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水
話音剛落, 程先生便帶着一種“閃亮登場”的氣勢推門而入。
他來到肯德基爺爺面前,用一口蹩腳的英文從容自信地與之問好:“您好,詹姆斯先生, 我是Thomas程。”
*
論離家出走時爸爸突然出現是什麽體驗。
卓夢饒有興致地瞄了程姑娘一眼,只見那美麗的臉上已經呈現出餅狀圖, 三分詫異, 三分尴尬, 三分嫌丢臉, 然後好像還有一丢丢微恐。
而跟她在一起的男孩,仔細一看和倪航差不多的年紀, 也正因女友父親的突然到場而恐慌着。可即便恐慌,他的眼睛也依然空洞,好像無法聚焦一樣沖着前方。
不對勁兒啊。
這麽想着的時候, 程先生已經和詹姆斯完成了大致的寒暄, 詹姆斯最後客氣道:“那麽程先生請在席間稍坐, 我們現在要和選手進行一個簡短的賽前會議,午飯後比賽才會正式開始,很期待在賽後繼續和您暢談。”
“我的榮幸。”程先生微笑回應。
卓夢的思緒也轉移回來:“好, 那我們賽後再談, 詹姆斯先生。”
說罷和程先生一起在場地上找了位子, 幾乎是剛一坐下她便側身耳語道:“程先生, 您姑娘找的那個小男朋友,好像視力不太好。”
程先生聞言警鈴大動,立刻扭頭沖那男孩看去,果然也是越看越蹊跷——那男孩甚至就連坐下都得先往後摸, 摸到椅子後才能非常緩慢地扶着往下坐。
卓夢說“視力不太好”都是客氣的了,這哪裏是視力不好, 這更像是完全看不見。
程先生連連搖頭:“不不不,卓小姐一定是誤會了,他們肯定不是男女朋友關系。”
話音剛落,程姑娘直接在盲人小哥嘴上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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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殺!沙!紗!砂!莎!鯊!
卓夢安慰道:“想開點程先生,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的。而且只是談戀愛,又不是結婚。”
程先生的眼神幾乎可以鯊人:“結婚也沒事,結了也能離。”
狠意中透着慫氣,刻板裏略帶開放。
卓夢還是精準地找到了可以吹捧的點:“程先生豁達。”
而程姑娘,看得出是相當叛逆了——明知道她爸為了不讓她被懷疑是關系戶不能去和她相認,就一直當着她爹的面和盲人小哥膩歪。而且盲人小哥那頭明顯是慌亂抗拒的,只她一頭不依不饒。
看得卓夢不自覺的姨母笑,甚至有一瞬間想着倪航要是在就好了,她也想撈過來親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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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會上選手們進行了抽簽,了解了一下下午的參賽事宜,然後就散場各自吃飯,為下午的比賽保存體力。
如果賽後就得馬不停蹄地去跟詹姆斯先生洽談商議,那麽這會兒就是程先生能跟女兒交談的唯一機會。
看得出程姑娘朋友挺多的,不僅和選手們熱情合照,跟小男友親親我我,身邊還有個看起來文靜內斂的閨蜜一直跟着。要不是因為看到她跟程姑娘和盲人小哥一起去買烤鴨卷,卓夢原本都沒注意到她。
烤鴨卷是那種無座位的門店,程小姐人也随意,買了卷餅就坐在體育館門口的臺階上吃起來。
程先生見狀也去買了那家卷餅,并趁着盲人小哥離開坐在了離女兒一米遠的地方。
卓夢沒靠太近,只是随意地靠在一邊的柱子上吃面包,此時的她還沒意識到自己是自取其辱。
她能清楚地聽到父女倆的談話聲——
“臭丫頭,知道你媽多擔心你嗎?她說讓你考個教師編也是為你好啊,怎麽就值得你這麽大氣性呢?”程先生教訓着,語氣卻并不嚴厲,“我也不容易啊,沒幾天聖誕節了,正是我一年到頭最賺的時候。我這時候回國,我們家損失慘重啊,你要知道我們這可都是為了你……”
“誰讓你回國了啊。”程姑娘的聲音語氣算得上尖酸刻薄,“你不好好在外頭賺錢回來幹嘛?損失慘重也別算在我頭上,你就不能等聖誕節過完再回來?”
“聖誕節過完我上哪找你去?”程先生似乎已經很習慣女兒這樣了,“我是看了區域賽的視頻才找到你的,我一看你拿到名次了,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得來虹都參賽。”
“喲,那你來這兒是為你閨女了?”
“那你說的。”
“那你身邊那卓小姐怎麽回事兒?”
“什麽我那卓小姐?有這麽說自己爸爸的嗎?”程先生正色道,“我辛苦掙錢還不都為了這個家?我告訴你你別跟你媽瞎說啊。”
“那我這次要是能得前三名,進軍亞洲賽,你得給我錢去印尼比賽。”
張口就是要錢,程先生卻不怒反笑:“喲,你不挺橫的嗎?不連手機號都換了不要我的錢嗎?怎麽着,去印尼的盤纏都沒湊上啊?”
“去比賽的話肯定是夠了啊,但我把我朋友都拐去了,我不得帶人在那多玩幾天?”
“你早說嘛,老爸給錢!你這朋友真不錯,還陪你去印尼……哎,那你那新男朋友也去嗎?”
程姑娘理所當然道:“他當然去啊,就這次差點沒帶他,他還跟我着急呢。”
“行。還不錯。”程先生看樣子是完全不敢說不滿意的話,但到底還是忍不住綴了一句,“可為什麽是瞎的呢?”
程姑娘一點磕絆沒打:“因為我不會治啊。”
*
卓夢t吭哧一聲笑出來。
這對父女的對話,對她來說根本就不該是日常生活中能産生的。如果她現在能插嘴的話,她可能會來一句“你倆擱這兒給我演電影呢”。
還“老爸給錢”,這臺詞在卓夢聽來甚至是有些惡心。
她嘴裏嚼着面包,眼睛看着藍天白雲,耳畔父女倆的對話還是不斷地鑽進她的耳朵。
程先生問女兒待會比賽的思路,提醒她其他選手背後都是有師傅指導的,她一個人單槍匹馬未必成氣候。
女兒絲毫沒有要怕的意思,反而直言“那我真牛啊,單槍匹馬都能殺進全國賽”。
但在程先生百般追問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調酒思路。
卓夢原以為這下這位大牛爸爸該要給點指點了,誰成想人家大拇指一豎:“厲害啊姑娘,你也是有天賦的,這風味搭配水平,絕對夠拿獎的!”
卓夢咬面包的嘴都頓住了。
而程姑娘似乎早已對這樣的無腦吹免疫,非但不欣喜反倒嫌爸爸太啰嗦,這時程先生才嘗試着用一種讓人非常好接受的方式提出專業建議。
即便如此女兒還是一臉不悅:“不行,好不爽啊,這顯得我要是成功晉級了成了你的功勞一樣。”
“哎,哪能啊,主要還是你有天分。”程先生語氣裏滿是驕傲,“你可是Thomas程的女兒,哪還需要別人教啊!”
真是致命暴擊——卓夢幻想着她爸用同樣的語氣對她說“你可是卓東的女兒”,只覺得渾身惡寒。
事實證明這世上真心疼愛女兒的父親還是存在的,但是很多人沒這麽幸運。當卓夢再次把視線從天空轉移到那個女孩身上,她看不見一絲一毫的讨好,只有滿滿的天不怕地不怕。像這樣的姑娘,大概會永遠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會回擊一切不合理的道德綁架,會理直氣壯地遠走高飛,不被任何一根風筝線栓在地上。因為她知道不論自己什麽樣,她所珍視的人都會愛她。
其實卓夢也是個很有勇氣的人,但她的勇氣來源于另一個極端——她十分确切地知道不論自己什麽樣,都不會有人愛她。
卓夢想到了李染曾經用來“誇獎”她的那句話——你像個男人一樣。
她覺得特別好笑,會做生意就像男人?會賺錢就像男人?能在名利場上說幾句場面話就像男人?
不是的。在卓夢心裏,能得到毫無理由的愛的才是男人,被作為一個獨立個體尊重的才是男人,能夠做到即便失敗、即便一時無所成、即便普普通通,也理直氣壯地自信的才是男人。
這是一種多麽健康的精神狀态啊,這是卓夢畢生所願。如果卓夢也能得到這些,她絕不做這不忠不孝不義的陰暗人。
她愈發欣賞這位程姑娘來,如果按她的标準,這才是“像個男人一樣”。
不,應該說是,活得像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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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于大賽本身,卓夢興致缺缺。
下午的比賽中,更多酒商、酒廠經理、調酒師、各方生意夥伴陸續到場,卓夢坐在臺下,看起來就是其中平平無奇的一個。好在已經得到詹姆斯先生的口頭示好,讓她心裏踏實不少。
環顧四周,賀玖已經消失很久了,卓夢踩他那一下沒留力氣,包紮去了也有可能。這麽一看穿細高跟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了。
那個嘲諷酒商為蒼蠅的紅發姑娘由于過于緊張發生了失誤,手抖把酒倒灑了。卓夢嗤笑一聲,又低頭繼續玩手機。
又過了幾個人,終于輪到程先生的女兒上場。
調酒師大賽不僅要求調酒師做出一杯美觀、美味的雞尾酒,還要求操作規範、動作标準,更重要的是要講好這杯酒背後的靈感故事。
因為靈感故事實際是雞尾酒的營銷重點——像“龍舌蘭日出”是依靠搖滾元素火的,“莫斯科騾子”是伏特加、姜汁可樂和銅杯的聯合營銷,“血腥瑪麗”是舊時女爵用人血沐浴的恐怖故事。
而程姑娘這次用于參賽的特調名為“鵝鎮”,據她所說,那是離家出走的這段gap時光中她所生活的地方。
作為一個調酒師,她在那裏遭遇了一些偏見,但她并不在乎,甚至很享受那些人“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她明白地提及在鵝鎮遇到了自己的盲人男友,并幫助那位內斂的閨蜜找到了人生方向,總得來說是一段關于“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出選擇”的故事。
那份在迷茫間相信未來的信念感,早就不是卓夢可以共情的了,但她看得出這姑娘心态十分強大,全程沒有任何緊張的跡象,準備也很充分,是不用眼睛看都能随手摸到自己需要的材料的熟練程度。
與卓夢的冷漠相對,程先生在聽完女兒生動的演講後已經熱淚盈眶:“唉,我女兒還是像我,我當初也是,就是一腔孤勇走到這條路上來,遇到她媽媽,有了她……說真的,痛苦過,但沒後悔過。”
卓夢殷勤地拿出紙巾,學着倪航的樣子展開又疊成好用的形狀:“程先生這是幸福的淚水啊,也算是把姑娘培養得獨當一面了。真的,別說您了,我聽着我都有觸動,難以想象您是什麽心情——能有這麽優秀的女兒,您這就可以放手讓她大刀闊斧地去幹了啊,她這樣女孩不管在哪裏、跟誰在一起都會過得很好的。”
“唉,卓小姐您還是理解不了,這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啊。”程先生擦着淚,“在我心裏她就還是懷裏抱着的那個小嬰兒,這一下子都長成人了,您看她那個思想境界,我老實說我達不到,我敢說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達到。”
真敢誇啊。
卓夢倒也知道,對合作夥伴的子女那就是猛誇就完事兒了,但在親爹已經誇得這麽狠的情況下她還真是有點不會發揮:“我老實說我也達不到。我們這種家庭就沒有過這個階段您懂嗎?我們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大得做生意,哪有什麽人生選擇啊——我算是幸運的,我天生就對這行比較感興趣;我大姐、二姐那是被壓得太死了,不敢有其他任何想法;我弟是對這行完全沒興趣,他有其他想法,但我爸就需要他來繼承家業。您說我們這種家庭誰能有說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做自己的選擇呢?我們沒這個勇氣的啊……”
*
事實證明,一個不顧所有阻撓死活要幹調酒的人,她到底還是有一定天賦在身上。
程先生的女兒在一衆新人調酒師中脫穎而出,最終以第二名的成績晉級亞洲賽,将于次年1月末前往印尼參加比賽。
程先生原本已經止住的眼淚在頒獎時再次如雨而下,他泣不成聲地跟卓夢講:“太值了,這趟回國真的太值了。我不敢想象她媽媽沒能親眼看到這一幕會有多遺憾!”
卓夢只得反複确認——這得的是第二沒錯吧?确實不是第一吧?
多離譜啊,一個世界冠軍爸爸會因為女兒在區區一個新人杯中得第二哭成這副德行。
不過卓夢本人一定是樂意看他這樣的,這也是酒局勸酒的底層邏輯——對方在我面前失态了,意味着我們的關系是真的親近了。
于是卓夢也迅速把自己調整成一個癫裏癫氣的樣子:“沒事兒,等亞洲賽時您和夫人一起去現場,為咱閨女加油助威!”
“算了吧算了吧。”程先生連連擺手,“她都約好朋友們一起了,我和她媽媽要是再跑過去,她還不得煩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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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老父親。
但是卓夢已經沒工夫陪他擦眼淚了,那邊頒獎結束,卓夢幾乎是第一個迎到詹姆斯臉前,依舊快刀斬亂麻:“詹姆斯先生,您這邊請,咱們今晚就在卓氏旗下的酒吧談談生意的事兒,程先生也會一起。我們争取早日把事情定下來,這樣……”
眼瞅着詹姆斯都已經面帶微笑地跟她走了,誰能想到那個賤嗖嗖的聲音驀然響起:“喲,卓夢啊?我爸昨兒還念叨卓伯伯呢,說有日子沒見了。”
賀玖說着從熱鬧的人群中鑽過來:“抱歉啊詹姆斯先生,打擾了,這是我的名片……”
看來這腳是包紮好了。
卓夢眼疾手快,一把把名片劫了過去。
賀玖反應也算迅速,立刻重新拿了一張:“詹姆斯先生,我是代表賀氏來的,我父親賀溪非常仰慕您。”
興許是看賀玖和卓夢認識,詹姆斯便禮貌性地接過t了這張名片:“我的榮幸。”
很顯然他知道賀溪是誰,但對于不了解虹都商圈近況的外國人來說,還是卓東的名字更值得信賴。
可要命的是,卓家的情況賀玖是一清二楚的。
卓夢已經進入了戰備模式——卓東的重病,卓夢與卓氏集團的分離,不知道賀玖要拿哪一點來發難,反正她已經準備好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但是賀玖張口說的卻是:“卓夢,你母親卓三太最近還好嗎?”
*
卓夢渾身一僵。
賀玖這話是用中文說的,但詹姆斯自帶的翻譯把這話翻成了:“你的媽媽,你父親的第三個妻子,最近還好嗎?”
虹都商圈愛包小老婆早已蔚然成風,這話詹姆斯一聽就知道是什麽意思。
而卓夢,她的感受甚至可以說是不可思議——即便是想用她是私生女的事踩她一腳,一般人也會選擇在背後搞事,直接當面來這麽髒的,實在是太低端了。
她給氣笑了,同樣換用中文回道:“你裝什麽蒜呢?死這麽多年的人你提她幹嘛?”
賀玖則換上一臉錯愕:“啊?真抱歉,我、我真不知道這事兒……節哀順變吧,是怎麽……”
這不對勁兒,手段過于卑劣的話,就不像是單純的搶單了,更像是專為了搞卓夢的生意——就是只要卓夢別拿到這一單就萬事大吉,至于他自己搶不搶得到,似乎不那麽重要。
賀氏确實也不是第一次針對她了。
後頭的詹姆斯先生已經低頭研究起手上的名片,轉而看向賀玖:“賀先生是嗎,請問賀氏這邊對推出我們的伏特加有什麽想法呢?”
卓夢分明地感受到自己被略過了,她的站位被擠開,賀玖十分熱情地與詹姆斯先生面對面商談着。
有那麽一瞬間卓夢耳邊嗡得一聲,覺得一切都結束了——如果賀玖說別的她還有得掰扯,但拿她的出身說事,她完全沒有辯駁的餘地。
拿不下DDL的話,對賭是一定會失敗的,她的存款、房車都得填進去,再之後她還剩下什麽?
絕對不能這樣。
卓夢閉了下眼又睜開,耳畔的蜂鳴聲便過去了。見自己已經不是視線焦點,她索性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那腳尖老早就被賀玖踩得紅腫,但直到這會兒才得空休息。
卓夢就這樣光腳踩在地板上,手上拎着自己的鞋子,看上去格外落魄。
即便正和詹姆斯先生說話,賀玖臉上的喜氣也快要收不住。
然後就被卓夢轉身離去的動作撞了下肩膀:“來髒的是吧?你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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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生死攸關的時候,誰跟他講什麽武德。
時間緊急,卓夢一路來到停車場。她手上拿着賀玖的名片,上面清楚地寫着他的電話號碼,而通過那串號碼她可以輕松找到賀玖的車——留着相同號碼的那輛賓利就是。
但直接砸車肯定不行,得想個辦法……
卓夢四下張望時,卻聽一個清亮亮的聲音叫道:“是你啊?”
心裏沒想好事的卓夢渾身一個激靈,卻見賀玖車的主駕駛搖下車窗,伸出來一個腦袋:“還記得我嗎?”
卓夢扭頭看去,十萬火急之下還是被那張臉硬控了三秒:“你是……之前撞我的車那個外賣小哥?”
不知道這話哪裏戳到他的笑點,小夥子咯咯地笑:“對,我就是那個‘外賣小哥’。謝謝你啊,當時沒要我賠錢。”
卓夢腳步略微躊躇,不知道是該接話還是該趕緊去幹正事,最後反應過來搞清楚這小子為什麽在這裏其實也是正事:“這是你的車嗎?”
“不是,是我哥的。他腳受傷了,讓我來幫他開車。”
“你哥開這麽好的車,你去送外賣?”
“哈哈,其實我是學表演的啦。那時候在網劇裏演一個外賣小哥,因為沒社會經驗一直演不好,導演就讓我去送送外賣,找一下感覺。所以那天我回去就跟導演說了,我找到的感覺是‘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還挺幽默的,奈何卓夢現在是真笑不出來。
“早知道你家這麽有錢,那天就該讓你賠的。”卓夢說着擺擺手走開了,“忙你的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小夥還伸着個脖子叫她:“姐!你叫什麽名字啊!留個聯系方式我把錢轉給你啊!”
卓夢現在哪敢給他留聯系方式,只大步走着,聽得後面自我介紹道:“姐!我叫賀水,有緣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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