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柠站了起来, 摇摇欲坠,“这不是真的,你的催眠术骗过我太多次了……你说你不是他,那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他以前的事情?”
苏幕的脸因为背对月光而隐在黑暗里, 表情模糊看不真切,“从我开始用这具肉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所有的记忆,但我不会成为他, 叶柠——他有恻隐之心,我没有。”他单手扶了她一下, 觉得有些可笑, “你还是不信?”
叶柠终于信了,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的挣开他的手,摇晃了一下, 慢慢坐在了地上,空茫的眼睛看着夜色中不知名的方向, 神情呆滞, 似乎一下子没有了丝毫生气。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却没想到她只是这样在地上坐着, 什么话都没有。
看上去很空, 沉寂,压抑。
苏幕俯下身去, 指腹擦过她的眼角, 有些湿, 他笑了,“我真羡慕他。”
他可以选择怎么死,他没得选。
思绪在扩散,很多事情忽然在脑海中开始摊开,重叠,又分裂。
他想起苏念死的时候,那个少年拖着一身血迹撑着一口气来冰封池找他,他拍打着冰面对他说,“哥,帮帮我。”
他在冰下睁眼,手脚上缠满了符文和咒伽。
若问他的符术天分为何如此之高,大概是因为被困在冰下这么多年里,他日夜不息的与手脚上那些束缚着他的符文抵抗吧,他恨透了它们,就算研究的再彻底也拿它们毫无办法。
少年身上的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冰面上,他看不清少年的脸。
“你用了轮转之术。”他在冰下合上眼,“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来找你帮忙不是求你救我。”听到脑海中传来冰下之人的声音,苏念半跪下来,声音果断又凄凉,“母亲没能救你出来,我可以。”
“救我出去的代价很大。”他弯起唇角,若有所思的淡淡问他,“为什么?”
“有个女孩子被我埋在了沐守郡的一片荒郊里,我死了之后她就会醒,可我杀不了那些要伤害她的人,我知道你可以,你帮我救救她,求求你了,救救她。”他的手拍着冰面,上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我们是孪生,你可以附在我的身体上逃出来。”
他知道只有这一个办法,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帮他了。
这世间能容纳苏幕元神的肉身不多,只有作为孪生的躯体才能接纳那样强大的元神。
少年的决心令他惊讶,他敛起笑容,“你只有这一个遗愿?”
“不。”他的声音渐渐衰弱,“我已经对着黑暗之神羌无立下誓言,如今言灵咒加身,你要立下同样的誓言。这是很公平的交易,用我的身体,总要遵守一些东西,你说对吗哥哥。”
他在冰下不以为然,“什么誓言?”
“以羌无之名,立誓不用这具身体伤害她,不对她见死不救。找到她,庇护她一生。”他倒在了冰上,喃喃,“……她的名字叫叶柠,你记住了吗?你要记住她。”
原来还是为了女人。
并没什么难度,他轻轻闭眼,微笑,“那我就以羌无之名立誓,既占用了你的肉身,便绝不伤害你爱之人,她若有难我便救她于水火,若能寻获便护她一生。”
少年笑了,用手中的血在冰上绘了符阵。
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们终于交换了肉身。
当苏幕的元神从冰下挣脱而出附上少年的身时,他看见这片天地一下子变得漆黑,如同被夜色笼罩。
糟糕的是这具身体已经断气了,他感觉胸腔里的心跳停了,血液不再流动,身体正渐渐变冷,但少年的记忆却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一瞬间,仿佛时光从他灵魂深处倒流而过,他在那一瞬息的时间里领略了苏念短暂的一生。
明明只是一个被困在黑暗中无法翻身等待腐烂的人,如今却像是经历了另一场人生。
那是他第一次在少年的记忆里看到他说的那个女孩子。
小小的,眉眼看起来有些愁郁,脸上是明显与年龄不符的呆板表情,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让人不自觉怜惜。
她又很热忱,虽然不自量力。
他感知到了苏念见她时的种种情绪——挣扎,犹豫,隐忍,痛苦,自卑……还有深入刻骨的憧憬与渴盼。
女孩每次因为他的冷淡陷入失落和患得患失的深渊时,他的痛苦和挣扎便更深一分。
日积月累,深入血肉。
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对她的某些感觉变得微妙起来,似乎此时此刻,苏念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有人说,当一个人完整的拥有另一个的记忆时,就会彻底成为那个人的延续,但苏幕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变成苏念。
他们一个是光,一个是夜。
苏念因奉献而死,他却为掠夺而生——他们注定是两个极端。
那个少年不够果断,不够勇敢,也不够狠,不够强——所以有了这样的下场。
但他不会,而且他也不会像他一样,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他踏出冰封池,顺着少年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埋了她的地方,夜色一路跟着他。
尽管走的很快,但仍旧晚了一步,有人带走了她。
少年记忆中遗留的光亮开始熄灭,不知是因为曾经立下的誓言,还是那段不属于他的温暖记忆太打动人,他开始寻找,最终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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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世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她的踪迹,仿佛她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
直到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她拦住了他的云轿。
从没人敢不知死活的拦无回城的轿撵。
他透过珠帘低垂着眼看向外面时,看到了少女额上的符印——她回来了,而且长大了。
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幼时的压抑和愁郁,大概是因为她忘记了过去的原因吧?雨淋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她很狼狈,裙上沾满泥泞,但浑身的气息却清冽的如同深山中的幽兰,素净,清幽,还有莫名的平和。
抬头,容貌出挑。
他神色淡漠,沉寂几秒钟之后,唇角不自觉弯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一个猎人窥见猎物的温柔微笑。
“上来吧。”他对她说。
他知道他想得到她,就像黑暗中的隐者窥见了光。
她戒备心重,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时,依旧紧锁着眉。他撩起了轿中的珠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桌面,静静观察她,不动声色。
她浑身湿透,隔着一层衣料,能隐约看到她内里的轮廓和肤色。因为歪着头,她湿湿的长发垂落到一旁,露出了白净无暇的侧颈,羊脂玉一般。
勾人欲-望,诱使罪恶。
他放下珠帘,眼睑微落。然后召来地火烘干了她的衣裳。
送她回到住处,她千恩万谢,他不自觉沉默。
她好像根本不了解凡世的种种规则,不然她不会不知道任何一个男人若是肯主动搭救一个妙龄少女,绝不会只是单纯的处于好意。
莫名的有种可怕的欲念,想将她压在身下教会她世间险恶。
掌心开始发疼——罪恶的念头令言灵咒轻微的发作。
他皱眉,厌恶这种身心都不得自由的状态。
这大概就是他和苏念最大的不同。对苏念来说,她美好不可侵犯,哪怕只是肖想也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但他不一样。
对他来说,她是他的欲-望。
他不会像那个少年一样诸多顾虑,小心翼翼。
占有,掠夺,将她绑在羽翼之下才是他的惯用风格。
但他向来是个优雅的猎手,从不缺耐心,他愿意一直忍,慢慢的等。
……
她喜欢招惹麻烦,他后来封去了天赋化作凡人的模样救她的时候,出于私心,让她看到了他的真实容貌。
欲念和阴暗的那面被藏起,面对她的时候,他不露声色,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无欲无求,一派斯文的君子模样。
他的体内藏着魔族的至高宝物圣元珠——可以让已经死去的肉身像活人一样生长,衰老,并保持鲜活。唯一不好的,是每月都需要吸取外界的至纯灵气来保养。
这双手因此染上无数修道女子的血。
他去取灵的时候,她闯了五月坊,自以为是的救他——贯彻了她以往不自量力的风格。
却让他对她的感官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柔弱怯懦?
谁说的。
从桑阳城到沐守郡的无人客栈,他能感觉到她和他一路相处时的小心翼翼和紧张。她常常不知所措的盯着他看,偏偏那样的目光太干净,丝毫不带任何杂念和渴望。
他很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的感情很明确的写在脸上,他猜都不用猜。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少年。
他明明已经死了,是他一直在保护她。
她能从那些人手中夺走最致命的毒-药喝下去,也能不要命的从帝陵深渊上往下跳,她什么都敢,可惜她做那些却不是为了他。
不是为了他。
她三番五次轻贱自己的性命,甚至于床笫之间喊的都是他的名字,他嫉妒,愤怒,终于耐心用尽。
讽刺的却是他依旧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慢慢的忍——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想到了天启录上预言的内容,是的,那样的结果根本改变不了,重来一次,他还是一样的选择。
自由和她曾是他的欲念,现在是他坠入无尽深渊的开始。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笼,他的视线淡淡回落到地上的人身上——他生来就是为了掠夺,没有理由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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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让你们了解一下幕哥的内心世界了,外面冷淡禁欲贵公子,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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