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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代號狼23/你的孟來了0
朝廷和外族打仗, 去歲年末開始,到春夏停了好幾個月,今年秋冬, 又開打了。
波及的是邊疆與北方, 通縣在淮水以南,冬天不見得能下一粒雪, 離北方遠着呢。
因此,別說蘭絮, 就是其餘百姓, 也想不到戰火會波及通縣,山下依然安居樂業。
系統早給蘭絮畫好了君子山的地圖, 它分析:“君子山只是這一片山脈中的一座, 這片山脈, 是天塹。”
“和北方打仗的是東.突厥, 這個從暗搓搓想來個千年殺的,應該是西突厥。”
突厥王庭分化後,東.突厥占據了北方大片草原,自诩正統,西突厥被迫南下, 見王庭和中原打得不可開交,他們也想分一杯羹。
正好通縣在南方地界, 富饒, 且相對獨立,他們繞了一個大圈,突擊一下, 可能不等軍隊響應,他們就跑了。
苦的還是百姓。
既然知道了, 蘭絮和戌亭直奔衙門。
通縣縣令認得戌亭,但他能力也就那樣,不然當初,張員外也不會成了地頭蛇。
如今張員外倒臺了,他還沒享受多久,聽聞異族來犯,慌亂不已:“那群蠻夷居然翻過君子山?那我們往哪逃啊!”又對戌亭說:“你快寫信給鎮北王,讓他來救通縣啊!”
本朝地方軍權在州,通縣所在的州府,兵力也不夠多,蓋因君子山這道天險。
就算調了一些過來,還需要禀報朝廷,文書往來,都是時間。
并非好的選擇。
所以他們選了另一條路。
衙門內,衙役們被召集起來。
戌亭拎起縣令的衣襟,說:“今天開始,你們都聽我的。”
衆人面面相觑,縣令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句話不敢說。
這年頭,朝廷的威望,遠不如會打勝仗的鎮北王,鎮北王之子的名號,不用白不用。
因此,戌亭的強制接管,還算順利。
至于異族進了君子山的消息,蘭絮打算壓下不表。
系統:“我以為你會盡快和百姓說。”
蘭絮:“百姓對異族的恐懼,刻在骨子裏了,不管不顧說出來,會引起大恐慌,那也是災難。”
系統不是人類,确實沒考慮到這方面,說:“那要怎麽辦?”
蘭絮:“雇人修牆。”
鎮北王走之前,給他們留了不少錢,但山中的生活用不太上,假如真的缺錢,戌亭打獵就能換到了。
而且這時節,剛過農忙,莊稼漢難得有些空。
蘭絮催系統:“已知要壘一道高十米、長兩千米的土牆,要多少人,多少時間,多少錢呢?有沒有三個以上的方案啊?”
這種方案交給系統,最簡單了,不過三秒就給出五種方案:“我比較推薦這個,花的錢最少。”
蘭絮:“哇,你怎麽知道我想要最少錢的,不錯不錯!”
系統好歹也是個系統,自得:“還有別的工作嗎?”
蘭絮:“沒你事了,休息去吧。”
系統:“……”
突然發現,算算數學,居然是它在這個世界,做的最大工作量。
下午,衙門的告示牌,就多了一則,請青壯年來壘土牆,有償。
消息挂了一天,第二日,來應召的人,寥寥無幾。
這不在蘭絮的意料之內,她喃喃:“我以為挂上有償,就會有人來的。”
戌亭:“縣令已失信于他們。”
蘭絮看向戌亭。
她都不知道,他居然都看在眼裏,下意識分析了人的動機與行為,還全對。
戌亭誤解了她的目光,認真地說:“我來做。”
只要蘭絮想,他就會做。
蘭絮有意讓戌亭了解人類的合作機制,阻止了他單打獨鬥的想法:“不。”
她握了握戌亭的手,笑眯眯:“大王,你要做幕後的男人。”
戌亭:“?”
很快,衙門的公告,被調整了,最後的落款,變成戌亭,蓋上鎮北王留給他們的私印。
蘭絮雇了雲萍來當托。
雲萍一家男人都出動了,他們做了一天,當天拿到工錢,街坊鄰居都羨慕了。
有了開頭,百姓們紛紛前來報名,而到這時候,蘭絮幾乎什麽都沒做,交給了戌亭。
戌亭看透百姓不肯來的原因,讓她意識到,完全可以交給他指揮。
絕對不是因為她又鹹又懶。
防禦工事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蘭絮和戌亭要找地方住,鄉紳王老爺着人來請。
原來張員外的府邸,被王老爺買走了,還把蘭絮和戌亭之前住過的小院子,收拾得妥妥帖帖,留給他們住。
不住白不住,蘭絮高高興興搬了進去。
白天,戌亭在衙門處理突發事故,間接學習管理,晚上還帶狼崽們打獵,巡邏君子山,防止異族蹲點。
即使如此,他還是能卡在蘭絮睡覺的時間,回到王府。
如果蘭絮睡着了,他就乖乖抱着她睡,親一口,再親一口,不做其他的。
要是蘭絮剛好在看話本,就是另一種版本了。
府中其他院子不是沒人住的,王老爺的子女多,每個人都在府中分了一處院子,雖然不常住,但蘭絮和戌亭住進來後,他們有意結交,走動就多了。
今天下午,王老爺的女兒,還來拜訪過蘭絮。
此時此刻,燭火搖曳之中,蘭絮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聲。
她忍着,戌亭的手指,按在她細白的貝齒上,摩挲着,按碾着。
他在疑惑,這和在山上不一樣,她為什麽不肯出聲,連氣息,都收得緊緊的。
是不是,還不夠?
少年眯起眼眸,盯着她遍布紅霞的臉頰,他立刻從心地得出一個答案——嗯,是這樣的。
于是,他抱着她站了起來。
蘭絮一驚:“你……”
趁着這個間隙,他将手指,探進她口中,蘭絮一聲悶哼,怕聲音從唇中傾洩,便用力咬住他的手指。
他的指節,勾住她的舌尖,摸着她的牙齒。
她有點恍惚,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使勁,只覺得,連牙根都在發軟、發酸。
像是漂浮在波湧的海面,時而沉入水中,窒息感擠壓胸腔,時而破開水面,讓人得以大口呼吸。
将人逼得徘徊在理智的邊緣。
唯一能救命的浮木,是一雙肌肉結實,線條流暢的手臂,他掐着她的腰肢,指肚幾乎泛白。
她指節用力扣住浮木。
看她的指甲沒壞,戌亭埋頭便又是繼續,直到後面,蘭絮直接睡過去了。
連戌亭抱着她去洗澡的記憶都沒有。
……
第二天晚上,蘭絮提醒系統設置好時辰。
系統:“為啥?”
蘭絮平靜中帶着一絲瘋感:“不想艾草了。”
系統:“……”什麽是艾草啊?
她算得好好的,卡在戌亭回來的時間,趕緊滾去睡覺。
戌亭也成精了,他今天刻意提早一刻鐘回來,步伐放得很輕很輕,悄無聲息的,直到蘭絮看到他。
蘭絮生氣了,卷着被子,滾到床裏面,背對着他,不理他。
戌亭戳戳她:“絮絮。”
蘭絮:“聽不見。”
戌亭提起手裏的東西:“烤鴨,周記的,你說它皮脆肉嫩,咬下去都是汁水,鹹香适宜……”
蘭絮“咕咚”咽了口水。
系統眼睜睜看着她被一只烤鴨收買了,它捏了捏拳頭:精明的宿主終究敗在美食之下!
不過今晚,戌亭就溫柔了很多。
洗漱完,他擁着她,聲音悶悶的:“絮絮,想把你揣在口袋裏。”
蘭絮困意微微消散。
他這段時間很忙,在昨晚之前,他們快一周沒溫存過了。
用世人的價值觀看,他無“大志”,只想每天都想着回山上,和蘭絮過兩人的日子。
蘭絮心中一軟。
她摸着他的耳朵,貼在他耳際,說:“事情完了,咱們就回山上。”
她也沒打算一直待在山下,戌亭鎮北王之子的身份雖然好用,但也有一些麻煩的應酬。
戌亭眼底終于一亮,高高的鼻梁用力蹭着她的臉頰,歡喜的“咕嚕嚕”聲,從鼻間發了出來。
他也不貪心,只是想要她一句承諾。
……
這次動員,工期比預計的兩個月,整整提早了一個月。
雖說是日夜兼程,但防禦工事能做得這麽快,簡直開挂了似的。
雲萍和蘭絮說:“這土牆,或許真有老天庇佑呢!”
蘭絮好奇:“細說。”
雲萍:“我聽我阿哥說,常常是一天才做了三四十丈,一個晚上過去,卻莫名多了三五十丈,壘得還特別好,莫不是天兵神将來幫忙的?”
蘭絮:“……”
她看了眼戌亭,後者看別的地方。
好吧,她理解他歸心似箭了。
這人的精力,真的離譜。
……
土牆壘好後,民衆還不知到底為何而壘,某日夜半,外族突襲。
事實上,開壘前,蘭絮讓戌亭放異族的斥候過去,放走他們,後面又不讓任何斥候成功翻山,導致異族有信息差。
他們跋山涉水,繞過君子山,突襲通縣,早已做好準備的衙役,在牆上推下一塊塊巨石。
百姓們這才恍然明白,原來是為了抵抗外族。
有人恐慌外族突襲,更多的人,相信是鎮北王英明,其子戌亭不勞民傷財,卻能完成一道重要的防禦工事。
戌亭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衆人口中。
百姓是樸實的,他們圍住衙門,然而,戌亭早就不在衙門了。
人們感念他年少成熟穩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真的是個好人啊!
卻不知道,少年正在山上,抱着蘭絮玩泰山。
……
是夜,起夜的張財,被一根繩子拽住,猛地拖走。
張府倒了後,他就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欺壓別人,只敢縮在一個小屋子裏,此時,以為是以前的人尋仇,吓得他鬼哭狼嚎,但周圍地廣人稀,無人搭理。
很快到了平地,他心口被踢了一下,一個異族拽着他的頭發,示意一個翻譯的漢人,漢人道:“你們這兒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壘起了土牆?”
“還有,之前派過來的斥候,到哪去了?”
他們至今都不知道,先遣兵都死在山上了,還以為被漢人綁走。
畢竟在他們看來,中原除了北方的鎮北王,都是軟腳蝦。
張財哆哆嗦嗦:“我不知……”
話沒說完,那個漢人又狠狠給他一腳。
張財哭爹喊娘:“那,那就只能是住在山上的鎮北王之子……”
“鎮北王”這三個字,足夠讓那幾個異族人,露出驚異神色。
他們或許對中原朝廷,沒多少感情,但與戌家,是不共戴天之恨。
殺不了鎮北王,殺了鎮北王的兒子,也可以鼓舞士氣。
……
秋冬時節,天幹物燥。
在山上住,尤其要小心火燭,當初建造山上小屋時,就在四周劃出一片開闊地,還豎起了防火牆。
每天用完火,蘭絮也會确保沒有留下任何火星子。
夜裏,戌亭突然睜開眼睛,猛地起身。
他動作之大,蘭絮在熟睡中,都感覺到了,她迷迷糊糊睜眼,問:“怎麽了?”
戌亭:“着火了。”
蘭絮頓時清醒:“是不是廚房的火星子……”
戌亭:“不是我們。”
蘭絮皺起眉。
她什麽都考慮得好好的,卻沒想過,別人往山上放火。
在第一支帶着火的箭,射進山林中時,雖然不能引起一點火光,戌亭就察覺了。
但火箭不會只有一支。
外族不在乎君子山燒了後,會怎麽樣。
于是,千千萬萬的火箭,淩空而來,總會落到幹燥的草木上,被秋風一吹,連綿的火,倏地燒了起來!
蘭絮問系統:“燒成什麽樣了?”
系統采集地貌:“不好說,你們最好下山吧!”
它是知道的,曾經僞女主張芝如也有過燒山計劃,但一來季節不對,二來她沒能力調動這麽多燒着火的箭。
放火燒山真的太缺德了。
大狼小狼,都圍着戌亭和蘭絮,它們夾着尾巴,驚恐地“嗚嗚”叫着,山林中飛鳥撲棱着翅膀,傳來許許多多動物的驚嚎。
戌亭雙眼赤紅。
蘭絮一直叫他山大王,就是因為君子山是他的家,他熟知每一處土坡,每一處水沼,乃至每一種植物、動物。
而此時,他的家正被熊熊烈火吞噬。
他喘着粗氣,龇起了牙,在失控邊緣,恨不得穿過重重烈火,一個個捏爆罪魁禍首。
直到,蘭絮握住他的手,他才猛地回過神。
她眼神堅定,說:“來得及!只要在着火區,和非着火區,把樹木砍掉,沒有樹木燒得過來就好了!”
這是一種阻止山火蔓延的重要方式。
她的目光,和她的手,讓戌亭焦躁與恐懼的心,緩緩沉澱。
絮絮說來得及,那就是來得及。
他相信她。
他們立刻行動起來,先跳進水中,弄濕身體和衣服,蘭絮在腦海裏系統的指導下,找到合适的分隔區。
嘩啦啦聲中,戌亭只用一把斧頭,一棵棵大樹,緩緩倒下。
黑灰的濃煙滾滾,火勢帶來一團團撲面的熱氣,灼得人心肺疼痛,他身上的衣服幹了,蘭絮就會趁機給他澆水。
劈到後面,斧頭開裂了,他丢掉斧頭,本打算徒手劈樹,蘭絮丢一把新的柴刀給他。
……
就這樣,他只要出力,其他的事,蘭絮都會為他考慮好,準備好。
他把後背交給蘭絮。
一整個晚上過去,黎明熹微之際,君子山上,出現了一片隔火的空地,剩餘的火燒不過來了。
戌亭渾身灰撲撲的,他望着保留下來的山林,用力抱住蘭絮。
但很快,他想起蘭絮不喜歡自己髒髒的,松開了她。
可是,他沒等來蘭絮的嗔怒。
她只是一直在咳嗽,勉力彎起唇角,提了一口氣,聲音似乎沒了,發不出來:“太、太好了……”
戌亭臉色突變。
他目光逡巡她渾身上下,沒事,他一直看着的,絮絮沒有被火燒到,沒事的。
可是,為什麽她看起來這麽虛弱。
戌亭這時候還不明白,對脆弱的人類而言,火災的致命傷害,不是高熱度的灼燒,而是那些黑煙。
蘭絮雖然有用布巾捂住口鼻,但在高濃度的灰燼裏,沒有用。
她不像戌亭,沒有不科學的體質。
其餘狼們圍着蘭絮,一直“嗷嗚”“嗷嗚”地叫着,大頭更是叼着蘭絮的衣角,示意戌亭下山。
戌亭當機立斷,他橫抱起她,疾步往山下跑。
天際露出魚肚白,墨色未褪,被火侵略過的山上,地面厚厚的黑灰,在一個往下的山坡,少年抱着女孩,身後跟着一群狼,留下一串黑色的剪影。
靜谧空曠的山上,只有他們的腳步聲,與戌亭說話的聲音。
他道:“絮絮,快到山下了。”
到山下就好了。
曾經在一個暴雨夜,她渾身發燙,虛弱得吃不下任何東西,他背着她下山,山下的人,治好了她。
這次也能一樣的。
他看到山下的屋頂了:“絮絮,快到了。”
懷裏的女孩,卻那麽輕。
她的手沒有力氣,圈不住他的脖頸,只是在半空中,輕輕搖晃着。
“絮絮、絮絮……”
他一直在叫她。
須臾,她緩過神,喉嚨勉強找回了聲音,嘶啞不成樣:“戌、亭。”
戌亭:“快到山下了。”
他一遍遍說着這一句。
蘭絮眼睛無法聚焦了,她擡起手,摸着他的臉頰,一手的灰。
她努力喘着一口氣:“你很少笑過。”
很多時候,他并不靠表情來表達心情,就是蹙眉,也是少的。
隐約記得,上次除夕,他就笑了一下。
但就一下。
那時候,直到昨晚,她一直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教他去笑。
可是,來不及了。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只能用手指,描摹他的嘴角:“你要笑。”
戌亭想起蘭絮笑的時候,彎起月牙般的眼兒,眼底恍若攪亂了一汪清澈的泉水,揚起的唇角,明媚又動人。
他學她的模樣,用力彎了彎唇角。
蘭絮指尖,觸到他唇角彎起的弧度。
她的手快要撐不住,落下之時,在他臉頰上,摸到了濕漉漉的水。
他用力抱着她,蹭着她的脖頸,鼻音很重:“絮絮,快到山下了,就快了……”
然而,蘭絮聽不見了,只聽到了系統的播報:
“叮——恭喜宿主,因救火,死于吸入有毒氣體。符合這個世界的邏輯。”
“叮——【女配翻身計】第一個任務成功。”
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微微合起眼睛,感知着生命力,從心口慢慢流逝。
想抓住。
很想抓住。
系統:“宿主,我幫你修改了疼痛……等一下!”
一剎那,萦繞在蘭絮身上的那種無力感,突然停止了,就像把一個本來快要流完的沙漏,突然翻了過來。
生命的沙子,一點點流了回來。
一陣迷茫中,蘭絮慢慢地,聽到了周圍嘈雜的聲音,似乎很多人在叫,終于彙集成一句:“蘭絮,蘭絮!”
她勉強睜開眼睛,晨色光暈中,雲萍喜極而泣:“醒了醒了!”
蘭絮:“?”
她大腦一片空白,明明自己快要脫離世界,怎麽又回來了?
系統在她腦海小聲:“咳咳,是【狼】。”
戌亭的不科學,已經刻入蘭絮的腦海,她下意識以為他做了什麽傻事,撐着手臂,爬了起來,問雲萍:“大王呢?”
雲萍松了口氣,好笑:“他沒事,你們兩人真是……”
時間撥回一刻之前。
這一夜,其他縣民也在救火,大家齊心協力,撲滅在山腳的火勢,見山上火勢被控制住,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君子山是他們的父母山,山上,還有能帶他們抵禦異族的戌亭和蘭絮。
他們猜火肯定是他們撲滅的。
有人大喊了一聲:“戌公子下山了!”
雲萍丢掉水桶,高興地沖了過去:“絮絮呢?”
他們的歡喜,在看清少年的身影,與抱着的女孩時,慢慢地熄滅了。
少年面無表情,眼角卻一滴滴淌着血淚。
不知為何,女孩唇角也有一些血跡,他們很快發現,是他割血喂她,因為他的手腕也在湧着血液。
為了救火,蘭絮“死”了。
卻也沒全死,隐隐一口氣吊着,郎中被推了過來,把脈後,他搖頭:“氣息凝滞,等她體內的氣耗盡,就會……”
戌亭面色蒼白,似乎聽進去了,又似乎沒有。
雲萍這時候突的說:“我去投奔親戚時,說是有一種方法,能把人心肺的滞氣壓出來,但是……”
戌亭驀地回神:“什麽辦法?”
雲萍學到的,就是心肺複蘇。
在這個被僞女主穿越過的世界,本就是“易穿越世界”,角落存在一些現代來的穿越者,他們太渺小,在一次次世界重啓,也随角色一起,洗刷記憶,重新開始。
而心肺複蘇,派上了用場。
戌亭一直壓着蘭絮的心口,渡氣。
一次次失敗,他一次次堅持。
周圍縣民不忍再看,有些去處理火災殘餘,有些趕着回去務農,所有人都在搖頭,低聲說: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可惜……
戌亭不要可惜。
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過,漸漸的,少年連麻木都感受不到了。
第八次,他渡完氣息,捧着她的臉,又強自将自己的血,塗在她口唇之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知道,這是有用的。
他道:“絮絮,你醒來,我笑給你看。”
周圍的人,也只剩下雲萍。
她喉嚨忍得有點疼,正要站起來時,突然,聽到微弱的一聲“唔”。
是女孩掙紮的聲音。
戌亭自然也聽到了,雲萍忙撲過來:“二公子,快去叫那個郎中,蘭絮、蘭絮……”
……
也便是這時候,蘭絮睜開眼睛。
她能感覺口鼻裏的腥味,聽了系統解釋,滿腦子問號:為什麽戌亭的血給她,會有這種效果。
太逆天了。
她暫時還沒想通,戌亭已經拎着那個郎中趕了回來。
見到她,他雙眼微瞠,猛地抱住她,這一瞬,有水珠浸濕了她的衣襟。
少年無聲地哭着。
似乎害怕出聲,會把蘭絮吓跑似的。
蘭絮擡起手,輕輕摸摸他的後背。
她想,她怎麽舍得教會他哭泣呢。
……
最後,蘭絮撿回一條命,系統都覺得驚奇。
蘭絮:“我是不是可以在這個世界繼續茍着?”
系統:“任務是完成了的,沒問題。”
它也不會急着催她,能完成這麽個任務,宿主要的要求,它基本都能滿足了。
而且世界和現實時間,是等比例兌換,不會影響其他任務。
蘭絮歡呼:“好耶!那我要繼續活着。”
系統:“那就活到自然走吧~”
這邊蘭絮确定下來,戌亭卻是每天都在磨刀。
唯有靠磨刀,才能暫時壓住他對突厥的恨。
因為他差一點就失去了蘭絮。
磨完刀,他又趕緊給蘭絮做飯熬藥,因為藥太苦,他一口一口哄她吃。
切換自如,半點看不到他磨刀時的戾氣。
十日後,蘭絮的生命體征終于穩定,她也決定和戌亭聊一聊了,兩人秉燭卧談,她問:“大王,你一定會為君子山報仇麽?”
戌亭本來就是睚眦必報之人。
他道:“為君子山,為你。”
蘭絮就怕他單刀赴會,超人也輪不過人海戰,她說:“我們投奔鎮北王吧,他知道怎麽殺突厥。”
戌亭目光閃爍了一下。
蘭絮警覺:“你是不是想翻過君子山,獨自去殺異族?”
好一會兒,戌亭才說:“剛在想。”
蘭絮:“那你本來想什麽時候去。”
戌亭:“今晚。”
蘭絮:“……”還好她問得及時,她忙又說:“不要沖動,如果你要丢下我一個人的話,就去吧。”
戌亭親了她臉頰一下,彎彎唇角一笑:“我聽你的。”
好像自從發現蘭絮喜歡看他笑後,他慢慢地,也學會笑了。
蘭絮忍不住親親他唇角。
戌亭把狼群,暫時托付給長女。
長女非常可靠,他們兩年內回來,狼群也不會散的,然後,他帶着蘭絮投奔北方。
說是投奔,實際上,在知道戌亭要來北方,鎮北王高興得不行,讓心腹來接他。
不過戌亭有要求,必須帶着蘭絮。
雖然她沒法去軍營,但會留在北方的城池裏,明面上一個月只能見一次,有時候一個月都見不到。
不過,規則是為了約束能力一般的人,軍營紀律就是再嚴苛,對戌亭來說,偷溜出來依然易如反掌。
這讓蘭絮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有種“幽會”的感覺,太藐視紀律了。
戌亭倒是很無所謂,經常和她膩歪許久再回去。
……
半年後。
對突厥的戰鬥,朝廷大獲全勝。
又一年,戌家軍直搗東.突厥王庭,王庭破碎,西突厥也沒躲過一劫。
戌家軍名聲大噪,百姓只知戌家軍,不知朝廷,也成定局。
鎮北王府戌家兩代人,出了一個鎮北王,一個定北侯,是無上的榮耀。
朝廷希冀用這種方式,安撫住戌家軍。
大頭是一個跟在定北侯戌亭身邊的副官。
別的将軍,身邊都至少有兩三個心腹副官,但定北侯身邊,只有他一個,別人都羨慕大頭,覺得他軍功拿得手軟,還來問他如何能入定北侯的眼。
大頭這時候,只好撓撓頭,說:“因為,頭大?”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定北侯并不想要人跟着,但他頭長得大,有個綽號叫大頭,讓定北侯似乎記起了什麽,就讓他跟着了。
大頭沒辦法,誰讓定北侯會打能打呢,他爹娘也死在突厥手裏,他肯定跟着定北侯複仇去。
如今據民間傳,西突厥幾乎全是定北侯一人殺完的。
大頭知道,這不是據傳,這幾乎是實情。
這也是定北侯加入戌家軍前的第二個要求。
至于第一個要求……是安置好定北侯的夫人。
這一年多,作為定北侯最信任的副官,大頭經常不得不給偷偷溜出軍營的定北侯望風。
如今,大軍凱旋,大頭想去京城做官,定北侯卻要回通縣。
他就知道,他的上峰是個奇男子,什麽都不要,只要回最初的地方。
更奇的是那位夫人。
其實大頭清楚,夫人的話定北侯都聽的,再離譜的要求,他也會答應,可是,她竟也不求诰命和功名利祿,當真活得潇灑自由。
在他們回通縣之前,大頭終于見到這位夫人。
馬車上,侯爺在剝桔子。
蘭絮穿着一身簡單的素色白裙,頭發不像時人,而是簡單挽了個篡兒,眉眼明麗動人,朱唇微抿,言笑之間,四周都褪色了般。
侯爺把桔子給了她,她擡了擡手,撚下一半吃了,又分一半給侯爺。
當真蜜裏調油。
大頭心想,也不難理解,侯爺為何每次都歸心似箭了。
……
通縣的君子山改名了。
百姓感念定北侯與蘭絮驅逐異族之功,改名成戌蘭山。
蘭絮知道這個改名後,真是哭笑不得,行吧,一下變成cp山了。
經過一年多修生養息,山上被燒壞的地方,全都恢複如初,看不出一點痕跡。
而這往後,她和戌亭一起度過了二十年。
蘭絮的身體,到底因為那場山火,落下了病根子,尤其這兩年,吃了很多藥,也不見好轉。
然而,戌亭即使快四十歲,依然健壯,他帶的狼群,一直在疊代,如今狼父,是大頭的兒子。
他不得不送走過很多狼,但他永遠不想送蘭絮走。
他抱着她,兩人躺在床上,小聲說着話。
像是每一次溫存過後的惬意。
但,蘭絮的意識,漸漸模糊。
在迷迷糊糊中,驀地,她聽到一聲:“絮絮,你等我。”
“我會去找你的。”
…………
……
她突的睜開眼睛。
一片白茫茫空間裏,她已經離開那個世界了。
系統播報着後臺母系統的判定:
“叮——脫離世界!”
“由于該世界屬于較高難度世界,員工将獲得積分+300!積分是員工的工資,同時,也可以抵扣世界規則,獲得金手指加成哦~”
“根據宿主完成世界所花費的心力,後臺系統判定,建議将此類世界加上……呃,【田園】和【悠閑】的标簽,推薦給适應這兩個标簽的員工。”
播報完,它自己小聲蛐蛐後臺母系統:“這樣會不會太缺德了……”
聽到這裏,蘭絮才回過神,發表買家秀感言:“這個世界,确實蠻【田園】和【悠閑】的啊。”
系統:“……”前面九個員工很有話說。
不過,一個标簽是【熱血】和【戰鬥】的世界,能被蘭絮過成田園風格,也是她的本事。
準确地說,應該是鹹魚風格。
說完後,一人一統,沉默了很久。
系統:“其實,你最後走的時候還好啦,戌亭肯定可以……”
安慰的話語,頓住了。
因為它猜到了,宿主睡着了,宿主肯定睡着了!
它突擊檢查,但看蘭絮睜着眼睛,系統:“咦?”
蘭絮:“我還沒修煉出睜着眼睛睡覺的能力。”
系統:“哈哈。”腹诽被發現了。
不過系統這一打岔,蘭絮的情緒也收回來了。
系統又說:“對了,為了不影響任務進度,等你到下個世界,關于上個世界的記憶不會動你的,但情緒會被封存。”
就像把蘭絮的記憶做成光碟,她找不到播放機,就只能光看着光碟,連感受都回憶不起來。
系統:“這個在系列任務分配給你之前,就有說明了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蘭絮:“嘶,你們ai好狠。”
系統:“哈哈,就和人類的競業協議差不多。”
緊接着,它就進行了情緒封存。
蘭絮緩緩沉下心,回想着世界獎勵,問系統:“你之前不是說,你給我墊付了積分換了道具嗎?”
系統:“對的。”
蘭絮:“一共20積分對吧,你從我這裏拿走吧。”
系統震驚:“真、真的嗎?”
它感動不已:“宿主真好,一個普通世界結束,後臺只會分給你30積分,這是相當于給了我快一個世界的積分!”
蘭絮:“啊?這麽多?”
系統:“……原來你不知道啊!”
蘭絮眼神飄移:“那……”
系統:“哼,算了,你不給就不給!”
蘭絮:“給你給你,我還有280積分呢,又不是給不起,跟着我混,有積分吃。”
系統:“謝謝宿主!”
它樂呵了老半天,漸漸回過滋味來,不對啊,它高興個鬼,本來就是自己拿積分給她墊着的!
它自己一分沒賺啊!
蘭絮問:“下個世界呢?”
系統沒來得及和她掰扯,就去找下個世界的資料了:“【女配翻身計】系列任務,第二個世界,你将會穿成一名修真女配,周蘭絮。”
周蘭絮,是大梁王朝一個普通百姓之女,自幼能控制貓貓狗狗,很快,被發現有修真天賦,被專長禦獸的仙門司靈門收為內門弟子。
凡人步上仙途,周蘭絮一時風光無兩,直到進司靈門,才發現,會控制貓貓狗狗,最為尋常,比她強大的人,比比皆是,而在一次跨宗門的大比上,她在第一局,以一招輸給了清一宗的男主。
系統:“任務目标,就是【達到男主無法觸及的高度】,準備好了嗎?”
蘭絮有氣無力:“好了。”
要修真啊,好麻煩哦。
系統安慰:“這個世界帶有修真元素,宿主那280積分,可以用上了,換各種金手指,修為肯定一日千裏!”
蘭絮:“有沒有能躺着,就修為蹭蹭漲的金手指啊?”
系統冷漠臉:“夢裏什麽都有。”
蘭絮:“我去做夢。”
兩人貧完,下個世界也加載完畢。
蘭絮眼前一道白光過後,發現自己置身一座空蕩蕩的茅草屋。
說它是“屋子”,都擡舉它了,就在蘭絮擡頭時,屋頂被一陣狂風刮走了,露出一片黑雲壓抑的天,但很快,天空的雲莫名散開,透徹的光灑落,讓蘭絮能清清楚楚,了解她周圍的環境。
這個屋子,好破,只有四面茅草牆。
蘭絮:“……”
系統:“……”
蘭絮:“那什麽,我現在還在凡間?要從頭開始過被收作徒弟的劇情?”
系統檢查完畢世界,沉默許久,說:“不,是原身女配多做了一點點事。”
前面說到,周蘭絮在跨宗門大比上,輸給男主,這是蘭絮本來應該來到這個世界的節點。
但是,穿越局後臺出現監測延遲,以為世界定格在這裏,其實,世界內部還一直在動。
跨宗門大比後,周蘭絮心态終于崩了,徹底不平衡了,便成了惡毒女配。
從此,她什麽事都跟男主對着幹,在宗門聯合圍剿魔物的時候,對男主下手,即使和男主不同宗門,也能找到各種方式,戕害男主,甚至為了蹲點男主,可以連續十天在秘境門口等他出來。
何嘗不是一種修真界私生飯行為。
終于,在一次作惡後,周蘭絮傷害到了男主的同門們,惡毒女配的行為,被發現了。
過往的行為,也被揪出來。
男主是清一宗不世出的天才,司靈門不願和清一宗結仇,立刻召開長老大會,把周蘭絮丢去了“空無之境”反省。
空無之境本來不叫這個名,它是司靈門的一個死秘境,裏面的寶物,在長時間的探索後,早就被發掘殆盡,才改叫空無,被司靈門廢物利用,拿來關犯了重大錯誤的弟子。
系統聲音越來越小:“你現在,就在空無。”
蘭絮:“你管這叫‘過了一點點’?”
系統心虛:“咳咳。”
總之,在周蘭絮享受完所有惡毒女配的快樂後,她和穿越局做了交易,遁了。
剩下的全交給員工蘭絮。
系統給蘭絮打氣:“沒關系的,萬事開頭難,第一個世界那麽難,你都過來了,相比較,第二個世界只是出現了一些延遲,其他的不難的。”
蘭絮:“你确定不難嗎?”
系統:“沒關系的,你要相信你那280的積分啊!”
蘭絮:“……”說得她出場費有280似的,沒有,并沒有!
話音剛落,又一陣狂風刮過,把這個破茅草屋的門卷開了,蘭絮捂了一下眼睛擋風沙,從手指縫隙裏,看到一顆人頭骨,骨碌骨碌從門外滾過去。
人頭骨空洞的雙眼,好像在嘲笑屋中的蘭絮,不自量力,竟敢妄想“空無”中活下去。
空無之所以叫空無,就是人能生存的東西,什麽都沒有。
說難聽點,它可以改叫“弟子清理計劃”,讓司靈門可以以關禁閉的名義,體面地處理掉一些他們不要的弟子。
系統震聲:“莫欺少年窮!咱們一定要從空無活着出去,打臉衆人,走上人生巅峰!”
蘭絮:“系統,知道鹹魚翻身後,會變成什麽嗎?”
好熟悉的問話啊,系統猶豫着,回答:“……一條翻過身的鹹魚。”
蘭絮:“滿分。”
她直接往沒頂的茅草屋的床上一躺,雙手放在肚子上:“安息吧。”
系統:“……”你又躺!
此前。
天上的烏雲翻滾,被一陣狂風,一下下地推到角落,露出幹淨明亮的天空。
一道龐大的身影,因為速度過快,模糊地滑過了空無之上的天。
以人的視覺,根本看不見龍,只會覺得這是一陣突如其來的風。
但對這道身影——龍,而言,他能在瞬息之間,拉近視覺距離,捕捉到地上世界纖毫,草叢裏的螞蟻蜉蝣、渾濁水底的爬蝦、樹木皲裂的皺紋……
沒有任何動靜,能逃得過他的雙眼。
這樣的超級視覺能力,在鴿子身上也有。
修界傳聞,上古時期,鴿子的先祖眼睛瞎子,得龍的垂憐,只一滴唾沫滴入眼中,從此,這個族群獲得了這樣的視覺能力。
可見,龍之于這個世界,是另一個維度的存在。
而此時,在他路過的地方,有一坨破舊的茅草屋,被他在萬裏高空之上帶過的風,掀飛屋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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