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南煦仰面躺着,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眸光恍然,没有聚焦。
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般,空洞又迷茫。
苏秋心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杯温水,将棉签浸湿,小心翼翼地点在南煦干裂的唇瓣上。
她的双眸依旧一片殷红,水莹莹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流出泪水。
南煦动了动苍白的唇瓣,视线落在苏秋心身上。
“妈……”南煦沙哑的嗓音在病房内响起。
如同一个开关似的,苏秋心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流,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最终滴落在南煦的侧脸。
南煦脸上的肌肤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他像是回过神来,将视线聚焦到苏秋心的脸上。
“妈妈在……”苏秋心呜咽着,甚至来不及放下手里的杯子,直接扑到床边,埋头大哭。
“对不起……”苏秋心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几乎听不见。
南煦身上打了止疼药,却依旧觉得周身不舒服,四处喧嚣着疼痛。
他张了张口,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被苏秋心的泪水浸湿,又重又湿,让他发不出声音。
“妈妈对不起你……”苏秋心的哭声还没停,“这些年,妈妈居然没有发现你的病情。”
“这段时间和你天天住在同一屋檐下,居然也没察觉。”
“呜呜呜……”
“都怪妈妈……”苏秋心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声音,“太不称职了,呜呜……”
南煦闭上双眸,有些头疼,艰难地开口,“妈……别哭了……”
声音很低,但苏秋心还是听到了。
她连忙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杯子,双手胡乱地擦拭脸上的泪水。
双颊被闷得通红,气儿也喘不上来。
她一脸愧疚地望向南煦,“对不起小煦……你应该静养的,是妈妈吵到你了是不是?”
“妈妈不哭了,不哭了。”
苏秋心凑近南煦,伸手探向南煦的额头,一脸担忧,“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饿吗?”苏秋心有些慌乱地起身,“但是医生说你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吃东西,先忍忍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不安和焦躁,导致苏秋心的话很密,南煦几乎插不上嘴。
南煦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动了动,扯着苏秋心的衣角,“妈……坐……”
“好好好……”苏秋心双手握住南煦的手,坐了下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憋着眼底的热意,直勾勾地盯着南煦,“要说什么?”
“她呢?”南煦虚弱的声音飘进苏秋心耳畔。
苏秋心愣了片刻,没反应过来。
南煦的眼眶迅速聚集一片雾气,指尖不停地颤抖,胸腔的空气似乎被挤压了出去,完全喘不上来气儿。
苏秋心立马注意到他的异常,顾不得回答刚刚的问题,连忙站起身,想喊医生进来。
手上骤然出现一股力道。
苏秋心垂下眼眸,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南煦紧紧握着。
力道很大,一点也不像病重之人应该有的力气。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血管里的针也清晰可见地弯了。
青色的血管里,隐隐冒出红色的鲜血。
苏秋心吓了一跳,连忙坐下,语气有些急,带着些斥责,“你干嘛啊!”
因着止疼药的作用,南煦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动作也愈发肆意,完全不考虑身上的伤口。
他似乎感觉到胸口的伤崩开了,有细微的线断裂的声音。
但他还是执意强行拉着苏秋心。
“她呢?”南煦眼眸猩红,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
每个字符都透着一股绝望和沉痛。
苏秋心动作一僵,缓缓坐了下去。
“莫莫吗?”苏秋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视线担忧地落在南煦的手背上,还是按了床边的警铃,叫了护士。
南煦闭上双眸,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字。
苏秋心踌躇地动了动唇瓣,半天没开口。
她可忘不了,之前穆席说了,这次南煦进手术室,很有可能是因为莫莫去出差。
直到南煦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将她的腕骨捏碎。
“出差了,几天后就回来了。”
苏秋心小心翼翼地开口,时刻盯着南煦,生怕他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消失。
“怎么了?!”苏秋心连忙凑近他,“是哪里不舒服吗?伤口疼了吗?”
南煦紧闭着双眸,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看起来平静无波,但浑身散发着一股颓然的气息。
仿佛被全世界抛下了,身处在虚无又空泛的异世界里。
孤单,没有人要。
太过平静了,这让苏秋心感到害怕。
她焦急地拍了拍南煦的肩膀,试图唤回他的思绪,“小煦!小煦!”
忽的,南煦周身抽搐了一下,眼尾浸出一滴泪水,滑落到洁白的枕头上。
南煦嘴角瘪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声音哽咽,“骗子……”
“都是骗子……”南煦轻声呢喃着,“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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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门口响起敲门的声音。
苏秋心抬眸望去,医生站在门口,眉心微皱。
“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
医生一边走进来,一边探头望着南煦,嘴里嘟囔着,“不该啊,不是打了止疼针吗?”
苏秋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直起身子,声音沙哑,“跑针了,给他换一下吧。”
苏秋心指着南煦吊水的手,眼神示意护士。
医生侧开身子,给身后的护士让出空间。
苏秋心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往后退了两步。
拔针,消毒……
护士安静地操作着,病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南煦呢喃的声音。
医生护士像是没听见似的,不敢多嘴,也不敢问。
直到换上新的针,南煦都没再睁开眼。
咔哒。
门关了,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
南煦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唇瓣微动,“骗子……”
苏秋心眸光担忧地望着南煦,重新坐在他身边。
“什么骗子?”苏秋心忍不住问出口。
自从她说了莫莫去出差后,包括护士给他换针的整个过程,他一直惦念着两个字。
苏秋心实在想不明白。
南煦唇瓣微颤,却没停下来,像是着了梦魇似的,不停歇地呢喃着“骗子”两个字。
苏秋心眉心紧皱,喊了南煦两声,他却充耳不闻。
她担忧的视线扫过南煦周身,发现他胸口的病号服隐隐渗出一丝血迹。
苏秋心脸色一白,再次按向警铃的手又抖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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