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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天氣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極其惡劣, 電閃雷鳴,大雨婆娑,似乎想将萬物生機都摧毀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
一道道雷聲如野獸的低吼, 豆大的雨滴打在屋檐和窗子上,發出密集的悶響。房中只點了一盞燈, 模糊昏暗的光芒似将房間染上數不盡的暧昧,偶爾晃過的閃電帶來熾白的光, 将站在房中的人完全照亮。
他原本穿着雪白的衣袍,此刻身上卻染了大片黑紅的血跡, 白俊的臉上也沾了些許,顯得冷霜般的眉眼有幾分妖冶。
玉鶴身上的血跡是方才将薛茗抱回房間時, 薛茗不小心吐在他身上的。
本來面對這樣厲害的鬼王,薛茗的硬骨頭就不可能維持很長時間, 結果剛被他圈住了腰時害怕地掙紮過了頭, 喉嚨裏翻滾出新的血液, 薛茗一個沒忍住就嘩啦啦全吐他身上了。
這就非常尴尬了, 畢竟玉鶴看起來是個很愛幹淨的人,上回他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來着。
玉鶴大約是很生氣的, 薛茗覺得。
他将薛茗扔到床上之後就站在拔步床外不動,面容隐在光亮照不到的陰影裏,只有床外偶爾閃過的閃電才能将他的臉照亮一瞬。薛茗看見他神色冰冷,像是要殺人。
他的下颌骨, 脖子乃至手上都糊上了血跡,正拿着錦布慢慢擦拭着,一言不發的模樣顯得整個人陰恻恻的。
薛茗有些心虛, 又覺得不忿,心說他要殺人怎麽了, 我還要死了呢!幹脆破罐子破摔跟他拼了?
然而她身體欠佳,實在是摔不動這個破罐子,只能縮在床榻裏,警惕地注意着玉鶴的臉色。
錦布不知道被施了什麽術法,輕易将他染上了血的地方擦得一幹二淨。玉鶴脫了污濁的外袍,将臉和脖子擦幹淨之後,就拎着錦布朝床榻走來。
他的模樣看起來很像是要過來一拳把人打死。薛茗吓得不輕,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算賬,匆忙扭身往裏面爬,還沒爬上個幾步,就被人攥住了腳踝,猛然往後一拉。
她從順滑的被子上被拽回,肩膀被人扳過去,緊接着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颌骨,迫使她的臉擡起來。
“唔——”薛茗剛開口發出聲音,臉上就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捂住,在她的臉上不得章法地揉搓起來。
随後她意識到,玉鶴竟然是在用錦布給她擦臉。
薛茗雖然只吐了兩口,但量并不小,自己的下巴,脖子,還有衣服上也蹭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髒兮兮的。
玉鶴卡着她的下巴,手上力道不知輕重,十分強硬地擦去她臉上的污跡,連帶着脖子,手一同都擦了個幹淨。
薛茗當然知道他不會那麽好心,就算不會揍她,估計也會好好給她個教訓,畢竟方才她在夢裏對玉鶴也算不上客氣,說了些難聽的話。
關鍵是她現在已經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真的夢,哪個是假的了,她覺得自己的夢好像被穿成篩子,誰都能跑進來找她。
薛茗想開口解釋一下剛才夢境裏的事,但卻覺得領口一涼,發現自己的衣扣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玉鶴挑開了,他的手指落下來,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顫抖起來。
薛茗趕忙捂住領口,“等等——”
“等?”玉鶴半條腿壓上床榻,欺身向她貼近,指尖順着她的脖頸往上,停在下颌骨處,語氣輕緩,“你的身體還能等多久?”
薛茗不得已往後仰着身體,一再退讓,所剩無幾的力氣用來跟玉鶴交涉,“你救不了我……我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身體太缺陽氣。”
玉鶴低眸看着她,慢慢俯身将她往榻上壓,聲音輕得好似有點溫柔,“無妨,我渡些陽氣給你就好。”
薛茗瞪圓了杏眼,驚詫地用手抵住他的肩膀,驚愕道:“等會兒,你一個男鬼哪來的陽氣?”
玉鶴沒回答,只是手下一個用力,薛茗的肩胛處的衣裳就被“呲啦”一聲撕裂。
薛茗自然不願,蹬着雙腿掙紮起來,撲騰得厲害,體力的透支讓她像牛一樣喘起來,飛快在腦中搜尋對策。
玉鶴見她如此抗拒,忽而起身離開了床榻,轉身出了拔步床。薛茗驚訝地翹着個頭偷看,心想這色鬼這回這麽好說話,當真輕而易舉地放過了她?
卻見他去了書櫃處,擡手從上面拿了個東西下來,等轉身走來時薛茗一眼就看見,他掌中的是一個玲珑剔透的水晶罐,裏面裝滿紅色的小藥丸。
薛茗立即意識到這是什麽,倒抽一口涼氣,翻身往床榻的裏處爬。然而這拔步床本身就不大,她就算是蜷縮到最裏面,也被玉鶴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地拽着小腿拖出來。
水晶罐已經被打開,玉鶴壓住她的腿,半個身子欺在她身上,将人死死地桎梏,手指卡住她的下颌骨迫使她張嘴,平靜地問,“想吃幾顆?”
薛茗想說一顆都不吃,結果下巴合不上,只能發出不成調的聲響。
玉鶴想了想,從裏面拿出了三個,就要往薛茗嘴裏送。
薛茗吓得瘋狂掙紮起來,趕緊打了個暫停的手勢。她想起天上人間那死老頭說過,這玩意兒只要吃一顆就能讓人登頂極樂,結果玉鶴一下拿了三顆,她吃了之後也不用等陽氣枯竭了,大概會當場死在這裏。
當時看見他拿着這罐子時薛茗還在樂呵,沒想到這會兒成了她的大禍。
薛茗從他的手裏掙脫,慌張道:“有什麽事咱們都可以商量的對不對?沒必要搞死搞活,我這條小命又不值錢,你現在要弄死我,當初何必救我?”
玉鶴看着她的臉。
她原本糊在臉上的血跡已經擦幹淨了,一張小臉因為體虛而沒有了往日的紅潤,只剩下一片蒼白,襯得眉眼更黑更亮,看起來水盈盈的眼珠也染上幾分可憐,脆弱不堪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心癢。
玉鶴動作輕緩地拉起她的手,捏着她的指頭看,沒說話。
薛茗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指甲居然變黑了,像是染了一層比較輕薄的指甲油,與森白的皮膚相襯,像兩只鬼爪握在一起。
薛茗心頭大慌,反手握住他的手,急聲問:“你當真能給我渡陽氣嗎?”
玉鶴眉尾輕揚,“試試?”
他的皮膚沒有溫度,雪一樣的白,聽不見呼吸,感知不到心跳,只有眼睛染上欲/望的時候才會有些許情緒起伏,不論怎麽看他都是一只實打實的鬼,薛茗無法相信一只鬼會給她反哺陽氣。
可她生命流逝得太快,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呼吸也變得微弱,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玉鶴的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他生得實在漂亮,膚色若瓷,眉眼如畫,是薛茗活了那麽多年,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如果他不是鬼……薛茗心想,如果他是個活着的人,她倒也不是非常抗拒與他滾在一起。
只是她要活着,不管是從前窮到兩塊錢吃兩天,找不到工作偷偷睡在別人的車庫裏的時候,還是現在穿越到這個全是鬼的地方,踩在生死邊緣之時。
她不想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倘若這廟裏的所有人都不值得相信,但玉鶴也算是矮子裏拔高個,畢竟薛茗是真的從他手裏撿回過幾條命。
況且在死和其他選項中,其他選項永遠是薛茗的首選。
她心一橫,擡起顫顫巍巍的手從玉鶴的掌中拿了一顆藥丸。
首先這破藥她是肯定吃不了三顆的,還不如掌握主動只拿一顆,然後她耍了個小機靈,放在嘴裏後咬成兩半,用了最後的力氣支起身,摟住玉鶴的脖子,将唇貼上去,把另一半送到他的口中。
如此一來她只吃了一半,藥效應當會大打折扣,至少不至于傷害她的身體。
玉鶴順從地俯身,将薛茗壓在床榻上,與她的唇舌交纏在一起,喉嚨一動,就把口中融化的藥丸吞咽。
接下來的時間被無限拉長,拔步床晃得厲害,吱吱呀呀的聲音在寂靜的房中有節奏地響着,伴随着一聲聲婉轉地吟哦,幾重紗帳落下,堪堪遮住裏面交纏的身影。
雨聲掩蓋了律動造成的搖晃聲,那些被碾碎在唇齒間,細細密密的低吟也時隐時現。
薛茗像被悶在火爐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幹燥的,幾乎被熱汗泡透。那股從骨子裏蔓延出來的疲憊讓她不斷求饒,好話說盡,也只是從玉鶴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在欲壑中浮浮沉沉,陡然感覺玉鶴有結束的趨勢,一下着急了,掙紮起來,“不要,別弄進去……”
“嗯?”玉鶴氣息不穩,呼吸亂了節奏,聲音低低地落在她耳畔,像情人間的呢喃,“不弄進去怎麽給你渡陽氣?”
薛茗聽不進去,心裏湧起許多恐懼,奮力推他的臂膀,但都是無用功。最後還是在顫抖中感覺肚子裏暈開了一股涼意,薛茗累得一直喘,流着淚水哭起來,害怕得不行。
玉鶴見她哭,完全沒有愧疚感,等她嚎了幾聲發現這樣喊很費力氣從而轉變成小聲嗚咽時,才勾着一抹笑,慢悠悠道:“放心,暫時懷不上。”
薛茗轉動濕潤的眼睛瞧他,帶着哭腔道:“當真?”
這時候薛茗忽而發現,有一股熱意在肚子裏蔓延開,往她的四肢百骸流淌,恍若枯木逢春,源源不斷的生機蓬勃而來。
她擡手一看,見原本已經變黑的指甲恢複了紅潤,沒有血色的皮膚也有了健康的顏色。
玉鶴沒有騙她!他真的給她渡了陽氣,讓她快要枯竭的身體恢複如初!
原來鬼也可以給人渡陽氣?難道說他們兩個人的體內其實有一套健康的循環系統,他從她身上吸走了陽氣之後,再用別的方式轉換給了她,有沒有這種可能?
薛茗胡思亂想,只覺精力無比充沛,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筋脈,每一塊骨頭都極其舒服,突然對玉鶴究竟是不是鬼産生了懷疑。
只是還不等她細想,玉鶴拽着她,馬上就開始了下一輪征程。
芙蓉帳暖度春宵,這一夜尤其漫長和疲憊,直到天明才将将歇下。
薛茗累到了極點,眼睛一閉倒頭就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讓她十分意外的是,這次睜眼竟然不是她那個小破房間,而是仍然在玉鶴的拔步床上。被子耷拉在床邊要掉不掉,另一半蓋在薛茗身上,皺得亂七八糟,屋中靜谧,偶爾有風的聲音從窗子飄過。
薛茗這一覺睡得極其香甜,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睡得最好的一覺,醒來時只覺得如脫胎換骨,所有不适全數消失殆盡,她好像變成了一個嶄新的人。
薛茗伸了個懶腰,心情猛然變得非常好,将被子裹在身上慢吞吞坐起,忽然看見玉鶴竟然坐在軟椅上,正安靜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他已經穿戴整齊,黑白交織的衣袍籠住了好身材,長發冠玉,俊美的面容如往常般平和,雙眸是深不見底的黑。他的身邊卧着那只白鶴,緊挨着他左臂,像是很乖順的姿态,圓溜溜的眼睛也在看薛茗。
薛茗原先以為這只白鶴是玉鶴的員工,但眼下看來,似乎是寵物之類的存在。
“你什麽時候醒的,我睡了很久嗎?”薛茗裹緊了身上的被子,一開口發現自己聲音完全啞了,繼而又感覺肚子餓得厲害,于是不等他回答,又問:“有吃的不?”
玉鶴擡手拍了拍鶴的腦袋,這只小鶴就像得到了什麽命令一樣,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玉鶴不說話,房中又安靜下來,薛茗感覺有些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再開口,“我的衣服呢?”
她的眼睛在屋內掃視一番,并沒看見自己那被撕破的衣裳,尋思可能是玉鶴打掃的時候扔掉了,但那已經是她最後一套完整的衣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床上滾過一回的原因,玉鶴此時脾氣出奇的好,姿态慵懶地支着腦袋,“在床上。”
薛茗轉頭去找,果然從床角摸出一套衣裳,嶄新的。
她抖開一看,肚兜裏衣中衣外衣一應俱全,杏花一樣的顏色,袖擺和裙擺還有松鶴紋樣,竟然是一套非常漂亮的衣裙。
薛茗背過身,自己研究了好一會兒才穿上,尺寸相當貼合。
她簡直熱淚盈眶,再也不是個擔心沒衣服穿的野人了。
下了床榻穿上鞋子,薛茗才發現自己腰酸得厲害,回想昨晚的一夜還是覺得後怕,天上人間那死老頭簡直壞事做盡,給的藥實在牛b,只是吃了半顆差點要了她的老命。
她洗了把臉,含着漱口水偷瞄了玉鶴一眼,不承想一下對上他的視線,差點吓得把水咽了下去。薛茗稍微掩飾了下有點燙的臉,慢吞吞地洗漱。
很快白鶴就叼着食盒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擱在了桌子上發出幾聲鳴叫,玉鶴摸了摸它的赤羽,繼而将它變回了紙片的狀态收入袖中。
薛茗已經聞到了飯香,饞得流口水,馬上跑過去在桌邊坐下來,一邊将食盒裏的東西拿出一邊主動找話題,“這只鶴是你的仆從?”
“靈寵。”玉鶴淡聲答。
“那它有名字嗎?”
玉鶴:“绛星。”
“绛星?”薛茗重複了一遍,道:“還怪好聽。”
那只鶴生得也确實好看,正配這樣的名字,就是看起來有點傻傻的。
薛茗埋頭吃了一會兒,解了洶湧的餓意,随後猶豫許久,壯着膽子向玉鶴提出極為關心的問題,“你昨晚說不會懷,是真的嗎?沒騙我吧?”
雖然玉鶴的确給她渡了陽氣,但昨夜在床榻上時他态度相當不正經,時而很惡劣,讓薛茗心裏仍是擔憂。她摸了摸肚子,尤其是還不止一回兩回,多問一嘴總是好的。
玉鶴的目光落在她腹部,輕飄飄地問:“你想要?”
薛茗趕緊把頭搖成撥浪鼓,“你究竟是人是鬼,如何還能給我渡陽氣?”
玉鶴反問,“不吃了?話那麽多。”
薛茗繼續往嘴裏扒飯,心中嘟囔着問兩句都不行。
她填飽了肚子,也不再在玉鶴屋中停留。
玉鶴寡言,薛茗又被一種身體親密達到,關系親密仍舊欠佳的尴尬籠罩,只得佯裝潇灑地擺手道了句拜拜,轉頭離開了荷塘小屋。
出門時才發覺已經是傍晚,西方天際染上了大片火燒雲,整個天地都被照映成玫瑰一樣的顏色,盛開的荷花随風搖曳,極其壯觀瑰麗。
薛茗深吸一口氣,滿面春風,走路的姿勢都充滿生機,心說原來這就是陽氣充沛的感覺。如今才知她穿越進來之後,沒有一天陽氣是充足的,身體的狀态在這一天達到了巅峰。
走回去時天已經黑了,寧采臣和兩個小厮似乎已經休息,薛茗獨自推門進了屋。
她拿起鈴铛一搖,第一件事就是召喚了聶小倩。
聶小倩從青煙中現身,落在屋中的瞬間就猛然後退,緊緊貼上了牆邊,用衣袖掩了面,一副極其嫌棄的樣子。
薛茗吓一跳,還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麽異味,趕緊擡起衣袖聞聞,只覺得香香的,有荷花的氣味,也有別的清香,分不清楚是什麽。
就聽聶小倩驚恐地尖叫:“天吶,你是怎麽回事,身上陽氣為何如此灼人?你昨夜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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