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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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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 25 章

    細細想來, 關于「寧采臣」的破綻其實一早就出現了,從聶小倩鑽進她房間的時候開始。

    當時不管她怎麽明示暗示,聶小倩都對隔壁的「寧采臣」沒表現出任何興趣, 而她在被那些鬼追殺的時候,「寧采臣」卻在隔壁度過一個又一個安寧的夜晚, 然後在白天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她面前,笑着打招呼。

    明明一同去了羅剎鬼市, 她陰氣入體,陽氣衰竭, 而「寧采臣」卻完好無損。薛茗還以為這是什麽男主光環,沒想到根本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只是她這幾天實在太過忙碌, 連自己的小命都顧不過來,根本沒心思去研究別的。

    如今看來, 這「寧采臣」根本就是個假冒的。真正的寧采臣沒有一點主角光環, 已經死了。

    忽然間, 薛茗想起一個關鍵。她是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就遇見了此人, 一開始所有的信息都是從他口中得知的,那麽假設他的身份是假的, 他口中的話,又有幾分真?

    剛睜眼時此人就叫她“赤霞兄”,倘若這話是假的呢,她的身份其實根本就不是燕赤霞呢?

    一瞬間, 薛茗思緒猛然串在一起,好似被一拳打通了,整個人都明白過來。

    陽氣衰竭的身體, 毫無作用的法器,還有與原著燕赤霞對不上號的性別, 身邊更是沒有一件東西證明原身的身份……她好像,根本就不是穿越成了燕赤霞!

    薛茗倒抽幾口涼氣,一時間感覺心肝脾肺涼了個徹底,腦子發懵。她看着門邊站着的「寧采臣」,攥着手中寫有“寧采臣閑書”的書冊,吓得雙腿發軟,趕緊小跑幾步來到玉鶴的邊上,與他的身體貼在一處。

    感受到單薄的衣衫下傳來的冰涼溫度,她心裏才算是稍稍安心了些,便揚聲沖門口道:“你究竟是誰,冒名頂替寧采臣,想做什麽?”

    卻見這人勾着唇角,斜身倚在門框上,玩味道:“你總算肯露臉了,我本以為你要失約。”

    薛茗頓時非常驚訝,因為這句話并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她身邊站着的玉鶴。

    玉鶴神色仍然平淡,看着那人道:“你來此地作何?”

    “當然是來看熱鬧啊。”他含着笑,目光在薛茗身上流連,溫聲道:“你這幾日不是稀罕得緊,我來看看你忍不忍心下手剝她的魂。”

    這話什麽意思?!她警惕地豎起耳朵,擡頭去看玉鶴,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身體也下意識離開了他,往旁邊退了兩步。

    玉鶴不置可否,神情分明沒什麽變化,但薛茗卻莫名覺得氣氛不對勁。這兩人顯然是認識,并且合謀了什麽事情,更重要的是,這些顯然與她有關。

    或者說,與她這個身體的原主有關。

    薛茗慌張地後退,直到後腳跟撞上了牆,才驚覺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她看着站在左右兩邊的兩個人,隐約察覺到自己的認知要被颠覆,一些恐怖的真相即将揭露,心亂如麻地問:“你們在說什麽?剝什麽魂,誰的魂?”

    「寧采臣」咧嘴一笑,看着她道:“你是真的還是裝的,我到現在分辨不清楚,當真全忘了?”

    話音落下,他突然伸手敲了個響指,狂烈的風平地而起,從門窗洶湧地灌進來。薛茗被吹得迷了眼,本能擡起袖子擋風,待這一陣強風過去後,她将袖子放下來一看,當即整個人被震住,臉色煞白,心髒劇烈地撞擊胸腔。

    只見面前的原本有的一堵牆憑空消失,十數盞燈浮在半空中,将漆黑的夜照得透亮,巨大的槐花樹完整地呈現在面前。

    此時這槐樹已經不再是薛茗進來時所看見的那種,在朦胧夜色裏盛開潔白花朵的模樣,而是吊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身上皆穿着白衣,于枝頭間來回飄擺。這場景很像許多個晴天娃娃挂在一起,只不過這些屍體比晴天娃娃猙獰許多,皆是雙掌釘了釘子,嘴被死死地縫起來,每個人都瞪着血紅的眼睛,像是活生生痛死的模樣。

    薛茗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軟成了無脊椎動物,踉跄地坐在地上,渾身跟電打的一樣,打起哆嗦。

    “這些可都是你親手所為,現在不記得了?”「寧采臣」笑得輕快,指着槐樹上密集的屍體,喚道:“姜箬鳴。”

    像一記鐘撞在了心裏,薛茗猛地一個激靈,在此時終于知道了自己這副身體的原主叫什麽名字,“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卻叫我‘赤霞兄’來誤導我,然後我引回這座廟中。”

    “這可不算騙,是你逃下山後,自己以你師兄‘燕赤霞’之名騙取各派的寶物,一路上殺人無數最後藏匿此處,察覺我們來,便佯裝不記得從前,扮作無辜之人,是也不是?”那人站直身體,語氣忽而淩厲許多,“若是你認罪伏法,可少吃些苦頭。”

    薛茗轉眼看向玉鶴,見他面色如常,顯然對所有事情都知情。或許從她進入廟中,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是偶然,那些總是往她房間裏鑽的鬼,那些屢次踩在死亡邊緣的危險,都有背後的推手,都是為了試探她設下的局。

    因為她這具身體的原主,顯然是個十惡不赦的陰邪之人。

    她殺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寧采臣。

    薛茗想通這些,出了一身的冷汗,急聲解釋道:“不是!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姜箬鳴!我是被——”

    只是話還沒說完,她猛然感覺地面往下陷了幾寸,緊接着“咔咔”的聲響密集地響起,地面開始出現龜裂。狂風又起,伴随而來的是許多慘烈的哭嚎聲,尖銳刺耳,薛茗只聽了幾下腦袋就疼起來,她趕緊捂住耳朵爬起來,轉眼就看地上已經布滿裂痕,腳下傳來震顫。

    “媽呀,地震了,地震了!!!”薛茗害怕地大喊。

    陰風圍繞着槐樹卷起來,上面吊着的屍體開始飛舞,相互撞在一起。門口站着的「寧采臣」臉色也驟然一變,幾乎是玉鶴同時擡頭,朝同一個方向看去。薛茗也跟着看,見那屋頂上不知何時站着一個婦人,衣着雍容華貴,滿頭銀釵金簪。她的身邊則跟着先前來搶聶小倩屍骨的老妪,此二人便是當初薛茗爬起來起夜時,透過石窗所看見的人。

    地面劇烈一震,險些将薛茗震個大跟頭,再低頭一看,那些原本裂開的縫隙此時隐隐亮着血紅的光芒,極快地相互交融蔓延,形成了繁瑣而密集的咒文,從四面八方朝槐樹奔去,像是某種看起來就充滿陰邪氣息的陣法。

    「寧采臣」如一支離弦箭蹿上半空,直奔那雍容婦人而去,同時雙手化成鋒利鬼爪。婦人邊上的老妪應聲而動,迎着他直直沖來,發出嘶聲叫喊,一口尖利鬼牙從他的頭顱咬下。「寧采臣」神色兇戾,鬼爪噗的一聲就刺進老妪的身體,接着一撕,輕易将這老妪生生撕成兩半。

    此時狂風将槐樹卷得東搖西晃,樹葉落了滿地,風中凄厲的哀嚎和哭聲越來越響亮,吵得人頭痛欲裂。薛茗緊緊貼着牆站着,恍然間看見上面挂着的屍體突然一個個扯爛了嘴上縫着的線,将嘴巴張大到了非常誇張的長度,然後又半透明的霧氣從屍體口中被抽出,彙聚于風中,朝屋頂上那個婦人湧去。

    地上的陣法散發出灼眼的光芒,呈波浪般抖動起來,薛茗趕忙扶着牆費了老大的勁兒才站好,一具屍體砰的一聲落在她腳邊,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薛茗尖叫一聲,定睛一看是寧采臣的屍體,他被縫住的嘴也在蠕動着,像是掙開血線的前兆。薛茗料想那些屍體口中被抽出去的灰霧應該是什麽關鍵東西,便動作比腦子快了一步,解下腰間的錦囊對着寧采臣屍身打開,把屍身整個吸了進去。

    剛把錦囊塞進懷中的衣襟,就聽兇狠的嘶吼從半空傳來,薛茗擡頭看,見「寧采臣」已經與那婦人厮打在一起。風中彙集的霧氣源源不斷地湧在婦人身上,她的模樣也變得越來越恐怖,身形比之前大了兩倍不止,被撕裂的衣裳挂在身上,勉強遮住關鍵部分,露出來的地方也男女難辨,一雙手臂突生許多利刺,鬼爪極長,在空中揮舞時發出呼嘯的風。

    薛茗看得心驚膽戰,那些無形的風形成強力攻擊,将底下的建築輕易摧毀,破碎的石塊如下雨般噼裏啪啦砸下來。她轉頭見玉鶴早就不在原地,于是也開始東躲西藏,繞着斷壁殘垣亂蹿。

    地上的陣法越來越紅,像是新鮮的血液塗上去一樣,薛茗在慌亂間跑了一陣,忽而覺得後背泛起灼熱,汗水緊跟着流下,浸濕衣裳。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只見「寧采臣」在空中與那鬼婦人打得不可開交,玉鶴不見蹤影,而她,在敏捷的逃命動作下,勉強沒有生命危險。

    最後跑得實在是累了,薛茗擦着熱汗坐在一處尚是安全的斷壁下躲着,罵道:“媽的,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整這毀天滅地的動靜怎麽沒人管,還有王法嗎?!至少讓我先解釋清楚吧!莫名其妙讓我背這黑鍋,我要是死在這兒,傾家蕩産也要告到陰間最高法院去!”

    她在這頭生着氣,半空的戰鬥也逐漸分出勝負。婦人吸收不少陰怨之氣不斷增強修為,卻仍舊不敵「寧采臣」的爪子,沒個幾下就被他抓得魂體四散,扯着肢體撕得七零八落。

    恰逢此時,那些散落的魂體竟凝結成小鬼的模樣,開始叽哇亂叫地往四處奔逃。「寧采臣」見狀臉色一變,暗道大意了,匆忙去抓,只是方才他撕得太碎,幻化成的小鬼太多,一時間難以顧及。

    他手忙腳亂地抓了片刻,見小鬼快要逃走,忙回頭大喊,“燕赤霞,你究竟要看到什麽時候!快幫忙!”

    薛茗聽到這聲怒吼,腦子讓吓得一時沒轉過來,疑惑地扒着斷牆站起,露出一個小腦袋,迷茫道:“啊?誰在叫我?”

    突然間咆哮的狂風從薛茗的身後刮來,卷得飛沙走石鋪天蓋地,幾乎将她吹得站不穩。與先前不同,這股風并不銳利,十分清涼,且帶着一種不知名的清香。

    薛茗慌忙轉頭看去,就見身後不遠處,玉鶴站在狂風之中,黑白相間的衣袍獵獵翻飛,墨發絲絲縷縷地飛舞,隐約遮住淡無波瀾的俊臉。

    同時一聲鶴鳴直沖雲天,清亮得如一柄利劍斬破混沌,浩然之氣震徹九霄,震顫靈魂深處。

    一只巨大的鶴自玉鶴的身後出現,雙翅伸展時翺向天際,幾乎占了半邊天。

    它的翅羽染上絢爛的火焰,頭頂的赤色羽毛也變得極長,于飛翔間輕飄着,好似踩着雲彩降世的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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