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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當看到聶小倩對她避如蛇蠍的樣子時, 薛茗才意識到,她身上的陽氣真的旺盛過了頭。因為聶小倩的臉色實在難看,五官幾乎都要皺成一團, 緊緊地貼着牆面,恨不得躲進牆裏。
薛茗奇怪地看她一眼, 走去桌上拿鏡子,說道:“你為什麽這麽厭惡陽氣?你先前不是還從我身上吸嗎?”
她對着鏡子一照, 頓時看到鏡中的自己光彩照人,臉色比之前那衰鬼的模樣好了百倍不止, 分明五官沒變化,卻一眼看上去時就讓人覺得精致漂亮, 精神十足。
這陽氣果然是人最大的養分。
她照完了鏡子也不見聶小倩回話,擡頭一看她半癱在地上, 像是要暈厥, 半死不活的。
薛茗看她這模樣也不像裝的, 便趕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站在另一面牆邊,問道:“你還好嗎?”
聶小倩撐着牆慢慢站起, 有氣無力道:“陽氣太盛了,烤得人站不住。”
薛茗道:“那豈不是正好,你從空氣裏吸點過去。”
聶小倩搖了下頭,依舊用袖子掩着面, 恹恹地說:“陽克陰,太過強盛的陽氣對鬼來說是致命的威脅,我可不敢随意觸碰。”
薛茗疑問, “那你先前還要吸我的陽氣,而且你不是殺了廟中好幾個人, 不也從他們身上吸了不少陽氣嗎?”
聶小倩的神色有些微妙,眼神有一瞬的閃躲,薛茗一下子就抓住了這下閃躲,質問道:“難不成你先前在騙我?”
提到騙這個字,薛茗道賬本馬上就翻出來了。她用腳勾了椅子過來坐下,指着聶小倩道:“之前我身體不好,沒有精力與你糾纏,現在我狀态恢複,正好來跟你算一算舊賬。”
“那回在荷塘前你跟我說的話,究竟有幾句是真的?”薛茗用銳利的眼神向她施壓,聲音冷冷的,“你說我身上的傷不用處理,過個幾日就好了,幸好當時沒聽你的,若是什麽都沒做,我現在只怕早就死了吧?”
聶小倩心虛地轉了轉臉,約莫是在想措辭,最後在薛茗的逼視下放棄,道:“你這不是活下來了嗎?”
“那是因為我最後并沒有相信你!”薛茗大怒,“我當時還為無意傷你抱歉,現在想來,你就是活該!”
聶小倩被戳了心窩,下意識用手擋了擋臉上的傷口,目光也充滿恨意,“我只恨沒能早點殺了你,錯失幾次良機。”
薛茗心說你還牛氣起來了!她拎着凳子往前走了幾步,坐在房間中央,聶小倩痛苦一叫,把身體蜷縮起來,頓時沒了方才那樣嚣張的氣焰。
“聶小倩,今時不同往日,你再跟我橫,明日我就在太陽底下召喚你,曬死你。”
聶小倩果然連連求饒,變成了軟骨頭。薛茗指揮着她,讓她擺出了雙手抱頭蹲下的姿勢,聶小倩照做,變得像認罪伏法的犯人。
薛茗看着她,想起自己先前被聶小倩攆得屁滾尿流,差點就死在她手裏的畫面,終于覺得出了這口惡氣,一時間只覺得七竅都通了,渾身舒坦。
薛茗提聲審問:“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麽事騙我,之前說要從我身上吸取陽氣,還說我陽氣純,這些怕也是假的吧?”
聶小倩弱弱道:“真假各半。你身上的氣的确濃郁醇厚,但不是陽氣,而是陰氣,是世間相當罕見的極陰之體。”
“極陰之體?”薛茗聽到這個詞,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那時她被那個叫柳蔓的女鬼追殺時,從她嘴裏聽到過“罕見”之類的話,如此說來她的身體在鬼的眼中是個巨大的香饽饽。
她還跑去了羅剎鬼市,現在想想,估計是當時脖子上戴着的東西救了她,只是到現在她都不知那是誰給的。
“那你們鬼究竟要不要陽氣?”
“陰氣續命,陽氣增加修為,活人之氣皆能養鬼。”聶小倩道:“只不過陽氣太過會對我們造成傷害,是以我們通常都從人血中攫取氣。”
薛茗想了想,“那你們鬼有沒有可能反過來給人渡陽氣呢?”
聶小倩驚叫,“怎麽可能!凡人若不是陽氣虧損嚴重,只需休息幾日就能充盈,而我們攫取的陽氣要通過煉化才能轉成修為,誰會自損修為反哺陽氣給凡人?”
薛茗傻眼,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因為昨夜玉鶴實在慷慨,一股一股的陽氣不斷往她體內灌,才有了她現在這樣精神抖擻的樣子。
這色鬼當真自損了修為救她?居然那麽好心?!
聶小倩見她神色異樣,再瞅她陽氣纏身的身體,陡然也想明白了,驚詫道:“難不成你昨夜去找了荷塘的那位?你這一身的陽氣都是他給的?”
她說話時,眼睛一直在薛茗多脖子處巡視,衣領遮不住的暧昧紅痕露出來,失神道:“裏面究竟住了個什麽人物,陽氣竟然這般灼人。”
薛茗被看得很不自在,假裝咳嗽兩聲,粗聲粗氣道:“你管我那麽多呢,現在是我在審問你,誰準你反問了,倒反天罡!”
聶小倩低下頭去,用衣袖遮住了臉,大概也是一副很不服氣的表情,只是不敢讓薛茗看見。
“我現在懷疑他究竟是不是鬼。”薛茗細細回想昨晚,說道:“原本我以為他沒有心跳和呼吸,但昨夜在床……昨夜我突然發現他是有呼吸的,鬼難道也會呼吸嗎?”
雖然薛茗昨晚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但由于陽氣在體內充沛,她的意識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的。有時能聽到他落在耳邊亂了節奏的呼吸聲,有時也能在胸膛壓上脊背時感知到心跳。
他的眼角染上旖旎的緋色,身體似乎也有了溫度,都是薛茗在迷亂沉淪中所感受到的,他在那時,尤其像個活人。
這問題一出,聶小倩丢來一個看智障似的眼神,“你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當真什麽都不知?”
薛茗被這個眼神激怒,罵道:“你還不是利用我什麽都不知欺騙我?現在我是你主人,再對我不敬我就給你改名叫栓子,讓你在太陽底下曬幾個小時你就老實了。”
聶小倩趕忙福身一拜,表示認錯,回道:“修為厲害的大鬼,其身體狀态酷似活人且并不畏懼日光,可飲酒作樂,享身體之欲,常混跡于世間,呼吸心跳此類僞裝自然也是手到擒來,不在話下。”
“既然都死了,為何還扮成活人的樣子?”薛茗問。
聶小倩的臉上浮現落寞,撫着心口道:“這世間又有誰不想活着呢,若非我修為不夠,我也不必整日屈居人下,東躲西藏。我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日光了。”
這些鬼歸根結底都是人變的,許多年前他們也生活在這世間,是以修為越是高深的鬼,越似生前。
薛茗想到原著裏聶小倩十八歲就死了,擱在現代還是個高中生,青春正盛的年歲。
她寬慰道:“放心,你以後不僅能見日光,還嫁給凡人生了個兒子。”
聶小倩驚訝地看着她,“當真?”
薛茗嗯嗯兩聲,說:“當真,而且那個人就在隔壁,只不過他後來又納了個小妾……不過話又說回來,鬼還能跟人生孩子?那我有沒有可能懷上鬼胎呢?”
“并非沒有前例。”聶小倩思索着說:“早前聽聞鬼皇曾與凡人女子誕下一子,只是不知這傳聞真假,想來也只有修為極高的大鬼才有這般可能。”
薛茗心裏咯噔一下,按上自己的肚子,試探道:“那、那你覺得玉面鬼王,是修為極高的大鬼不?”
聶小倩:“……你覺着他為何被稱作鬼王?”
薛茗頓時有些慌亂,卻聽聶小倩驚叫一聲,倒抽一口涼氣,低聲道:“原來那裏住着的是玉面鬼王?難怪姥姥再三叮囑不準我們靠近,這廟裏竟然還有這尊大佛。”她的眼神不斷往薛茗的身上掃,語氣忽而黏糊許多,搭上了個不正經的笑,“不過聽說玉面鬼王床笫功夫極好,花樣千奇百怪,與之交歡過的鬼都念念不忘,你感覺如何?”
如果薛茗也身經百戰,應該會給昨晚一個很平庸的評價,可薛茗對此毫無經驗,并且昨夜的确也數次登頂極樂,沒想起玉鶴玩了什麽花樣,甚至前夕準備都很随意,根本沒有情場老手的樣子,于是她中規中矩道:“還可以吧。”
聶小倩啧啧起來,道:“看來玉面鬼王的名聲要從你這裏敗壞了。”
薛茗紅着耳朵斥責,“少說廢話,鑒于你滿口鬼話,屢次害我,數罪并罰,從今天開始,你就改名叫栓子。我睡着你就在床頭站着守,我醒了你就說主人早安,不僅随叫随到,并且要從一而終保護我的安危。”
聶小倩大怒,“小倩便是生前也不曾為奴!況且也并非只有我騙你,你不也一直在裝模作樣。”
薛茗與她吵起來,“我什麽時候裝模作樣了?我進這廟裏被你們這些野鬼害得還不夠慘嗎?”
“你佯裝失憶誘我放松警惕,趁我不備傷我至此!”聶小倩指着自己臉上那道愈發潰爛的傷疤,泫然欲泣,“這傷數日不見好,我這張臉怕是毀在你的手裏。”
“等等。”薛茗精準地抓住她話中的字眼,皺起眉頭,“佯裝失憶?難道說……”
她心念一動,猛然意識到了什麽,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驚聲道:“我不是第一次來這廟中,你先前就見過我?”
可聶小倩之前來找她時,說過她們二人是平生頭一回見,如若是她故意說了這樣的話試探,那就是說聶小倩從見到她開始,一直都在說假話。
所以說聶小倩不是找寧采臣找錯了屋子,而是從一開始就是奔着她來。
聶小倩先前所見,則必定是這個身體的原主,已經死了的“燕赤霞”。她出了廟,死在了離開的路上,然後薛茗穿越過來,接手了這具身體,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回到這裏。
薛茗好像終于從迷霧裏拽到了一根線,隐約覺得有什麽被串了起來,沉聲問:“你先前見到我來這廟中,做了什麽,又為何離開?”
“你頭一次來這裏時,身上的陰氣濃郁到即便是我們這些鬼也無法感知你的行蹤,神出鬼沒,又有法器傍身,我們不敢随意接近,後來你殺了人,便離開了。”
“我還殺了人?!”薛茗一驚,驟然想起了先前的夢境,醍醐灌頂,“是不是一個年輕男人,穿着青色的衣裳,嘴被縫了起來。”
卻見聶小倩點頭,應道:“正是。”
薛茗如墜冰窟,手腳在一瞬間冒出冷汗,吓得頭皮都發麻。難怪她總是夢到那個男人,想來是他自己找過來想要尋仇,但不知為何無法對她動手,從他被縫住的嘴和流下的血淚來看,原主在殺他的時候極有可能用了某種邪術。
可燕赤霞不是正派人物嗎?她竟然會用邪術殺人?
“篤篤篤篤——”
正當薛茗思緒紛雜,心亂如麻時,靜谧的房間突然響起敲門聲,把薛茗吓得猛然一個激靈。
“賢弟,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在跟誰說話呢?”門外傳來寧采臣的聲音。
“原來是賢兄。”薛茗松一口氣,安撫了一下亂蹦的小心髒,走到了門邊。此時她突然聽見聶小倩喊了一聲等等,同時又有一些窸窸窣窣的,類似于指甲刮門框的聲音。這一刻她的手已經按上了門闩,本可以收回,但不知意識受到什麽蠱惑,手上一用力就将門拉開了。
迎面就是一股陰風,薛茗看見門外站着的并不是寧采臣,而是一個年紀約莫五六十,頭發花白,衣着樸素的老太太。
她慢悠悠地擡起腦袋,沖薛茗露出一個慈祥的笑,輕聲細語道:“姑娘,我家丫頭兩日不曾歸家,不知迷失在何處,老身想問問姑娘可曾見到她。”
此人薛茗并不眼生,她記得很清楚,來到這鬼廟的第一晚,她爬起來起夜時,無意間撞見這老太太與另一個婦人的閑聊。她正是聶小倩等那幾個女鬼口中的“姥姥”。
“沒見過。”薛茗面無表情應了一聲,随後将門用力一摔,發出一聲悶響,緊接着一轉身臉上的表情就變了,驚恐地拔聲喊道:“聶小倩,救我!”
跑了沒兩步,身後傳來“砰”一聲巨響,整個門被從外面炸飛,四分五裂地撞在屋內,繼而密密麻麻的聲音充斥雙耳。薛茗扭頭一瞧,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那數不清的夜叉小鬼正從門框的各個位置爬進來,有些在地上,有些爬上天花板,密集地攏在一起,黑壓壓一片。
聶小倩甩出雙袖,飛舞的白菱将迅速靠近薛茗的夜叉鬼擊退,沉聲道:“是姥姥,我不敵她,快跑!”
薛茗抱頭鼠竄,“門窗都讓她堵上了,我怎麽跑啊!”
話音一落,就見聶小倩飛身上前,雙袖化作蜿蜒的長蛇,猛然朝門邊站着的老妪撲過去。卻見那老妪不慌不忙,只一揮手,聶小倩好似憑空被抽了一鞭子,慘叫一聲後整個人在空中轉了半圈,狠狠摔在牆上。
“小倩,當初你化作孤魂野鬼差點被陰官抓走,是老身将你救下來,好生養着你,怎麽今日你倒恩将仇報,撞上來找死?”老妪雙目陰沉,盯着聶小倩,面上再不見半點慈祥。
聶小倩爬起來,凄凄慘慘道:“姥姥,小倩也是受制于人……”
薛茗立馬甩了個眼刀過去,聶小倩就将話鋒一轉,怒道:“你這老妖婆,我被你迫害多年,為你殺人取血犯下罪孽無數,如今得以解脫,自然要向你尋仇!”
“看來是留你不得,那老身就讓你嘗嘗被挫骨揚灰的滋味!”老妪惡狠狠地撂下一句,繼而閃身進了屋內,似直奔着角落裏堆放着的聶小倩的屍骨而去。
薛茗反應也極快,縱身飛撲過去,搶先一步将外袍和草席裹着的屍骨抱在懷中。動作間原本藏于衣裳下的聚陽符被甩了出來,眼看着那老妖婆欺身将近,聚陽符猛然發出一道金光,正中老妪面門。
只聽她凄慘地嚎叫一聲,連退數步,再将頭扭過來時已是十分猙獰的一張臉。古怪嶙峋的褶皺遍布面皮,眼內全白,沒有瞳孔的存在,大張的嘴裏全是尖利的三角牙齒,喉嚨裏發出嘶啞的怪叫。
薛茗近距離瞧見這樣一張臉,吓得大叫,匆忙往後退了兩步摔倒在地。聶小倩的屍骨本就被取了脊骨,被這樣一摔當即成了兩半,此時那老妪甩出鬼爪飛快地抓走下半身屍骨。
聶小倩發出尖銳暴鳴。
薛茗就這麽一個馬仔,不可能讓這死老妖婆給折了,于是陡然生出一腔勇猛,爬起來就是一個立定跳遠,直接騎上老妖婆的身。
聚陽符又是一道金光閃過,老妖婆慘聲大叫,“聚陽符!”
薛茗冷笑一聲,拽着聚陽符去貼她的臉,“你倒是識貨,老東西,把骨頭放下!”
老妪顯然對此物忌憚非常,忽而化作一陣風丢棄了聶小倩的下半身屍骨,從薛茗身下逃脫退回門口,但她并不死心,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屋內的夜叉鬼如潮水一般湧動起來,瘋狂往薛茗的身上撲過去,利爪直逼她的面門。
夜叉鬼對聚陽符散發的光芒也極為恐懼,只是數量極其的多,前面一層作擋,後面無數夜叉奔湧而來,瞬間将薛茗淹沒其中。
薛茗貼着牆根使勁搖鈴铛,喊着:“救我救我!”
聶小倩受令,拖着重傷的身體揮動白菱,費力驅趕夜叉小鬼。一人一鬼受困于此,那老妪便抓住間隙,鬼爪往空中一抓,将散落兩處的屍骨抓在手中。
此舉則是完全捏住了聶小倩的軟肋,她難以專心為薛茗驅趕夜叉鬼,當即雙膝跪地央求道:“姥姥,小倩知錯了!”
薛茗心中大怒,心說這該不會是個牆頭草化成的鬼吧?沒骨氣的東西!
眼看着如蟑螂全家出動般密集的夜叉鬼飛撲上來,薛茗的膝蓋也軟了,就是莫名地想往地上跪。
卻在此時,一聲鶴鳴幽幽傳來,從嘈雜紛亂的聲音中清晰地灌入薛茗的耳朵。
她驟然一喜,那膝蓋馬上就硬了,喊道:“绛星!是绛星來了!”
堆積在她周身的夜叉鬼此時如退潮一般飛快地從四面八方退去,薛茗的視線豁然開朗,就看見一人如悠閑散步一樣走到門外,身着黑白兩色的衣袍,長發高高束起,點漆如墨的眼眸平靜地望過來,燈下是一張俊美無雙的臉。
竟是玉鶴本尊走出了荷塘,來到了薛茗的房門口,神色淡然地看着混亂一片的屋內。
他的腿邊蹿出一只白鶴,撲騰着快樂的翅膀,沖薛茗短促地叫了一聲,像是對着熟人打招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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