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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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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傅應呈都說行了, 其他人也沒意見。

    熊莊尤其高興,哈哈一樂:“那傅總今天可要喝慘了哈哈哈哈……”

    ……

    十分鐘後,熊莊被灌下第五杯伏特加。

    蘇淩青拍着手, 笑得仰倒:“熊總海量,這酒好喝也不該貪杯啊。”

    沈枝在旁邊笑着幫腔:“快快快,給咱們熊老板上杯牛奶, 別辣着胃了。”

    侍者真端上一杯冰牛奶, 熊莊血色上湧, 擺擺手:“不用, 這才喝了幾兩。”

    話說得大,臉色卻差, 臉和脖子通紅一片。

    真敗給傅應呈就算了, 敗給未成年的小丫頭片子可是另外一回事。

    “再來再來,”熊莊勉強笑笑。

    新一輪發牌,熊莊眼見着拿到了一手好牌, 一直加碼,又一次加到了伏特加。

    女孩垂着眼, 随手把籌碼往桌上一丢:“三杯。”三杯就是規則裏的上限了。

    熊莊看着季凡靈,咬牙道:“棄了。”

    他話音剛落,女孩就随手将手牌丢在桌上。

    按照規則, 季凡靈是沒必要亮牌的, 可她還是亮了。

    其他人紛紛探頭去看她的牌, 蘇淩青拍手大笑:“好好好, 熊總啊熊總,陰溝裏翻船。”

    女孩一手雜牌, 連個對子都沒有,可以說是爛牌裏的爛牌, 爛到地裏去了,比熊莊的葫蘆差了十萬八千裏。

    熊莊擡頭看去。

    女孩眼尾耷拉着,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

    她氣人是有天賦的。

    熊莊肉眼可見的臉黑了:“傅總,你看她……”

    傅應呈擡眼,淡聲道:“她怎麽了?”

    “人家是按規則玩兒的,你可不能賴。”蘇淩青說。

    熊莊又喝了一杯伏特加,這次嗆到咳嗽。

    六杯了。

    關婧關心道:“要不你下去歇歇吧”

    歇她大爺!

    “再來。”熊莊粗啞着聲線又說。

    新一輪發牌,關婧和宋文瀾早早棄了,一人一小杯葡萄酒,之後是沈枝和蘇淩青,一人一杯金湯力。

    場上又只剩下了季凡靈和熊莊。

    熊莊又一次加到伏特加,女孩還是面無表情地丢碼:“三杯。”

    熊莊喘着氣和她對視:“同樣的戰術可不好使,又想詐我”

    女孩淡淡道:“你猜。”

    “你就不怕這輪是傅總喝這可是三杯。”熊莊惱火道。

    “那他就喝呗。”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她是真不怕得罪傅總。

    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底氣,

    “我跟你三杯。”熊莊緊盯着她,将手裏的籌碼也丢進池子。

    季凡靈正要亮牌,他突然又說:“等等。”

    女孩擡眼。

    “我還要加。”熊莊說。

    “不能加了,”蘇淩青插話,“不是說好了最多就三杯”

    “你說的是酒,我說別的,”熊莊眼裏全是血絲,他轉頭看向傅應呈,“傅總,咱們玩個大的吧,一盤定輸贏,十杯。”

    傅應呈掀睫:“按規矩來。”

    “不用按規矩來,”熊莊繼續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新開區那塊地皮嗎?你要是贏了,那塊地皮,我跟你簽。”

    場上一下子安靜下來。

    蘇淩青蹭地扭頭去看傅應呈。

    別人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熊莊之所以能跟他們坐在一個場子裏玩,跟那塊原本平平無奇,卻因為政|府規劃一躍成為經濟脈絡的地皮密切相關。

    不止是傅應呈,搞電子芯片的,搞能源汽車的,搞新材料的,都想要那塊地,跟熊家談了一整年愣是談不下來。

    居然在這裏松了口。

    “怎麽說”熊莊不耐煩,“我都沒讓你加碼,來不來。”

    傅應呈還沒開口,女孩卻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幾人錯愕看去。

    季凡靈垂着眼,指尖捏得泛白。

    她把牌正面朝下,按在桌子上,低聲道:“我不跟你賭。”

    她說完就下了桌,熊莊不高興道:“不是,什麽意思啊?你說不玩就不玩”

    “她棄了嘛。”蘇淩青打圓場,“還不許人棄牌了”

    “那棄牌的三杯她也沒喝啊……”熊莊話沒說完,傅應呈已經伸手,拎起一杯,仰頭喝完,一杯接一杯,一連三杯。

    女孩其實也沒走遠,就在桌子旁邊沉默站着,小臉過分慘白。

    蘇淩青看出兩人情緒都不對,插話道:“沒事兒,玩牌嘛有輸有贏,總不能把把都我們靈妹妹運氣好是吧……”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翻季凡靈放在桌上的牌。

    女孩臉色變了,伸手:“別……”

    蘇淩青已經翻開了,愣了一下,扭頭去看她:“為什麽棄牌”

    同花順,還是大點數,除非熊莊突然祖墳冒青煙,否則幾乎不可能贏過她。

    這下熊莊徹底啞口無言了,他手裏四條J,如果季凡靈沒棄牌就是他輸。

    熊莊靠在椅背上,突然後怕出一身汗,要是他就這麽松口地皮簽給傅應呈了,熊老爺子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季凡靈張了張嘴,沒說話。

    傅應呈眉心蹙緊,臉色冷沉,擡手抓起衣架上的外衣:“走了。”

    女孩還是站在原地,睫毛垂着,細密地顫抖。

    “季凡靈,”

    傅應呈又喊了一聲,嗓音裏摻了點別的情緒,“走了。”

    ……

    一月初的天,一邁出溫暖宜人的室內,頓覺夜寒風重,寒氣撲面。

    季凡靈打了個激靈,傅應呈把她的外套遞過來,女孩接過去穿上,這才注意到他自己沒拿外套,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羊毛衫就走出來了。

    可能是喝多了,拿錯了衣服。

    季凡靈本想提醒,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私人會所有專門負責代駕的司機,對會員的車牌和住址都一清二楚,司機恭敬地從傅應呈手裏接過鑰匙,坐進駕駛位,傅應呈剛拉開車門,卻聽到女孩站在車邊,低聲說:“那個,我想走回去。”

    傅應呈皺眉:“什麽?”

    “離家挺近的,”季凡靈說,“我想散散步。”

    空氣安靜了兩秒,傅應呈平靜地合上車門:“正好,我也想走。”

    季凡靈心裏的煩亂暫停了一瞬,擡眼,看到男人俯身,叩了叩駕駛室的車窗:“車停去小區地庫。”說完就徑直往前走了。

    季凡靈愣了下,跟在後面。

    她原本想自己吹點風冷靜一下,順便想想該怎麽跟傅應呈開口。

    誰知他竟然跟她一起走。

    ……

    男人在前面邁步,季凡靈悶不做聲地跟他隔着半步的距離。

    走過了第一個路口,她追上去,斟酌着開口:“……對不起。”

    男人腳步慢下來,身形輪廓融入夜色裏,側目看來:“道的什麽歉?”

    季凡靈揣在兜裏的手悶悶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我剛剛不應該突然……”

    “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

    傅應呈語氣很淡,“這有什麽?”

    季凡靈頓了頓:“我知道應該能贏的,結果你的地皮沒了,還被罰酒……”

    棄牌也就算了,她甚至是直接離席,搞得所有人都很難堪。

    可她實在控制不住。

    那一瞬間,想把桌子掀了的作嘔感。

    傅應呈打斷她的話:“就算你贏了,他也不會白白送我地皮,後續還是會談條件,你當他是傻子”

    季凡靈:“……”

    他冷笑了聲:“我傅應呈還犯不着靠別人在牌桌上搶地皮。”

    季凡靈:“……”

    “更何況,”傅應呈瞥來一眼,“還是靠你。”

    季凡靈:“……”

    男人喝了酒,那層冷淡外殼剝落,露出的情緒比平時更為鮮明。

    鋒利,自傲,冷淡又矜貴的輕慢。

    季凡靈心裏原本的疙瘩瞬間煙消雲散,氣笑了,沒忍住罵道:“靠我怎麽了?靠你能行?就你這種非酋菜比,你不送別人地皮就算好的了。”

    她罵他,男人反而垂着眼低低笑了聲,不知道在笑什麽。

    “……那你說說,為什麽你這麽厲害?”他語速很慢,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帶了醉意的嗓音多了點低啞的粗粝感,在昏沉的夜色裏,像電流一樣沙沙地磨過耳膜。

    季凡靈莫名有點耳熱,別過臉去。

    女孩摳着手指,幹巴巴道:“你學兩天,你上你也行。”

    “為什麽”傅應呈問。

    季凡靈:“……”

    這哪有什麽為什麽。

    因為你聰明,你厲害,你做什麽都行,就非得誇你呗。

    雖然她确實是,這麽覺得的。

    會點歪門邪道算什麽本事,傅應呈每天做的事情都比她難多了。

    好像從讀高中的時候開始。

    她就一直覺得傅應呈無所不能。

    女孩摸了摸鼻子:“因為打牌很簡單。”

    “你自學的”

    “……”

    迎面吹來的風似乎變得更冷了。

    停了很久,季凡靈聽到自己悶聲說:“……不是,季國梁教我的。”

    她揣着兜,低頭往前走,踩着自己的影子。

    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後面都變得容易了。

    “從前他圖省事就把我帶去他常玩的地方,後來慢慢就看會了。”

    “有一天他手炫,贏了不少,其他人不想打了,季國梁為了不讓他們走,就說讓我玩兩盤。”

    男人眉眼沉在夜色裏,幾乎猜到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心髒微微發緊。

    “我贏了,一萬七千三。”季凡靈至今仍記得這個數字,“比他多得多。”

    她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和季國梁竟然也會有那麽父慈女孝的時候。

    當時季國梁高興壞了,第二天就帶她去了游樂園,讓她穿着新裙子,給她買冰淇淋,甚至為了讓她能更好地看到游行的花車,把她舉起來,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小的季凡靈抓着爸爸被太陽曬燙的黑色頭發,在人群最高處看着響着歡快音樂的花車,金色的陽光落進她笑着的眼睛裏。

    但那卻是噩夢的開始。

    季國梁開始頻繁地讓她上桌,一旦她輸了錢,他就挂臉。

    一開始只是不痛不癢地罵兩句,之後就開始砸東西,再然後那些東西都砸在了她身上。

    季凡靈沒有跟江婉說,因為江婉那時候身體已經開始不舒服了,她不想讓媽媽擔心。

    而且。

    她太小了,以為輸錢真的是自己的錯,就像考砸的小孩回家也會挨揍一樣,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季國梁頻繁地帶她出入那種場所,終于被江婉發現了,家裏頻繁地爆發争吵,季國梁甚至開始對江婉動手,然後再強行拖走季凡靈。

    那時候季凡靈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面目猙獰可憎的模樣,當時她會大哭,會跟季國梁對打,但最後總是被打服。

    她拿到牌就覺得惡心,亂打一氣,故意輸錢。

    被季國梁看穿了,抄起桌上的水杯掼在她頭頂,巨響如雷鳴,玻璃渣混着血淌下來。

    甚至他那些混賬賭友都會半真半假地勸說別打喽,別把你丫頭打死了,讓她上來好好玩嘛,是吧丫頭,你要聽你老子的話呀,他供你吃供你喝你還跟他對着幹,他當然生氣喽。

    那段混亂的日子充斥着暴力,反抗和一次又一次咬牙退讓。

    直到江婉确診了癌症。

    “我媽人緣很好,舞蹈室的同事和學生集資捐款,再加上她那邊的親戚和她自己存款,一共湊了四十萬。”季凡靈說。

    車窗外路燈連綿将路面照得明亮溫暖,那光卻沒有照亮傅應呈深不見底的眼。

    “季國梁發誓他不會拿這個錢去賭,可他有天又犯病了。”

    “他要我去,我不去。”被打得頭破血流也不去。

    “一個星期,錢就被他輸光了。”季凡靈語氣很淡,踢着地上的石子。

    “籌不到錢了。過了半年,我媽就死了。”

    傅應呈垂下眼,只能看到女孩好像沒什麽所謂的神情,語氣輕松,好像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還有另一個畫面卻在他眼前閃現。

    那是喝醉了的女孩蜷縮在床上,眉心痛苦地緊皺,臉頰像小動物一樣貼在他的手背上,不停地低聲喃喃對不起。

    ……媽媽,對不起。

    我沒有錢……媽媽……對不起……

    “站在她墓前的時候,我突然就後悔了。”季凡靈輕聲說,“我想我要是去賭就好了,說不定如果我去,就不會輸,她就不會死了。”

    萬一她贏了呢。

    萬一呢。

    “然後我意識到,”季凡靈頓了頓,“我和季國梁一樣爛透了。”

    刺骨的冷風刮過,季凡靈裹了下領口,忽然被吹醒了,驚覺自己說了太多。

    “說錯了,就算爛透,也比季國梁好太多了。”

    她慢吞吞找補道,“畢竟呢……人畜有別。”

    女孩眨了眨眼,突然有點懊惱,小心地瞄了眼旁邊的人:“傅應呈,你明天不會記得的吧”

    她自己一喝醉就斷片,還以為人人都跟她似的。

    男人低着眼,眸色深暗,好像沒有在聽。

    許久,他才啞聲道:“……不會記得的。”

    季凡靈仔細地望了他一眼,覺得他喝得确實很多,以至于現在眼眶都壓着一層深紅。

    明天早上就算記得,應該也記不了太多。

    “那就好。”季凡靈悶悶道,“反正也沒什麽特別的,而且都過去很久……”

    她表情怔住,僵硬地偏頭,低頭看去。

    微燙的溫度從她掌心傳來。

    ——男人牽住了她的手。

    季凡靈腦子一片空白,停住了腳步,擡頭看向他:“怎、怎麽了”

    “頭暈,走不動。”

    傅應呈的臉朝着另一側,眼睫投下晦暗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扶我一下。”

    “……哦。”

    季凡靈怕傅應呈摔了,又開始往前走。

    她右手手指僵着,不知道該握緊還是放松,血液在指尖突突地輕跳。

    整個手都被男人寬大的手掌攏住。

    好像連風都滲不進去。

    傅應呈向來體溫偏高,喝了酒以後似乎更高了。

    即便十二月末的夜風冷涼,他的手心依然是溫熱的,熱度順着緊緊相貼的手心,像密密的爬山虎一樣包裹住她的心髒。

    但這怎麽看,也不是扶人的姿勢吧。

    季凡靈腦袋木木地想。

    這不是在牽手嗎。

    傅應呈是不是……

    女孩腦子遲鈍地轉了幾圈。

    是不是,喝得有點太多了……

    天空中開始飄起薄薄的細雪。

    細密的涼意時不時冷不丁落上人的手和後脖頸,慢慢在發頂積起一層霜似的冷白。

    又走了一段路,想了想,季凡靈覺得傅應呈可能醉得聽不懂她剛才在說什麽,開口說:“所以,我那之後就不跟人賭了,今晚……”

    “別解釋了。”傅應呈沉沉打斷了她。

    季凡靈讪讪閉了嘴,抿了下唇,感覺自己是說得太多。

    都有點吵人了。

    男人忽然喊她:“季凡靈,”

    季凡靈掀眼,看着他的側臉。

    燈光從高處落下,黑色碎發下,輪廓硬朗的側臉明暗交錯,男人看着前面的路:“我不喜歡你勉強自己。”

    心髒好像遲了半拍,重重跳了下。

    季凡靈低下眼,哦了聲。

    “還有。”

    傅應呈似乎是忍了很久,終于忍無可忍,停下腳步,轉過身。

    季凡靈原本在靠後的位置,被他的手拽得踉跄半步,幾乎撞進他懷裏。

    他低頭,一手擡起她的下巴,眉頭緊蹙着,黑瞳深不見底。

    “你到底哪裏爛了。”

    逆着光,極近的距離。

    他就這樣直直盯着她,吐字很重,眼底壓着酒意熏染的惱火和不快。

    “……為什麽我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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