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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結局(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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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局(上篇)

    衛青檀尚且不知該如何回應薛師兄突如其來的表白, 下一刻就跟薛師兄一起,被一股無形的結界所擋。

    嘭的一聲。

    雙雙被沖飛出去。

    饒是薛一臣反應極快,可依舊被爆|射溢竄的氣流震飛出去幾十步, 反手将背在身後的人抓住, 輕而易舉就甩到身前,左臂從脊背下穿過, 往懷裏一護, 右手所執長劍看準時機,狠狠往地上一紮。

    劍刃雪亮鋒利, 紮地足有半劍, 生生在崎岖的山道上, 劃出一條米長的豁口, 才堪堪停穩。

    單膝跪地, 一腿拉伸, 整個人淩厲得宛如繃緊的長弓, 随時都會彈飛出利箭。

    薛一臣輕輕托舉着懷裏的人, 仿佛對待一株嬌貴至極的奇花異草,待再擡眸時, 夜色和氤氲的薄霧, 伴随着一道劍氣,從中間一分為二。

    一抹熟悉的玄影從中掠出。

    悄無聲息, 來去無聲。

    薛一臣瞬間握緊了劍柄,薄唇微啓, 不動聲色飛快吐出一句:“見機就跑。”

    同時解開禁锢住衛青檀的法術。

    “已過宵禁,你這是帶要小寶往哪兒去?”褚師玄英負手而立, 寬袖長袍,臨風飄揚, 方一現身,周圍無形的結界瞬間向兩人周身擠壓。

    但并未傷人,臉色依舊溫和,還沖着衛青檀笑了笑,“好了,深更露重的,若是染了風寒,你爹爹知道該心疼了。”

    褚師玄英道:“不許再胡鬧了,來我這裏。”

    “師尊!”薛一臣突然雙膝跪地,握緊的劍也按在地面,同時抱着衛青檀,伏下身軀,額頭重重磕地,震聲道,“今夜請恕徒兒不孝!”

    下一瞬,薛一臣飛快結傳送陣,陣眼方開,就急不可耐将衛青檀推了進去,低呵一聲:“快走!”

    随後抓起長劍,淩空一劃,橫面擋在身前,左手在虛空一翻,一柄短劍便幻化而成。

    一長一短,參差劍,正是薛一臣的法器。

    “師兄!”衛青檀方一能動彈,就被薛一臣一掌輕推入陣,猶斷線風筝,倒飛而去。

    事發突然,他根本無法阻攔,眼睜睜看着薛一臣以下犯上,欺師滅祖,對昔日恩師公然動手。

    褚師玄英微有些詫異,随手就擋下了薛一臣,只一個擡手的動作,原本已成的傳送陣,竟瞬間就被強行封閉。

    衛青檀也因此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原地翻滾幾圈才堪堪停穩,再一擡頭,就聽見清朗的聲音:“今夜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青檀快跑!”

    薛一臣再度欺身而上,明知不是師尊的對手,卻為了給衛青檀争取一點逃跑的時間,而拼盡全力。嘴裏咬着短劍,右手執長劍,迎面橫挑,趁師尊側首躲閃之際。

    左手飛快結印,伴随着一道瞬移咒,鳳翎同時現身,直直往衛青檀的方向打去。

    衛青檀瞬間被瞬移咒擊中,再一次身形後掠,那枚鳳翎此刻在他頭頂盤旋,竟化作一抹光亮,往擋路的結界上猛然一撞。

    轟隆——

    結界破碎,宛如琉璃一般,光華漫天。

    “快走!”

    “青檀,走!!”

    “我說了,今夜你們一個都走不了。”褚師玄英依舊雲淡風輕,輕而易舉禁锢住了薛一臣,淡淡道,“一臣,你今夜不該對為師動手。”

    微一用力,薛一臣執劍的手臂就劇烈顫抖起來,臉色驟白,伴随着輕微的卡擦聲,他竟再也握不住劍了。

    長劍墜地的一瞬。

    褚師玄英向衛青檀出手了,剛要隔空逮兔子一樣,将人提溜回來。豈料眼前閃過一道寒光,褚師玄英眸色一沉,下意識伸手一握,鮮血如潑。

    竟一把握住了薛一臣自戕的短劍。

    褚師玄英眸色更深,望着面前膽大妄為到,竟為了讓衛青檀逃跑,而不惜刎頸的小徒弟,一股火氣瞬間湧上心頭。

    奪過短劍,反手往地面一擲,褚師玄英将薛一臣推倒在地,靈力化繩,将其捆在樹上。

    “回頭再好好教訓你。”

    褚師玄英落下這麽一句,就無視徒弟的哀求,僅一個擡腿的動作,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衛青檀被瞬移咒推出結界,鳳翎猶如黑夜裏的長燈,指引前路。

    他本來顧及着這麽跑了不是辦法,畢竟師伯手裏還有師尊的殘體,萬一師伯一怒之下,真把師尊焚燒殆盡了,那怎麽辦?

    再者,今夜為了放他走,師兄師妹們全都聯手出動了。

    師伯回頭抓不到他,不得逮着那幾個跑不掉的出氣?

    可已經無暇思考了。

    鳳翎強制指引他逃跑。

    衛青檀才跟前來接應他的柳慕蒼,還有元琅和無雙月碰頭,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身後褚師玄英就追了上來。

    元琅迅速将人往無雙月懷裏輕輕一送,擋在兩個弟弟面前,拱手行禮。

    褚師玄英站定,望了一眼被簇擁在人群裏,面色發白的衛青檀,又看了眼擋在面前的元琅和柳慕蒼,瞬間就明白過來——

    原來是他的好徒兒,暗地裏往外遞了消息。

    真是枉費他這個做師尊的,那麽真情實意地為徒弟着想,卻如此辜負他的心意。

    衛青檀也是。

    褚師玄英将他當親生的骨肉看待,給了他最好的一切,可他辜負了自己的一番美意。

    褚師玄英暗暗嘆了口氣,神情未變,依舊同素日一般淡然自若。

    “你們今夜何故如此?”

    元琅道:“我等并無惡意,只是近日聽聞消息,說三年前我那慘死的結義兄弟,如今借屍還魂,重歸修真界,便奉家父家母之命,與二弟一同來此,接弟弟回家。”

    雖然但是……自己不是借屍還魂啊。

    衛青檀抿唇未言,知道此刻不是插嘴的時候。

    柳慕蒼也道:“巧了,我也是聽聞了此事,遂才千裏迢迢從落雪宮趕來。”他亦對褚師玄英行禮,頗為恭敬地道,“宗主也知,我家夫人與衛公子是結義兄妹,驟然得知衛公子複生,便央求我親自帶人來此查證。還望宗主莫要怪罪,讓我将人先行帶回落雪宮。無論他到底是不是衛公子,落雪宮上下都絕不會為難于他。”

    褚師玄英語氣平靜:“是麽,我倒是不知此事。”他故作詫異,還上上下下遠遠打量了衛青檀一遭,“他姓謝,名小寶,是我一故友的親生骨肉,如今我那故友尚在山中養病,還不知此事,若讓你們今夜将他兒子帶走,只怕我那故友會多心,到時候又要生出許多事端。”

    “如若證明此人并非我家弟弟,事後我定會親自上山,向宗主那位故友賠禮。”頓了頓,元琅話鋒一轉,“不過我想,他人既在此處,不如親口一問便知。”

    “也好。”褚師玄英點點頭,目光沉沉地望了過去,“你就告訴他們,你到底是謝小寶,還是衛青檀?”

    矛頭瞬間直指衛青檀。

    承不承認都不合适。

    若不承認,那今晚大師兄等人費心費力,好不容易才将他從山上救出來,所付出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說不準還會被褚師玄英逮回去,下次再想逃就更難了。

    若承認,那留在山上的衆人怎麽辦?

    師尊的殘體,大師兄,薛師兄,張師兄,包括蕭師妹通通遭殃。

    事已至此了,衛青檀不是孩子了,他應該為自己的每一次決定,或者言行付出代價——哪怕是不得已的,哪怕有時候被人牽制着往前走。

    又是進退兩難的局面。

    此時此刻衛青檀再次理解了師尊當年的不得已。

    真的很難抉擇。

    褚師玄英就是拿捏了這點,所以一直以來都有恃無恐的。

    他早就說過,太重感情不好,只會感情用事。

    可同時他喜歡重情重義的晚輩,這兩者并不矛盾。

    “好了,莫再鬧脾氣了。”褚師玄英笑了笑,态度非常親和友善,比以前更溫柔更平易近人,他向衛青檀招了招手,“小寶兒,已經很晚了,該回去了,否則你爹爹醒來若是瞧不見你,只怕又要滿山掘地三尺地找了。”

    “你一向最乖巧,最懂事,總該不想你爹因此擔心的,對麽?”

    說這話時,褚師玄英臉上的笑意更深,卻絲毫未達眼底。

    今夜之事,終究是讓他動了氣。

    也該有一個人要為此付出代價,否則往後心裏沒個怕的,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輩們,不知還能做出什麽以下犯上的事。

    褚師玄英最不喜歡有人跟他頂撞,更厭惡有人試圖反抗他。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你到底是誰,只有你心裏最清楚。”無雙月緊緊握住衛青檀的手臂,垂眸瞧他,僅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別怕,一切都還有我們,兄長帶你回家。”

    回家……回家!

    事到如今,我依舊有家!

    衛青檀眼眶一熱,差點控制不住撲到無雙月懷裏。雖然只和師尊分開短短幾日,但他卻經歷了太多事。

    早就想找個人好好傾訴。

    可眼下不是時候。

    衛青檀心如火燒,在面對所有人各異的目光時,冷汗慢慢從額頭沁了出來。

    時間緩慢流逝,沒有一個人再開口了,所有人都在等他最終的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褚師玄英才率先打破了僵局,無奈地搖了搖頭,“讓各位見笑了,小寶的父親有瘋疾,時常發作,每每發作起來總會胡言亂語。這些年小寶跟在他身邊,吃了很多苦,想必是前兩日才親眼目睹過他父親發病,因此受了驚吓。”

    “由我帶回去好生照顧,喂些安神的丹藥,想必很快就能恢複清醒了。”

    并再一次讓衛青檀過來,語氣已然沉了兩分。

    衛青檀毫不懷疑,如果今夜自己真的回到師伯身邊,肯定少不得要挨一頓打。

    若只是打倒也罷了。

    時至今日,他又不是傻子,早已明白自己就是風暴中心,如果師伯利用他,引其他人來,到時候有他做人質,後果不堪設想!

    誰最愛他,誰先遭難!

    不、可、以!

    冷汗冒得更多了,順着略有些淩亂的額發滾落下來。蒼白又清俊的面頰,微微顫抖,衛青檀飛速思考對策,努力做出取舍。

    可天平的兩端都有他很在意的人,對他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他是一個都不舍得傷害,也一個都不忍心放棄!

    如果師伯一定要利用他,達成自己的目的,對修真界的局勢重新洗牌的話——那衛青檀也不是那麽貪生怕死之人。

    他心裏也有大義,也有蒼生。

    縱然不為蒼生着想,他也該為所有愛他,他也深愛的朋友,親人,師兄弟考慮。

    深呼口氣。

    衛青檀心裏有了決定。

    既然三年前師伯能利用他的死,引起修真界震蕩,強行将蒼雲秋拉下神壇,那麽三年後,衛青檀也能有樣學樣,利用自己的死,來把師伯拉下神壇!

    “好,我跟你回去!”衛青檀想通了,沖無雙月點點頭,随後拂開他的手臂,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褚師玄英會心一笑,剛伸出手,想将人拉近身邊,他要握着衛青檀的手,一步步将他帶回仙山。

    可笑容未來得及繼續放大,手也沒能觸碰到衛青檀,下一瞬一道淩厲的劍氣,自上而下斬來——

    锵!

    冷刃相接,靈力四溢!

    是驚鴻!

    師尊的命劍!

    衛青檀面色一喜,還未來得及有多餘的反應,褚師玄英神色一變,揮劍擋開驚鴻,欺身而來,伸手就抓。動作極快,讓人避無可避。衛青檀眼裏的喜色還沒散開,就因為驚恐微微泛白。

    與其同時腰間驀然一緊,衛青檀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後猛的一拉,褚師玄英撲了個空,面色更加清寒。

    “仙尊?!”

    柳慕蒼發出驚呼,萬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畢竟三年前,仙尊就以身獨擋天裂,如今化作高可參天的神樹,獨立天地之間!

    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可驚鴻劍驟現!

    這天上地下能用驚鴻劍之人,獨蒼雲秋一人!

    衛青檀耳邊的風呼呼地刮,整個人跟埋地裏的小蘿蔔一樣,嗖的一下連根拔起,倒飛出去。後背驀然撞到了一堵牆——不!是人!

    下一刻,有力結實的手臂,自背後緊緊攬住他的窄腰。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師尊來遲了。”

    不遲!

    衛青檀激動萬分,一點都不遲!

    蒼雲秋驟一現身,原本昏暗的天色,瞬息間亮如白晝,單臂攬着衛青檀,一揮衣袖,原本籠罩天地間的薄霧如潮水般迅速消散。

    頃刻之間,天地之間一片清明。

    “師兄。”

    蒼雲秋穩穩抱着徒弟落地,驚鴻劍在夜色和靈力流竄的虛空中游了一圈,又火速倒飛回來,嗡的一聲,徑直落入蒼雲秋的掌心,劍身靈力翻湧,發出陣陣清脆劍鳴。

    蒼雲秋擡眸,依舊如三年前一般,淡漠吐出一句,“好久不見。”

    褚師玄英立定,眸色漸深。

    望着驀然出現的蒼雲秋,再看着被蒼雲秋護在懷裏的衛青檀,柳慕蒼等人也不約不同湧了過去,竟都和蒼雲秋統一戰線!

    他果然沒看錯!

    衛青檀果真是權勢的最中心,只要得到他,整個修真界那還不是唾手可得?

    “好久不見。”褚師玄英微笑,語氣清寒,“蒼、師、弟!”

    衛青檀心驚肉跳,見到師尊的喜悅轉瞬間就被擔憂取代,下意識一把拽緊了師尊的衣袖。

    蒼雲秋似察覺出了他的擔憂和驚懼,垂眸低聲道:“莫怕,萬事有師尊在。”

    “蒼師弟,你不在丹川鎮河守天,怎麽突然出現在此?萬一你離開丹川,天裂再度降臨,蒼生有難,生靈塗炭,到底是誰的錯?”褚師玄英道,“你如此枉顧蒼生的安危,倒是讓師兄好生失望啊。”

    蒼雲秋:“我若離開丹川,師兄定會比任何人都最先知道。”頓了頓,他又反問,“到底是誰枉顧蒼生的安危,師兄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想與師兄為敵?”

    蒼雲秋搖了搖頭,正色道:“是師兄想與蒼生為敵。”

    “怎麽說?”褚師玄英笑問,“你又知道什麽了?”

    不等蒼雲秋回答,褚師玄英的神情就冷了下來,語氣森寒,“你如今不過殘身殘魂,又能知道些什麽?”

    “雲秋,念在你我曾經同門之場,現在立馬回到你該待的地方,師兄就不與你計較了,否則……”聲音驟寒,褚師玄英當衆亮出寶塔。

    陣陣金光之下,寶塔中有一白影被烈火焚燒。

    衆人驚疑,望了望寶塔中被囚|禁的人,又望了望面前的白衣仙尊,驚訝發現他額間的紅印少了一條,難不成……

    “師伯不要!”衛青檀趕緊道,“只要不傷害我師尊,我願意跟師伯回去!”

    “好啊。”褚師玄英笑道,“那你自己走過來。”

    可蒼雲秋又如何肯将人交出去?

    越發攬緊小徒兒的窄腰,似有點點懲戒意味,貼在腰側的手掌微微用力握了握,那幾層衣衫薄若無物,近乎像是貼着皮膚。

    指尖和掌心的溫度,瞬間升高。猶如燒紅的烙鐵,狠狠燎上了腰間那塊細嫩的皮肉。

    衛青檀瞬間雙股顫顫,腿腳酸麻,站都有點站不穩了,像是被人抽走了渾身的力氣,只能軟軟倒在師尊懷裏,若不是腰間橫着師尊的手臂,他一定會立馬跌倒在地。

    他覺得那塊皮肉肯定被燙爛了,再不濟也燙紅燙腫了!

    可又不疼,只是麻酥酥的,真要命!

    即便師尊什麽也沒說,但衛青檀也明白,這是教他“長輩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可是……!

    “既然師兄那麽想要我的一部分本體,那就送給師兄了。”蒼雲秋絲毫不受他威脅,神情也淡漠到沒什麽情緒起伏,可衛青檀分明感受到師尊是難過的。

    怎麽會不難過呢?

    曾經那麽信任敬慕的師兄,居然一直對他心存恨意,精心謀劃了二十年,只為向他複仇。

    将他親手捧向高位,又親手将他拉下神壇。

    褚師玄英讓他高高在上,讓他不染纖塵,讓他遺世獨立,做自己所有想做的事,給了他所有人都不能比拟的自由和偏愛,卻在他那麽信任師兄的時候,從背後狠狠給了他一刀!

    衛青檀清晰感受到師尊的難過和委屈,以及憤懑。

    師尊不是冷漠無情的木頭,他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會哭會笑,會疼也會受傷的人!

    既然是人,就一定會因情所傷。

    衛青檀悄悄伸出手,緊緊覆在師尊橫在他腰間的手背上,驚覺師尊的手背在顫,他就握得更緊了。

    “師弟真是好大方,部分本體說給就給,只不過師弟願意給,那個孩子未必肯呢。”褚師玄英的目光再次落在衛青檀身上。

    伴随着靈力湧入寶塔,火焰焚燒神木的噼裏啪啦聲,響徹所有人的耳畔。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着一股焚燒草木的氣味,并不難聞,也沒有煙塵。

    很香,氣味清新如清冽雪意,卻又隐約參雜着淡淡的血腥氣。

    如果不是因為師尊緊緊抱着衛青檀,那麽他此刻一定會不受控制地猛撲過去!

    他最見不得師尊受苦了,如今卻讓他眼睜睜看着師尊的一部分被囚|禁在寶塔中,當衆受烈焰焚燒吞噬。

    “不要看。”蒼雲秋收回劍,溫熱的手掌輕輕覆在衛青檀的眼眸上,感受到濕|滑又溫熱的液體,浸透掌心,聲音越憐,“神木不會那麽容易死掉,樹的生命最是旺盛,莫說被分解成三段,那怕就是将師尊千刀萬剮,神魂和身軀一片片被切下來,分散銷毀。只要一息尚存,随意将一截小枝往土壤裏一插,待時機成熟,又一個完整的蒼雲秋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可是……”衛青檀的唇瓣血色全無,輕輕發顫。

    “沒有可是,就像你一樣,無論換了多少具身體,始終都是你。道理一樣。”蒼雲秋低聲道,“無論師尊被拆解成多少段,師尊也永遠是你的師尊。這點不會有任何改變。”

    有了師尊的安撫,衛青檀的心情才稍稍好轉一點,可下一刻又聽見褚師玄英的聲音:“這寶塔裏關着的,可并非是天司之主帶走的那具空有皮囊,可沒有神智的軀殼。這裏面的蒼雲秋會哭會笑,會流血會受傷,更知道疼。”

    “你們想不想聽聽看,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尊,是如何在他最怕的祝融之火的焚燒之下,發出痛苦的嗚咽和求饒?”

    衛青檀的心理防線再度被擊潰了。

    哪怕只是想一想,他的心都要疼碎掉了!

    一句暴|露情緒的“住手”,還是脫口而出!

    聲音凄厲,帶着哽咽。

    元琅和無雙月對視一眼,雖然都不清楚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何事,但他們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眼前這個被仙尊護在懷裏的年輕人,就是他們惦念了三年的義弟衛青檀!

    而問劍宗的宗主在利用蒼雲秋的部分本體,威脅衛青檀束手就擒!

    柳慕蒼也同樣明白過來,哪怕不為大舅哥,就沖着兒時被蒼雲秋所救的恩情,今夜也萬萬不能坐視不管!

    三人不約而同亮出法器,直接欺身而去。

    可即便三人都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名副其實的天子驕子,在褚師玄英手下也過不了幾招,就火速被擊退。

    蒼雲秋眸色一沉,縱劍而去。

    衛青檀被捂住了眼睛,根本看不見幾人過招,只能聽見耳邊不斷傳來铮铮铮的聲響,以及符篆打落的簌簌聲。

    被師尊護在懷裏。

    周圍靈力流竄,罡風陣陣,他被師尊護在懷裏,保護得密不透風。

    仿佛天塌地陷了,也傷不了他分毫。

    再造亂不安的心,也在此刻沉了下來。

    “既然這孩子執意不肯随我回山,我也不做強求了。”褚師玄英并不戀戰,匆匆過了幾招就大致摸清師弟如今恢複了幾層修為,只怕不足四層。

    看來這三年來,天司之主沒少折磨蒼雲秋的軀殼,把人折磨得身魂短時間內難以完全融合。

    不過縱然只有四層修為,依舊不可小觑。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這話是對衛青檀說的,褚師玄英道,“婚宴已備下,婚服也已經挑好。若大婚之日,你不肯來,錯過了良辰吉日,那麽我就只好真的成全欄玉的一番癡情。”

    頓了頓,褚師玄英殘忍地道,“挖墳掘墓,将欄玉三年前沒能完成之事,親手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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