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站周围绕了一圈，余瑶就发现了一个小巷子，像是她要寻找的地方。

    那巷子有些深，不时有人从里面进出，这些人差不多都有共同的特点，眼神飘忽、脚步极快、手中多多少少拿着些东西。

    而在巷子对面，有个男人坐在石阶上打着瞌睡，看起来像是放风的。

    余瑶假装没有看到对方，是不是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没有多犹豫，依旧装作找路似的不快不慢地往里走，而后来到一个院子前，突然里面蹿出来一个十多岁的小年轻，他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怀疑地打着转，开口便跟找事儿似的，问道：“干什么的？”

    想了一下，余瑶道：“我听我姨说车站附近有个供销社，里面东西很多，这位弟弟，你知道在哪儿吗？”

    小年轻眉毛倒竖，颇为激动，“叫我彪哥！”虽装得凶悍，但声音却不大。

    余瑶一抿唇，强将笑意压下去，客气道：“彪哥，劳您指个路。”

    彪哥手心一摊，酷酷道：“两毛。”

    这是收门票了。

    余瑶一边掏钱，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彪哥，不知卖东西是个什么说法？”

    “什么东西？”

    彪哥接过钱，这时候才用正眼瞧她。

    “你能做主？”余瑶也适时地表现出怀疑。

    对方该是习惯了她这样的人，将门佘开一条缝，不说话了。

    余瑶无奈，酷不过彪哥，于是便道：“家里打了一头野猪运过来，不知是个什么价。”

    彪哥顿时跟见了鬼似的，震惊地望着她，“一……一头？”

    “嗯，大概两百多斤吧。”

    “你等着。”刚才还一副老神在在的彪哥这时一溜烟儿地朝院中跑去，哪里还有点酷哥的样子？

    余瑶失笑，也只能等着。

    几分钟后，余瑶就被迎进了院子，原来院中还不是他们交易的地点。

    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长势不错，甚至，还有卷心菜被砍后长出来的菜苔，说明这里是住了人的。

    余瑶跟着彪哥绕过堂屋进了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又从房间里的一个衣柜里来到了他们的基地。

    这七拐八绕的，要不是余瑶力气大，怕还真不敢来，这年代的人为了生活也真是不容易。

    从那衣柜里的门儿出去又是一处院子，院中来来往往很多人，像是后世的跳蚤市场，卖家大多都是一个背篓或者一个篮子，有些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只在面前摆了一张纸板，上面写着自行车等字样。

    然而这些人基本都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旁的人认出自己来，也不做无谓的交流，买卖成了就离开。

    余瑶看得颇为稀奇，不由得就慢了脚步。

    彪哥在前面催促她，“快点，这边。”

    “诶。”余瑶快步跟上，抬头时拉了拉围在自己面上的布巾，这是他刚才根据彪哥的提醒捂上的，如今就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

    绕过人群，彪哥带着他又来到一个房间前，房门外摆着两辆半旧的自行车还有一台缝纫机，虽然都已经不新了，但却都是这个年代的紧俏货。

    “进来吧。”

    余瑶的视线只是在那些东西上面一闪而过便老实进了屋。

    屋子里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书，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就跟个斯文败类似的，手中拿的也不知是什么书，让他嘴角泛起笑意。

    “你有野猪？”见她进去，男人问道。

    余瑶又重复方才的话，“大概两百多斤，刚刚从山里运下来的，还很新鲜。”

    男人挑了挑眉，“货在哪？”

    “如果你要，半个小时能送到这里来。”

    男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是不是防备着她，报价道：“如果是整头一起卖，那就是4毛钱一斤，如果是分开卖，好的能有五毛，不好的不要。”

    这还有什么可选的，余瑶当然是选择整头一起卖，这样方便得多。

    现在供销社的猪肉搭上票六七毛一斤，野猪肉因为没有油水会比普通猪肉价格更低，这么说来，这黑市倒也不算太黑。

    “行，那就整个一起卖吧，只是我得分几次给你运过来。”

    听到这话，男人这才抬起头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看向了一边的彪哥，“彪子，带她走后门。”

    “好勒，黄哥。”

    彪哥大概是学过川剧的，面对黄哥时还一副狗腿子样，转头就冷脸看着她，“跟我来吧。”

    余瑶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心里更加警惕了些，于是一直等彪哥把她送出后门余瑶也没有说话，走时彪哥的语气反而好了点，“半小时后我就在这门口等你，小心点儿。”

    “嗯。”余瑶当然不可能觉得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应该是在保护他们的基地。

    野猪肉早已经被分割好，她只需要找个地方将东西拿出来就可以了。

    余瑶也没急，而是打听着去了纺织厂。

    现在还没到中午，正是上班时间，纺织厂附近都没什么人，门口有一个门卫，坐在门卫室也不知在干什么。

    看到余瑶走过去他才掀了掀眼皮，“干什么的？”又是像刚才彪哥那样的上下打量，看得余瑶着实不大舒服。

    余瑶暂时不想被发现，于是打算抓紧点时间，她从包里抓了一小把水果糖递给对方。

    对方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家中肯定也有晚辈，现在糖是稀罕物，他不会不领情。

    果然，大爷默默将糖放进兜里，面色也和缓了些，问道：“打听谁？”

    这熟稔的提问，一看便是不少做这种事儿。

    余瑶嘿嘿两声，表现得有点傻乎乎又有点羞赧的样子，“那个……我表姐最近在相看对象，对方父母就是纺织厂吴主任和刘副厂长的儿子刘阳，想跟您打听打听。”

    大爷双眼微微眯起，又打量了她一通，“你表姐是做什么的？”

    “我表姐啥也没做，在家种地呢，不过她长得好，又是个高中生，我们村儿可多小伙子想跟她处对象了。”

    听到这话，大爷连连摇头，“不可能，刘副厂长的儿子虽然脚跛了，但为人没话说，成绩又好，现在听说在公社上班，这前途大好怎么可能跟一个农村的姑娘结婚，你还是劝你表姐死了这条心吧，刘家不可能要这门亲。”

    余瑶心沉了沉，看吧，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抗拒得了书中男主的魅力。

    她佯装生气，“那怎么可能，他们都看对眼了。”

    大爷斜睨她一眼，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私底下定的吧？有吴主任在，他做不了主。”

    余瑶心说最好是，但表面她还是表现得有些气愤。

    咬了咬牙，她才道：“谢谢大爷。”她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三块钱来，“大爷，您能帮我买两块钱的不要票的布头吗？我想拿回去垫一下篮子。”

    至于垫篮子做什么就没说了，鸡蛋鸭蛋什么的，都行。

    余瑶气鼓鼓望着他，嘴里的话却温温柔柔的，又给了一块钱的好处费，大爷有什么不同意的，当即应了。

    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小捆布条出来，上面还有不少的大块瑕疵布。

    看到东西，余瑶好一通谢，这才离开了纺织厂。

    刚走，厂里午饭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余瑶加快了脚步。

    等她再一次见到彪哥的时候，彪哥站在后门一脸的不耐烦。

    “快点，你迟到了，黄哥都等急了。”

    余瑶这时候已经换上了甜甜的语气，“抱歉，彪哥，有事情给耽搁了。”

    “跟我来吧。”彪哥是个干脆的，把门一关带着她就往里面一个房间走，不是刚才来过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上午那个被称作黄哥的男人依旧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书，眉眼带笑，不知道的以为他在看故事大会呢。

    “黄哥，东西到了。”

    “我看看。”黄哥手中书一合，放在桌上，余瑶看了看，居然是蜀山剑侠传，她微微有些惊讶。

    而此时黄哥也同样惊讶，余瑶的大背篓上方用一个竹筛挡着，竹筛下有薄薄一层山货，山货下面盖了布条，许许多多的布条将大块大块的野猪肉包在里面，只一眼黄哥就能看得出来，这肉新鲜，比以往那些人送来的都要新鲜。

    这说明对方可能是开车送过来的，而且肯定不是这么一个女人能办到的，他不敢怠慢，忙给余瑶过称算钱，七十八斤，三十一块二毛钱。

    黄哥很爽快地给了她，连零头都没少，这态度让余瑶心里挺熨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跟这人长期合作，便宜点就便宜点，方便就行。

    “快去把剩下的背来，放久了就不新鲜了。”黄哥催促她，“要不要直接让我的人去取算了。”

    黄哥心里有点发虚，这个女人背着一百来斤的大背篓进来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这还是人吗，怪不得见了他半点不害怕。

    余瑶当然坚持自己把东西拿来，黄哥也只能答应。

    但余瑶长了个心眼四处转悠了好一圈才找了个地方把猪肉拿出来，而后驾轻就熟地往黑市后门而去，孰不知是自己一个人玩了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再见黄哥，黄哥的态度似乎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