就住吧,畢竟我呢,就是這麽一個,慷慨無私的人。

    ……

    可她再也說不出那些。

    僞裝自己的假話。

    一句都說不出了。

    女孩勾着他的衣角,抿了抿唇道:“傅應呈。”

    她閉了閉眼,哽咽道:

    “怎麽辦,你喜歡我,真的太虧了……”

    傅應呈愣了下,輕笑了聲:“還沒結婚,就開始替我算賬了?”

    “……”

    眼淚像溫熱的雨,一點點,積在他的掌心裏。

    男人長睫低垂,眼神漸漸沉下來,晦澀的情緒在眼底翻湧,薄唇動了動,低聲道:“季凡靈,別拿自己跟錢比。”“……”

    “喜歡你,是我賺了,”男人很少見這樣哄人的語氣,聲線似乎都被她的眼淚打濕了。

    “我都賺了很多年了,現在才開始讓你賺一點。”傅應呈用力抹掉她的眼淚。

    “是我遲到了。”他啞聲道,“是我不好。”

    他低頭,吻上她的唇瓣,混着鹹澀的淚水一起咽下。

    “所以……你得努力多賺一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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